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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神的山嶺

作者:夢枕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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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登山狂

第十二章 登山狂

羽生邊說,邊將話筒掛回去。
「這樣你就知道女人平安無事了。我們能夠放心地談生意了吧?」
「蒙漢問我,那臺相機是什麼來頭。我一告訴他,他才明白日本記者為何想要。視推銷方式而定,會替這個國家賺進大量外幣。」
「什麼怎麼辦?」
「那,我問你,你相信警察嗎?說到警察,你覺得他們會替我們想辦法嗎?」
不久之後——
「我知道了。」
「OK。她現在在這裡,換她聽電話。但雖說是換她聽電話,拿著話筒的是我。通話時間是二十秒。二十秒之後,馬上又換我聽。」
深町大吃一驚,馬尼庫瑪竟然說出和自己不久之前說過的一模一樣的話。
深町不回答。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
深町一問,馬尼庫瑪搖了搖頭。
「來自不丹的難民。」
「嗯,既然這樣……」
「日圓?」
若是如同馬尼庫瑪所說,他是在兩人向他提起這件事,告訴他事情原委的那一瞬間,就做了這個判斷。
馬尼庫瑪肯定安伽林的發言。
「——」
「有男人在新路向我搭訕,說Bisālu sāp在找我。他說,Bisālu sāp有話要跟我單獨說。我問對方,Bisālu sāp不是不想見我?對方說,Bisālu sāp不是不想見我,只是不想見另一個男人,如果能夠兩人獨處,他想見我。於是,我坐上車被帶來了這裡。」
長谷和羽生肯定在尼泊爾見面聊過。
「來這裡?」
「那件事只有安伽林和我才知道。我們沒有告訴任何人。為什麼你會知道那件事?」
2
「對於日本人來說,這個金額並不大吧。我不會要你今天馬上籌出來。傍晚我會再打電話。記得明天準備好。如果報警的話,商品就會掉入冰隙中,我們的關係也會到此為止——」
「用你的說法來說的話,就像長谷死於K2一樣,我也會死吧?」
「這麼做有趣嗎?」
「聽他說完,我馬上說:我不能和你們交易——」
「我什麼時候、跟誰說了?」
語氣強烈的一段話。
「你在哪裡發現的呢?」
「嗯,來這裡。」
這是個賭注。
深町和羽生一起在自己的房間裡等電話。
「你說了。」
羽生的衣著和昨晚完全一樣。
羽生原本盯著深町的眼神,忽然像是要在遠方物體上對焦似地,飄在半空中。
「鬼岩就是如此。你爬鬼岩,長谷也爬鬼岩;長谷一爬鬼岩,你也又爬一次鬼岩……」
羽生不回答,默默地看了電話一眼。
「——」
「幸好對方沒有獅子大開口,要求一千萬日圓。」
遊行隊伍的人數約莫十萬人,許多成員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對皇室強烈要求民主化。警官對這支遊行隊伍開槍,造成五十多名死者、兩百多名傷者。此時,包含兩名義大利籍的採訪記者在內,有七名外籍記者、攝影師被警官開槍、毆打致死。
「這下決定要做的事了吧?」
羽生小聲問深町:「喂,我問你,這麼做有趣嗎?」
「就算這位老虎安伽林沒有來找我,我原本也打算請教這件事。」
「——」
正因為沒有踏上峰頂,你才會還留在尼泊爾。
替自己帶路去見納拉達爾.拉占德拉的男人。
羽生一點頭,馬尼庫瑪再度恭敬地低頭鞠躬,一個轉身離開房間揚長而去。
「那是什麼意思?」
一百萬日圓——是一般日本人八成都籌得出來的金額,對於旅客來說,大概也有人帶那麼多錢到國外吧。
羽生坐在床上,把雙肘靠在雙膝上聽馬尼庫瑪說話,表情像石頭般僵硬,深町也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你是深町先生吧?」安伽林以英語問道。
「綁架涼子小姐的人你也認識,是瑪嘉族的蒙漢。」
「是的,我是深町。」深町也以英語回答。
「呿!」
一百萬這個金額,應該是籌得出來。然而,就算交付贖金,也沒人保證涼子會平安無事地回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身為外國人的自己已經無能為力。
「從納拉達爾.拉占德拉口中問出那群落魄激進分子住的地方和*圖*書、可能躲藏的地方。在河附近——」
你已經做了那件事嗎?
「為什麼?你明明那麼想要那臺相機——」
深町一面從側面盯著羽生,一面心想。
深町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興奮從體內湧現。
「光是這樣,你為什麼會知道他跟我見了面?」
「等一下。」
「你要我說得那麼白嗎?」
「原來如此……」
「一半?」深町問道。
深町站在羽生前面。
「那麼,為什麼你知道?」
「他們大概是認為,相機不會給他們帶來值錢貨吧。」
「我應該說過了,我不曉得。」
「如果不小心讓他們知道的話,她會有生命危險。不過,就算把他們要求的錢交給他們,也沒人保證她會平安無事。畢竟她看到了他們三個人的臉。」
深町說這段話的期間,羽生默默地看著深町的臉。
說到這裡時,涼子的聲音忽然變遠。
「蒙漢也是來自不丹的難民,而穆格爾和蒙漢似乎是這起綁架案的主謀。」馬尼庫瑪說。
「我對他們說。我愛莫能助,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如果他們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將相機弄到手也就罷了,但既然知道他們是怎麼弄到手的,我就無法協助。」
「那臺相機和這件事就算流入黑市,也值不了幾個錢。唯有公諸於世,攤在大太陽底下才能賺錢。假設在那個過程中有犯罪行為,就不能公諸於世……」
深町為之語塞。
「你和長谷經常有一點吻合。」
「那臺相機裡應該裝了底片。那捲底片現在在哪裡呢?」
「不知道是其中哪一方幹的,或者兩人共謀。不過,知道那臺相機的,只有馬尼庫瑪或納拉達爾.拉占德拉身邊的人。如果犯人在其中的話,遲早會被揪出來。」
冰冷而僵硬的語調。
「納拉達爾.拉占德拉可能和這件事有關?」羽生問道。
「我是生意人,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要進怎樣的貨、怎樣的資訊,怎麼賣掉賺錢。在我看來,這次綁架Miss涼子是不智之舉。那是一樁賠本生意。」
總之,從一九九一年五月起,尼泊爾的最高權力不再是皇室。國王成了尼泊爾這個國家的象徵。
事情的發端是從一九九〇年起開始活絡的尼泊爾民主化運動。
「原來如此。這樣我明白了。」
「我不曉得那種事。」
「我的意思是,這件事要不要報警?」
一九九一年五月,睽違三十二年舉行政黨參與的眾議院選舉,尼泊爾國大黨(NCP)獲得過半數的議席,誕生了柯伊拉拉政權。
「不是。」深町輕輕搖頭。
羽生從床上起身。
深町拿起不久前剛放下的話筒,抵在耳上。
「那,我問你你知道的事。那臺相機是你到手的吧?」深町問道。
「原來如此……」馬尼庫瑪佩服地點點頭。
汽車的引擎聲、喇叭聲,以及人聲。似乎哪裡正在施工蓋房子,那聲音也跑進了房內。
深町邊掛回自己的話筒邊說。
「喂。不管我想做什麼事,那都與你無關。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從旁干涉別人想做的事!你給我聽好了。你如果專心做你的事,就沒有閒工夫管別人的事了……」
所以,你才會擁有那臺相機。
「還沒。」
「啊,對了對了。假如警方問我為何沒有報警而引發問題,我會說:我認為如果報警,會危及她的人身安全。這樣可以吧?」
馬尼庫瑪儼然自己是帶著安伽林來似地,站在房間中央環顧眾人。
深町遞出手中的話筒。
街頭的喧囂,從窗外傳進房內。
首先,是掌握政權的尼泊爾國大黨。其次,是聯合派共產黨。以及可以說是舊皇室派的民族民主黨(NDP)。
「發生了什麼事呢——?」
羽生面不改色。不發一語地瞪著半空。
「我在這裡。」羽生說。
「你聽好了,我們想要的是那臺相機,和相機裡裝的底片。還有,關於你得到那臺相機的過程的資訊。但是,我們的條件也稍微改變了——」
羽生不時發出這種聲音。
「那只能在聖母峰八千公尺以上的地方才能得到。羽生先生發現它,就代表https://m.hetubook•com.com你去了比聖母峰海拔八千公尺更高的地方,不是嗎?」
羽生宛如吐出小石頭般,吐出那句話。
「他好像到處向我身邊的人打聽,所以我主動請教他有何貴幹。結果,果然不出我所料,是為了Miss涼子的事。既然這樣,我就請安伽林帶我來這裡了。」
羽生這麼說時,電話再度響起。
馬尼庫瑪先後看了深町和羽生,咧嘴微笑。
深町拿起話筒。
「哦,要錢?」
「反正晚上之前沒必要等電話。」
這個時期,尼泊爾確實可以說是處於以加德滿都為中心的混亂之中。
宛如全身遭火焰吞噬般,羽生表情扭曲地說。
「他們是來真的嗎?」
「不要。」羽生爽快地說。
「這樣啊。」
「讓她聽電話!」
「錢?」
一陣沉默之後,羽生嘟囔道:「原來是長谷啊。」
深町開始認為,報警會不會是更理想的上上策。
「前天——也就是來這間飯店見你那一天的事。那一天傍晚,蒙漢和穆格爾來找我。他們問我,如果把相機和底片弄到手,我肯花多少錢跟他們買——」
「——」
「讓我和她說話。別的事待會再說。」
「進一步來說,我也不相信命運,甚至不相信我自己。我不想當任何人的繩友,也不想讓任何人當我的繩友。就算剩下我自己一個人,我也不打算當自己的繩友。」
「而是因為那起犯罪擺明了就是會敗露。我知道事情不會進展順利。」
「一九九一年十月。」
「再說,是因為聽說Bisālu sāp這人得到了那臺相機,那臺相機才有價值。這樣的話,對方只是想與你為敵。」
「——」
「如果是透過正當買賣到手的也就罷了,使出綁架外國人的伎倆才到手的那臺相機,究竟能賺什麼錢呢?」
「要來?馬尼庫瑪要來?」
「沒錯。」
這麼一想,一百萬日圓這個數字,可以說是相當實際。
「馬尼庫瑪要來。」
「其中必有蹊蹺。」
他簡直不是在對三個人說話,而是面對更多聽眾。
紊亂的長髮、滿臉鬍鬚、斑駁剝落的皮膚也都還是那幅模樣。唯有雙眸炯炯有神、蘊含生氣,一直看著某一點。他的視線轉向深町。
一陣沉默。
「意思就是有共通之處。」
「不曉得。他們大概突然變得想要現金更甚於相機了吧。至於原因就不曉得了。」
差不多快早上十一點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
「原來你在啊。」
「對方要求一百萬,是嗎?」
「對策?」
「推論?」
「這次好像發生了不得了的事。」馬尼庫瑪如此說道。
還是沒有踏上峰頂呢?
耳熟的聲音——是安伽林。
對此感到危機的是,算是王制國家的鄰國不丹。
「什麼話呢?」
「哎呀,真遺憾。我原本想和你們好好談一筆生意,但在這種情況之下,氣氛實在不允許我那麼做。」
在這個歷史背景下,共產黨在尼泊爾的活動變得活絡,一九九〇年四月,以共產黨和學生為主的遊行走上加德滿都街頭。
「喂——」
「能不能請他接電話呢?」
「你擅自調查別人的過去,恬不知恥地來到像加德滿都這麼遠的地方。不但如此,你連女人都拉來,才會落到這般田地。」
「來自不丹?」
深町總覺得聞到了熏人的野獸臭味。
「不為什麼。」
這次換羽生沉默。
「怎麼辦呢?」深町問道。
「見他做什麼?」
「嗯,見了面。」羽生點點頭。
不丹有無數從以前就移住到國內的尼泊爾裔居民。尼泊爾的民主化運動蔓延開來,以這些居民為主,開始批判不丹的王制。對此感到擔憂的不丹政府,命令尼泊爾裔居民離開國內。
「你調查得真仔細……」
雖然是個賭注,但深町有信心。
羽生直盯著深町。
「既然這樣,你打算怎麼辦呢?」
深町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羽生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安伽林在調查內情,刺探馬尼庫瑪和納拉達爾.拉占德拉身邊的人。」
「要做的事?」
「羽生先生。你要挑戰的是從尼泊爾和圖書這邊第一個無氧單獨登頂聖母峰,對吧?」深町直截了當地說完,望向羽生的側臉。
「我是說了。正確來說,他大概沒有策劃、指使這件事,或者事前知道計畫,卻不阻止。現在,如果是問他是否知道這件事,恕我無可奉告。不過我想,納拉達爾.拉占德拉現在知道這件事的可能性很高。」
「——」
「你很清楚嘛。」
「被動?」深町問道。
「還有一個人,他是打電話到這裡的人,名叫塔曼.穆格爾。我想,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幫忙的人,但就我所知,是這三個人。」
「你想是為什麼?」
最初,民主化運動的前一年——一九八九年,隨著尼泊爾政府修改通商、通關協議,印度對尼泊爾實行經濟封鎖。因此,石油等燃料和生活物資無法進入尼泊爾。
「好的。」
3
「涼子呢?」深町問道。
深町看了正對面坐在床緣、把話筒抵在耳上的羽生一眼。
「另外這人對你們而言,大概也不是第一次聽到的名字吧。和蒙漢一起綁架Miss涼子的,是原本偷出那臺相機的佝塔姆——」
這次換深町沉默。
「有人說了。」深町說道。
不知道安伽林對羽生的問題回答了什麼,羽生「喔、喔」地點頭,當了好一陣子的聽眾。
我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你想單獨去聖母峰——這世上唯一的地方吧。
他們敲了敲門,一打開門,安伽林就站在門前,馬尼庫瑪站在他身後,臉上依然掛著那種討人厭的笑。
「為什麼?」
「我知道了……」羽生說完,放下話筒。
「我也去。」
「——」
「一百萬。」
馬尼庫瑪彷彿要制止羽生的動作似地,起身作勢要逃。
「Bisālu sāp有去你那邊嗎?」
「現金。日圓是一百萬圓。美金是一萬元。要付哪一種隨便你。我們想以商品和你交換先籌到的任何一種貨幣。」
「No、No——」馬尼庫瑪搖了搖頭。
「照這情形看來,除此之外,你大概也調查了許多關於我的事吧。所以,你才會帶涼子來加德滿都。」
「我推論出來的。」
在此之前保持沉默的安伽林說道。
「跟長谷常雄。」深町說。
連贊助商也沒有,要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
「剛才你說,納拉達爾.拉占德拉大概不知道這件事,對吧?」
「我說:當然,我保證金額不會讓你們失望。他們又問我多少錢,我說:除非看到實品,否則我無法做任何約定。但是,總之我會用比任何人更好的價錢買下。於是,他們倆下次來找我是在昨晚。他們說:貨到手了。我一問:是相機和底片嗎?蒙漢回答:不是,才一半。」
因此,大量難民湧入尼泊爾。原本就不斷增加的尼泊爾人口一下子爆增,物資缺乏、能源短缺、糧食不足等問題變得更加嚴重。
「你想怎麼做?說出你的條件——!」
「你說什麼!」
「——」
「如果就這樣放了他們,等到他們的綁架案浮出檯面時,我可能也會被視為共犯。於是,我下定決心要告訴你們。」
尼泊爾政府的政治勢力大致可分成三大黨。
羽生已經將目光從深町身上移開,看向窗戶。
羽生已經站了起來。
「他說,到手的是女人。接下來要用女人交換相機和底片——於是我才知道,他們綁架了Miss涼子……」
「怎麼辦呢?」深町又問了一次。
如今,羽生不可能逃離這個地方。無論他是否回答深町的問題,就算不想聽深町說話也得聽。
「既然這樣,為什麼?」
「那臺相機和底片要公諸於世才能賺錢。如果在黑市出售,根本賣不了幾個錢。要公諸於世,引發媒體騷動,這樣才能賺錢。如果在得到那臺相機的過程中,使用綁架這種手段,怎麼能公諸於世呢——?」
「誰說了?」
「欸,能不能請你們先聽我說呢——?」
「嗯。」
「是他們幹的嗎?」
「就我的調查,蒙漢曾經是激進分子,納拉達爾.拉占德拉好像負責調度資金。在黑社會裡,納拉達爾.拉占德拉在做那種事是公開的祕https://m•hetubook•com.com密。」安伽林說。
馬尼庫瑪看了深町一眼,問:「對了,你們報警了嗎?」
「你們見了面吧?」
「你們想想看。這是犯罪。談判對象是外國人,而且成功率極低。於是,他們想利用我的組織。雖然是個小組織,但我在加德滿都的黑社會多少還吃得開。在印度、英國、不丹、中國也小有人脈。小雖小,要是因為他們犯下的罪而失去了我的組織,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馬上去見納拉達爾.拉占德拉。」
「長谷爬大喬拉斯峰,你也跟著爬大喬拉斯峰,你去喜瑪拉雅山爬聖母峰西南壁時,長谷也加入同一隊的另一支分隊,爬聖母峰的傳統路線……」
「你們打算怎麼做?」
這個時期,令尼泊爾政府頭痛的問題之一,是和不丹之間的民族糾紛。
那些思緒是現在才浮現在深町腦海中的。然而,原來每個思緒之前都曾數度片段地在深町腦海中忽隱忽現。如今,它們一一完美地拼湊起來。
他面露微笑——一道冷靜而冰冷的笑容。
「那麼,是納拉達爾.拉占德拉策劃這件事的?」深町問道。
踏上峰頂了嗎?
「嗯,我知道。因為綁架她的,是我的朋友。」
馬尼庫瑪環顧三人,說:「我的話說完了。那麼,我就此告辭了。」
「怎麼樣?」羽生問道。
他沒話找話說,正當要開口時——
「那些傢伙啊。他們綁架外國人,然後弄到那臺相機,想怎麼把它換成錢?」
1
「我想也是。」羽生點了點頭。
「我不太清楚。在河附近……」
「我說了?」
「一九九〇年,你是不是和長谷常雄在加德滿都見了面呢?」
「不知道。總之,這下只知道涼子平安無事。」
羽生像在沉吟似地低聲說。
「是安伽林打來的。」
「——」
「……」
羽生擠出一個令人背脊打了個寒顫的表情。
「——」
「等他來了就知道。大概是涼子的事吧。」
「變成怎樣?」
「假如你知道事情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順利進行的話——」
「電話呢?」
馬尼庫瑪的嘴角帶著看起來卑微的笑。
說完,他轉過身去。沒多久,他又再度轉身面對三人,說:
「——」
他的臉慢慢轉向深町的方向。
「那個塔曼.穆格爾是什麼人?」羽生問道。
這些尼泊爾裔居民當中,出現了一群人對不丹政府展開武裝鬥爭,不丹政府為了取締這些激進分子,企圖把印度捲進這場麻煩中。
早上九點,羽生來到深町的房間。從那時起,兩人已經沉默地瞪著半空中兩小時了。
他露出一口白牙。
羽生坐在床緣,嘴唇緊抿成一條線。深町問他:
「長谷在『迦尼薩』前面看見了安伽林。我也在加德滿都看見了你和安伽林在一起。這麼一來,就能充分聯想到你是否和長谷見了面。」
電話還沒打來。
「沒錯。」
「然後呢?」
「你不相信警察嗎?還是,尼泊爾的警察不值得信任呢?」
「問地點也沒用。只在加德滿都閒晃過一、兩次的外國人,怎麼可能知道坐車前往的地點。而且我們故意以複雜的方式移動——」
深町邊回答,邊看了羽生一眼。
對方說完這些,不等回應便掛斷了電話。
「是你命令他綁架的嗎?」深町問道。
「沒有。至少目前沒有。」
「那麼,我可以告辭了嗎?」
「他在這裡。」
馬尼庫瑪又要轉身時,羽生對他說: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想說的是,相對於他們,我是處於被動的人。」
「是的。」安伽林點了點頭。
「涼子小姐。妳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馬尼庫瑪和安伽林一起來,大約是在十五分鐘後。
「他似乎有話要說。」
「你知道涼子被綁架嗎?」羽生問道。
沉默的刀刃,使勁地戳著深町的肌膚。深町彷彿無法忍受沉默地說:
「蒙漢?」
「你不夠資格跟我談條件。Bisālu sāp在你旁邊吧?請那個男人接電話——」
羽生從深町手中接下話筒,把它抵在耳上。
「沒那回事——」
「難怪他們會突然要錢。」
「你為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知道那件事……?」羽生以僵硬、壓抑語調起伏的聲音說。
「什麼是來真的嗎?」
至於一千萬日圓,則不是阿貓阿狗都籌得出來的金額。即使籌得出來,如果地點是國外,也需要時間。如果付不出一千萬日圓,肉票家屬就會報警。
「然後呢?」
「當然,關於納拉達爾.拉占德拉在做什麼,我也略有耳聞。」
「這裡?那裡是哪裡?」
深町手上拿的是放在書桌上的電話話筒。而另一支電話放在床頭櫃上。羽生已經把那支話筒拿起來,抵在耳上。
「不曉得。佝塔姆似乎和她一起在某個地方,蒙漢和穆格爾來我店裡。就算知道,這我也不太能說。如果連那都說了,我在這個社會上也做不成生意了。說到這裡是迫於無奈,為的是讓我繼續這種買賣。但是,我不能大嘴巴到說出他們在哪、在想什麼事。不過,就像我剛才說的,我也不知道那些。這是真的。我覺得幸好我不知道。」
「是啊。」
「他們三人和涼子,現在在哪裡?」
「因為那個男人沒有聰明到能夠理解我剛才說的事情。」
「如果你問我相不相信警察,我的回答是不相信警察。並不是我不相信警察或尼泊爾的警察,而是我不相信任何外人。僅止如此而已。」
關上房門,等到確定馬尼庫瑪的腳步聲遠去之後,羽生瞪著牆壁說:
「晚上之前還有時間。看人怎麼想,也可以說成只有晚上之前有時間。」
羽生在雙膝之間十指交握。
「好吧。」
「我告訴他們:現在馬上放了女人,帶著所有的錢逃去印度避風頭,過了兩、三年之後,再回來觀察情形——」
深町說出那個名字。
「——」
「This is An Tuerin。」
結果,怎麼樣了呢?
「昨天,後來我採取了對策。」
不久——
「——」
深町啞口無言。
「為什麼?」
一想到涼子的內心,就有一股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撕裂五臟六腑的不安,向深町排山倒海而來。
羽生一面將話筒移開耳朵,一面咂嘴。
羽生的瞇瞇眼看著深町。
「長谷是什麼時候死的呢——?」
羽生點了點頭。
「說出你的條件!」
「——」
已經做了吧。
「——」
「你叫我等一下,到底要等什麼呢?」
「日本人真性急。談生意明明慢慢來會進展得比較順利——」
深町抑制快要加速的呼吸,等待羽生開口。
「——」
「什麼蹊蹺?」
一九九三年,雨季發生洪水,尼泊爾出現兩千名死者。
「為什麼?」
「付錢就行。」
「那就是指,你做什麼,長谷也做什麼;長谷做什麼,你也做什麼。」
「你為什麼知道那件事?」羽生又問了一次。
「你們依約在等電話吧?」
「這沒必要告訴你。」
「——」
安伽林和馬尼庫瑪慢慢進入房內。關門的是安伽林。
羽生說。
幸好涼子的聲音比想像中更平靜,但是對方威脅:如果不順他們的意,就會殺害涼子。涼子自己大概也知道,自己會被利用於何種交易。
「長谷告訴你的嗎?」
「所以我在猜,長谷要挑戰無氧單獨登頂八千公尺高峰,是不是代表你也要挑戰無氧單獨登頂喜瑪拉雅山的八千公尺高峰呢……?」
「吻合是指?」
深町十分明白男人話中的意思。
「老實說,話先說在前頭。正確來說,我之所以從這件事抽手,並不是因為其中有犯罪。」
涼子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一九九〇年之後,長谷常雄忽然開始對無氧單獨登頂八千公尺高峰感興趣。若是說得更具體一點,是在因為拍電視廣告而來尼泊爾之後。長谷是不是在尼泊爾獲得了那個點子呢?」
「——」
你擁有那臺相機,正代表你去了那座山八千公尺以上的地方,不是嗎?
「然後呢——?」
電話響起。
盯著羽生的側臉,各種思緒陸續堆積在深町的腦海中。
「都不是。」
因此,尼泊爾物價高漲。
「難不成他們想殺光所有相關人士?如果肉票是外國人,風險就太大了。」
和昨天一樣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大概無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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