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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斯加之死

作者:強.克拉庫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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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解放與冒險

第四章 解放與冒險

卡利特卡以威洛河的罰單為起點,開始非常徹底的搜尋,追蹤線索遠及歐洲和南非。然而他的努力卻毫無效果——一直到十二月,他才由稅務記錄得知,克里斯把自己的大學基金捐給了慈善機構OXFAM。
其外型輪廓清晰且引人聯想;
十二月九日所有希望都破滅了!運河並沒有通往海洋,只是漸漸消失在巨大的沼澤裡。亞歷克斯非常迷惑,他認為他一定離海很近了,決定再試試看,設法由沼澤入海。亞歷克斯覺得愈來愈困惑,不知道自己該在什麼地方把獨木舟推過蘆葦,在什麼地方把它拖過泥地?一切都絕望了。日落時他在沼澤裡找到一塊乾地紮營,第二天,十二月十日,亞歷克斯繼續追尋通往大海的出口,但卻更困惑,不停地打轉。他意氣消沉、沮喪不已,夜幕降臨時倒在獨木舟上哭泣。然而,意外的機會卻由天而降,他遇到了墨西哥獵鴨人的響導,他們正好會說英語。他把自己的經歷和尋找海洋的經過告訴他們,他們說,沒有辦法通到海洋,但其中一人願意把亞歷克斯拖回露營營地,以小小的馬達小艇把他和獨木舟(架在卡車上)送到海上。這真是奇蹟。
十月二十八日,他搭上長途卡車的便車,抵達加州尼德斯。克里斯在日記中寫道:「我太高興到達科羅拉多河了。」於是他離開公路,沿著河岸穿過沙漠向南走。走了十二哩之後,他到達亞利桑納州托波克,這是四十號州際公路旁灰塵遍佈的小站,公路在此與加州邊界交界。進城後,他注意到有二手的鋁製獨木舟待售,一時衝動決定買下,然後順科羅拉多河而下,向南航行近四百哩,越過墨西哥邊界,到加利福尼亞灣。

他們不是要逃離,而是要尋覓現實。
——薛帕德,《山水中的人物:大自然美學的歷史觀》
他一九九一年一月十一日的日記是這麼開始的:「不幸的一天」。在朝南划了一段距離之後,把船靠到離海岸很遠的沙洲上,觀賞澎湃的潮汐。一個小時後,強風開始由沙漠向下吹,風和潮水造成的激流將他推落海中。此時,海水已成為一團混沌的白浪花,即將打翻他的小舟。風力增強到狂風,浪花變成高大破碎的浪頭。日記寫道:

孑然一身

十二月十四日,他厭倦划槳生涯,把獨木舟遠遠地拖到海灘上,爬上砂石峭壁,在荒無人煙的高地上紮營。他在那裡待了十天,直到強風迫使他在陡峭壁面的洞穴中暫避。他在洞裡又待了十天,見到滿月升上大沙漠——一千七百平方哩的流沙,北美最大範圍的純沙沙漠,就這麼度過了新年。翌日,他重新划槳,順著光禿的海岸而下。
運河突然分成了許多方向,亞歷克斯嚇呆了。他碰到幾位會說一點英文的運河官員。他們告訴他,他並非朝南,而是朝西走,正朝向巴雅半島而去。亞歷克斯愣住了,他提出反駁,堅持必定有水道可通往加利福尼亞灣。他們瞪著亞歷克斯,認為他瘋了。不過,接著他們之間開始一陣熱烈的對話,配合著地圖和鉛筆揮舞。十分鐘之後,他們拿了路線圖給亞歷山大,顯然這條路線可以帶領他往海洋去。他大喜過望,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接下來的兩個月,克里斯在美西流浪,為大地的廣袤和力量深深迷惑,為依大自然法則而生長的低矮樹叢震懾,享受與其他漂泊者萍水相逢的濡沫之情。他任自己的生活由機會所主導,搭便車前往泰浩湖,徒步到內華達山,花了幾週時間向北走到太平洋頂峰公路,最後才離開山區,回到公路上。
熊掌罌粟只生長在富含硫酸鈣的土壤中,這種成分在密得湖南岸含量豐富,因此這裡也是威爾許帶隊進行植物調查的地方。他們在坦波巴路轉彎,在沒有路的地面上再和*圖*書開了兩哩後,到達戴崔特河床,把車子停在湖岸邊,然後開始攀上乾河床東岸,一塊充滿白色易碎硫酸鈣土的斜坡。幾分鐘之後,他們接近河岸頂端時,一名巡邏隊員往河床看,正想喘口氣時,他叫了起來:「喂!看那下面!那是什麼鬼東西?」
向沙漠而行的有先知和隱士;
然而他快活的時間卻不長。在莫洛斯水壩下,河水變成錯綜複雜的灌溉運河、沼澤、沒有出路的水道,克里斯在其中一再地迷路。

獨木舟歷險

壯麗地反映出地球凹面內側部分的曲線。
「我們談了一下,他是個好孩子,自稱名叫亞歷克斯。他經常挨餓,很餓、很餓,但很滿足。他說自己靠著書中所載的可食用植物生存,聽起來非常自豪;還說他四處漂泊,到處探險;他告訴我們他怎麼棄車,怎樣焚燒紙鈔。我說:『你為什麼這麼做?』他宣稱自己不需要錢。我也有個兒子,與亞歷克斯年紀差不多,因此我對鮑勃說:『老伴,我們一定要讓這孩子跟著我們,你得教他一些東西。』亞歷克斯跟著我們到奧瑞克灘,和我們一起紮營,停留了一週。他真是個好孩子,我們對他印象很好。他離開時,我們本來也不指望會再聽到他的消息,但他卻和我們保持聯繫。他離開後的那兩年,亞歷克斯每隔一、兩個月就寄一張明信片給我們。」
克里斯由奧瑞克灘繼續沿太平洋岸北上,經過皮斯妥河、庫斯灣、海豹石、曼桑尼塔、艾斯托利亞、賀奎姆、亨普托利普斯、奎茲、福克斯、安吉利斯港、湯森港、西雅圖。「他孑然一身,」一如喬哀斯(James Joyce)所寫的年輕藝術家史蒂文.戴達樂(Stephen Dedalus)一樣:「沒有人注意他,但他快樂而內心狂野。他孤單、年輕、任性而又狂放,獨自置身荒原,周遭是暴風雨的天空、含有鹽分的水域、豐富的貝殼和海藻,以及朦朧灰暗的陽光。」
十一月底,他划船經過約馬,在那裡暫停一段時間補給,並寄明信片給在蘇瀑市服刑的韋恩,卡片寫著:
就起源和生理而言,是具有異國情調的;
戴崔特河床由密得湖向南延伸約五十哩,到今曼北邊的山區,乾涸成大片的曠野地。一年到頭,河床總是如白堊一樣乾涸,到了夏日,如同沸騰的茶壺中的泡泡一樣,過熱的空氣由枯焦的地面上升,以強對的對流氣流衝向天空。上升氣流經常產生非常活躍、成砧狀的積雨雲團,上升至木哈未沙漠上方三萬呎以上。克里斯在密得湖畔紮營兩天後,午後的天空出現了罕見的厚重積雲層,隨後開始下雨,雨勢凶猛地落在戴崔特河流域。
「這真嚇壞了我們,」華特說:「在這之前我們對克里斯究竟做了什麼,一點頭緒也沒有。搭便車的罰單令人不解;他這麼愛那輛車,竟然會拋棄它徒步旅行,真教我想不通。後來回想起來,我實在不該驚訝,克里斯就是那種人,認為除了逃命時該揹在身上的東西之外,什麼都不該擁有。」
華特和比莉非常擔心克里斯的失蹤,之前他們已經告知安納岱爾警方,但警方也幫不上忙。罰單由加州寄來時,令他們驚慌失措;他們有一位鄰居是美國國防情報局的主管,於是華特向這位陸軍上將求助。上將讓他和一個名叫彼得.卡利特卡(Peter Kalitka)的私家偵探接觸,卡利特卡曾和國防情報局和中央情報局合作過。上將告訴華特,他是最優秀的人選:如果克里斯在那裡,卡利特卡必會找到他。
他跟著地圖退回運河上,直到碰到獨立運河,然後朝東走。根據地圖,這條運河應該將華勒泰可運河一分為二,而華勒泰可運河向南一路流向大海。但他的希望不久就破滅了,因為運河在沙漠中央走到盡頭。後來的勘察發現,亞歷克斯只是回到目前已經乾枯不通的科羅拉多河床。他在河床的另一端約半哩處,發現另一條運河,決定往這條運河去。https://m.hetubook.com.com
請謝謝凱文送我衣服,否則我一定會凍死。我希望他已經把書拿給你。韋恩,你真該讀讀《戰爭與和平》,當我說在我所認識的人之中,你擁有最高尚的品格時,我是當真的。那本書很有力量,也很具象徵意味。其中有些事,是大多數人不會注意到的,但我想你會了解。至於我自己,我想繼續過一陣子這樣的生活,這種自由和純樸的美實在教人無法捨棄。韋恩,總有一天,我要回到你身邊。回報你的仁慈親切。你永遠是我的朋友。上帝祝福你。亞歷山大。
在一望無際的天空中,雲朵有時看起來更為壯觀,
據威爾許說,巡邏隊員搜索了四面環境,「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事物」,然後才離開。五天之後,另一名巡邏隊員回到廢棄車輛那裡,結果不費吹灰之力就發動了車子,把它開到坦波巴國家公園服務處維修廠。威爾許回憶道:「他以六十哩的時速把車開回來,說這車跑得像冠軍車一樣。」巡邏隊員們想要知道車主是誰,用電報發了通告給相關的執法部門,並且詳細搜尋美國西南部的電腦記錄,以查核這輛車有沒有任何犯罪記錄,卻沒有找到蛛絲馬跡。

在這裡,偉大宗教的領袖尋得隱居所具有的療傷止痛和心靈上的益處;
由於極感挫折,他大聲叫喊,用槳敲打獨木舟,槳斷了。亞歷克斯還有一支備用槳,他讓自己鎮定下來,如果第二支槳也壞了,就沒救了。他一面拚命努力,一面不停詛咒,終於設法把獨木舟靠上防波提,在日落時筋疲力竭地倒在沙灘上。這件意外使亞歷山大決定放棄獨木舟,回到北方。
由胡佛水壩到加利福尼亞灣的科羅拉多河下游,和在托波克上游二百五十哩處,大峽谷附近爆發的激流完全不同。科羅拉多河下游因為水壩和分岔的運河而水勢驟減,懶洋洋地由一個水庫潺潺流向另一個水庫,穿過北美大陸最炎熱、最堅硬的地域。克里斯深深為這塊土地的樸實和河水之美所感動。沙漠枯乾的地質和清澄的光線,使得他甜美的渴望益形強烈。
穿過沙漠而來的則是朝聖者和流亡者。
在乾河床邊,一叢離他們停車不太遠的濱藜(saltbush)裡,有個龐然大物藏在黃褐色的防水布下。隊員們揭開雨布,發現一輛沒有牌照的黃色達斯頓舊車,擋風玻璃上貼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輛爛車已遭遺棄,誰能把它弄出來,就能夠擁有它。」
克里斯由托波克向南划到哈瓦蘇湖,頭上是白茫茫的穹蒼,巨大而空虛。他暫時彎到科羅拉多河的支流比爾威廉斯河,然後下行穿過科羅拉多河印第安保留區、西波拉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皇帝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他經過仙人掌和土壤含鹼之地,在光禿禿的前寒武紀石壁下露營。遠方尖而高的巧克力色山脈,在陰森的海市蜃樓中飄浮著。他在陸上停留一天,追尋野馬的蹤跡,卻看到一塊警告牌,上面寫著他已侵入陸軍嚴令禁入的約馬實驗場,不過克里斯根本不為所動。

活著真好

電池沒了電,無法發動車子。如果克里斯想把車子移回道路上,勢必得步行到有關單位,並說明他目前的處境。不過如果他去找公園管理員,他們一定會提出一些令人厭煩的問題:首先,為什麼他不顧路上的警告標誌,擅闖河床?他知不知道車子的牌照兩年前就已經到期,還沒有更新?他知不知道自己的駕照也已經逾期,而且車子也沒有保險?
我們能知道這一切,是因為克里斯把焚毀紙幣及後來發生的大部分事件,都記錄在一本快照記事相薄裡;他在前往阿拉斯加之前,把這本相薄交給韋恩保管。雖然這本日記—和*圖*書—以誇張、自覺的第三人稱寫作,充滿通俗劇的味道,但就現有的證據來看,克里斯並未捏造事實。說實話是他堅守的信條。
沙漠的穹蒼無所不包,神奇而可怕。

就知覺而言,是簡樸的;
克里斯非但沒有因這番波折而沮喪,反而感到愉快:他認為這場大水正好讓他拋棄不必要的行李。他把車盡量以褐色的防水布遮蓋好,扯下維吉尼亞州的車牌藏起來;又把獵鹿來福槍和其他未來可能還用得著的物品埋起來。然後,他又做出可能讓梭羅和托爾斯泰都感到欣慰的事:把所有紙鈔都在沙地上排成一堆——可憐只有一美元、五美元和二十美元的一小堆,然後擦了一根火柴,一百二十三美元的法定貨幣立刻化為灰燼。
熊掌罌粟(bearpaw poppy),學名「Arcotomecon california」,是在人跡罕至的木哈未沙漠一隅所生的野花,世上沒有其他地方能找到它的蹤影。晚春時分,它短暫地綻放出金黃色的花朵,但其時間則叢生於枯焦的大地上,樸實無華、乏人問津。熊掌罌粟非常罕見,因此被歸為瀕臨絕種的植物。一九九〇年十月,克里斯離開亞特蘭大三個多月後,一名名叫鮑德.威爾許(Bud Walsh)的國家公園巡邏員,奉派到密得湖國家遊樂區人煙稀少處記錄熊掌罌粟的數量,以便聯邦政府能了解這種植物究竟多麼罕見。
八月十日,就在遇見珍和鮑勃之前不久,克里斯因為在尤里卡東部淘金之鄉——楊柳溪搭便車,被罰了一張單子。當警察問他的永久住址時,克里斯一時疏忽,把父母在安納岱爾的地址告訴了他。這張未付款的罰單八月底出現在華特和比莉的信箱裡。

其內涵充滿光線與空間,充滿乾燥、高溫與風互動的新奇感受。
克里斯花了約三天的時間,才把獨木舟和他的家當搬到新的運河。十二月五日的日記這麼記載:
七月底,他搭上一個自稱為「瘋狂阿尼」的人的便車,阿尼雇他到北加州的一個農場工作。從照片上看,那是間沒上油漆、搖搖欲墜的房屋,四周是山羊、雞、彈簧床墊、破電視機、購物推車、老舊家電和成堆的垃圾。克里斯和其他六名漂泊者在那裡工作了十一天後,發現阿尼根本不打算給他薪水,所以他從凌亂的院子裡偷了一輛十段變速的紅色腳踏車,騎到契可鎮,把腳踏車藏到購物中心的停車場,繼續飄蕩的生活,搭便車向北和西行,穿過紅崖城、威菲維爾和楊柳溪。

他和遊民、流浪漢、酒鬼一起在街上住了數週,然而拉斯維加斯並非漂泊的終點。五月十日,他又腳癢起來,離開了拉斯維加斯的工作,重新取回他的背包,再度上路。不過他發現,如果你笨得把照相機埋在地下,就不可能再用它拍照。因此,這個故事在一九九一年五月十日至一九九二年一月七日之間,沒有照片記錄。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經歷、回憶以及活著的極度歡欣喜悅,才有真正的意義。上帝,活著真是美好!感謝祢,感謝祢。
Paul Shepard,《Manin the Lands cape:A Historic Viewof the Esthetics of Nature》
一月十六日,克里斯把粗短的金屬舟留在聖塔克拉拉東南的草丘上,開始沿著荒涼的海灘向北走。他整整三十六天沒有碰到任何人,這期間他賴以維生的僅有五磅米和由海中撈到的生物,由於這個經驗,他相信自己在食物一樣匱乏的阿拉斯加灌木林間,依然能夠生存。
沙漠地形的稜角給與雲朵及大地不朽的結構……


「直和_圖_書到現在,這輛老車還是很能跑,」威爾許在找到這輛車兩年後,依然很驕傲地說:「只要加點油,它就可以跑一整天,非常可靠,我真懷疑為什麼沒有人來領回這部車。」
二月二十四日,在棄車七個半月之後,他回到了戴崔特河床。公園處早已沒收他的車,但他還是把舊的維吉尼亞牌照SJF-421,以及埋在那裡的一些私人物件挖掘出來。接著他又搭便車到拉斯維加斯,在一家義大利餐廳裡找到工作。「亞歷山大二月二十七日把背包埋入沙漠,身無分文、亦無證件地進入拉斯維加斯。」日記上這麼告訴我們:

在其他地方,地平線上的天空邊緣斷斷續續而朦朧;
「他穿著長運動褲,帶著一頂挺蠢的帽子,」珍.布瑞絲(Jan Burres)說。她是一位四十一歲的有車遊民,和男友鮑勃在美西四處漂泊,以到跳蚤市場販賣小東西維生。「他帶著一本談植物的書,正根據書中所載採集野果,然後裝在切掉頂端的一加侖量牛奶罐裡。他看起來很可憐,因此我喊道:『喂,你要搭便車嗎?』我想也許我們可以給他一頓吃的。
接下來的六週,克里斯都在西南地區活動,東至休士頓,西到太平洋岸。他露宿街頭和和高速公路的天橋,為了避免被惡名昭彰的歹徒洗劫,他學會了在入城前先把所有的錢埋在某處,出城時再把它挖出來。據日記記載,克里斯二月三日前往洛杉磯,「以取得身分證明,並且找個工作,但現在,他在社會中覺得很不自在,必須再去漂泊」。
就美學而言,是抽象的;

卡利特卡正努力在加州尋找克里斯的蹤跡時,克里斯早已離去,搭便車朝東越過喀斯開山,越過長滿山艾樹的高地和哥倫比亞河盆地的熔岩河床,越過愛達荷州,進入蒙大拿州。就在那裡,在切岸外,他邂逅了韋恩,在迦太基為他工作到九月底。當韋恩入獄服刑工作終止時,冬日也快要來臨,克里斯朝暖和的地方前進。
嗨,韋恩!近況如何?希望自上次談話後,你的情況已有改善。我已經在亞歷桑納附近遊蕩近一個月了,這真是個很美的州,有各種各樣的美景,氣候棒極了!但我寫明信片給你,除了問候之外,主要是要再次謝謝你的款待。很難找到像你這樣既慷慨又好心腸的人。有時候我卻希望自己沒有遇見你,有了這些錢,流浪太容易了。在我身無分文,得為下一頓覓食的時候,日子比較刺|激。不過現在我如果沒有錢也很難度日,因為這個時候在這裡很少有會結果子的作物。
終於,亞歷克斯找到了應該是華勒泰可運河的水道,朝南而去。但是運河愈來愈小,令他擔憂害怕……當地居民協助他將獨木舟及財物搬過一道障礙……亞歷克斯發現墨西哥人熱情、友善,遠比美國人殷勤……
克里斯把剩下的少數家當收進背包,於七月十日出發,徒步到密得湖附近旅行。他在日記中承認,這是個「大錯誤……七月中,氣溫簡直教人發瘋」。他中暑了,好不容易攔下過往的船隻,順路載他到湖西岸的碼頭卡爾維爾灣,然後在那裡伸出拇指,搭上便車。
車門沒有上鎖,車底滿是泥濘,顯然是突發的暴風雨造成的。威爾許朝裡頭看去,發現一把吉亞尼尼(Gianini)吉他、一個裝有四點九十三美元零角子的鍋子、足球、裝滿舊衣服的垃圾袋、釣具、新的電鬍刀、口琴、一套充電電線、二十五磅白米,而在前面雜物箱內,則可以見到汽車引擎的鑰匙。
十二月二日,他抵達莫洛斯水壩和墨西哥邊境。擔心自己沒有任何身分證明,可能會被拒絕入境,因此他划過水壩的閘門,順溢洪道而下,偷偷進入墨西哥。「亞歷克斯迅速地張望有沒有碰到麻煩的跡象,但他進入墨西哥要不是沒人注意,要不就是被人忽略。亞歷山大快活無比!」他的日記這麼記載。
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錯,這輛車正屬於克里斯。他把它駛出亞特蘭大之後,輕率地以一股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美國思想家、作家,強調人的價值,提倡自由與改革)式的高昂興致,在七月六日抵達密得湖國家遊樂區。克里斯不顧路上嚴禁駛離路面的警告,駕著達斯頓離開公路,越過寬闊多砂的乾河床。他在河床上駛了兩哩,來到湖的南岸。當時溫度高達華氏一百二十度(約攝氏四十八、九度)。空曠的沙漠向遠處延伸,在熱氣中微微發光。克里斯在赤楊的小樹蔭下搭起帳篷,盡情地享受他新找到的自由。四周是仙人掌、鼠尾草和疾走時滑稽可笑的環頸蜥蜴。
沙漠是一個充滿啟示的環境,
而在這裡,天地相連,無限遼闊,遠勝於綿延的鄉野和森林……
一月十八日,他回到美國邊界,想偷進邊界時,卻因沒有身分證明而遭到移民官員逮捕,被扣留了一晚。後來他編了個故事,移民官扣留了他的點三八口徑手槍之後,釋放了他:「那是支美麗的科爾特牌手槍(Colt Python),他依依不捨。」
後來,巡邏隊員依車子的序號找到原車主赫茲公司(Hertz Corporation)。赫茲公司說,這輛車原作於租車之用,多年前就以二手車出售,該公司無意領回此車。威爾許記得他那時想道,「哇!太棒了!這真是天賜的禮物——用這樣的車子搜查禁藥是很好的掩護。」的確如此,接下來三年,公園管理處用這輛車子作掩護,佯裝購買禁藥,在這犯罪猖獗的國家遊樂區內破獲了無數販毒案件,包括逮到在牛頭市外拖車公園作業的脫氧麻黃鹼(methamphetamine,禁藥,安非他命衍生物)大盤經紀商。
十二月六日運河四處都是小而危險的瀑布。
六天後,他在大峽谷底和一對載他一程的德國夫婦湯瑪斯和凱琳一起紮營。他在日記中寫下:「這和一九九〇年出發的亞歷克斯是同一個人嗎?營養不良和漂泊流浪已經讓他的身體付出代價;他瘦了二十五磅,但他的精神卻翱翔天際。」
就歷史而言,是不友善的。
在加州阿卡塔太平洋岸一望無際的紅木森林,克里斯由一〇一號公路上右轉,朝海岸而行。位於奧勒岡州南方六十哩處,靠近奧瑞克市的地方,一對駕著老舊休旅車的流浪男女在路旁停車查閱地圖時,看到一名男孩蹲在路旁林間。
如果老實回答這些問題,恐怕管理員不會滿意。克里斯也許可以試圖以更有技巧些,以更高層次來回答這些問題,諸如他最近成為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的忠實信徒,視梭羅的散文〈論非暴力反抗之義務〉(On the Duty of Civil Disobedience)為聖經,因此以藐視州法為己任。然而,聯邦政府代表恐怕不會認同他的觀點。他得應付許多官樣文章,支付許多罰款,當然也會通知他的父母親。有個辦法可以避免這些惱人的事:他可以拋棄車子,徒步繼續流浪;他正打算這麼做。
獵鴨人把他放在加利福尼亞灣的漁村聖塔克拉拉,克里斯由那裡向南沿著灣區東緣前往海洋。到達目的地後,克里斯放慢了腳步,情緒變得更嚴肅沉穩。他拍了許多照片:大毒蜘蛛、哀傷的日落、滿布風痕的沙丘、空無一物的海岸長曲線。他的日記變得簡短草率,接下來那個月,他寫不到一百字。
克里斯在比主河道高幾呎的河床邊紮營,當洶湧的褐色泥水由高地衝下來時,他及時地收起營帳和所有的家當,以免它們被水沖走。不過,他卻沒辦法移車,因為唯一的出路現在已成了滿溢河水、冒著泡沫的水道。急遽沖下的洪水雖沒有足夠的力量沖走車子,也沒有造成什麼太大損失,但它卻弄濕了引擎,使克里斯隨後試著發動引擎時,無法成功,於是他不耐地為電池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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