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天外有天

作者:吳清源
天外有天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四章 勝負與信仰——兩路兼行 鐮倉十番棋

第四章 勝負與信仰——兩路兼行

鐮倉十番棋

吳氏慢吞吞地看了看左腕上的表,答道:「快點兒下吧,可以早些結束。」說完,吳七段終於決然脫離思索,揚起臉向走廊那邊問道:「木谷先生,怎麼樣?休息一下好嗎?我這一手馬上就要下啦。」
戰後聽說大宅壯一氏曾以這次對局為例,寫了一篇以「中國人是殘酷的民族」為主旨的文章載於雜誌。看過那篇論文的華僑同胞們個個義憤填膺,紛紛指責在大陸上到處燒殺掠奪的日本軍,他們才應該稱為慘無人道!對我來講,我不但無法承認自己狠毒不仁,而且更不能容忍任何人隨便指責全體中國人。這只能給我留下非常不愉快的回憶。
捨命爭奪的第六局,於昭和十五年十月再次在圓覺寺舉行。對局場選在寺內歸源院中茶室式的小書院,那裡四周翠綠如屏,景致十分雅靜。
昭和十四年,日本棋界的棋士升段大賽制度經歷了重大改革。由於那時的升段規定過於苛刻,若成績一般,即使是苦戰十年也難得晉升一段,因而造成棋士間焦躁和不滿的情緒日益高漲。對此,日本棋界不得不對升段規定作適當放寬的改革。那時棋壇狀況是這樣:在秀哉名人引退之後,八段位上空無一人,七段成為最高段。除了鈴木、瀨越、加藤三長老以外,比較年輕的棋士只剩下木谷實一人了。
段位改革的主要內容是:廢除在同段位中分甲組、乙組以及因此產生的級差。另外,採用了「權宜升段規定」。這個規定將過去的「升段大賽成績未達到平均分數為七十分以上者不準升段」改為「在昭和十四年與十五年裡,平均分數達到六十五分以上者即可升段」。
其實,認真說起來,在鐮倉十番棋之前我和木谷實已經下過一次十番棋了。那是我還未滿二十歲、木谷實也剛剛三十出頭弈欲顛狂的時期。當時我們聯手成為棋壇新銳,被人同稱為「花形棋士」,十分活躍。不過那一次的十番棋因木谷實中途晉升為六段,交手棋份突然改變,不得不在三勝三敗時中止。但對我來講好像昨日的事一樣。特別是在建長寺下的第一局,我倆當時倡導的新布局嶄露頭角,使天下棋迷耳目一新,成為舉世矚目的一局。另外,昭和八年我對本因坊秀哉名人運用新布局抗爭的一局(三三、星、天元之局——譯者),同樣是譽滿天下、令人難忘的。
我的第120手,本來是想賺取小小的兩目而伸腿,誰知竟是個失著。後來落了個被黑棋猛烈反擊的苦果,造成一個大劫,把我逼上梁山。此時,木谷實也好、我也好,全部捨生忘死地拼了。後來第157手時,沒想到木谷實在左上角打了一手劫棋後,突然在盤側倒下。當時的觀戰記者三崛將先生描寫了這個場面。文章略長,恕我全文引用:
昭和十四年(一九三九)九月,我最初經歷的擂爭十番棋拉開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戰幕——與木谷實七段進行擂爭十番棋的第一局。由於這次十番棋的對局場選在鐮倉的寺院,因此,便被稱作為「鐮倉十番棋」。
「吳先生,怎麼樣,休息一會兒好嗎?」日本棋院的八幡幹事伺機搭話問道。當然,八幡先生的用意很明顯,若是吳氏此時將下一手打下,那麼限用時間僅剩九分鐘的木谷氏將陷入苦境,可以這樣說,若是吳氏一石落下,然後再用三十分鐘、或一個小時來休息的話,就等於賜給時間窘迫的木谷氏以額外的緩兵之暇,此事便顯得不公平了。正因為如此,八幡先生才考慮趁現在吳氏未投之際先休息一下。
「休息嗎?」木谷七段問。
這一局,進入收大官子時仍然短兵相接,勝負不明。由於我在第六局已將木谷實擊退了一步,心情多少鬆弛了一些。加上此局第三天晚餐時,飯香菜美,胃口大開,忘卻了對局時應節食之事,結果像平素一樣大吃大嚼了一頓。再次開局後,滿腹發脹,招來作祟之禍,不久便在第一百七十手打了個失著,一團大棋被吃掉,好端端的棋讓我失落了。
「休息吧。」吳七段額首應道。
吳七段在側室裡繼續飲茶休息。木谷七段仍要冷敷頭部,便低著腦袋,搖晃著走向大徹堂,在黑暗中消失。隨後,高橋四段悄悄地給我看了四個字:「勝負不明」
昭和十四年,正是「滿洲事件」後,不宣而戰的日中戰爭早已陷入了更加擴大的深淵,日本國內也處於「國粹思想」籠罩全社會的時期。宣傳機構都大肆宣揚日本民族在亞洲的「優越性」。於此相反,他們將中國人蔑稱為「支那人」甚至辱罵為「狗窟子」。霎時間「支那人愚蠢」等惡語中傷如陰雲彌漫,嘲笑中國人的報導、文章等,不但是報紙,就連少年雜誌也連篇累牘。
在對局場的選擇上,鋻於必須是與擂爭十番棋這種白刃格鬥色彩相符的擂臺,為了始終保持莊嚴肅穆的氣氛,決走主要選用坐落在鐮倉的建長寺、圓覺寺、鶴岡八幡宮。第一局於九月二十八日起費時三天在建長寺的禪房裡對局。當時的住宿地點是靠近由比濱的鐮倉海濱飯店。
第二天,黑棋果然打入白模樣中,雙方短兵相接。然而打入雖然可望得手,但整個盤面對黑棋來講仍無根本好轉,黑棋陷入苦戰的印象難以消除。從黑棋第77手開始進入對局的第三天,絞殺的態勢更加擴大,雙方都相繼遇到了局部戰術的關鍵地方。只見木谷實一手又一手地冥思苦想,一陣又一陣地反覆推敲。局後一查記錄,黑棋的思考時間:第九十五手用了五十二分鐘,第九十七手用了六十五分鐘,第一百零一手用了五十五分鐘。可見木谷實長考留下的腳印真是既深且長。

於是,休戰二十和_圖_書分鐘。
總之,圍棋是兩人共同創造的一種藝術。同時應當毫不含糊地指出,圍棋完全是為了取勝才引起相互殘殺。圍棋是不折不扣的勝負世界,除了要求常勝不敗之外別無他求。說到底,不獲勝就無人承認它的巨大價值。
猜棋結果是木谷實執黑。木谷實從他與本因坊秀哉名人下引退棋時開始,形成了「以新布局為主、重視取勢、投石高位」的棋風。不料此局木谷實突然棋風一轉,改為「投石低位、堅實占地」的策略。當牢固地占地之後,奕至中盤便猛然打入對方的陣勢中去。因此,在我與木谷實的對局中,圍繞打入的子而展開絞殺的場面屢見不鮮。此局也同樣,黑棋首先抵投取地,然後近中盤時在白模樣中打入,不過在黑棋牢固占地的功夫,白棋早已捷足先登地伸張開模樣的大網。結果,第一天給人的印象是黑棋稍稍落後。
不過,可能由於我生來就遇事滿不在乎,對此事件並非那樣耿耿於懷,我若因此而過多傷感,在那麼艱苦的對局中就絕不會取勝。我認為:我能超脫民族與國境的界限,能保持鎮靜、臨危不亂地奮戰到底,這全都歸結於我的信仰。
此次對局純屬真刀實劍的血戰,棋手雙方無時不在殊死拼殺。這種賭命於擂臺的決鬥,即刻成為銘記昭和棋史的一場大戰。激戰到了最後一天的深夜,對局場上展現出一一片陰氣襲人、滿地月色淒涼的景象。
嗣後,這篇觀戰記事害得我大難臨頭,有苦難言。其實,木谷實倒下之時我根本就沒有察覺是因為出鼻血。我覺得很可能是由於當時的棋勢非常微細,而且黑棋始終陷於苦戰之中,後來因我出現失著而局面驟然間好轉,於是他大大鬆了口氣,緊接著便引起了貧血而倒下。我為什麼這樣想呢?因為木谷實在對局時,只要是疲勞過度,就常常引起貧血。以前他在和橋本的對局中,木谷實就曾因貧血倒下,因而不得不休息三十分鐘。據橋本說,當時那盤棋已進入收官階段,木谷實就是利用了那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一邊躺著一邊在頭腦中的棋盤上計算如何收官,而且他自稱:充分計算的結果是自己一目勝。
只見木谷六段的黑棋打下第一百五十七手後,頓時鮮血從鼻孔中流出。敝人當然不解,盤前竟如此令人嘔心瀝血!於是,房內紙隔扇和玻璃門急忙被打開。建長寺對面的山上吹來一股股寒冷的夜風,在寺院中的禪房四角颼颼地迴蕩,仿佛要將這裡的一切都凍結凝固似的。
第七局,於昭和十五年末開始到昭和十六年的正月初為止,在鶴岡八幡宮對局。當時,針對我向上連扳兩手,木谷實來了個向上連扳三手的應著。記錄員見此大驚,不小心將桌上的紅墨水瓶弄翻,濺灑到塌榻米上,霎時間綻開了朵朵紅花。記錄員荻原佐知子初段本是喜多文子先hetubook.com.com生的家傳弟子,作為「名記錄員」向來評價很高。可惜,昭和二十年三月在東京下町遇到大空襲時喪失了年輕的性命。

分析一下當時的實際情況,應該說我這裡不但沒有餘暇去分心照應木谷實,實在是早已自顧不暇了。由於我的失著,本來自信為優勢的局面,頃刻之間轉變為勝負不明。我自身血壓劇升,鮮血幾乎快從天靈蓋上噴出了。由於我只顧絞盡腦汁地思考,所以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與其說是沒有印象,其實根本未映入眼簾。可以說,在這麼重大的對局中,遇到黑白棋石擁擠成一團、臨近終盤尚且優劣不明的局面時,作為棋士,誰都會冒粉身碎骨之險,毫不弛心旁騖地投入戰鬥。因此,此時此刻豈能一心二用,焉有替對方的競技狀態而擔憂的餘暇。總之,血戰的雙方從始至終在盤上將自己的棋石與對方的棋石緊緊咬住,只要盤面上這種僵持的棋石不消失,恐怕誰也不會去介意對局者處於何等狀態。再者,觀戰記者中「木谷七段悶悶不樂地躺倒著」一句,委實是大肆誇張的描寫。實際上應說明木谷實是躺在長椅子上的。而這篇報導無疑給廣大讀者造成了「木谷實痛苦難堪」的不良印象。
首先敘述一下鐮倉十番棋決定的經過。
禪房裡,明亮的燈光下,表情嚴厲的吳七段正在長考,仿佛剛才的騷亂他全都置若罔聞。不!也許噪音根本就未曾入耳。在三十分鐘之內,他正襟危坐,紋絲不動。突然,他抬起頭面向天井,雙目向極高處眺望,但心神卻仍然貫注於盤面。剛才的騷亂發生以來,吳氏始終一言不發。自黑棋第一百五十七手打下後,驚慌失措的人們,水呀、藥呀的喊個不停。然而噪音對他毫無干擾,吳氏就這樣默默思考著度過了三十分鐘。真是寸心不亂!
鐮倉七番棋期間,除了第一局以外,還有許多值得回顧的往事。昭和十五年(一九四十)六月,在圓覺寺下的第四局,是繼我二勝一敗之後,可以左右這次十番棋結果的重大對局。那一局我執黑棋,因走棋過分而作繭自縛,陷入苦戰。收大官子時,我在必爭點上打出了一手逆收官棋,苦戰到底終於多了一目。因此,我三勝一敗,終於拿下了這確保我有利的重要的一局。
到鐮倉十番棋的第六局,我以五勝一負多勝一籌;第七局之後的戰績為一勝三敗,敗多勝少暫且落後。回想與其他人的十番棋,我也常常是多勝一籌後,大意失荊州,優勢之棋多被失落。我亦覺得,只要是第一局,我從來都發誓死鬥。這說明我對勝負的執著之心向來是虎頭蛇尾、日趨淡薄的。不容置疑,要想在勝負之爭中連勝不敗、獨霸擂臺,就需要對取勝抱有一種強烈的倔強心。而我,一旦對取勝變得清心寡味,那麼對局時不知為何對手也變得不露和*圖*書破綻;相反,若對勝負之爭充滿信心,那麼頓時會產生一種神奇的精神力量,將對手迷惑以致誘其誤出失著。
但事件還是越發嚴重,竟然發展到連恐嚇信都投進家中。我將那些恐嚇信拿到瀨越先生那裡,本來就事事愛操心的先生看到後,更加為我擔憂。後來,先生立即去找安永先生商量,安永先生答道:「吳先生若是勝了這十番棋,恐怕有喪命的危險。」於是對這個十番棋是否應該中止,瀨越先生一時進退維谷,大傷腦筋。最後,先生毅然決定對局繼續進行,並熱情激勵我說:「即使喪失了寶貴的生命,身為棋手,死於盤上,也應心甘情願、在所不辭。振作起來繼續打下去吧!」
這一年春天的升段大賽一結束,我便作為享受權宜升段規定恩惠的第一號而晉升為七段,再次與木谷實段位平等、並肩起坐了。
休息後再戰,進入收大官子,在第一百八十四手我再次出現失著。黑棋終於轉為優勢,如此打下去的話,局勢發展將是黑棋多二、三目。可惜勝利在望的關鍵時刻,第一百九十三手木谷實也出現了失著,我再次抓住勝機,挑起劫爭,終於實現了逆轉,白棋獲二目勝。這就是我近百局的擂爭十番棋中的第一局,是一場從始至終苦戰不休的勝負大較量。
誰來主辦這個最受歡迎的節目——木谷、吳的決鬥?這無論對哪一家新聞社來講都事關重大。那時,讀賣新聞社慧眼識到擂爭制對局的嚴酷性,於是與日本棋院締結了一項契約,將所有的擂爭制對局由該社一手壟斷起來,木谷實獲悉此事後,有一次與讀賣新聞社的圍棋責任記者飲茶閑談中,曾表示「願與吳清源一爭勝負,打它幾十盤也行!」
第六局之前,我順從廣大棋迷的要求,將「吳泉」這個名字再次恢復為「吳清源」。戶籍上我依舊稱吳泉,吳清源如同筆名一樣。木谷實失落了第五局之後,將愛惜多年的長髮一剪子斷去,變成和尚頭。在僅剩一城(再輸掉一局就要被迫降低一格即改變交手棋份——譯者)之際,以表示他將重整旗鼓、破釜沉舟之決心。我從來都是光頭,我倆在禪房對局時,簡直如同兩個禪僧一樣,雙雙不禁掩口而笑。總之,第六局我也幸運地獲勝,五勝一敗,終於將木谷實擊退到「改交手棋份為先相先」的位置上去了。
這次事件中,還發生過有人向我家扔石頭的不愉快事情。由於瀨越先生既是招我來日本的,又是勸我繼續對局的人,他既負有保護我的安全之使命,還必須承擔讓我冒險之責任。無疑,那陣子先生左右為難,朝夕喊苦。
(引自《吳清源擂爭十番棋全集.第一卷》)
若允許我說兩句的話,我認為那些對我非難的人只能說是對圍棋的「白刃格鬥」一竅不通。我與木谷在https://m.hetubook.com.com棋盤上演出的是一幕決鬥悲劇,木谷實要決一死戰,我也只得冒死相拼,而且必須強調的一點是:是否休息,只能由公證人八幡幹事來決定,我毫無權力。職業棋士們到底與眾不同,不但棋士中間無一人說我殘忍,木谷實本人也因讀者那般騷動而感到十分為難。
我與木谷實的多次對局,早在數年前就作為「明星節目」被搬上舞臺。為此,各大新聞社都爭先恐後地相繼將我們的對局納入計劃。例如:時事新報社主辦的僅打到第六局便中止了的十番棋;讀賣新聞社主辦的七番棋;每日新聞社主辦的三番棋等等。總的來看,以上的對局雙方勝敗是平分秋色。如此景況之中,我倆作為當時的最高段——七段而並駕齊驅、難分軒輊,這樣一來,秀哉名人引退後的日本棋界最強者是誰?無形中,木谷實與我的對局作為決定最強者之戰更加名副其實地成為「最佳節目」。
走廊裡,限用時間已所剩無幾的木谷七段,悶悶不樂地躺倒著,頭上不停地用毛巾冷敷,並不時地叫喊:「對方考慮的時候,我也想去看看!」於是,一時攔擋不住,他便強打硬撐地坐到棋盤前,不過只聽他說了句「不行!」,便又踉踉蹌蹌地回到走廊躺下。當時,對局場上人們四處亂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然而抬頭望去,昏暗的走廊對面的山上,早已是風平月明,株株蒼杉在漆黑的夜色中已然紋絲不動地靜下來了。
在如,此蔑視中國人的風浪中,如前所述的觀戰記事登載見報,頓時引起了讀者巨大的反響。「當木谷七段鼻血流出、異常痛苦之時,你卻佯作不知,只顧繼續下棋,這簡直太殘忍了。你為什麼不馬上休息一下?你為什麼不能說幾句照顧的話?你簡直是個不懂『武士俠義』、慘無人道的賭棍!」頓時,新聞社那裡對我如此非難的陣陣咒罵猶如一群黃蜂紛飛沓至。
話音落下後,禪房內鴉雀無聲,沉默中又過了幾分鐘。後來,臉色不佳的木谷七段,用濕手巾將頭纏住,步履蹣跚地從走廊處走出來。於此同時,吳七段第一百五十八手打下,將這個大劫徹底地收拾了。
讀賣新聞社喜出望外,趁木谷實話音未絕便急速地作出木谷與我擂爭十番棋的計劃。當時的對局費也是每局每人高達七百日元。那時節普通的對局費按行情是每局兩人共三百日元左右,我們的對局費可真是慷慨破格。其實我對金錢之事從來都算不清賬,對自己的錢囊到底有多重也從未掂量過。毫無例外,那時的一切都託付日本棋院的八幡幹事與木谷實去商定,據木谷實講,對局費中有四成被日本棋院預先剋扣了。此次十番棋對局的條件還有:決定以擂爭勝負的方式。有一方淨勝局上領先四局即改變一次交手棋份;限用時間各為十三小時,三日終局制;對局期間採用「同館食宿、閉門封棋」的方式進行。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