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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有天

作者:吳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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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應接不暇的十番棋 用棋士生命作賭注的十番棋

第六章 應接不暇的十番棋

用棋士生命作賭注的十番棋

第三局我執白,對優勢的黑棋步步緊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取得了平局。

響得心兒顫。
這樣,轟動四海的擂爭十番棋,弈至第九局時我已先勝一籌,並終於以七勝二敗一平的戰績而告捷天下。
凝眸更躑躅。
再輸一局就將被擊退降為「先相先」交手的藤澤九段,在第九局時曾經是勝利在望的局勢,可惜由於一大錯覺而一蹶不振地敗下陣去。
這時,徘人(徘句詩人)中村汀女先生前來觀戰,即景吟徘句一首:
幽懷傷春感,
(二)

結果,第五局自電燈復明後,驟然間變成了激戰難解的局面。經過反覆激烈的較量之後,白棋終於搶到勝利之果。至此,雙方都是執白得勝,各自成績均為二勝二敗一平。從第六局開始,勝負將從新的起跑線上爭奪。
同時,每日新聞社主辦的「四番棋」,也在擂爭十番棋的間歇期間舉行,結果我又獲得四連勝。

總譜中的黑棋第九十一手,如擋在圖一的1位,接下去到□成必然。然後黑棋不提取白二子,而於七位緊氣打吃。臨到白被逼得提取黑四子時,圖二的黑一便迅速緊氣。接著從白□至黑5,就會出現圖三中的對殺場面,結果應該是白緊氣劫。不過我認為,即使白為緊氣劫,白棋尚有在總圖中的A位壓的好手,結果仍然是複雜的勝負之爭吧。只因這是一場舉世矚目的序幕戰,因而我倆的誤算也出了名,人們對此議論紛紛。其實,勝負全憑運氣。「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即使是行家,雙方都出現誤算的事並非新鮮。重要的是當事人不必對此太過慮了。
偶見紋枰遊絲浮,
此次十番棋或許可以稱為「昭和二十年代最大的爭棋」。我於臨戰前從未有過「必勝不可」、「決不能輸」之類的念頭。因為我歷來認為勝負取決於天運,所以在對局的「前夜祭」的儀式上讓我當眾表示決心等事,對我來說實在是受罪,但這次對局非同以往,迄拉開戰幕為止,不但費時兩年,而m.hetubook.com.com還在社會上引起一陣騷動。說真的,聽到對局之事己決定後,我心裡也十分緊張。記得我正在溫泉洗澡時,永野輝雄先生也跳進池中,問我對勝負有何預見。我當時回答說:「我只要能保持恆常之心,就不會輸棋。」我曾預想過,面對計算精深、剛勁有力的藤澤九段,我將會憑大局觀的穩健之力來抗爭。不過,勝負結果只有神明知曉。我只要在盤上竭盡全力,結果如何,只能聽天由命。我想,只要抱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達觀信念,就可以保持恆常之心。
迅似春光短,

春夜怒嗔嗔,
(三)
我對戶川先生表示同意限用時間為十三小時之後,又打電話將我的主意通知了另外兩家報社。這樣一來,與藤澤九段的十番棋對局便排除了一切障礙。霎時間,戰雲密布。我與藤澤九段的決鬥不久即將揭開戰幕!我反覆體會著這一對局的重大意義,於翌日踏上了去金澤的旅程。我打算先到前田先生那裡落一下腳,在就近的溫泉治療一下痔瘡。
由於我們的身心全都傾注於勝負之中,再加上早已習慣了停電,黑燈瞎火的也毫不在意。當電燈突然又亮了的時候,我和藤澤幾乎同時「啊」的驚叫了一聲。雙方都不滿地抬頭瞪了幾眼天花板,隨後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我本人並不知曉藤澤(庫)九段為何在與報社的商談中鬧別扭,據說他之所以遲遲不願應戰,主要是圍繞這樣一個問題糾纏不休,即秀哉名人引退之後,名人位這把空交椅應由誰來坐?
但是,認為黑棋輸在一手棋上則是個錯覺。當時無論我還是藤澤都有誤算。實際上應該是白棋一氣劫而黑棋提取後獲勝。終局後,記錄員鹽八四段點破謎團,我倆都啞然不語,目瞪口獃。
「廣大圍棋迷們期待已久的吳氏與藤澤氏的交手,儘管吳氏歷來是從容坐擂,但不知何故藤澤九段卻怏怏無應戰之意。因此,二人的決鬥難以實現。而且藤澤氏自晉升九段以來,棋力已顯出驟降之勢。昭和二十四年秋季升段大賽時他三勝三敗,hetubook.com.com昭和二十五年春季大賽時二勝四敗,本屆本因坊戰為三勝三敗,不振之勢持續未減。有人認為,由於橋本八段在本因坊戰已取得了優勝,時至今日,棋界人士們的注意力恐怕已從『吳—藤澤之對抗』,轉移到『吳—橋本之決戰』上來了。為此,本社為了繼續期待藤澤九段振作起來的那一天能夠早日到來,待此決定首先舉辦『吳—橋本十番棋』的對局。可以預見,作為『吳—橋本時代』到來的響亮回答,此番決戰成為本年度最大的歷史性的爭棋!」
當讀賣新聞社任命山田虎吉先生為「責任記者」後,這個被稱為既費時間、又很棘手、空前絕後的「吳—藤澤十番棋」才終於在昭和二十六年(一九五一)十月,朝著可望落實的路上邁進了。與藤澤九段的交涉,從開始籌劃到落實,共花費了兩年的時間。
說點兒離題的,我至今還記得有關朝日新聞「四強戰」對局費的往事。由於朝日新聞社早就聽說過我喜歡馬,打算用對局費的一部分買一匹一流的賽馬贈送與我。如前所述,當時我只是熱衷於養馬的計劃,根本沒想過當賽馬的馬主。當此事傳入耳中,我驚愕不已地對他們說:「我只不過想騎馬代步而已,賽馬的事我可是力不能及」。不消說,我當場謝絕了這件事。
何問枰前人易驚?
(一)
看來徘人的確不同凡響,在殺氣騰騰的爭棋中仍然玩賞風雅,實在令人佩服。
石石敲在一瞬間,
我很早就主張對局應以一日終局為原則。儘管圍棋有很強的藝術性,但終究屬於競技。如果對局為兩日以上,就難免有伙伴兒的提醒與支招兒,從而容易使競賽摻進不純的因素。另外,我認為,要想使圍棋作為國際比賽而加以普及,也應當將對局限定為一天為佳。限用時間短,但棋藝不一定下降。快棋賽中也曾有過不少出色的棋譜。再者,我所敬重的本因坊秀榮名人也曾主張限用時間應為一天。
沒想到這第五局即勝負之爭的高潮,其後便出現了一邊倒的現像。從第六局至第十局結束,我勢如破竹地獲得五連勝。
總之,在限用時間www•hetubook.com.com問題上,我不能只對一家報社讓步,如果輕易讓步,那麼三社共計二十盤的對局,我都必須遵守限用時間為十三小時、三日終局制的規定。這對於以體重七十公斤為自豪的藤澤來說十分適宜,但對於體力很差的我來說,就成為一個很大的負擔。總之,當時我主張的十小時不容改變,最多退讓到二日制才願出陣迎敵。誰知藤澤更是頑固,毫無讓步姿態。我為了打開僵局,折中取十一個半小時來做讓步,最後甚至讓步到十二個半小時。然而即使是我一讓再讓,藤澤在限用時間問題上仍然是連一分鐘都不肯退讓。
由於藤澤(庫)九段不願應戰,讀賣新聞才急忙組織了我與橋本本因坊的第二次十番棋對局。而且,在該報的通告中,談到藤澤的近況時有如下的評述:

自藤澤(庫)和我晉升九段之日起,就命裡注定要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當時各家報社都爭相計劃舉行我們兩人的決戰對局。結果,讀賣、朝日和每日新聞三家之間達成了一項協定。根據這一協定,三家將停止競爭,平分秋色地分別舉辦有關我與藤澤(庫)九段的對局。讀賣新聞主辦「擂爭十番棋」,每日新聞主辦貼四目半的「四番棋」,朝日新聞主辦我與藤澤(庫)、木谷實、橋本四棋士的「四強戰」。由於朝日主辦的「四強戰」中我要一人獨弈六盤,因此將三社的對局合起來,我將苦戰二十盤。
由於在限用時間上沒有達成協議、交涉再度出現擱淺。之後半個多月裡,我沒有聽到任何來自報社的消息。事情到底怎樣了?正當我也有些沉不住氣的時候,朝日新聞社的「責任記者」學藝部次長戶川常夫先生突然到我家來訪。一見面,他就勸我無論如何要同意限用十三小時的要求。而且還告訴我說,朝日新聞社的首腦會議決走,今天如得不到我的同意,就放棄「四強戰」的計劃。聽到這個消息後,我非常理解他的處境。我想,如再僵持下去,最最為難的是這些有關人士。因此,為了顧全大局,我毅然答應了十三個小時的要求。
最後的第十局是在成田山新勝寺對弈。
此次十番棋結束後,青木一男先生、三崛將先生及山田虎吉先生等人曾為我呼籲說:「和*圖*書早該授予吳清源名人位了!」不過,我可沒有非當名人不可的想法。這一主張只是棋界一部分人的意見,從未認真地加以討論過。
第五局仍在我熟悉的小石川「紅葉」旅館進行。只見藤澤步步為營,小心謹慎,至第二天封棋時黑棋仍然陣腳不亂,我無隙可乘。戰至第三天的傍晚,雙方都苦思冥想,陷入酣戰之中,不料突然停了電,頓時周圍一片昏暗。不過我和藤澤都毫不介意。那陣子供電狀況極差,停電是家常便飯,橋本宇太郎與岩本本因坊對局時就經常是秉燭夜戰。
久滅燈復明!

第二局我執黑棋,在弈出了難以撼動的勝利局面後,竟出現了走棋過分的錯誤,剎那間,局勢被逆轉了。這真是失策的一局!
試投一子驚波瀾,
藤澤九段讀了通告之後火冒三丈,立即在日本棋院機關刊物《棋道》上以頭版頭條報導的形式發出了「我隨時應戰」的聲明,並在文中指責讀賣新聞「無理」。對此讀賣新聞也針鋒相對地同樣在《棋道》上刊載了「是誰無理」一文。至此,一場筆戰更使商談陷入了僵局。這場架越打越烈,後來竟演變成了互相揭短的地步。幾個月過去後,問題不但沒有解決,還鬧得滿城風雨。後來,由於藤澤的母親去世,據說在舉辦葬禮儀式的過程中,人們趁機使雙方言歸於好,並且終於實現了「吳—藤澤對局」的最初目的。
雖然如此,在對局限用時間的商談中又遇到了難題。長考派的藤澤毫不讓步地主張雙方各為十三小時。我則主張最長十小時,並表示以此為界,不再退讓。
如前所述,因我一直覺得十番棋不過是擂臺戰式的對局,所以隨時都有接受挑戰的精神準備,但藤澤(庫)九段那方面卻似乎是件複雜的事情。他總不給予應戰的答覆,致使前次與他的商談擱淺。
後來,藤澤九段去央求山田先生,但顯然難以如願。過了很長時間,山田先生來到我的寢室,對我答覆說:「己設法使藤澤九段同意了你的意見,還是按與擂爭無關的臨時棋賽來下吧。」結果翌日開始的第十局,我仍然執白中盤勝。
在這次觀戰後,他又作了三首徘句:
第四局我再度執黑m•hetubook•com•com失手。至此,十盤勝負的前四周為一勝二敗一平,我暫時落後。奇怪的是,到第四局止雙方都執黑未勝一局。在我的經歷中,無貼目的對局連續兩局執黑失手的事還從未有過呢。況且第五局我執白棋,又對藤澤有利。如果讓執黑的藤澤順利取勝,形勢將是一勝三敗一平,我不得不陷入窘地。因此對我來講,這第五局是至關重大的一局。
孤石光閃閃。
此次十番棋設立之初,藤澤九段曾提出一個對局的條件,即:倘若他被擊敗,希望再次舉行擂爭十番棋,以給他重返擂臺的機會。沒想到第十局竟成為我們再次擂爭十番棋的序幕了。記得弈第十局的前夜,藤澤九段曾說:「希望將此局的成績算進第二次十番棋的勝負局數中去」。我則回答他說:「第一次是第一次。第二次十番棋應該另當別論。把第一次的成績算作第二次,這樣的事既沒意思,又辦不到。不如把這最後一局當作臨時的比賽,真不想下的話,不下也行。但望你和山田先生商量後再定!」說完,我一頭鑽進蚊帳中睡下了。
激戰日當午,
昭和二十六年(一九五一)十月二十日起,我與藤澤(庫)九段激戰了三天。第一局的場地選在日光的輪王寺,我們在漫山紅葉艷似彩屏的景色中對弈。藤澤九段執黑先行,弈到五十手時,黑棋開始在左邊白模樣中施展手段,很快就引起了一陣絞殺。當時黑棋的企圖是將白模樣徹底侵蝕乾淨。但執白的我也將黑子趕進自己的陣地中,決心將打入的黑棋來個「甕中捉鱉」。這樣,一場激烈的絞殺場面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後來,黑棋終因差一氣,僅僅弈至九十四手時,藤澤便投棋認輸了。
一到溫泉後,我估計當天的報紙會發表「藤澤對吳十番棋」的消息。然而尋遍了報上所有的角落也沒有見到發表的消息。後來一打聽纔知道,戶川先生離開我家後,徑直去了藤澤那裡,將我同意限用時間的事告訴了他。不料,藤澤卻一反當初「隨時應戰」的諾言,沒有立即給予應戰的答覆。戶川先生又尾追到名古屋,再次與藤澤談判。結果卻是吵鬧一場,不歡而散。為此,朝日新聞社不得不忍痛決定放棄「四強戰」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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