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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酬定律:中國歷史上的生存遊戲

作者:吳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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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灰牢考略 小黑屋與學習班有何不同

六、灰牢考略

小黑屋與學習班有何不同

湖北人住屋,山西人住窯,黑屋即是「黑窯」。時隔二百年,相距千餘里,用詞居然如此相似,其間仿佛有鬼神出沒。
往遠說一句。張正明先生的《晉商興衰史》上,有一段描寫官府如何強迫商人「自願」捐款的文字:「嘉慶五年(一八○○),山西捐輸有一縣派至十萬兩,勒限催交,其未能措交者,即行掌責,甚至鎖閉監獄,名曰『黑窯』。」hetubook.com.com
無奈之中,我打電話向作者請教和_圖_書。李昌平回答說:「學習班,這是幹部的叫法;小黑屋,這是農民的叫法。都是一個東西。」
但是為什麼有兩個名稱呢?小黑屋與學習班有什麼不同嗎?我的第一感覺,就是詞語的產生時間有先有後。開始都叫學習班,後來人們發現這裡只關人不開課,漸漸改口,直稱小黑屋。不過追究起來,學和*圖*書習班這個詞在上邊引文中最後一次出現的時間是二○○○年十一月一日晚十點左右,流行時間並不早於小黑屋。我的推測不對。
看了上述故事,自然可以明白小黑屋和學習班是什麼東西了。那是一個權威部門用來關押「有過失」的人的地方,在這裡,關押是強制實施的,是作為懲戒手段使用的,是對人身自hetubook•com•com由的剝奪。具有這些特徵的地方正是監獄。然而,鄉鎮政府和管理區屬於行政部門,沒有權力建立監獄剝奪公民的人身自由,因此我們又不好稱之為監獄。如果不叫「灰牢」的話,我們就只能向當地人一樣稱之為學習班或小黑屋。
我再一次為廣大幹部群眾的創造力所折服。鄉鎮政府不是無權建立監獄嗎?那我們就和-圖-書在權限之內辦一個學習班。為了躲避捕食,某些昆蟲長成樹枝甚至糞便的形狀,生態學家稱之為「擬態」。廣大幹部的擬態策略更簡捷,也更便宜,只要挑選一個名詞即可。農民群眾不肯接受這個名詞,但又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這些不是監獄的監獄,於是白描曰「小黑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場識別與反識別的遊戲玩得有聲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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