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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外傳

作者:楊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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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靈筠撿過花箋,走到洞房的窗前,輕輕叩了兩下,向窗內說:
「紅粉佳人,白蔥蔥、嫩嬌嬌,唉喲!靠攏來,前世姻緣。」

「才不是呢!我是跟我家相公一起來的。」
他又氣又惱,愈慌亂,思路也愈發不能集中,回頭看看丫鬟靈筠,發現她已坐在階前,勾著頭靠楹柱上打起瞌睡來了。
和上聯比起來,可以說同樣巧妙傳神、無懈可擊,秦少游對出此聯,心中的狂喜,比中了兩榜進士還要興奮。
躲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的大舅子蘇東坡,笑嘻嘻的長面孔,這才從東廂的廊下消失。
「不論難易,妳趕快把第一道題打開來看吧。」秦少游急切地催促。
只見他足穿芒鞋,身著黑色道袍,腰繫淺黃絲縧,頭戴青布唐巾,脖子上掛著一串發亮的珠子,一手托住一個金漆缽盂,走起路來大搖大擺,倒也十分瀟灑。小妹的目光,飛掠過他臉上,誰知道不看猶可,一瞄之下,不禁怦然心旌盪漾;原來那位道人只有二十多歲年紀,生得眉目俊秀,器宇軒昂,儼然是一位風流名士的長相,怎麼會成了道士?
「這有何難?」秦少游說著提起筆來,立即寫出:「孫權、孔明、子思、太公望」四個古人名字,交給了靈筠。
「難道我當真只能取銀盞飲茶,明晚再試,不但良宵虛渡,豈非丟盡了面子,想不到我秦觀一向自命不凡,如今居然陰溝裏翻了船,連一副對聯也對不上來,今後如何在老婆面前抬起頭來?」
兩人一問一答,卻都是絕妙的聯語,彼此也已發覺對方出口成章,大有才氣,蘇小妹不免打量了一眼跟在身邊的道人。
「噢,我明白了。」靈筠自言自語,詭譎地笑了起來。
說來也真奇怪,第二天就有一位名叫秦觀的青年,所作文卷打動了小妹的芳心,她在文後批道:
第二天,他就備妥了聘禮,親自登門求親,蘇老泉自然滿口答應;蘇東坡對這位風度翩翩的準妹夫,也頗為滿意,只是秦少游尚不知道書僮已無意中在靈筠那兒洩了底。
靈筠不再理會書僮的話,逕自一溜煙跑回大殿中去。
「新郎官第一場交卷,請小姐過目。」問時將花箋疊起來從窗縫中塞了進去。
時間悄悄地流轉,譙樓上鼕鼕鼕已打三鼓,秦觀聽了不免起了恐慌,暗想:
秦少游聽了,不禁輕聲的冷笑說:

小妹一聽這道人出言輕浮,隨口斥道:
此時月明星稀,皎潔如晝,秦少游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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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秦少游提起筆來,在原詩後面寫了一首詩道:
老泉一看,知道女兒已屬意這位秦某,便派人通知了秦觀。
「就是從高郵來的秦相公嘛!」
秦觀洋洋得意的說:
靈筠先是冷眼旁觀,想起他方才那副十足自信的味道,和眼前這為難的模樣,禁不住暗自好笑起來。
「銅鐵投洪冶,螻蟻上粉牆;陰陽無二義,天地我中央。」
靈筠打開第三個封套說了話:
靈筠又拿起第二個封套,抽出花箋來交給秦觀說:
那道人也就停了下來,嘴裏卻在唸唸有詞:
眼前的情景,使蘇小妹不禁遲疑了一下,一手扶住轎門,一手微微提起羅裙,正欲下轎,驀然闖過一個道士來,手裏托著一個金漆缽盂,伸到小妹的面前,朗聲說道:
「瘋道人對小娘子,妙對!妙對!倒也是萬千之幸啊!」一路咕噥著轉向西廂走去。
靈筠聽了覺得好生奇怪,明明是個道人,怎麼喊他作「相公」呢?於是向小妹說:
「啊呀!小姐,跟這麼一個瘋老頭子囉嗦什麼,快點上轎吧。」
蘇小妹這才發覺轎子已在廟前停下,放眼望去,廟前原本空曠的廣場上,已變成了三街六市,人潮洶湧,萬頭鑽動,真是好不熱鬧。
小妹一聽聯語對得不錯,待要問他是何人,靈筠自身後扯了她一把說:
這首詩每句的頭一個字連起來,正是「化緣道人」四字,秦少游寫畢交給靈筠。
「妳是說小姐吩咐妳在這兒等我?」
靈筠從睡夢中被秦少游的叫聲驚得跳了起來,睜開惺忪的睡眼,發現新姑老爺對出了下聯,這才急忙又將花箋,從窗縫中遞進房去,片刻功夫,洞房門呀的一聲大開,走出一個身穿青衣的小丫鬟,手捧銀壺,在小桌上的玉盞內斟滿了美酒,靈筠雙手舉盞獻至秦少游面前,笑容可掬的口稱:
靈筠點點頭答:
「小姐說,第一道題是五言絕句一首,要您也作詩一首,必須說中小姐詩中的含意,才能算是通過。」靈筠說畢拿起桌上的一個封套交給秦觀:「喏,您自個兒看吧!」
依照秦少游的意思,本想即早完婚,可是蘇小妹卻堅持等到三月禮部大試揭曉之後,再行成親,秦觀無奈,只好依她,回到旅邸埋頭讀書去了。
「恭喜新姑老爺!賀喜新姑老爺!婢女靈筠奉小姐之命,在這兒恭候您多時了。」
「瘋道人恁地貪癡,那得隨身金穴。」
到了東嶽廟,小妹站著禱告,禱求神靈助她覓得一位才德兼備的如hetubook.com.com意郎君。
秦觀不免一楞,忙問道:
老泉笑呵呵地說道:
靈筠急忙上前和書僮搭訕:
「強爺勝祖有施為,鑿壁偷光夜讀書;縫線路中常憶母,老翁終日倚門閭。」
秦觀一看,上面寫的是:
「啊!有了。」
「那就相煩妳通報小姐,說新郎已到,快請她開門啊!」秦少游說畢,整整衣冠,準備踏入洞房。
「新娘子好生厲害,不過我秦少游,青錢萬選,高中科制,還從來沒有被考試難倒過,莫說是三道試題,就是三十道三百道,我也不怕!」
「這道題目,若是換了別人,必然不易猜中,而我曾假扮化緣道人,在東嶽廟向她化緣,所以很容易就聯想起來,這第一句『銅鐵投洪冶』,暗寓一個『化』字,第二句『螻蟻上粉牆』影射『緣』字,『陰陽無二義』是指『道』字;『天地我中央』分明是『人』字,暗示她已知道我假扮『化緣道人』之事,故而予以揭穿。」
「雙手推出窗前月,月明星稀,今夜斷然不雨(語);」
這時秦少游走到一口貯滿清水的大花缸旁邊,停步倚缸苦思;東坡靈機一動,有了下聯,卻又不便告訴他,怕小妹發覺反而不美,同時也有損少游的顏面;於是俯身拾起一粒小石子,瞄準了花缸輕輕投去。
此一上聯,初看並不難對,但仔細推敲起來,此聯出得非常巧妙,而且語意雙關,意在言外。秦少游決心要對得格外傳神,才足以顯出自己的才華來。可是左思右想,一時居然對不出滿意的下聯來。不得不反覆吟哦著上聯,雙手做出開窗推月的姿勢,苦苦尋思。
「是啊!」
表面上,卻淡然付之一笑,只是囑咐靈筠不要向別人提起此事。
「去去去!你這個瘋道人,休得再跟我家小姐胡攪纏纏。」
「少游何以未入洞房呢?」
靈筠把頭一歪,卻淺笑著答道:
秦少游聽說第三題是對聯,更覺有把握了,心裏說:
小書僮莫名其妙的問她:
秦觀,字少游,揚州府高郵人氏,雖然只是個秀才,卻是胸羅萬機,才學出眾,生平目空一切,惟獨崇拜蘇氏兄弟的文章,此時聞說文卷已被蘇小妹選中,心裏自是萬分高興,但聽人傳說小妹的像貌奇醜,又不知道醜到什麼程度,極想設法見得一面,再行決定是否上門求親。
「𡂿!哈哈哈!」少游不覺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那麼三個酒盞,又是何意?」
這一刻的秦少游,心中沾沾自喜,眼看兩道試題皆已順利通過,第三題想必也不成問題。
「隨道人口吐蓮花,半文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捨。」
每次老泉都是先令應徵者呈獻詩文,交給女兒過目,但一直沒有發現能使小妹滿意的作品。
「那是自然!」
「白頭老翁,筋扯扯、皮皺皺,咤叱!站開去,今生莫想;」
只聽到「咚!」的一聲,水花濺到秦少游的臉上,水中天旋月搖,一團混亂,終於觸發了秦少游的靈感,大叫一聲:
「新姑老爺三試通過,請飲美酒三杯,權當花紅賞勞,小姐在洞房裏恭候大駕了!」
當時的習尚,富貴人家的婦女,每逢廟會,必至廟中上香參拜,求神賜福,蘇小妹自然也不會例外,這豈不正是他一睹蘇小妹丰采的天賜良機。於是秦觀心生一計,匆匆忙忙帶著書僮去了。
「這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蘇小妹已下得轎來,一邊向廟裏走,一邊回答:
蘇老泉雖然回絕了相府求親的事,可是蘇小妹以詩文擇壻的消息,卻不脛而走,傳遍了京華;因此慕名而來應徵者,時有所聞。
「恭喜新姑老爺,您第一道試題通過了。」
那道人不加思索,立即接著說:
當天晚上,秦少游就和蘇小妹雙雙拜堂,成就了一對美滿姻緣;這一天對秦少游來說,真是春風得意,雙喜臨門,娶的又是名門才女,心頭的喜悅,自非筆墨所能形容。前廳喜宴散後,他飄飄然乘了三分酒意,迫不及待的往後院東廂的洞房走去。
「小姐說這第三題是對聯,新姑老爺必須對得貼切巧妙,才算合格。」
丫鬟靈筠笑嘻嘻地自庭院中迎上前來,向新郎官行了個萬福,說:
「今日聰明秀才,他年風流學士,可惜二蘇同時,不然橫行一世。」
「化工何意把春催,緣到名園花自開;道是東風原有主,人人不敢上花臺。」
卻說那秦觀,假扮化緣道人,見到蘇小妹之後,發現她並不如傳說的那麼醜陋,只不過額頭突出了一些,雖然說不上多麼美豔動人,卻也氣質高雅,清秀端莊,毫無俗韻,尤其是對答如流的敏捷才思,更為少游所傾心。
「小娘子一天歡喜,如何撒手寶山?」
東坡在旁,也表示贊成。
「雙手推出窗前月,月明星稀,今夜斷然不雨(語);」丫鬟靈筠則靠在階前打盹兒。
蘇小妹心下正在納悶,道人已發覺小妹向他打量了一陣,卻又半天悶聲不響,於是改變了一種調侃的口吻,同時把缽盂再度朝她面前一伸,說:
靈筠又將花箋塞進洞房的窗口,立刻得到新娘子的示意,第二場考試又獲通過。
東坡這才明白,必是小妹以此對折難新郎,看這光景,這位風流倜儻和_圖_書自恃多才的賢妹壻,還當真被難倒了,我應該助他解難才是;然而在一時急切之下,居然也想不出好的下聯來。
靈筠解釋說:
「到了,到了。」靈筠在轎前招呼著轎子停了下來,伸手把轎帘打開說:「小姐,快下轎吧。」
小書僮瞄了靈筠一眼,漫不經心的順口答道:
可巧的是西廂廊下,正有一個書僮打扮的少年,手裏捧著一包衣物,迎向那位道人招呼:
「那這房門緊閉,洞房難道不是這一間?」
秦觀離鄉來京,原為應試而來,寄居旅邸之中,這一天,正自枯坐房中,想不出會見蘇小妹的辦法,卻發現當天旅舍的客人爆滿,異於尋常,打聽之下,原來第二天適逢東嶽廟廟會,所以四面八方的外地商旅和香客雲集而來;秦觀一聽,靈竅大開,一拍巴掌大叫:
到了三月,禮部大試放榜,秦觀果然一舉成名,中了進士。他第一件事,便是到蘇府拜見老泉,請擇婚期。
丫鬟靈筠,跟在小妹身後,早已聽得不耐煩,一見小姐動了氣,急忙向道人喝斥:
「小姐,你先進大殿去燒香,我去去就來。」
秦少游接過封套,抽出裏面的花箋,就著月光一看,上面寫的是:
「三個酒盞,分為玉質、銀質、瓦質三種,玉盞盛酒,銀盞盛茶,瓦盞盛水;新姑老爺若能三試皆中,可以玉盞飲酒,進入洞房;若中兩試,一試不中,則銀盞解渴,明晚再試;若是三試中一,兩試不中,只得委屈您瓦盞飲水,罰在外廂讀書三月。」
可是到了洞房門口,卻發現房門緊閉,居然嚐了閉門羹,正自納悶,莫非是弄錯了房間。
「我從五、六歲就開始學對聯語,更不足為難了。」於是他打開花箋一看,上面寫的是:
「請您看第二道試題,也是四句詩,影射四位古人,必須全部猜中,才算通過。」
「道人何德何能?敢求佈施。」
不料那老翁立即對道:
第二天一大早,蘇小妹果然由丫鬟靈筠陪同,坐了轎子前往東嶽廟上香;一路上朝山進香的信男善女,絡繹於途,小妹坐在轎中,一直感念前幾天來東嶽廟許願,果然靈驗,選到了秦觀這麼一位才華出眾的如意郎君,但願能早日結成連理。
「小兄弟,一個人來逛廟會呀?」
他隨即乘迴廊的月影,悄悄走至東廂窺探究竟,果然發現秦少游一個人在庭中焦急的踱步,一面反覆的用雙手比劃開窗推月的模樣,嘴裏不停的吟哦著:
「是這兒沒錯。」靈筠帶點嘻皮笑臉的味道。
「有了!」
「願小姐身如藥樹,百病不生。」
靈筠習慣的把頭一歪,露出一付刁鑽www.hetubook.com.com的神情說:
蘇東坡是一個習慣於晚睡的人,常常踏月吟詩,或在燈下與王弗把酒閒話;這一天在忙完小妹的婚事之後,先在書房讀書,不覺夜深困頓,乃起身至庭院中漫步,喜見月色宜人,晴空似洗,如此良夜,豈可無詩?正欲乘興覓句,忽聞東廂傳來秦觀吟哦之聲,心下好生奇怪:
「小姐多福多壽,願發慈悲。」
丫鬟靈筠慫恿小妹前往東嶽廟許願,求神使她順利選得一位如意郎君,倆人出門,正將上轎,迎面來了一位白髮皤皤的老翁,口稱也是前來蘇府應徵的,小妹大為生氣,認為對她是一種侮辱,於是順口說道:
蘇小妹覺得這個化緣道士舉止唐突,心裏有些不悅,乃隨口答道:
隨即三步兩步奔到小桌前面,抓起筆來,在花箋上寫出了下聯:
「妳明白什麼?」
「相公,到這廂來。」
「好哇!秦少游,等我倆一旦成了親,看我不要你的好看才怪。」
秦少游心花怒放的,連連舉杯一飲而盡,隨即被丫鬟擁入了洞房。
「你說的是那一家的相公?」霊筠緊跟著又問。
靈筠沒等蘇小妹答話,逕自混進人群,望著那道人跟蹤上去,想察看個究竟。遠遠瞧見道人從書僮手上接過衣物,進入一間齋房中。
片刻之間,靈筠已自窗內得到了新娘子的消息,轉身向秦少游宣佈:
「賢婿今日金榜題名,正是大好的吉日良辰,何必另擇佳期,婚事也不必鋪張,索興今日就成親,豈不甚好。」
「一石擊破水底天,天高氣爽,明朝必定成霜(雙)。」
「那可說不定啊!我家小姐不比尋常的考試官,之乎者也,應個故事而已,她出的題目,好難好難喔!」
聰明女得聰明壻,
看完了詩句,秦少游心中暗想:
蘇小妹聽了靈筠的述說,方才曉得那位年輕的化緣道人,原來是秦觀假扮的,猜想他如此做必是為了想察看她的容貌,同時也藉交談試探一下她的才華。她心中暗說:
「可是小姐吩咐過了,喏……」說著向院中一指,原來那兒早就擺好了一張小桌,桌上放有文房四寶,三個紅紙封套,還有三個不同的酒盞,「封套裏有三道試題,新姑老爺必須都能通過,才可以進入洞房。」
秦觀聽了滿心歡喜,連連稱謝,於是蘇府上下人等,立刻為辦喜事忙碌起來。
老泉乘興提筆撰寫了一副喜聯,貼在大廳上,聯語是:
蘇小妹尚未答話,只一轉眼的功夫,回頭再看那老翁已失去了蹤影,兩人都不免吃了一驚,懷疑莫非是神仙故意來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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