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肺炎。」醫生說：「他需要一個特別護士，你最好把他送到醫院去……。」

「我會再來看你的孩子。」這位年輕人平靜的說：「等他的病好了我們再算好了。」

「這工作的薪水不高。」他說：「工作又骯髒，如果你真是走投無路，我也不忍心拒絕你。我自己也做過父親，做過祖父，我很了解孩子病著的心情。」

「他究竟生了什麼病。」高更問。

「我應徵海報招貼工人。」他說。

「一天五法郎。」梅周說：「這是任何做這種工作的人所能得到的最高hｅｔｕbooｋ.ｃｏm.ｃom報酬。」

那年的巴黎又冷又濕，高更和他的兒子整夜顫抖著，有時候擠在一起睡覺藉以取暖。錢用光了，高更就找點臨時性工作如替雕刻師切割石頭等做做，聊以糊口，不過大部分的時間他們都欠缺取暖的木材和食物。

第二天剛破曉，高更就衝進正月冰涼的空氣中去尋找工作，只要能夠賺幾法郎買木炭和麵包，任何工作都可以。

溫暖的爐火與熱騰騰的食物。那位年輕的醫生曾經如此吩咐。那就是說，高更必須弄到一些錢才行得通。那位醫生可能笨得願意賒，但是雜貨店的老板娘只要現和*圖*書鈔。而且他也沒有勇氣再向麵包店賒取一條麵包。

高更所穿的靴子的鞋底快要磨穿了，行人道上冷凍的石子直穿過他的身體。長期的飢餓使他身體非常衰弱。他覺得今年巴黎的寒冷較往年惡毒得多。走了一會，他感到頭重腳輕，周身麻木。他用力搖晃自己的雙手，企圖把麻木由身體裡驅逐出去，可是他只感到那種啃噬人的寒冷。

醫生將近一小時才趕到。他是一個年輕人，蓄著鬍鬚，有一雙溫和友善的眼睛。他聽了克羅文的胸腔，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並且將他的頭左右旋轉了一會。

「我極需要錢。」高更說：「家裡孩子病著，我一定要ｈｅｔuｂooｋ.ｃｏm.ｃoｍ一份工作。」

整個夏天和初秋，高更的臉上塗抹的儘是貧困的顏色。美蒂對高更請求援助的反應是不睬不理。克羅文睡在硬繃繃的木床上，高更自己則在地上搭了一個地鋪。

「爸爸，我的眼睛。」他軟弱的說：「我的眼睛燒得好痛。」高更摸摸他的面頰，感到像火爐一般燙手。他衝到樓梯口，大聲叫著：「房東太太，做做好事，請替我請個醫生，我的孩子燒發得好高！」

「我口袋裡全部家當只有兩毛錢。」高更說：「不管你出多少錢，總比一文錢都賺不到好。」

醫生將他的診療皮包鎖起來。「既然如此，就這樣辦好了。」

穿過聖文生保羅m•hetuboｏｋ.ｃｏｍ.coｍ路。他走進一條冷僻的小街，兩旁林立著小商店。他一定得找到一家傭工介紹所，可是當他走過拉菲爾路的時候，他看到一家店面櫥窗上貼著：

「我不接受這種施捨。」高更說。

「多少錢？」高更問。

「我會照顧他，至少在晚上我可以做到這點，至於白天房東太太答應替我照顧他。這些是我能力所能做到的。」

克羅文一點都不抱怨，不過寒冷及營養不良一天天侵蝕他的健康。有一天晚上，高更回家，看見克羅文在床上啜泣，兩頰燒得緋紅。

梅周重新打量一番。他是一個很柔和的人，蓄著整潔的白鬍鬚。

梅周先生上下打量他一番，搖搖頭：「對不起。」他說ｈｅｔuｂoｏk•ｃｏm•ｃoｍ，看著高更的衣服：「我敢用一個流氓，可是醉鬼和水手請回到海邊去。」

「我也不是個專門施捨的醫生。」年輕人說：「但是我學醫也並不是為了賺大錢。」

他推開厚重的大門進去，從冰冷的街上踏進室內使他感到一陣燥熱，這種氣溫的變化使他兩頰疼痛。他走到老板面前：

醫生走後，高更坐在他孩子身邊。用一塊布醮著冷水敷在克羅文的額上。輕聲安慰他的孩子直到他迷迷糊糊的入睡。整夜，高更目不轉睛的看守著克羅文，嘴中一直詛咒自己為他孩子帶來的厄運。

「你的孩子病得很重，先生。」醫生說：「你一定要使他保持溫暖，如果他一退燒，就要餵他一些熱湯和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