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歇了一會，凝望著他杯中澄清透明的酒。

「我馬上要開始工作。」高更說：「我要參加下屆獨立畫會的展出，我至少要準備二十件作品參加。所以，我必定要工作，日夜不停的工作。」

「沒有什麼好向你們報告的。」高更說，對席芬尼克的母性感到好笑。「那僅是一個非生即死的問題。有一段時期我真覺得生不如死，不過，到了最後關頭，我又改變了主意。」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們？」他問。

經過和-圖-書了整整一個月，高更才離開醫院。他身上一文不名。在醫院的登記簿中他是被救濟的甲級貧民，一個在街上揀回來的流浪漢。他想到假使美蒂看到他時臉上的顏色，不禁微笑起來。

「你一定得和我們在一起住些日子。」席芬尼克以一種決定性的語氣說：「你不能再回到像茀萊明弄那樣的地方去了。」

「你是對的。」高更說，站起來伸伸懶腰：「告訴我，親愛的朋友，我可以在什麼地方畫畫hetubook.com.com？我要開始工作。」

席芬尼克自己來應門。他看見高更，鏡片後面的眼睛閃著光輝：「我的天老爺，保羅，我不知道是你。你至少瘦了三十磅。」

他步近聖米高大道。經過學生們聚集的咖啡屋。廊簷下擠滿了年輕的男孩子和他們的女友。

「醫院裡的磅秤註明我輕了二十八磅。」高更說，和席芬尼克熱烈握手：「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你知道，席芬尼克。」他說：「談hetubook.com.com到藝術，我常感到我是被天譴責的。每一次只要我在繪畫上稍有心得，那都是用血、用淚換來的。我必須失落我生命中的某些東西，美蒂、孩子們，小克羅文，我愈像一個藝術家，愈不像一個人。」

由醫院出來，他踏進明亮的陽光中。巴黎的春天來得很早。泥土變換的香味充溢在空中，萬物開始發芽生長。他在植滿美麗樹蔭的盧森堡路上慢慢行走。穿著藍色罩衫的老人在鏟鋤花床。淡藍活潑的空氣輕輕m.hetubook.com.com飛揚若春天的芳香。照耀在他臉上的陽光使他感到非常舒暢。

高更想了一會，他不能再忍受獨自一人的生活，正如席芬尼克所說的，他要努力工作，以補償一切他所虧欠於時間的東西。

「你很有天才，保羅。」席芬尼克頭腦清晰的說：「那不是譴責，那只是一種磨練。」

「你的夫人會不會同意？」高更說。

席芬尼克對高更極為關切，他把高更安置在一張大椅子中，給他倒了一杯波旁酒。

「她一直很喜歡你。」席芬尼和*圖*書克說：「也許她是站在美蒂那邊，到底她仍然是個女人，不過她一直都很喜歡你的。」

「你可以在這裡畫。」席芬尼克熱心的說：「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畫，否則你可以把畫架搬到一個不被人打擾的角落，自己畫。」

「你實在太好了，席芬尼克。」最後他說：「我很高興留下來。」

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使高更感覺是種奇蹟。但是想到要回到他冷清的畫室，馬上使他情緒陷入低潮。他改變了方向，朝孟托鄉走去。他決定去拜訪席芬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