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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趕忙對伊笑著，那笑臉是又同情、又友愛的。

「內人在裡面，請裡邊兒坐罷。」

這是十分女人的問題。然而我原先因著綠鳥而來的對伊幾分敵意，卻因這個拜訪煙散了。

「噯，」季公笑了起來，卻看不見原先的羞怯了：「伊喜歡，我又懂得一點，又有的是地，便種著玩兒。」

季公一下子便漲紅了他那衰老的，卻極優美的臉。他說：

我和妻談起了季教授的事。就寢後總要無目的的說些話，不知什麼時候起竟成了習慣了。

季公為我們介紹了，妻說：

「和圖書我們特意來看您，而且把牠送給您。」

「我要有一天也那樣躺著，你要怎麼辦？」

「是，是。」

「咦，何不把牠送給他們？」妻說著，伸手將枱燈熄掉了。寢室的牆壁上便立時由院子裡的小燈印上那北歐風的鳥籠的影子。綠鳥靜靜地停在中央，把羽毛鼓得圓圓的，如一隻球。妻的話像涼涼的水澆在我的心上，漫然地流遍全身。我看著那牆上的影像，心想送給季公那樣的人也確是好的，而況他又有一個病妻。

「你怎麼辦嘛！」伊說。

和_圖_書那是一個同客廳差不多大小的房間。季太太已經起著半身迎著我們。有兩件事很在我們的意料以外：第一是伊的優雅。伊的臉並不是沒有病的顏色，卻看不見全部的枯萎。伊的臉瘦長，配著睫毛很深的有些矇矓的眼，使鼻子分外的精神。伊的嘴笑成一條細長的弧；頭髮稀少，卻梳理得很妥貼，身上的睡衣、床上的被褥，都極乾淨。第二是伊的年輕，是很使我們吃驚的。

「我會收拾細軟，開溜！」

伊於是使勁地捶著我了。夜已然很夜了，滿天都是細碎細heｔuｂｏｏk.com.cｏｍ碎的星星。

辭出來的時候，妻緊緊地抱著我的臂膀。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伊忽然搖著被伊抱住的我的臂膀，說：

籠子被掛在一個向陽的大窗口上。綠鳥不斷地跳動著，致使那個很北歐風的籠子輕輕地動盪起來。陽光斜斜地照進房間；窗外是一個不小的庭院，種著幾簇綠油油的竹子；滿院都是各色的花卉，卻也不禁問著說：

「不敢，不敢！」

這樣彼此推讓了一番，他突然說：

季妻只是笑著，眼睛閃爍著很漾然的異采。我看見妻已經為和_圖_書季妻的美貌，發著極大的好感了。季公說他的妻因病不便開口說話，妻便很難過地點著頭，說：

「知道季太太喜歡，我們特地送來的。」

說著便很興奮地走進一個房間，又在身後小心地關好房門。

「那些，都是自己種的嗎？」

我和妻相視而笑。從不曾知道季公是這樣的一個手足無措的人。客廳的擺設很簡單，卻一點兒也不粗俗。最令人注意的是，這個差不多缺少了一位主婦的家庭，竟是這麼井井有條，窗明几淨的。我們沉默地坐著，一種說不清楚的氛圍使一向饒舌的妻hetubook.com.com——若在別的場合裡，伊一定會趁此低低的嘮叨些什麼的罷——也只是那樣默默地坐著。我讀著一幅聯上的草書時，季公開了房門，說：

妻卻無心於此，而頻頻地向季公問著季妻的病況和歷史。季公一節節詳細地答著。在同情和歎息裡，使我們接近了許多。

「那麼我讓伊看去。伊一定喜歡！」

第二天下班以後，我便偕妻帶著那個很北歐風的鳥籠到東眷區去拜訪季教授。他開門一見是我們，竟而有些慌張起來。他怯怯地將我們請進客廳，尚未坐定，他便幾乎下意識地接去我們的鳥籠。妻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