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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假假

作者: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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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我是有請必到,從不辜負東道主的美意!」朱盛笑容可掬地滿口答應。
「吉主任,那就請您先講吧!」
「是呀!」朱盛頗為得意地說:「毛衣嘛,每年織織好。」
「餃子嘛,」朱盛笑道,「吃起來很好,包起來就麻煩了。我家裡吃一次餃子,簡直是興師動眾。」
「怎麼樣?都到齊了吧?」吉子寬回頭問。
兩人閒聊了一陣,開會的人都陸續到齊了。彼此都像久違的好友,問寒問暖,十分親切。不一會兒,吉子寬也來了。他並沒有故作姿態,擺出「首長」的架勢,而是捧著一隻保溫杯進來。見了滿屋的人,他趕忙放下杯子,轉著圈兒一一握手寒暄。
楊昌明把本子合上說:
見上下左右氣氛融洽,楊昌明心中暗喜,這是一個好兆頭,今天的會也許不至於弄得很僵。
朱盛衣著入時。他上身穿一件上海出品的最時新的米色拉鏈茄克衫,下身一條色調搭配得很相宜的駝色長褲,腳上一雙擦得鏗亮的皮鞋。他頭髮梳得光光的,略顯蒼白的臉上,一雙閃著亮光的眼睛和*圖*書,神采飛揚。薄薄的嘴唇,一笑時露出潔白的牙齒,帶著三分嘲弄的意味。美中不足的是,朱盛身材瘦小了些,因而他常是挺胸抬頭的姿勢,多少露著一點自以為是的聰明勁兒。也許是騎車趕路熱了,他脫下外面的茄克衫搭在椅背上,單穿著一件花樣複雜的雞心領毛衣,襯著裡面白色的硬領,更顯得精神抖擻。
楊昌明很客氣地說:
「不是說好了嗎?你主持。」
楊昌明歷來認為,搞學術研究的人,應該把精力用在學問上,花很多時間去講究穿戴,不足為訓。這一點上,他倒覺得許明輝看來比朱盛順眼些。但是,朱盛為人熱情,業務能力也強,且聰明過人,才思敏捷,人稱「江南才子」。他發表過幾篇介紹日本文學的文章,都獲好評。去年又去日本早稻田大學呆了半年,儼然以新一代「日本文學專家」的面目出現。雖然也有人叫他「小滑頭」,但他在研究室人緣兒好,和楊昌明處得也不錯。今天楊昌明心情格外好,又想到看人要看本質,不應該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計較人家的穿衣打扮,便破例稱讚起朱盛的毛衣來。
「至於學習的方針和方法,黨委佈置得很清楚。」楊昌明從兜裡拿出小本子看了看說:「第一,不搞運動不整人,堅持『三不主義』,不打棍子,不戴帽子,不抓辮子。第二,提倡敞開思想,暢所欲言。第三,對錯誤的思想要進行嚴肅的批評與自我批評,甚至必要的鬥爭。吉主任,是這三條嗎?」
「這主要是我的責任。我對趙部長的批評,沒有引起高度的重視,因而也就不可能認真組織大家學習。這說明我的政洽水乎不高,工作很不得力。我願意接受組織上和同志們的批評。」
吉子寬點點頭。
「真是家有賢妻,勝似良田千頃。」楊昌明冒出一句老話。
吉子寬點了點頭。
「唔——怎麼我先講呢!」吉子寬捧著保溫杯說:「當然是支部主持,你先講嘛!你先講,我是來聽聽的。」
「朱盛,你這毛衣真時髦,是你夫人織的?」
「那,我就先說幾句吧!今天的學習,是院黨委hetubook.com.com佈置的。我到外國文學研究室時間不長,但據我瞭解,院黨委直接過問外研室的學習,這還是第一次。吉主任,你說是不是?」
「都到齊了。」
「聽說你夫人也挺能幹的。」
這個發言,是楊昌明昨天晚上就考慮成熟的。他知道許明輝對趙部長的批評思想上有抵觸,他又很怕吉子寬態度生硬,會上卡殼,弄成僵局,以後的工作很難做下去。於是,他決定把自己放進去,分擔一些許明輝的壓力。其用心也可謂良苦。他認為,只要自己不站在群眾的對立面,就能在群眾中取得一定的發言權,就有可能對群眾之中這樣那樣的思想問題給予有效的疏導。而一旦把自己放在一個整人的位置上,那就失去了群眾,也就不可能去做群眾的工作了。
楊昌明又請吳天湘講,吳天湘擺手說:
「我就先說這幾句,請大家發言吧!」
「我們家包餃子最拿手。哪天我請你吃餃子。」
「為什麼院黨委這麼重視這次學習呢?」楊昌明接著說:「我想,是兩個原因:一是省委趙部長批評了老許那篇和_圖_書文章。這個,上次聽了傳達,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再一個原因,我認為也是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支部在趙部長批評以後,反應很遲鈍,在很長的時間內,沒有認真組織學習。」
楊昌明又抬眼把到會的人看了一圈說:
等吉子寬握完了手,坐下來,屋裡的人聲也就漸漸地靜寂了。
「喂,你真積極呀!」楊昌明高興地說。
他有多年沒有這麼勤快過了。學生時代,他是集體宿舍的衛生標兵。參加工作之初,他天天是第一個上班來打掃衛生的。但這些年來,思想鬆散了,手腳也懶了。今天,是什麼神明喚回了他久已失去的精靈?是想博取吉主任對自己的好感,從而得到提拔重用?他暗自一笑。這種世俗的惡習,他從來是鄙薄的,何況擺在他面前的正是一種逆境。吉主任坐鎮領導學習,沒有相當的收穫,不能班師回營。許明輝和吳天湘分明思想不通,未必甘心聽人擺佈。身處這夾板之中,避之唯恐不及,哪來的什麼功名利祿可求?
楊昌明感到一種少有的輕快。當他雙手提了四個暖壺回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辦公室時,朱盛已經來了。
然而,在他心裡確實萌發著一種多年不曾有過的躍躍欲試的衝動。好像一支綠芽出現在枯樹的枝丫上,本以為絕不可能,它卻發綠了。或許,正因為政治工作處在一種很困難的境地,他覺得有必要作一次新的嘗試。或許,是因為在自己多年的政治工作實踐中,有過不少意想不到的失誤和不可寬恕的過錯,他才覺得有可能吸取這些教益,喚回黨的思想政治工作的霞光。
「我一向是積極分子,哪回學習我遲到過?」朱盛筆直地站在桌前,笑嘻嘻地說。
清晨七點半,楊昌明就趕到了辦公室。放下黑色的人造革舊提包,他立即打開窗戶,透空氣,灑水掃地,抹桌擦椅,倒痰盂,灌開水,緊忙活了一陣子。
楊昌明想起昨晚在吳天湘家目睹的摯友酒醉燈下,覺得自己與群眾之間缺乏這種友誼的交往,很不利於做好政治工作。於是說道:
楊昌明在這裡把話停了下來,藉以形成一種似乎有些沉重的空氣,然後又說:
「到齊了,那就開吧!」
「她不行。北方人,就會包個餃子,烙個餡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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