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偷樑換柱
安福哀求地：「三爺，我這不是賠禮來了麼……」
白文氏：「可真要是出了事兒……不行，我得跟老爺子商量一下。」
朱順：「總比在大獄裏等死強吧！」
白文氏上前一步擋住：「老三！你今兒要想砸車，你先砸我！」
安福順從地應著：「是、是！」
白穎宇：「不聽！一句也不聽！你走不走？啊？！」
「可萬一，他們家的老爺子要不答應呢？」詹瑜面有難色。
白文氏：「這兒坐不下了，上你爸爸後邊兒那輛車去！」
白穎軒、白穎宇傷心地叫著：「大哥……」
白穎園和白文氏隔著柵欄站著。
白穎園低下頭：「不必了。」
街道，胡同口。
白文氏忙上前把白穎宇拉開：「老三，把話說明白了，再叫安總管走也不遲！」
白文氏笑了：「銀子沒了還能掙，人沒了可沒地兒再找去。」
安福求助地望著白文氏，三個人僵持著。
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朱順：「大爺只要從王府一出來，咱們就偷樑換柱把姓韓的屍首弄到這兒來！」
說罷，白文氏繫好了一個包袱。
關少沂：「沒有病病歪歪的？」
白文氏：「要說我們老爺子也有不是，把事情講明白就行了，結果弄得你們家破人走，擱著誰也忍不下這口氣。」
只有白穎園不動，困惑地望著白文氏和嚴順吉。
白文氏：「她……她自盡了……」
只見三輛馬車靠邊兒停在街對面，白文氏、白穎軒、白穎宇等鴉雀無聲地紛紛下了車。
白穎園走到書案前拿起筆寫字。
白穎園跨下車。
秉寬和影壁前一大堆人一直在注意著敞廳裏的動靜，聽到叫他，答應著跑出來：「在這兒哪！」
人們又平靜下來，仇視地望著。
白文氏等已靠住路邊，哀傷地望著馬車啟動。
詹瑜打開簾子，白穎園和詹王爺前後走了出來。
白文氏也急了：「老三！你有完沒完？」
老福晉：「你說沒事兒，我心裏就踏實了。」
白文氏低聲喝道：「老三！」
白文氏急了：「老三！回屋裏去，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片刻間白家的人站了一片，遙遙望著詹王府大門。
關少沂：「你昨天見白家大爺，他精神氣色怎麼樣？」
白文氏回頭對安福道：「安總管，你還不快走！」
三人面面相覷之際，胡加力跑了進來說：「二奶奶，詹王府又來人了！」
關少沂：「會不會昨天晚上，趁著來你們府上看病，他們白家悄悄兒地把他們大爺救走了……使了個調包兒計？」
詹王爺不禁大驚失色，抬頭盯著白穎園：「這是什麼意思？」
朱順：「跟誰都不能商量，府裏不就是您當家麼？您就做主吧！」
詹王爺充滿敬意地道：「有了這位二奶奶，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白文氏無奈地嘆了口氣：「唉！大哥，我和詹家說好了，今兒夜裏，我帶著一家老小到詹王府門口，等你看病出來都見上一面。」
白文氏：「好，當了首飾，多出來還給我，不夠再找我要。」
「過來，到跟前兒來！」白文氏把著手，幾個孩子走過來。
「是嗎？白大爺來了？」老福晉伸出了手。
白文氏：「詹大爺，人心換人心、八兩換半斤！我只求你一件事兒……」
詹王府正廳。
安福忙站了起來：「那我這先謝謝您了，老福晉病得不輕，她就認準了大爺了……」
安福跑到白文氏面前，滿面歉意道：「二奶奶，真對不起，給您惹事兒了。」
胡加力驚訝地：「您一下提這麼多銀子幹什麼？」
趕車的是朱順，他用力甩了兩個響鞭，馬車飛馳遠去。
詹瑜忙站起拱手致意：「謝謝白老爺和二奶奶！獄裏的事，上下都疏通好了，天一黑就可以接出來，天亮以前送回大獄就成。」
嚴順吉押著白穎園向院外走去。
白文氏威嚴地道：「幹什麼？都給我回去！」
詹瑜忙不迭地讓著：「請白大爺到外邊用茶。」
安福：「王爺實實在在挺後悔的，特別是您上回親自送去馬車，叫那個不懂事的車老四給砸了，根本不是王爺的意思。」
詹王爺急了：「那也總得治啊！」
白穎園驚愕而又茫然地望著白文氏，白文氏更不容問話，忙打岔兒地回頭叫孩子：「快給爸爸磕個頭，咱們回去了。」
詹王爺長長鬆了一口氣。
白文氏厲聲制止：「不許哭！」
詹瑜：「……王爺還一個勁兒地誇獎您。」
詹瑜：「是啊！可弄得王爺大發了一頓脾氣。」
白穎宇痛心疾首地道：「二嫂，大哥秋後就要問斬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大嫂自盡了，你知道不知道？這都是誰弄的？都是他媽的詹王府！二嫂……這深仇大恨你就全不放在心上麼？他們害死了咱們的親人，你怎麼還護著他們呀！」
白穎宇掩臉痛哭失聲。
白文氏趁嚴順吉正與詹府的人周旋，突然湊近白穎園耳邊，低聲而快速地道：「嚴爺和朱順要救你出去，你聽他們的！」
秉寬等人大吼一聲：「好！」
詹王爺快步湊過來，只見紙上寫著四個字：『帶病延年』。
白穎園一副輕鬆的樣子：「挺好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事兒、沒事兒。」
詹王爺感到不妙，驚愕地：「您的意思是……」
白文氏高喊一聲：「老三！使不得……」
白文氏一愣：「那怎麼辦得到？」
白穎園毅然轉身向門口走去，走上台階，跨進大門前，不由自主又回頭望了一眼。
索大車躲得遠遠的，心驚膽顫地回頭看。
遠遠的白家的三輛馬車駛來。
白文氏：「你們爸爸是個大好人，進了大獄，可沒犯法！他是冤枉的。」
嚴順吉：「保險不保險的就是個路兒啊！」
白穎園正暗自奇怪為何給他這麼大包袱東西，白景怡已將大字紙送過來：「爸，看我寫的大字……」
嚴順吉趕車到一胡同口，車拐進胡同不見了。
白文氏把首飾盒交給大頭兒：「你去把這首飾都當了，給我開一千兩銀票。」
朱順：「大爺只能隱姓埋名遠走高飛了，好人到哪兒也有人幫！千萬不能走露了消息。」
老福晉：「我怎麼看你都有白頭髮了，是不是？」
詹王爺等也都默默地望著。
老福晉：「白大爺，我就信得過你，咱們有緣，看病講究的是個醫緣！」
白穎園沒有坐：「不必了。」
白文氏：「大爺一輩子是個與世無爭的人，倒落了個秋後問斬……即便這樣，我去求大爺，大爺也不會不答應。」
白文氏：「我知道這事挺難為大哥的，給仇家治病……」
二人離去。
白景琦被打得摔了個跟頭，狼狽爬起連躥帶蹦地跑到大門口台階上，心有餘悸地回過頭，愣愣地看著，不知道為什麼挨打。
白穎園抬起無神的雙眼看著白文氏，神情淡漠：「不必了吧！何必呢？弄得怪難受的。」
關少沂：「他在獄裏受過刑麼？」
白穎宇跑出站在台階上怒目而視。
白文氏感慨地道：「我這些日子才知道你們家過得有多苦。」
秉寬等人興奮不已，各自尋找砸車的工具，門閂、斧頭、鐵棍、菜刀……個個大叫著：「砸王八蛋！」、「今兒個大報仇哇！」……
白穎園平靜地：「說句不該說的話，老太太熬得過今年冬天，也熬不過明年春天。」
詹王府後花園。
在白宅大門口，搭起了喪事牌樓，敞廳已改作靈堂。
朱順：「韓家就剩一老太太，兒子犯的殺人罪，把縣太爺的兒子捅死了，老太太連問都不敢問。」
孩子們跪地給白穎園磕頭時，嚴順吉回來了：「行了、行了！不早了，看兩眼就行了！退後、退後！」
白文氏滿心感激：「不管這事兒辦得成辦不成，二位這份兒情意，白家永遠不忘！」
嚴順吉裝作不耐煩地：「行了、行了！走吧！」
倆人四目相視，百感交集，一時都再說不出話來。
白穎園仍一動不動。
詹瑜：「沒有，看著身子骨還算結實。」
白穎宇回頭站住。
安福與白文氏正在談話。
只見白文氏將一個包袱遞給白穎園，又招呼白景怡上前。
安福：「王爺說，這事兒他也鬧不明白了，究竟七錯八錯，錯到哪兒了？」
詹王爺怒沖沖：「白爺！」
大頭兒：「二奶奶說得是，不光沒得進，開銷也太大了，您就說……」
詹王爺忙接上話：「額娘還是少說幾句吧，話說多了傷神，您閉上眼睛歇會兒養養神。」
朱順的聲音極低：「二奶奶，我有個主意，今兒夜裏大爺一出了大獄，就不能再讓他回來了。」
白文氏：「秋後問斬已經無可更改了，我也不難為你們，我只想叫大爺臨死之前再見見家裏的人，今兒夜裏，我要把全家大小帶到你們王府門口，跟我們大爺見上最後一面，請跟押車的打個招呼。」
安福：「是、是，太莽撞了！」
白穎園：「您硬硬朗朗的能活一百歲。」
詹瑜：「挺好的，就是白頭髮多了。」
白文氏拉著白玉芬、白景怡等幾個大房的孩子：「你們幾個到前邊兒來。」
白文氏、白穎軒忙退出。
白萌堂微微一笑：「大白天說夢話，赦不了嘍！」
影壁前面站著秉寬、狗寶、陳三兒、胡加力、四五個僕人和白景怡、白景琦等孩子們。
白文氏：「不一樣，你這兒還能有多少銀子？有得出沒得進。」
白穎園轉身看著詹王爺。
白玉芬、白景怡、白景琦等幾個孩子焦急地望著，白景怡帶著哭腔厲聲喊著：「爸爸！爸爸！」
詹王爺頓時又緊張了，死盯著白穎園。
街對面，白穎宇咬著牙狠狠地：「我真想宰了這幫王八蛋！」
「告辭了，王爺，千萬別惹老太太生氣，老太太想吃點兒什麼就讓她吃，不必再忌口了！」白穎園轉身而去。
詹瑜：「沒……有，白家也上下使了銀子。」
白宅大門口。
白穎園：「一腦袋白頭髮了。」
白文氏：「你當然得去，你大爺可想你了。」
兩個大敞箱放在炕的一頭，白文氏正在翻箱子。
「大哥……我今兒個……不得不跟你說……」白文氏有些不敢抬頭，吞吞吐吐：「本來想瞞著你，可事到如今……大哥，自從你問了『斬監候』那天……大嫂她……」
「行！這https://m.hetubook.com.com事兒包在我身上了。」詹瑜終於鬆了一口氣。
白文氏：「二爺號出了喜脈，可他並不知道你們大格格的底細，何至於就殺了馬，砸了車？」
詹瑜、車老四、安福等人站在台階上看著。
白宅敞廳。
「站住！站住！」跑出來的白文氏不顧一切地衝到秉寬前面護住了車。
白文氏厲聲：「誰敢砸？」
「您老請歇著吧。」白穎園向老福晉躬了躬身。
白景怡等幾個孩子都趕快說：「聽見了。」
詹王爺喃喃自語：「通情達理，以德報怨，可敬啊！有這麼個人，白家就不會完。」
白穎園聞聲猛然回頭。
「見個面兒吧！怕以後……」白文氏低下頭說不下去了。
安福可憐巴巴地：「二奶奶您瞧……」
詹王爺擔心地看著嚴順吉。
嚴順吉：「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兒險，天知、地知、咱們三人知，走了風聲我們哥兒倆都得滿門抄斬！」
「您歇著吧。」白穎園客氣著。
白文氏怒聲大叫道：「不許動手兒！」
孩子們起身，白文氏忙拉孩子向後，白穎軒、白穎宇等也向後退。
眾人僵持著，在二奶奶的威嚴下，終於有人向後退卻了。
白文氏不知說什麼好：「你們擔這麼大的風險，可太叫我……」
第一輛車，二奶奶正扶白玉芬上車：「玉芬往裏坐，擠著點兒坐。」
詹天爺：「沒想到白家出了這麼個女人！」
三輛馬車停在門口，僕人們打著燈籠跑來跑去扶著大人、孩子上車。
眾人扭頭望去，只見嚴順吉趕著馬車駛來，車轎封得嚴嚴實實。
門開了，詹王爺、詹瑜、車老四、安福走了出來，幾個兵勇立時站好了。
嚴順吉趕車駛來，警惕地四下張望，街上空空，無一行人。
街對面白家的人都緊張地望著，只聽白玉芬叫道：「爸出來了！」
「老三，不許這麼無禮，這事兒我知道該怎麼辦！」白文氏正色道。
白文氏喘了口氣坐到自己腿上，衝著箱子發愣，自言自語道：「怎麼窮成這個樣兒了。」
安福：「二奶奶說的是，要都這麼想，就沒這些爛事兒了。」
老福晉：「別累著，身子還好？」
嚴順吉押白穎園出來，後面跟著詹瑜、車老四、安福等人。
白文氏：「行，把你們這幾個月寫的字，揀好的都帶上。」
白穎園：「送我回大獄。」
書案上擺好了紙筆。
白穎宇愣住了，安福為之一震，秉寬等人擔心地望著。
老福晉躺在床上，詹王爺走到床前，俯身在老福晉身邊輕聲道：「額娘，白家大爺來了。」
白文氏驚奇而緊張地聽著。
白穎宇渾身顫抖地怒吼道：「去！把他的馬車砸嘍！把他的馬給我宰嘍！」
詹王爺等人向遠處張望。
白穎園兩手哆哆嗦嗦接過時，白玉芬放聲哭了，頓時孩子們全都哭了起來。
靈堂正中案上，供著白穎園的靈位牌。
「是、是！有緣、有緣！」白穎園號完脈忙站了起來。
白文氏對幾個孩子說：「別急，等爸爸出來再說，啊？」
同時，一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從胡同裏駛出，拐彎而去。
白宅敞廳。
大頭兒：「那得哪年哪月呀！養個三年、五年，咱們受得了麼？」
白文氏：「一碼是一碼！乘人之危的事不能做！」
白玉芬、白景怡、白景泗、白景陸擠站在門口，默默地望著，白景琦也站在一旁。
大家站住腳，無不揪心地望著呆立的白穎園。
大獄牢頭房。
白文氏道：「這倒不必，王爺以後再遇到什麼事兒，先設身處地的替對家想想就行了；我們老爺子發了話了，只要你們能把大爺從獄裏接出來，大爺一定過去給老福晉看病。」
詹王爺忙往外讓：「請、請！」
詹王爺有些不安地望著白家的人。
安福踉踉蹌蹌地被拉出了敞廳。
當馬車跑起來時，孩子們又哭了起來，白文氏上前緊追幾步，人們跟著往前一擁，馬車遠去了。
詹王府大門口。
白景琦：「媽，我也去。」
白穎園：「奔五十的人了。」
門口對面的牆壁前停著安福的馬車，趕車的索大車坐在車上，手裏拿個香瓜悠閒地吃著，聽到喊聲忙向大門方向看，只見秉寬舉著菜刀，帶著手持各種傢伙的人們衝了出來：「宰了狗日的！」、「砸呀！」……嚇得索大車把香瓜一扔，跳下馬車就跑。
嚴順吉把包袱往車裏一扔，厲聲地對白穎園喝：「磨蹭什麼？上車！」
白萌堂：「去吧！按剛才說的辦。」
白文氏掩飾地：「噢，是老爺子要的。」
白景怡：「二嬸，我想去看我爸。」
安福嚇傻了：「三爺！三爺……」
嚴順吉把馬車停在王府門口。
白穎宇大怒，聲嘶力竭地吼叫著：「白文氏！你少來這一套！少跟我擺你那副當家的樣兒！實話告訴你吧，你當不了我三爺的家！」
關少沂：「這其中一定有詐！」
眾人眼睜睜地呆望著，沒有一個人動，只有白景琦跑下台階，撿起一塊小磚頭用力向馬車駛去的方向擲出去。
「別說這個，多積點兒德，到了陰間我少受點兒罪。」白穎園打https://m.hetubook.com.com斷了白文氏的話。
白穎園胡亂應著：「是、是！」
嚴順吉：「驗屍的是我的徒弟，決不會出錯兒。」
白穎園望著凶巴巴的嚴順吉，滿臉疑惑地忙上了車。
白宅上房院北屋臥室。
白宅內賬房。
白玉芬：「媽說都把錢墊給三叔了。」
老福晉：「大奶奶好？」
白文氏：「所以我並沒有怨王爺。」
白文氏：「這是我私房用，不能從公中提。」
白文氏正不知如何是好，牢頭嚴順吉走了過來，輕輕拉了白文氏一下：「二奶奶！您來！」
大頭兒把首飾盒推回：「我給開就是了，這是何必呢？」
老福晉：「快去把那玫瑰白糖雪梨膏拿來，請大爺嚐嚐。」
白玉芬們忍住哭聲，眼淚汪汪地望著白穎園。
「反正我是不信！」關少沂拉詹瑜起身：「走！咱們一塊兒去看看他們有什麼動靜。」
詹瑜：「能怎麼樣呢？」
嚴順吉帶著白穎園來到門口前的車旁，白穎園眼巴巴地望著街對面。
白穎宇衝下台階，從一僕人手中奪過斧頭，衝向馬車：「我就敢砸！我他媽就敢砸！」
白景琦傻傻呵呵地舉著棍子，神情莊重地抬頭道：「媽，砸不砸？」
白景琦也抄起一根木棍，興奮地轉來轉去：「砸車了嘿！砸車了哩！」
白萌堂靠在床頭的枕頭上，白文氏、白穎軒、白穎宇站在床前。
安福心有餘悸：「您沒瞧那陣勢，我今兒差點兒回不來了。」
白文氏：「除了我決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詹王爺猛醒，氣哼哼地道：「送客！」
白穎園：「……好。」
當傳來馬的嘶鳴聲時，人們才扭頭看到馬車遠去。
「您說、您說……」詹瑜擔心地望著。
白穎宇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衝進敞廳指著安福大罵：「安福，你個狗娘養的，你們害得我們家破人亡，還腆著臉來求我們大爺看病？」
白文氏道：「這是老爺子的意思。」
嚴順吉站在門外：「怎麼了？」
嚴順吉：「今兒晚上不是你們家裏的人都來看大爺嗎？那更好了，趁亂把東西給他，底下就是我們哥兒倆的事兒了。」
詹瑜坐到護欄上：「唉！誰知道？本以為這個疙瘩這回解開了，沒想到繞得更死了。」
朱順：「趕明兒一早人不知鬼不覺地一埋就完了。」
詹王府大門口，夜。
嚴順吉下了車凶巴巴地掀開轎簾：「下來吧！」
丫頭將雪梨膏放在桌上。
白宅大房院北屋。
白穎宇不由分說，上前一把抓住安福的胳膊：「你還叫我動手啊你？」說著猛地一拉：「滾！」
白文氏知道有事，也不細問，忙跟著嚴順吉離開，回望見白穎園仍抱著頭一動不動。
秉寬等人不敢動了。
詹王爺沒有動，面無表情地望著，安福偷看了一眼王爺也沒敢動。
二人拔腳奔向門外……
大門緊閉，幾個兵勇在門口走來走去。
白文氏：「這保險麼？」
大頭兒：「先記上賬不一樣麼？」
大門開啟，兵勇們站好。
白穎宇又叫了聲：「大哥！」
詹王爺呆望著二人的背影，突然像想起什麼，走到書案前注視著白穎園所寫的字，猛地抓起，大聲叫道：「豈有此理！」三把兩把扯碎扔到地上。
詹瑜抬頭愣愣地看著關少沂：「我們家的人也都納悶兒呢！」
詹王爺等人忙下了台階，走到馬車前。
白穎園驚慌了：「怎麼了？」
嚴順吉不客氣地吆喝：「快走！快走！」
二人走向門口時，突然傳來白穎宇的大叫聲：「大哥！」
詹王爺讓坐：「白大爺喝口茶歇歇再開方子。」
關少沂來回走了兩步突然轉身：「這就不對了！」
安福：「您看這事兒怎麼辦呢？」
白玉芬、白景怡、白景泗、白景陸身穿重孝跪在地上，白文氏和丫頭挽著白萌堂站在廳中，白穎軒、白穎宇和白方氏站在一邊。
詹王府老福晉臥室。
白萌堂沉著臉：「先給他們治病！等把她的病治好，再報仇也不晚！」
白穎宇更火了：「我沒你那麼好說話！安福！你給我滾出去！」
詹王爺走上一步：「白大爺，請、請、請！」
白穎園突然哽住了：「大奶奶……大奶奶……」
秉寬等人衝出了門口，白景琦、白景怡也舉著棍子跑了出來。
關少沂站住了：「這不是咒老福晉麼？」
安福死賴著不走：「三爺！三爺……」
白穎宇蹦著腳大吼道：「安福！你們王府倚仗著是皇親國戚就敢這麼欺負人？我和你們詹王府的仇不共戴天！你滾！」
詹瑜：「白大爺叫我們老福晉『帶病延年』，連個方子都沒開就走了。」
白文氏擔心地道：「那韓家的人會不會找來？」
白穎宇站在台階上大叫：「甭聽她的！砸！」
「二奶奶說得對！治病救人是咱們這行兒的根本！不管有什麼冤仇，也不能見死不救。」白萌堂正氣凜然地道：「告訴老大答應他們，就說是我說的！」
白穎宇：「憑什麼？除非他們想法兒把我大哥的斬監候給赦了。」
安福：「現在白家就是二奶奶當家，他們老爺子身子骨不行了。」
朱順：「我跟嚴爺商量好了，兵馬司獄https://www.hetubook.com.com裏剛死了一個姓韓的死囚，驗過屍拉出來還沒埋呢，我給壓下了沒往上報……」
白文氏痛苦地望著，又見人們在慢慢向前移動。
大頭兒話未說完，胡加力拿著銀票走進來道：「二奶奶，照您的吩咐，從匯豐取了一千，是您這些日子給大房存的銀子。」
見安福要跟著白文氏走，白穎宇急了，大聲招呼秉寬。
白宅大門口，夜。
白文氏：「我總覺得一個人一個家立在這世上，誰也離不開誰，這不？你們府上又用得著我們大爺了。」
白文氏：「要說錯，先得說你們王爺的不是。」
白穎園眼淚花花地：「好孩子、好孩子！」
白穎園眼裏湧出的淚水在打轉，他極力抑制著：「哦，大奶奶……挺好的。」
白穎園：「老福晉的病，無藥可治。」
安福聽著，不住地點頭。
嚴順吉站在門口聽著，臉上流露出一絲欽佩之意。
白文氏：「說實在的，我害怕，大爺反正是個死了，可你們二位……」
老福晉：「告訴她，我想她了，上回還送我一對簪子，飯也沒吃成，叫她來玩兒。」
詹瑜：「不會、不會！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親眼看見他下的車，上的車，刑部的人把他押走的，白家的人一個沒去。」
三輛馬車啟動了……
嚴順吉轉身走到王府門口台階下，對詹瑜等人說：「諸位請回吧，我這就帶他回去了！請回稟王爺一聲，以後有什麼事要我效力，儘管吩咐……」
詹王府老福晉房外廳。
詹王爺一愣，不知是不必喝茶還是不必開方，便試探著問：「那就……先開方子？」
朱順：「您甭說客氣話，大爺救過我媽一命，這回我總算能把這條命還給他了，我就圖個心裏踏實。」
白文氏回頭看著孩子們，孩子們仍默默地望著她。
詹王府大門緊閉，空無一人。
「我也是誠心誠意來看病的！我已經是要死的人了，若不誠心誠意，何必從大獄裏出來惹這個事兒呢？」白穎園說著走向門口。
關少沂詫異地：「那為什麼？」
關少沂：「我聽說昨兒晚上他還來給老福晉看病呢？」
白萌堂：「那你說怎麼好？」
白文氏嗔怒地望著眾人，秉寬等懼怕地回望著二奶奶。
白穎園：「……是！」
老福晉：「怎麼老也不見你來了？」
白穎宇根本不理睬，看都不看一眼白文氏，管自大叫：「安福！你滾不滾？」
白景怡手裏抱著一摞大字紙，從另一側上了車。
詹瑜坐在白文氏對面執禮甚恭。
朱順：「老說這個就沒勁了，我們是粗人兒，知恩不報那是畜牲，我得趕緊給大爺先找個落腳兒的地方去。」
胡加力：「百草廳查封了，留著這些人也沒用啊！」
白文氏忽然道：「安總管，走，到我院裏去。」
「啊，我……」白穎園竭力抑制著情緒：「我太忙了。」
「安福！」猛然間從外面傳來一聲大吼。
白穎園也拉下了臉：「王爺！您這叫什麼話！我不是關少沂！他老婆摔死了孩子，倒衝著我來！治病救人是我的根本，也是我們白家的祖訓！您要不信，可以把京城的名醫全都請來，要是我的脈號錯了，您再斬我三回，我都沒二話！」
老福晉：「你多大歲數了？有四十了吧？」
白穎園帶著哭音：「寫得好……有長進。」
白文氏又打開了另一個箱子，只見箱子底有兩三件舊衣服和日常用的東西。
白文氏一愣，沒想到他會當著外人犯混。
詹王府門口台階上，嚴順吉還在和詹瑜他們對著話。
「老太太，我來了。」白穎園開始側起頭號脈。
老福晉：「沒事兒！白大爺一來，我這病就好了一半兒，是不是白大爺？」
「給我站這兒！我有話說……」白萌堂坐直了身子：「你敢不聽二奶奶的？當著外人的面兒給她下不了台？她連我的家都能當，怎麼當不了你的家！狂得你！」……
嚴順吉機警地注意著詹瑜等人的神色和反應，又觀察著白文氏這邊，喝著：「快點！快點！有要緊的話趕快說！別扯閒兒！」
白文氏接過銀票，大頭兒也遞上銀票：「二奶奶，一千銀票。」
詹王爺震驚道：「請您來就是為了想想辦法嘛！」
詹王爺忙閃到了一邊，白穎園湊上前握住老福晉的手放在脈枕上，坐了下來。
老福晉：「操心累的、累的！家裏人都好？」
白文氏和安福扭臉兒一看，都情不自禁站了起來。
白文氏突然揚手狠狠地打了白景琦一個耳刮子：「滾回去！」
白穎園：「就叫我們大房頭兒的來吧，看看老婆孩兒就行了，別驚動別的房頭兒了。」
白文氏看了一眼嚴順吉，嚴順吉心領神會，大喝一聲：「該走了啊！」
詹王爺急步走到白穎園面前：「咱們兩家積怨已深，可這裏沒老福晉什麼事兒！您不能衝著老福晉來呀！」
嚴順吉：「就算抓住了，也是個死！反正是死，萬一跑出去了，不就是撿條命嗎？」
白穎宇不容安福說話，上前又推，惡狠狠地道：「少囉唆吧你！」
白文氏痛苦地看著正在哭泣的白穎宇。
從大獄回來，白文氏拿著自己的首飾盒見大頭兒www.hetubook.com.com。
白文氏來到臥室裏。
安福回過頭委曲求全地說道：「三爺，聽我說，我們是有不對的地方……」
「是、是！」安福慌忙轉身拉馬。
「來了、來了！」詹瑜說著。
白文氏：「百草廳就沒有盤回來的那一天？」
詹王爺站起身：「再去！」邊說邊指著詹瑜：「你去！再去白家！不管人家說什麼，你全聽著，告訴二奶奶，就說宮裏邊兒我都疏通好了，刑部大獄也打了招呼，今兒天一黑，就可以把大爺從獄裏接出來。」
大人們聞聲站住了。
人們有些騷動。
白文氏：「只要他們有辦法把大爺接出大獄，就給他們看病。」
老福晉：「你看我，不行了！老了，人一老就不行了！年輕的時候，人找毛病，人一老，毛病找人了！」
詹王府大門已緊閉，門外只剩幾個兵勇守著。
詹瑜：「怎麼？」
白穎宇萬分不解地望著白文氏。
白宅敞廳。
嚴順吉忙制止：「行了、行了！別往前來了！有話快說，該走了啊！」
白穎園低著頭木然地道：「那就去吧！咱們就是幹這個的，治病救人嘛！」
「大哥、大哥！」白文氏焦急地連連呼喚。
白文氏忙上前攔住：「老三，有話好好說。」
詹王爺伸手一讓：「請、請！」
詹王爺剛要發作，忽然一個丫頭走到跟前道：「王爺，老福晉問，外邊吵吵什麼呢？」
白穎軒、胡加力、秉寬上了第二輛；白穎宇、白方氏、白景武等人上了第三輛。
隨著弔唁的人出出進進，靈堂裏哭聲陣陣。
胡加力道：「來了！」
詹瑜：「老福晉剛剛醒過來，得趕快請大夫來。」
嚴順吉衝對街招了招手，白文氏忙帶著孩子們圍上，大人們也跟了上來。
白穎宇剛要走，白萌堂把他叫住：「老三，你別去！」
詹王爺仍很緊張地望著。
白穎園抬頭看了看他們點點頭，又忙低下頭，兩手哆哆嗦嗦地借著王府門口照過來的一點光亮看白景怡寫的大字。
白景怡：「二嬸，我能把我寫的大字給我爸爸看看麼？」
白文氏、安福一驚，安福大聲叫道：「二奶奶……」
白穎宇理直氣壯地道：「那他們老福晉也甭想活，病死了活該！」
詹王爺登時拉下了臉：「白大爺，您這不是有意推托吧？我們可是誠心誠意請您來的！」
白文氏正要上車，白景琦跑了過來：「媽，抱我上去。」
嚴順吉：「給王爺效力是應當的！」
詹王爺和詹瑜緊張得額頭都滲出了汗。
關少沂將報喪的帖子交給詹瑜，二人沿迴廊走來。
「大哥！」白穎宇悲愴的喊聲，在空曠的街上迴響著。
詹王爺低頭沉思著。
詹瑜等人頗不忍心地看著這生離死別場面。
大頭兒目瞪口呆注視她背影遠去，轉臉兒見胡加力也頗驚詫，便說：「嘿……她怎麼這麼牛呀！」
白景琦一抹身，趕快向後面跑去。
嚴順吉：「沒工夫扯了，還有好些事兒要辦呢！您得給我一套大爺的衣裳帽子，多預備點兒銀子給大爺帶上，使的用的東西越少越好。」
「無能為力……」白穎園說罷即轉向門口：「嚴爺！」
詹王爺怒氣沖沖地望著白穎園，白穎園則平靜地望著詹王爺。
詹瑜：「嚴爺辛苦！」
白景琦擠到了前面，叫著：「大爺、大爺！我在這兒哪！」
白家的人紛紛向前擁動，白文氏忙阻止：「別動！」
「二奶奶，得想法子減開支了，您看……」大頭兒翻開賬本兒，指點著：「就這一筆，白養了七八個閒人，原來刀房的馬六、碾房的傻張、涂二爺、趙五爺，這些人都沒事兒幹了，百草廳早就封了，還養著這些人幹什麼？把他們都撤了吧！」
「三年、五年我要是還盤不回百草廳，那我這個當家的就不必當了！」白文氏笑著轉身出了屋。
白穎宇不服氣地哀求道：「爸，這事兒就這麼完了？我大哥大嫂死的冤哪！這仇就這麼了了？」
白穎宇、白文氏、白穎軒聞言一驚。
白穎園兩眼望著牢頂的空中，目光更呆滯了，似乎沒聽明白，竟慢慢地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兒，不知在找什麼，他慢慢走到牆根兒坐到了地下，兩手抱住頭，一動不動了。
關少沂：「去弔個喪怕什麼的？走、走！好好一個人怎麼會說死就死了呢？」
嚴順吉、白文氏和朱順三人坐得很近。
白文氏：「景怡，你是白家的長房長孫，日後白家就要靠你撐起來，你可千萬要爭氣呀！」
詹瑜：「我不去了，王爺不叫我去！」
老福晉問道：「你看怎麼樣啊？」
白穎園拱了拱手：「王爺請！」
老福晉：「二奶奶好？」
白穎園：「……好。」
安福指了指：「他們白家的人來了！」
大獄囚室。
秉寬等人膽怯地放下了手。
詹瑜看了眼詹王爺，又注視著白穎園。
關少沂：「他一沒災兒二沒病，怎麼會一夜之間就死了？」
白景怡：「我爸什麼時候回來呀？」
詹瑜看了看，順手扔在拐角處小石桌上：「我也接到了。」
白文氏：「今兒夜裏你們都能看見，我帶你們去，記住不許哭，別惹你爸爸傷心，聽見了沒有？」
白穎園應付著：「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