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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門

作者:郭寶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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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禍不單行

第五章 禍不單行

拐子:「喲!季爺,什麼事?」
香案上擺著一溜打開的裝元寶的匣子。
「我盼他死幹什麼?你看他那架勢,活不了幾天兒了……」白穎宇抬起頭:「這一大家子怎麼弄?大房成了一群叫化子,二房是又奸又賊。」
季宗布:「誰家的孩子?一個孩子怎麼招著你了?」
白穎宇:「怕您著急沒敢說。」
貴武站到季宗布面前:「你少瞎摻和啊!」
金花:「胡總管叫去了。」
白萌堂剛剛起床,披著衣服連忙打開了帖子。
安福:「我去說吧,沒工夫再商量了,可有一條,萬一白家要提出他們大爺案子的事怎麼辦?」
拐子、流子和武師都驚呆了。
「這不是賭氣的事兒,我看,你們誰我也指望不上!」白萌堂感慨地說罷,慢慢走出了屋子。
詹王爺:「弄出來又怎麼樣?」
詹王爺心煩意亂地轟開丫頭:「去、去!我自己來!」
白周氏:「吃藥吧,溫乎了。」
白文氏:「千萬想開點兒,老爺子也在上下使銀子,說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把你救出去!」
老福晉站起身:「我知道你們是嫌著我……安福!」
白文氏下了炕,來到院子裏,拍了一下白穎軒的肩:「別發愣了啊,睡覺。」
丫頭金花端著湯藥掀簾走進,白周氏忙接過來走到床前,遞給斜倚在床上的白萌堂。
白文氏:「我想明天再去趟詹王府。」
老福晉:「你這是想要我的老命是不是?」
白萌堂站定望著門外:「魏大人也是這麼說的,可老佛爺會聽他的麼?」
秉寬從狂喜中醒過來:「啊?誰送你回來的?」放下白景琦。
詹王爺:「荒唐!那不是把大格格、二格格的事兒全抖落出來了,那才真是要了她老人家的命呢!」
詹王爺:「那可就沒什麼可商量的了!死罪已定,萬難更改!那就只好委屈老福晉了……我這會兒也鬧不明白,這事兒究竟七錯八錯的錯到哪兒了?」
眾人擁向門外。
詹王爺驚恐地抬起頭,急得無言以對。
白萌堂:「不能夠、不能夠!那是太后老佛爺沒看見我的奏摺,去、去叫老三來,我問問他,奏摺遞上去了沒有。」
白文氏:「爸,這我可實在不敢當!」
白周氏走到紅木櫃前拉開抽屜,拿出鑰匙,回身交給了白萌堂。
白文氏:「爸,這個擔子太重了,我挑不起,也不合規矩……甭說您還健在,退一萬步說,就算您有個好歹,也該是二爺當家!」
說著白景琦在先,秉寬在後跑到門外四下察看,街上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
白宅三房院北屋臥室。
拐子:「貝勒爺得拿他先賺夠了再賣,明兒早上一萬兩就到手了,出牌!」
白萌堂不悅道:「你拿多少?」
「說好話你不聽是不是?哥兒幾個,上!」拐子又變了臉兒,用夾著牌子的手指著季宗布:「我就不信我們四個打不過你一個!」
白景琦抬頭好奇地問:「你是怎麼弄的?」
白萌堂完全傻了:「怎麼了?我寫的是……詹王爺,不是衝著老佛爺。」
白宅上房院北屋臥室。
詹王爺小心地:「這都是名醫,也都在太醫院當差哪。」
白穎軒舉著煙袋,沒抽:「咱們這是得罪誰了?這孩子就這麼丟了?」
流子又走回來:「你瞧嘿,這小子愣睡著了,他倒大鬆心。」
拐子:「先詐他個三五萬再說,白家有的是銀子!詐完了轉手一賣又一筆銀子,人不知鬼不覺!」
詹瑜卻道:「怕沒那麼容易吧?他是死囚,判了斬監候的!」
大家都沉默了。
「就算白大爺願意,那白家別的人願不願意,怕是還得兩說著。」詹瑜又想到一層難處。
貴武:「姓季的!你少管我的閒事!」貴武越過季宗布向前走了過去。
白景琦大叫:「我不去宮裏,我哪兒也不去……」
「怎麼就走到這絕路上來了?」詹王爺歎道。
魏鶴卿氣喘吁吁地問道:「是誰?是誰給老佛爺遞的奏摺?」
白景琦:「認識,這是我家。」
白穎宇:「哎,這兩天這只畫眉有點兒打蔫兒。」
武師:「這孩子不給人家送回去?」
關少沂:「聽你這話怎麼要撤火呀?」
白方氏怯怯地:「我這陣子一聽見這聲,心裏就撲通撲通地跳,出事出怕了。」
魏鶴卿氣急敗壞地:「哎呀!看過了,把送摺子的小太監王喜光抽了兩三百個嘴巴,打了個半死!」
白穎宇:「你說關家這小子起什麼哄?又不是大爺把他孩子摔死的。」
拐子:「嘿,這小子真刺兒頭!」
白穎宇:「這喊聲不對了!」
胡加力呆呆地愣了一會兒,忽然也急步跑了出去。
詹王爺盯著懵了的車老四:「這是什麼喜事兒?你屁顛兒屁顛兒跑進來告訴我?」
白萌堂生氣了,狠狠地:「不行!不行!」
白萌堂大叫,聲音變得尖細:「快去呀!」
安福走到門口:「王爺,您來看看吧,老福晉那兒發脾氣呢,說什麼也不吃藥,把藥罐子藥碗全摔了。」
季宗布:「見面兒分一半兒。」
白文氏也急了:「你說得輕巧,孩子找不回來,我就不活著了!」
白方氏抱著白殷氏的屍體大哭:「大嫂啊……你怎麼就想不開啊……你怎麼就走了啊……」
魏鶴卿:「白https://www•hetubook.com•com爺,你真糊塗啊!我早就說過,落個不予追究已是萬幸了,你較的什麼勁兒啊?你惹老佛爺幹什麼?」
詹王爺急得來回轉磨:「說的是嘛!怎麼和人家白家開這個口?人家的人要死了,反而叫人家來救咱們的人?還是因為咱們判的死刑。」
裏面傳來秉寬的聲音:「誰呀?」
白萌堂:「明兒再托托宮裏的王太監,無論如何把這摺子遞上去!只要遞上去,我情願給王公公一筆銀子……咱們拚到底了!」
「二奶奶!我叫你一聲二奶奶!」白萌堂說著拿起鑰匙:「我要是早聽你的,不至於弄到這個地步!拿著,今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
幾個人撤凳子、捂袖子欲上。
白萌堂大驚抬頭:「景琦怎麼了?」
白文氏還想解釋:「事情得兩說著……」
關少沂:「銀子不夠你說話,我寧可傾家蕩產,也得報這殺子之仇!」
白萌堂輕輕推開了藥碗:「二奶奶怎麼還不來?」
白方氏:「你有六兒沒六兒?盼著老爺子死啊?」
白穎宇一下子蹦了起來:「這是誰說的?這是誰說的?」目光立即轉向了白文氏:「二奶奶,你不是說沒告狀麼?跟我玩陰兒的是不是?」
白萌堂伏地久久才抬起了頭,眼望祖先像:「列祖列宗在上,家門不幸,連遭橫禍,兒子穎園入了大獄,孫子景琦又被綁了票兒……白萌堂一生謹遵祖訓,從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祖上有靈於冥冥中保佑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本擬今年重修祖墳,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靈!今遭劫難,只有先動用修墳之資以救子孫,今特開堂祭祖,以曉喻全家老小,望列祖列宗體諒萌堂之苦衷,待渡過難關,再修墳塋。」
詹王爺繫著扣子自言自語:「兩敗俱傷……兩敗俱傷!」
白萌堂猛一拍桌子:「你少在這兒攀扯好人!你那點小心眼兒,還想瞞過我?」
白文氏慢慢坐下:「快別這麼說,您的病養一養……」
「二爺?你說他成麼?」白萌堂笑了,故意調皮地問。
老福晉:「叫他們治牲口去吧!去把白家大爺給我請來!」
白穎園:「她挺好的?」
白萌堂哆哆嗦嗦地要下地,白文氏忙用力地擋住,把白萌堂的腿往床上抬,嚇得手忙腳亂。
大家驚訝地望著胡加力。
跪在炕上鋪被的白文氏湊到窗前向外看:「你想在院兒裏站一宿是怎麼的?」
詹瑜道:「沒別的辦法,能瞞一天是一天。」
「季爺,沒這規矩吧?再說這事兒您跟我說不著,您找武貝勒去!」拐子道。
季宗布笑了:「快叫門兒去吧!」
白文氏:「不好,打你一走就躺倒了,一直沒起來。」
老福晉大為不悅地打斷了他:「我不要!哎,我叫你們請個白家大爺怎麼就這麼難?」
白萌堂停住腳步:「官官相衛,刑部歷來黑暗!」
「你坐。」白萌堂看著白文氏說道,又轉頭看其他人:「你們都出去、出去!」
白萌堂急了,吃力地大聲道:「你聽我說!……」
白文氏:「祖宗!別這麼傻不傻癡不癡的,你這個樣兒,弄得我心裏直毛咕,別再急出個好歹來!快進屋。」
白穎軒:「那還有誰?」
白萌堂磕頭在地,眾人隨著磕頭。
白文氏:「我不能叫大伙兒出銀子,還是我自己想法子吧!我老覺著這綁票兒的不是衝著銀子來的,他是趁咱們之危,給咱們點兒顏色看看,就算把銀子送去,孩子也未必領得回來。」
白萌堂不耐煩地喝斥道:「快拿來!」
白文氏、白穎軒、白穎宇、胡加力都坐著,看著白萌堂在屋中走來走去。
白穎宇低下頭不說話了。
白文氏:「那可就難往回找了!」
白穎宇滿臉愁苦:「這您知道,咱家裏最窮的就是我們三房。」
詹王爺:「不是難,我是想換個大夫也許……」
白文氏堅決地:「爸,這說什麼也不行,叫二爺當家,我幫著料理還不行?」
貴武走過來,斜著肩看著白景琦,白景琦滿臉倔強地回望著他。
白景琦忽然停住回頭:「待會兒你教我?」
白萌堂吃力地喘息著,白文氏忙遞上藥碗,又被白萌堂推開:「我知道我不行了,這我比你內行,不行了就是不行了,我死了以後不管多難,你都得把這個家撐著,頭一件就是不許分家!」
白穎軒賭氣地大叫:「別再鬧事兒了行不行!這孩子我不要了!」
安福忙趨前一步:「老福晉……」
關少沂:「人活著的不就是為這口氣嗎?千萬別聽白家二奶奶的,白家門兒裏最壞的就是她!告訴王爺萬萬不能心慈手軟,宮裏的事兒只有王爺使得上勁兒,拜託了,瑜兄。」
白萌堂斜了白周氏一眼,煩躁地:「聽見沒有?出去!」
季宗布:「下地跟我走!」
祖先堂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了。
白穎園:「我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一家老小……」說著白穎園不禁落下淚來。
廊子一頭站著季宗布,正向這邊望著,一臉嘲弄的神態。
季宗布不動聲色地:「把手拿下去!」
「不哭不哭,有二嬸兒呢,啊!好孩子,有二嬸兒啊!」白文氏拍著白玉芬的後背安慰道。
白文氏目送她出了門,回www.hetubook.com.com頭更加不安地看著白萌堂。
白文氏也笑了:「二爺是不成,那也該是三爺當家!」
白文氏忙走上前:「老爺子,使不得,小不忍則亂大謀!」
拐子知趣地放下了手。
白萌堂剛要走,突然轉過身對著眾人道:「都聽著!我說一聲,我身子骨不行,不再管事兒了,今後家裏的事兒都聽二奶奶的。」
季宗布:「你又缺什麼德呢?」
白萌堂無力地:「沒轍了!是我把老大害了。」
貴武:「他就招著我了!他們家就招著我了!弄得我妻離子散。」
詹瑜:「我說你也不至於這麼下作,可這是誰幹的?」
白宅上房院北屋廳。
詹瑜:「他們白家也沒閒著,看這架勢非打個傾家蕩產啊!」
白景琦:「我!是我!」
白穎軒一人站在北屋台階上,背著手一動不動地抬頭看天,滿天星斗,忽而顯遠,忽而顯近。
「其實……白家大爺也不見得怎麼樣……」詹王爺小心試探著:「我再給您換個別的大夫,新近湖南來了一位……」
白萌堂坐到桌前拿起筆,忽然回頭問:「景琦的事怎麼著了?」
「老爺子,您這叫我折壽啊!」白文氏大叫著一下子跪到了床前。
白穎軒似乎沒聽見。
詹王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唉!兩敗俱傷。」
秉寬低頭發現一張帖子扔在地上:「一大早哪位下了個帖子。」伸手撿起,對剛走出門的白穎宇道:「三爺看看寫給誰的?」
白穎軒坐到炕沿兒上,白文氏忙給他裝煙袋點火。
「看個病兩個時辰就夠了,再把他送回去嘛!」詹王爺不以為然。
白周氏:「哎呀,好好躺著吧,又瞎操什麼心!」
白文氏:「這太過意不去了。」
白穎軒大驚:「這……她哪兒行啊?」
白穎軒、白穎宇帶著魏鶴卿從院中奔來,直進西屋。
「收拾東西,咱們回蒙古老家去!省得咱們……」說著,老福晉突然捂住胸口,閉上眼睛。
白萌堂瞪著白穎宇:「銀子雖少,卻是雅萍的一片心!這是她每月省下的份例銀!你窮?你小子黑了多少銀子別當我不知道!」
貴武向季宗布走來:「你在這兒照什麼影子?」
安福:「你看老福晉氣得那樣兒!非請白家大爺不可了,去求求白大爺吧。」
詹王爺惱喪地:「這可是要了我的命。」
拐子等面面相覷,不知怎麼回事。
「行了吧,姑奶奶……」白穎宇見雅萍的碎銀譏諷道:「您這點兒銀子還不夠塞牙縫兒的呢,起什麼哄啊你?」
白萌堂兩眼發直,下意識地向桌旁走,又回身蹣跚地向門口走,慢慢又轉過身,似乎求助似的望著眾人。
白萌堂:「都去吧,我要寫奏摺了。」
朱順低下頭十分懊惱地:「山窮水盡了!」說畢轉身匆匆走出。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丫頭凄厲的喊聲:「來人哪!快來人哪……」
季宗布一推門走了進來,拐子等四人同時回頭一驚。
「怎麼就沒看住她呀!」白文氏懊悔地一跺腳,旋即向大房院跑去。
關少沂:「老福晉不知道他進了大獄?」
季宗布:「去!叫門兒去!」
白穎宇:「昨兒逛廟會丟了,這不是叫人綁了票兒了麼?」
一排木雕祖先像和畫像上的祖先臉上似都浮著嘲弄的微笑。
白景琦忽然舉起一張牌:「你再捏一個。」
爺兒倆忙向屋外跑去。
季宗布:「我能叫事主出兩萬,也不分給你們,你信不信?」
白萌堂冷笑一聲:「哼!你?別連你一塊兒讓人綁了票兒!」
白景琦:「不認識,在外邊兒呢!」
只見季宗布一瞬間出手摘下了拐子手中的那張牌子,只用三個手指一碾,牌九登時被碾成粉末撤落地下。
金花攙著舉步艱難的白萌堂走進了屋,白萌堂跺著腳:「這是何苦啊!何苦啊!啊?」
白萌堂突然發作了:「去你的小不忍則亂大謀吧!你倒是忍了,馬車不照樣叫他們砸了!」
秉寬:「哪兒呢?啊?小祖宗!」
丫頭退後。
白穎軒:「別看這孩子淘,在眼前兒老嫌他亂,這一不在眼前兒,心裏跟掏空了似的……」
躺下的老福晉瞪著詹王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詹瑜:「這點兒破事兒弄得人人心力交瘁!還有糟心的呢,老福晉一直胸悶,非點著名兒的叫白家大爺來看病。」
詹王府外客廳。
秉寬不由分說,又抱起白景琦衝進了大門,衝著大宅院吼了起來:「快來人哪!景琦回來啦!快來看哪……」
詹瑜:「請了,不行!老福晉一見……這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愣把大夫給撅了出去,病反而更加重了。」
拐子和流子不由分說將白景琦凌空架進了東屋裏。
白穎園道:「就過了一堂。」
白文氏突然捂著臉哭起來:「可真是禍不單行啊……」
季宗布拉著白景琦悠閒地走出屋門。
白文氏:「怎麼樣?」
拐子、流子和兩個武師在賭牌九,拐子正在開牌,流子望了一下裏屋。
季宗布:「這是功夫,快回家去吧。」
詹王爺冷冷道:「就說大格格回老家了。」
詹王府正廳。
二人忙側耳聽,幾乎嚇得同時坐了起來。
二人將白景琦架著,拐彎來到東屋門口。
和圖書頭變了聲兒的哭音:「快來人哪……」
季宗布也不答話逕自走進了裏屋。
季宗布:「叫武貝勒來找我!」
拐子換了口氣:「季爺,您是我大爺,別難為我了。」
白宅門口,夜。
白文氏忙走到白萌堂床前,坐到了方凳上:「爸,別傷心了,大夥兒還在想轍呢。」
白萌堂傷心地掃視著大家:「這一檔子接一檔子,怎麼了這是?千萬別叫老大知道,快準備後事吧。」
白氏祖先遺像安置在高台上,那個背著藥箱,手拿串鈴的先祖,似乎帶著嘲弄的微笑。
白宅上房院東書房。
詹瑜:「這口氣爭回來又怎麼樣?你的兒子也活不了,我的姐姐也回不來了!」
白穎園:「倒沒動刑,可譚大人話裏話外都是向著詹王府的。」
胡加力:「我去、我去!秉寬跟我一塊兒去。」
白萌堂用手捶著床沿兒:「起來!起來!快起來!」
白萌堂十分感嘆地:「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白穎園站在囚牢裏,衣服整潔,面色也好,牢頭嚴爺嚴順吉站在一旁。
關少沂:「圖的這口氣!」
白景琦不動:「你怎麼一下兒就把那牌捏成末兒了?」
白萌堂聲音顫抖地:「這麼說……老大他……真的是判了……判了……」
白文氏滿面愁容地看著手中的鑰匙。
「你去白家,送份奠儀過去,再叫文書房的先生寫副輓聯。」詹王爺整好衣,想了想對兒子詹瑜道。
朱順一身平民打扮,戴個大草帽與胡加力站在門裏悄聲地說話。
大房院北屋裏屋。
白宅上房院西客廳。
季宗布拉著白景琦就走,拐子等人急忙又上前攔住。
白穎園:「全虧嚴爺照應了。」
白萌堂:「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
白宅內賬房。
白萌堂開始寫奏摺。
魏鶴卿氣急敗壞地道:「那是一回事兒嘛!老佛爺正找不著替罪羊呢,你這不是送上門兒去嗎!」
關少沂:「請個別的大夫不就成了麼?」
白方氏:「分了家也好……可老太太還活著,能叫分嗎?」
金花和胡加力忙出去了,白周氏卻站著沒動。
白景琦納悶:「怎麼走了?」
白宅祖先堂,早晨。
白穎宇:「嗨!老太太知道什麼?一輩子活了個稀里糊塗。」
貴武從廊子另一面走來:「拉東屋裏去!」
范記茶館單間。
拐子:「他奶奶的!快去告訴武貝勒去。」
季宗布拉著白景琦走出裏屋,拐子等人忙上前攔住,拐子手指上還捏著一張牌九:「幹什麼?幹什麼?誰叫你來的?」
季宗布:「你有兩下子,快回家!」
白文氏:「怎麼能這麼說呢!」
白萌堂:「這筆銀子不能從公中出,我拿一半兒,剩下的大伙兒湊。」
「您這是幹什麼?」白文氏慌忙地站起來,大驚道:「自然是爸您當家!」
詹王爺:「那我能看不出來?我也心動了,可車老四那混帳東西把人家的車又給砸了!」
季宗布:「找他們家算賬去,跟小孩子較什麼勁兒?」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站著、坐著、沉默著。
白穎宇從裏屋出來道:「不行了,已經沒氣兒了。」
安福:「弄出來再說,下一步再找白家就好辦多了。」
祖先遺像前,白萌堂雙手將香插在爐內,他站在中央,身後兩排站著全家老小。
白文氏:「我已經叫底下人明兒一早都出去找,誰找著了有重賞!」
只見那帖子上寫著:『初八卯時,攜銀一萬兩到南窯台贖白景琦』。
白文氏:「你別招我啊!哭管什麼用……遇見事就知道哭……」
車老四被嚇得莫名其妙,不覺直往後退。
白萌堂看著白文氏,慢慢地一滴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詹瑜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說道:「老福晉這幾天老吵吵著要看大格格,說這些日子怎麼也……」話到半截兒,偷眼見詹王爺臉色陰沉,便不敢再說下去了。
季宗布:「我就要你這一票兒!」
季宗布蹲在地下看著白景琦,指著對面:「小子,認識麼?這是哪兒?」
白萌堂回頭瞪眼:「幹什麼?不許去!好像咱們怕了他們了!他們會上摺子我就不會上?」大步走到書桌前,抽出一個摺子:「我也上摺子!我不信老佛爺只聽他一面之詞!老三!」
貴武踢了白景琦一腳:「你還瞪我?」
白萌堂端著蓋碗的手發抖了,碗蓋碰得茶碗直響,胡加力忙上前接過蓋碗放到桌上。
貴武戲弄道:「小子!這兒就是你的家,明兒把你送到宮裏,你就享福了!白公公!」
白萌堂:「可這一步不能不做,能綁票兒就能撕票兒,萬一出了事兒,孩子就完了!」
胡加力忙拉住他:「朱爺、朱……爺!還有什麼法子沒有啊?」
白萌堂忙迎了上去:「魏大人!快說,到底怎麼著了?」
神機營院。
神機營東屋,夜。
白雅萍從北屋跑出,一把拉住了白文氏,兩眼發直地:「大奶奶她……她自盡了。」
老福晉不高興地:「快去呀!」
嚴順吉在一旁道:「放心吧,不會委屈了大爺。」
詹王爺:「又是大夫!我有什麼轍?我總不能把白家大爺從大獄裏請出來吧?」
白萌堂臉色恢復了,拿起鑰匙遞給白文氏:「這個爛攤子,就交給你了。」
白萌堂已知不妙:「這是……為hetubook•com•com什麼?啊?」
白景琦:「你們打架的時候我偷的。」
安福:「這個口是挺難開的,我去吧!王爺,上回二奶奶來,明擺著是來講和的。」
白方氏慌道:「媽呀!……誰喊得這麼慘、這麼慌?」
白穎宇忙穿衣下地:「這是大房院,又出什麼事兒了?」
這時,隨著胡加力進屋的白文氏,看了看屋裏的人,很是疑惑:「爸!媽!」
胡加力:「詹王爺一個勁兒地上摺子,就是逼著老佛爺找替罪羊。」
白文氏:「都好,非要來看你,我想小孩子到這種地方來沒好處。」
白穎宇卻道:「那我也拿不出,可我也不拿這點碎銀子來蒙事。」說得白雅萍低下了頭。
關少沂:「什麼話!要報仇我當年在白家就把他摔死了,等到現在?」
一見白文氏擠進來,十四歲的白玉芬立刻撲到白文氏懷裏:「二嬸兒……」十一歲的白景怡、九歲的白景泗、八歲的白景陸同時哭了起來。
白文氏:「詹家上下都使了銀子,照這樣,這案子還有指望嗎?」
白景琦不住地叫道:「放下我!放下、放下!人家把我送回來的。」
白文氏問道:「過了堂了?」
從門房出來下閂開門的秉寬,見白穎宇架著鳥籠子走來,問候道:「三爺早,遛鳥您哪!」
詹瑜:「不是我撤火,自打上次白家二奶奶送馬車來過以後,王爺再也提不起精神來,對這事兒也不那麼熱心了,說掐得死去活來也不知圖什麼?」
白萌堂驚詫地:「怎麼了?我、是我!老佛爺看過了嗎?啊?」
貴武:「呵!敢踢我?我把你小雞|巴拉下來,送宮裏去當太監!」
不一會兒,白殷氏、白雅萍、白穎軒、白文氏、白穎宇、白方氏、胡加力都到齊了,有站有坐圍了一圈兒。
白穎宇兩口子前後腳跑出來,甬道上已然有聞聲跑出的白穎軒、白文氏、胡加力,還有孩子們,大家混亂不堪地衝進大房院向北屋跑去。
白文氏拿出一張銀票給嚴順吉:「嚴爺,您辛苦!」
白萌堂晃了晃終於不支,倒了下去,白穎軒、白穎宇和胡加力忙上前抱住。
白景琦:「我要回家!」
白萌堂沒好氣地把眼一瞪:「你行?」
白文氏抬起淚眼驚訝地望著。
拐子和流子兩人架著白景琦從廊上走來,白景琦不時拉腿猛踢拐子的腿。
白文氏:「爸,人活一口氣,不能事事都忍,您能支撐著這麼大的家業,是爭氣爭來的!當忍則忍……不過是為了將來爭回這口氣。」
詹王爺:「這個我可以找刑部去疏通,上邊兒的事怎麼也好說,有銀子就能辦事。」
詹瑜:「說的就是!哎,聽說白家的孩子丟了,是不是你弄的?」
詹王爺見勢不好,忙道:「額娘,千萬別生氣,我這就去請,我這就去!」
白穎宇忙站了起來。
白萌堂:「我不行了,你坐呀!」
白周氏委委屈屈地走了。
詹王爺見狀怒聲喝道:「滾出去!」
白穎宇和白方氏正躺在炕上抽大煙。
白萌堂粗暴地打斷白文氏:「我不聽!我的事不用你管!」
「是、是!」胡加力忙向外走。
丫頭們正伺候詹王爺穿朝服。
關少沂:「誰的孩子丟了?我不知道啊!」
胡加力仍氣喘吁吁地:「沒錯,大爺已經問了『斬監候』,秋後問斬!」
季宗布輕輕一推,白景琦向門口走去。
白玉芬等幾個大房的孩子抱著白文氏又失聲痛哭起來。
詹王爺萬分為難地,看著老福晉,又轉過頭去看詹瑜,詹瑜只是低著頭。
詹王府正廳。
白穎宇驚愕萬狀地張著嘴,來回望著白萌堂和白文氏。
車老四忙退步走了出去。
大獄囚室。
白萌堂吩咐白周氏:「開開抽屜,把鑰匙遞給我。」
白文氏不說話了。
白景琦也豪不客氣地踢了貴武一腳。
胡加力:「老爺,是朱順送的信兒,還能有錯兒麼?」
白穎宇吐了口煙道:「我看老爺子是不靈了,他要是死了,咱們頭一件事兒就是分家。」
詹瑜:「這些天她光發脾氣,說請的大夫都是治牲口的蒙古大夫。」
白文氏把白穎軒強拉進屋裏。
「說得容易!那她準找白家的人來問,那就更麻煩了。」詹王爺說著扭臉兒看安福。
白景琦跑到門口用力拍門:「開門!開門!」
「判了斬監候了!」魏大人無可奈何地接道。
白萌堂:「明兒我把你們家景武綁了票兒,看你拿得出拿不出銀子!」
白宅二房院,夜。
大家都往外走,白文氏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想了想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出了屋。
白萌堂正色道:「二奶奶!你要是想把這個家毀了,那就交給老三!」
「快扶老爺子回屋去,這兒有我呢。」白文氏招呼著丫頭。
拐子:「小孩子嘛!」
詹王爺、詹瑜、安福正在商量著。
白文氏將一包衣物遞給白穎園,只見白穎園的頭髮已經白了很多。
詹瑜:「二奶奶的孩子丟了,大夥兒都說是你為了報仇……」
門道裏光線很暗,大門緊閉。
白穎軒仍不動。
白文氏:「快別這麼說了,誰不知道你是冤枉的。」
白文氏慢慢站了起來:「爸,那我就先管著,等您病好了,還是您管。」
白穎軒:「明兒一早我帶著銀子去窯台兒。」
白穎園:https://www.hetubook.com.com「唉!天知道,在劫難逃,我該著有這一難!」白穎園兩眼茫然地望著牢頂的空中。
白文氏:「要說得罪,就是詹王府和關家,可他們還不至於下作到這個地步。」
流子:「大哥,明兒把他送刀房騸了吧,往宮裏一送沒咱們事兒了。」
北屋的燈光映在窗戶上,院子裏一片寧靜。
他向敞廳跑去,四下傳來了各院的叫聲和開門聲,大宅門裏喧鬧起來了。
白方氏:「分了家咱們出去單過,省得跟他們糗到一塊兒。」
白穎軒抽抽搭搭地掉了眼淚。
白穎宇接過一看大驚失色:「得咧!我也甭遛鳥兒了。」拿著帖子就奔了上房院。
白文氏對剛進屋的白萌堂道:「爸,您快回去歇著吧,身子骨不好,別再添堵了。」
詹瑜:「乾脆說實話吧,白家大爺在大獄裏,無論如何是請不出來的。」
白穎軒、白穎宇、胡加力和魏鶴卿都無可奈何地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季宗布:「拐子,有好處別獨悶兒!你要人家事主一萬銀子,這裏頭有我多少?」
安福開口道:「現在就看能不能把白大爺從大獄裏弄出來。」
詹瑜:「編個瞎話麼,就說他治死了別人進了大獄。」
嚴順吉忙推拒道:「別、別介!您把這銀子用到該用的地方去,我和朱順一家是三代人的交情,有朱爺一句話,我就不敢不盡力。」
白萌堂焦急萬分地:「你聽明白了嗎?啊?」
「我外邊看看,你們聊。」說罷嚴順吉走了出去。
季宗布沒動,抬眼望著東屋,他慢慢走著,路過東屋門口不經意地向裏一瞥,大步向前走去。
季宗布:「嗯?你哪兒來的牌?」
詹瑜:「這怕不合適吧,白家還當著是咱們幸災樂禍,存心要噁心人家呢。」
一進裏屋,季宗布便將白景琦一把抱起,白景琦驚醒了,迷迷糊糊望著季宗布。
白殷氏將二百兩銀票放到桌上,白雅萍將一包碎銀子也放到桌上。
白萌堂:「趕緊籌銀子,把人都叫到內賬房去。」
關少沂將一張銀票交給詹瑜:「我爸爸和刑部的譚大人都打了招呼,一定問他個死罪。」
白文氏:「大奶奶給你打點的衣裳、用的,我沒叫她來。」
白宅大門道,清晨。
「他秋後就要問斬了,這麼深仇大恨的,他能給咱家的人看病?」詹瑜又提出新難處。
大門口對面的照壁前。
詹王爺三步兩步跑上前急忙攙扶老福晉:「快、快!快躺下。」
「來人哪……」丫頭凄厲的喊聲愈來愈響。
地上掉了一地瓷器和陶器碎片,丫頭們正在收拾。
白穎園頓了一下:「叫她甭惦記著,我沒事兒,孩子們呢?」
關少沂:「這下白家可真亂了營了。」
門開了,秉寬一見白景琦,驚喜萬狀,一把將他抱起,語無論次地叫了起來:「哎呀!小祖宗、小祖宗!你個小兔崽子,小祖宗!瘋了、瘋了!急瘋了,你他媽的!上哪兒了你?一萬銀子!小祖宗,明兒去贖你……」
白穎軒沒有理睬。
裏面傳出秉寬驚喜的喊聲和慌亂的開門聲:「是景琦?我怎麼聽著像景琦啊!」
詹王府老福晉臥室。
流子:「哎喲媽啊!這叫什麼功夫?這叫……」
關少沂:「總不能從大獄裏把白穎園接出來看病吧!」
「裏邊怎麼沒聲兒了?這小子真夠皮實的。」流子走到裏屋門口向裏望了望,只見白景琦已躺在光板蓆子的炕上睡著了。
拐子:「門兒都沒有!有本事自己去綁一票兒。」
季宗布拉著白景琦又走,拐子一手抓住季宗布肩頭。
貴武得意地:「白公公!哈哈!」扭頭欲走,卻發現了季宗布。
胡加力低著頭似是自言自語:「依我看,嬪主子是怎麼死的,只有太后老佛爺心裏最清楚……」
詹王爺和詹瑜神色驚慌地站在床前,老福晉餘怒未消地坐在床沿兒上發脾氣:「我不要這些蒙古大夫給我看!」
白文氏:「我也想不出來了,這孩子丟得真邪性,就出在那個帶他看摔跤的人身上。」
白穎宇站在一旁:「您瞧,也沒抬頭也沒落款兒。」
詹瑜:「這打的叫什麼官司,已經死了倆,非再死一個,大夥兒心裏就全踏實了?其實兩家都無利可爭,可銀子全揣到別人兜裏了,無非白家再添一堆孤兒寡母。」
白萌堂:「二奶奶,你想叫我給你跪下是不是?」
拐子:「什麼話,這裏有你什麼事兒?」
這時,車老四興高采烈地從院裏跑進來:「王爺,這下可好了!白家大爺問了斬監候,白家大奶奶一聽見信兒就自盡了。」
白萌堂跪下,後面的人全跟著跪下,白萌堂磕頭,全體跟著磕頭。
白穎軒低頭不語了。
白穎軒:「會不會是碰上拍花子的了?」
白穎宇:「怎麼衝著我來了,好像我是綁票兒的。」
白萌堂用異樣的眼光看著白文氏:「我知道你精明,可沒想到你城府這麼深,這個家裏只有你這麼一個明白人,連我都是老糊塗!」
白文氏也抽抽搭搭地哭了,兩口子忍不住各自在那兒哭了起來。
詹瑜:「哪兒敢跟她說呀,我編了一大套瞎話才遮過去。」
朱順:「趕快準備準備吧,我不能去見白老爺,我得趕緊走。」
兩人鬥氣似的凝視著對方,白萌堂突然掙扎著要下床,兩腿往下出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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