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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到了她公司門口，她正待下車，忽然輕輕握住他的手：
她的上衣已套進裙子裡，正要披上外套，他瞥見她纖細的腰肢。
他又湊上去：「下午再去。我去跟王麻講。」
「現在我就非結婚不可？你認為我總不能做沒出嫁的媽媽，所以你算準了我一定會等不得要結婚？」她的口氣依然很平靜，只是話愈說愈快。他摸不透她是什麼意思，只好叉著手臂不置可否。她見他不答，又綻出一個微笑，這回又帶著那份他熟悉的狡黠了：
他不能置信地盯著她，張口想說什麼，可是找不到話。
「很簡單。我要嫁的話，一定要嫁個真正愛我、真正為愛我而想娶我的人。」她垂下眼睛，「你不想闖進婚姻的城堡，於是你建了一個很鞏固的單身城堡把自己圈起來，躲在裡面很安全、很習慣——很自由。你根本不想出來的。所以……何必呢？」
（全書完）
她站起身來，「對不起，我要去和-圖-書辦公室了。」
「我不知道你這麼愛嘆氣。」她說。
「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多著呢，以後慢慢地知道吧。」他說。她瞟了他一眼。
她忽然抬抬眉毛，莫測高深地一笑：「你真的那麼肯定？」
「什麼？」他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跳起來，這回真是震怒了：「你怎麼這麼——這麼莫名其妙！說這麼，這麼不知自重的話！你——你，太不像話了！……」他從成人之後從來沒有罵過人，更沒有罵過女人，所以詞彙罕見地貧乏，只是氣得渾身發抖。
「等一下！」她做個中斷發言的手勢，「我還沒說我要結婚呢！」
「你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就等於沒有發生——對不對？」她板著臉說完，卻又笑了笑——她那狡獪的笑！
「哈！」他這下起勁了，終於第一次覺得掌握了主動攻擊的先機，「是我來問你的嘛——」他拖長了音學著她的腔調，「好極了，那麼請你趁這個機會，把一切都告訴我，告訴我那天晚上究竟是怎麼回事www.hetubook.com.com！」他想自己反正是一切都豁出去了，正好問個水落石出，也顧不得那份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的痛苦了。
「你說出這樣的話來，讓我死心，是不是？你倒是很有決心！好！那麼你為什麼又要告訴我你懷孕了呢？」他忽然對自己的問題極有興趣起來：「嗯？為什麼？」
她終於鬆開他，輕輕推開他，坐直身子，用手指梳理一下頭髮，微微一笑道：「我等一下還是得到公司去一趟。」
他模糊的視線追隨著她嬝娜的背影消失在大樓的旋轉門裡，忽然想到一句濫調：愛情是盲目的。他現在好像已經半盲了。他叫車子開回旅館，此刻他只想閉上疲倦的眼睛好好睡一大覺。
「——而且一定會要跟你結婚？」她在「你」字上加重了語氣。
坐進計程車，他又嘆口氣。
他只好正襟危坐，心想對她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要親熱要正經都是由她在控制全局。「是啊，我當然是來求婚的，你難道以為我有這麼個習慣，專門和-圖-書挑學期半中間的時候出門度假？」他清清喉嚨，「不講笑了。我想既然你已經——」他又瞄一眼她的腰，有點好笑自己一下子又拘謹起來，「我們就盡快吧，簡單一點——如果你不反對。聽說你家在南部，我該親自去一趟吧。有什麼禮數，你告訴我。還有，你現在這個工作，怎麼個了結？幾時能結束這裡的工作到美國去？孩子當然要在那邊生……」
他把她猛一拉，摟進懷裡，拚命地吻她。電梯到了底樓，門輕輕地滑開，一個中年女人瞪大眼睛看著慌忙分開的兩個人。他不客氣地瞪回去。
在他愣在那裡的時候，她已經走進裡間，片刻後拿了一件外套和皮包出來。
「嗯，」他無可奈何地，「小姐，你還要我怎麼樣？單膝跪下嗎？」
他這時真是忍不住一股怒氣衝上來：「喂，我是誠心誠意來跟你談，你這樣究竟算什麼呢？」
這只是第一個早上，他想。還有五天。誰知道呢，說不定她終於會回心轉意，答應嫁給他了。
「有什麼不正常？和-圖-書到孩子長大的時候，這個社會不正常的家庭大概已經要多得像正常的了。現在離婚多普遍，我只要告訴孩子，我和他爸爸早離婚了。有什麼不可以？」
她深深看他一眼，吸一口氣。「好。我講。那天晚上——什麼事也沒發生。」
他垂頭喪氣地：「總是你有理。好，就算這樣，可是我已經決定了。孩子——孩子不能沒有正常家庭。」
「那是從前，現在你……」
他默默隨她出門。走進電梯，小小的空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聞到她的氣息，忽然有一股衝動，想把她一把拉過來掐死她……
「再說吧。」他費勁地眨眨眼，「我很累了，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為什麼？」他覺得自己的口氣真洩氣。
她的神色卻很平靜，反而往沙發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看怒沖沖的他。過了一陣，他的情緒漸漸平緩下來，看看她並無氣惱也無羞愧的表情，便咬著牙恨恨地點點頭道：
她跨下車去，又回頭問：「晚上找王總一道吃飯？」
「那倒不要。記得嗎，我剛才問m.hetubook.com.com過你：我們不是都覺得一直過單身生活很好嗎？」
他已經毫無力氣與她再作任何既無謂又欠理性的爭辯了，只是苦笑著搖搖頭。
「一道走吧？」她說。
他也站起來，攔到她面前，「不要再玩這種無聊遊戲了，好不好？講清楚吧。我能聽，你有什麼不能講的？」
「你先坐好。剛才我們講到哪？噢，你是來求婚的。」
「根本沒有想過，是不是？沒有關係的。即使想過，你還是一樣會來的。是不是？」她伸過手來握住他一隻手，緊緊一捏才鬆開，「你真好。可是我不要嫁你。我說的是真話。」
他搖搖頭：「可是，我也有至少一半的權利吧，對於我的孩子？」
她轉開眼睛避開他的逼視：「是你來問我的嘛……」
她倒不以為憐：「我一點都不懷疑你的誠意。而且說實話，像你這樣一位君子，現在世界上大概已經不多了，真的。」她說的十分懇切，他的怒氣才平一點。她繼續說：「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向我求婚，並不是因為你非常愛我，非常想跟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