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島與半島

作者:劉以鬯
島與半島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在黑暗中,即使最微弱的光線也會給人以一種安全感。沙凡夫婦見到巴士有燈,就在黑暗中穿過馬路,走去搭乘巴士。
「燈光管制?」
「停電。」甲說。
窗外,並不是一片漆黑的。
計程車很少。
「是的,我也見到了,」甲說。
「不知道我們家裡會不會停電?」沙太問。
「不知道。」沙太答。
提到現階段的治安,大家都有太多的怨言。有一個老頭子,抖著聲音告訴大家:他的兒子,在三個月之前,從銀行提了一筆款子回家,走上樓梯,遇到劫匪,因為不甘損失,被劫匪刺死了!
「我當然也知道停電;不過,怎會停電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於是,話題從停電轉到治安。
「希望我們住的地方不停電。」
渡輪泊碼頭時,並沒有出現驚險的事情。
「不,不是燈光管制。」乙說,「燈光管制規定在十點半熄燈;但是現在,才不過八點半。」
「為什麼當局不拿出有效的辦法來?」大聲公問。
除了街燈外,有些建築物依舊像平時那樣,燈光通明。
「我也不知道。」
「鰂魚涌大概不會是例外。」
「停電的範圍相當大。」沙凡說。
「在黑暗中,渡www•hetubook.com•com輪靠攏碼頭時會不會發生危險?」
使大家感到憂慮的是,停了電之後的治安。有一個講話聲音特別響的人說:
沙凡夫婦僱車到紅磡去搭乘渡海小輪。進入碼頭,買一份晚報。沙凡喜歡坐在小輪上閱讀報紙。
「這是怎麼一回事?」乙問。
「單靠一盞燈的微弱光芒,不會有什麼幫助。」
「他們在看什麼?」沙凡問。
走出碼頭,發現整個廉租屋村也是黑黝黝的,只有海邊的海鮮檔有燈光。
「夜香港原是很美麗的;但是現在……」沙凡嘆了一口氣。
坐在車廂裡,沙太抬頭望望廉租屋。廉租屋深暗如墨,只有極少數的窗子裡有燭光。那些蠟燭發散出來的光線,昏黃不明,微弱得可憐。
九龍的計程車似乎比港島少。在港島,除了交更時間,搭乘計程車,一不會有什麼困難;在九龍,搭乘計程車,總要浪費相當多的時間才可以搭到。
星期六,有人請沙凡夫婦到九龍一家酒樓去吃晚飯。由於當局實施燈光管制,請客的人提早六點半入席。
「為什麼?」
「既然這樣,岸上怎麼會一片漆黑?」
「香港治安這樣壞,不停電的時hetubook.com•com候,從太平梯走上去,還不成問題;現在停電了,摸黑上樓,有極大的可能會遇到劫匪。」
「不停電,尚且到處發生劫案;現在停了電,等於給劫匪一種保護,使他們更加便於行事!」
一個提著書包的學生告訴大家:半個月之前,有五個劫匪闖入他們的家,將他們家裡的現款與首飾搶去了。
走入大廈,管理處點著兩支蠟燭,雖然昏黃不明,總比一片漆黑好。
摸黑走出碼頭,連石級也見不到。沙凡夫婦隨著人群走出碼頭時,特別小心。由於周圍沒有燈光,必須用腳去搜索石級。
「不是全區停電。」沙太說。
當他正在閱讀「港聞版」時,渡輪已駛近北角碼頭。零亂的腳步聲,使沙凡吃了一驚。他放下手裡的報紙,抬起頭,望望前邊,幾十個搭客聚集在船頭,擠在船窗邊,觀望窗外的景物。這種突然形成的情勢,引起沙凡的好奇。
「節省燃料,單靠政府的法例,不會得到太大的效果,」沙太說。「如果香港市民肯協力節省用油的話,這難關必可度過。譬如說:有車階級少遊車河;或者每一個家庭少開一兩盞電燈,就可以省下不少燃料。」
沙凡搭和*圖*書乘天星小輪過海,在尖沙嘴計程車候車處輪車。雖然六點剛過,天色已暗。
沙太望望碼頭。
「要是停電的話,就不能搭乘電梯了。」
沙凡取出煙盒,點上一支煙:「回到家,看過情形再說吧。也許我們那裡不停電。」
有一個女人在埋怨:「消防局的車子怎麼還沒有來?」
「碼頭上沒有燈火,」甲說。
有些乘客仍在談論香港的治安問題;但是,沙太的注意力卻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住了。
「有兩個孩子在電梯裡。」王伯答。
一個肥胖得近乎臃腫的中年婦人告訴大家:她已兩次遇到劫匪,一次在街市;一次在電梯裡。
「表面上的美麗,有什麼用?」沙太說,「幾年前,即使深更半夜在偏靜的街道上行走,也不會想到遇劫的事;現在,搭巴士、搭電梯、入公廁,甚至在鬧市行走,都有可能遇到劫匪。像這樣的社會,外表的美麗有什麼用。那種美麗,猶如花紙一般,將醜惡包裹起來,不讓別人見到醜惡。」
從紅磡到北角,搭乘小輪,需時一刻鐘左右,利用這段時間閱讀報紙,是最適當的。不閱讀報紙,就會覺得無聊。
乘客們七嘴八舌,都在談論停電的事。沒有人知道停電的原因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家嘩啦嘩啦地作了一些毫無根據的猜測。
「使我不明白的是:同一個區域內的建築物為什麼有的停電,有的不停?」
車廂頓時熱鬧起來。
「見不到碼頭,渡輪怎能靠岸?」乙問。
「為了節省燃料,應該恢復夏令時間。」沙凡說。
巴士抵達鰂魚涌,沙凡夫婦下車。有些建築物並未受到停電的影響;但是大部分建築物都沒有燈光。沙凡他們住的那幢大廈也沒有。
客人們已入席。沙凡夫婦不得不同主人道歉,並說出遲到的理由。
電梯口聚著一群人。
碼頭黑黝黝的,與平時習見的情形大不相同。憑藉海鮮檔的燈光,沙太見到黑黝黝的碼頭裡仍有人群猶如潮水般湧出。
「是的,有些建築物並沒有受到停電影響。」沙凡說。
胖婦說:「撲滅罪行運動並沒有撲滅罪行,反而使罪行增加了。」
「當局不是推行過撲滅罪行運動了?」老頭子用揶揄的口氣說。
沙凡聳聳肩。
「誰知道?」
「不能,不能。」
沙凡走近人群,憑著管理處的燭光見到鄰人王伯,問:
巴士朝鰂魚涌駛去時,車廂裡的乘客仍在談論治安問題。
「碼頭上還亮著一盞燈。」
巴士總站也沒有燈火。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過,大部分巴士的車廂卻亮著燈。
「連碼頭也不見了!」甲說。
有個中年男子用微弱的聲調說:「停電的區域相當大,消防局的工作人員一定忙得連氣也透不過了。」
看更人大聲說:「早已打過電話!」
沙凡好奇心起,走去窗邊觀看窗外的情景。使他感到驚詫的是:整個北角區變成黑暗世界了,不但沿海的貨倉漆黑,連廉租屋區也沒有燈火。這種情景,是很少出現的。因此,使大部分搭客都感到好奇。
更多的人走來搭乘巴士。
沙凡夫婦在候車處等了一刻鐘左右,才輪到一輛。當他們抵達酒樓時,六點半已過。
「出了什麼事?」他問。
「不能搭乘電梯,可以從太平梯走上去。」
這頓飯,吃了一個多鐘頭。席散,大家匆匆離去。雖然距離熄燈還有兩個多鐘頭。大家總覺得坐在家裡比較安全。
「是的,八點半是不會熄燈的。」
「還有一盞燈亮著!」乙伸手一指。
「出了什麼事?」
因為是總站,巴士停在那裡,雖然允許乘客上車,卻不馬上開行。
這時候,司機進入駕駛位,發動引擎,將巴士朝英皇道駛去。
這時候,更多的搭客擁向前艙,伸長脖子,觀看窗外的景物。
「不知道。」沙太答。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