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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與半島

作者:劉以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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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麼電影?」
稍過些時,沙勇從房內走出,沙凡抬起頭來,脫下眼鏡,望望身上穿得整整齊齊的兒子。
「九點半那一場的電影?」
「以色列為什麼不將佔領的領土還給阿拉伯國家?」
「是的。」沙凡答。
「以色列為什麼佔領阿拉伯國家的領土?」
「什麼?」
剛做完廚房工作的沙太,聽到關門聲,三步兩腳走了出來。
「街燈是淡藍色的,不十分明亮。」
沙太也不耐煩了,提高嗓子問沙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以色列本土太小,將佔領的土地還給阿拉伯國家後,遭受突襲時,無法防守。」
「怕什麼?」
「今晚實施燈光管制。」
「難道你忘記了?」
「因為阿拉伯國家攻擊以色列。」
凌晨兩點,阿勇回來了。
「你在什麼地方?」沙太問。
「這是最後一天了;九點半是最後一場。」
m•hetubook•com.com「汽燈?」沙太問。
「明天去看。」
沙勇很固執,不理父親的勸告,還是出街去看九點半那一場的電影了。
「阿拉伯國家減少石油生產。」沙凡點上一支煙。
「國語打鬥片。」
「一會兒說灣仔有燈;一會兒說灣仔也受燈光管制,豈不是矛盾?」
「現在,治安這樣壞,晚上沒有事,最好不要出街。何況,今晚實施燈光管制。」
「實施燈光管制,並不等於完全沒有燈光。怕什麼?」
沙凡嘆口氣,繼續閱讀晚報。
「因為以色列在六日戰爭佔了阿拉伯國家的領土。」
「是的,有些酒吧在門口掛了汽燈代替霓虹燈,這樣一來,街道雖不像平時那樣到處是霓虹燈,倒也並不黝暗。相反,有了這些大光燈之後,整個酒吧區別具一番情調,值得參觀。」
「做好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沙娟答。
「阿勇出街?」她問。
「他們希望用這種手段逼使以色列放棄所有的佔領區。」
「這是怎麼一回事?」沙太問,「全香港都在實施燈光管制,灣仔怎會例外?」
「阿拉伯國家為什麼減少石油生產?」
「掛在店舖外邊。」
「但是,散場已是十一點半了。」
「屋內的燈?」
「出街?」他問。
沙凡見妻子發了脾氣,不願多講,翻開晚報,繼續閱讀。視線落在報紙上,卻變成「暫時的文盲」,不明白那些用油墨印出來的文字代表什麼意義。
「治安這樣壞,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宗劫案,不實施燈光管制,尚且到處有遇劫的危險;現在,外邊黑黝黝的,無異給劫匪製造打劫的機會,怎麼可以走出去?」
「今晚不去看,明天就換畫了。」
「節省能源。」沙凡答。
「根據報紙上的和-圖-書報導:以色列願意放棄一部分佔領的地區;不過,他們希望獲得防守的條件。」
「怎麼樣?」
「是的,九點半那一場。」
「還是在家裡看看電視吧。」
「現在,正在實施燈光管制,哪裡有燈可看?」
「問題還沒有解決。」
「他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的。」
「這樣,問題不是可以解決了?」
沙娟聳聳肩,意識到這事情的複雜性,不再提出別的問題。這不是說:從沙凡的回答中,她對中東局勢已有進一步的認識;相反,她卻更加糊塗了。
「時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除了戰爭,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
「這有什麼問題?」
「灣仔有燈?」
「功課做好了沒有?」沙凡說出這句問話後,將煙蒂撳熄在煙灰碟中。
「看九點半那一場的電影。」
「為什麼要實施燈光管制?」沙娟問。
「九點半那一場電影?」沙太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聲問,「今晚實施燈光管制,難道他忘記了?」
「看電影。」沙勇答。
「矛盾?」
「實施燈光管制只是管制那些霓虹燈招牌,街燈還是亮的。」
「到灣仔去做什麼?」
「上次,看大巡遊時,燈光通明,尚且被搶走了手錶與錢;今晚,實施燈光管制,大有可能再一次遇到壞人。」
「出街買東西?」
沙勇嚥了一口唾沫,說:「有些酒吧,因為不能開霓虹燈招牌,想出一個辦法:在門前掛大光燈!」
「他的脾氣?講這些做什麼?」沙太的嗓子提得很高,聽起來,像雞叫:「他是一個小孩子,懂什麼?」
她走去扭開電視機。
「你講話前後矛盾!」
「看燈。」
沙太做廚房工作。
「因為,」沙凡吸了一口煙,將煙靄與話語一同吐出,「以色列在一九六七年的六日戰爭中佔領了阿拉伯的領土。」
「以色列肯放棄已經佔www.hetubook•com.com領的地區嗎?」
「一點也不錯,灣仔有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沙凡說。
「阿拉伯國家要收回所有被佔的地區。」
「現在,阿拉伯國家又攻擊以色列了。」
「既然這樣,阿拉伯國家為什麼要減產石油?」
沙勇講得這麼輕鬆;沙凡臉上依舊露著過分嚴肅的表情。他說:
「起先,我只想走去看看燈光管制的情景;到了灣仔,才發現事情與我的想像並不一樣。」
「阿拉伯國家為什麼攻擊以色列?」
「他一定要看,我有什麼辦法?」
「經過一場激戰後,戰事已結束。」
「灣仔。」沙勇答。
「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就要在日內瓦舉行和會了。」
沙凡對電視節目不太感到興趣,戴上老花眼鏡,開始閱讀晚報。
「灣仔的確有燈。」
「為什麼要節省能源?」
沙凡聽到這裡,倒也有點不耐煩了,兩眼一瞪,厲聲對沙勇說:
「灣仔不是例外。」沙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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