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嘿嘿，沒有什麼。前幾年政府說我破壞了市場，把我勞動改造了兩年。徐小姐，聽說你這兩年很抖呀。」朱國魂努力想說點兒新腔，不小心又露出了這句老話。
「咳，談不上怎麼樣，這又不是解放前。不過，我現在擺著個小攤，短點本。想問你借一點，大家心裡有數嘛，互相幫忙。」
「這幾年在哪裡得意呀，朱經理？」
「你要怎麼樣呢，朱經理，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什麼裡子翻出來看看。」
「你怎麼曉得這樣清楚！」
朱國魂站和_圖_書起來，一迭聲地說謝謝。他把大拇指放在唇邊上擦了點唾沫，熟練地一數，又笑嘻嘻地放在桌子上，說：
「唉，買賣人嘛，打探消息的本事還有點哩！」
徐文霞下意識地伸出微抖的手，摸出一沓鈔票放在桌子上。
聽到喊徐小姐，徐文霞更加驚惶地想：「都知道啦，這個鬼。」她強力使自己鎮靜，不露出一點張皇的神色，冷冷地問：
徐文霞慢慢地拉開門，想猛地衝出去嚇張俊一下。忽然，有個扁平的臉在眼前和_圖_書出現了。徐文霞一驚，一陣涼氣從腳下傳遍全身，暗自吃驚道：「朱國魂！就是那天在留園碰到的朱國魂。」徐文霞愣住了，不知道把門關上呢還是放他進來。
朱國魂微笑著，向巷子的兩端看了一眼，不等什麼邀請，很快地折進門來，跟著把門關上，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徐小姐。
門上，輕輕地敲了一下。半晌，又輕輕地敲了一下。
「現在談不到抖不抖。」徐文霞感到一陣噁心。
「徐小姐，這二十塊錢不能派什麼用場。要是你https://m.hetubook.com.com身邊不便，我改日再來拜訪。」
徐文霞緊咬著牙，臉漲得發紫。她把半個月的工資狠命地摔在地板上，轉身撲到枕頭上，哽咽不成聲地哭著。
徐文霞手足發涼，極力保持著的鎮靜消失乾淨，脫口說出心裡話：
「嘻嘻，阿四妹，你真有兩手，竟給你搭上張俊那小子。一表人才呀！咳，有苗頭。不過當心噢，過去的那段事得瞞得緊點，露了風可就炸啦！」朱國魂眨著他那小眼睛，又意味深長地說：「你放心，我不會公開我們
和圖書解放前那段交情，你們的好事我總得要成全，對不對？」朱國魂突然用解放前的那副流氓腔調說：
徐文霞的臉色從驚疑變成喜悅，她敏捷地從床上跳起來：「冒失鬼，又忘了帶鑰匙呢！」
朱國魂向房間裡打量著，一時不講話。徐文霞也戒備著，不知道他下一步會耍出什麼花腔。她看著這張扁平臉，眼睛裡藏著屈辱和憤怒。就是這個投機商，解放前她還是一個十六歲純潔的少女的時候，他是第一次曾那樣殘酷地侮辱過她，把她的身子盡力地摧殘。現在他想幹和圖書什麼呢？他不講話，伸長著脖子挨過來，咧著那個圓圈圈似的嘴直喘氣。徐文霞向後讓著，真想伸手給這張扁平臉一記耳光，可是她忍耐著。從碰到他的那天起，她就怕這個人，總覺得有把柄落在這人手裡。
徐文霞滿臉煞白，一瞬間轉了很多念頭：痛罵他一頓，轟他出去，拉他到派出所。這些都容易辦到，可是要給張俊知道呢，要是這惡棍加油添醋地告訴張俊呢……她不敢想，頭昏眩起來。她狠狠地望著對方，那張扁平臉在眼前無限制地伸長、擴大，成了極其可怕的怪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