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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難

作者:王安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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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量了,再量也是一條單人席。」
「誤會?你說得多輕鬆。」
「規矩太多了!光是吃飯就有一大套,嘴裡不能出一點聲音。」
「也好。」她說話了。
「你呢?」
「不,不不,我不回去。」
「不,不是這樣的。」
孩子們見她口氣堅決,放過他倆,去尋找別的目標。卻有一個小姑娘緊緊地盯住了他們,她手裡挎著一串竹籃。
他猶豫了一下,繼續說:「她喜歡一切都井井有條,而我有時候卻喜歡胡來一下。上次我們去黃山,我赤著腳在溪水裡蹚水玩,她嘴裡不說,臉上卻露出很難堪的表情。我知道她是不慣的。於是興致也低落了許多。」
「有時我想和她吵吵架玩玩。卻吵不起來。我想和她瘋瘋,也瘋不起來。我常常很掃興的。」他出神地說著。沉浸在往事之中。手裡下意識地擠著柑橘,清澄的汁水從那洞口冒出透明的沫沫,眼看著就要流下來。
四等艙裡,有一個旅客,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見,在船上有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年紀大約有三十三四歲。他沉默著,像有什麼心事。他上下下下前前後後地跑著,很不安寧的樣子。像是在找什麼。他看得好奇,就主動搭上話去,問他找什麼。不料他一驚,臉色越加蒼白。那旅客看出他不止三十三歲這個年紀。總有三十七八了。他連連搖頭說沒有找什麼,不過是隨便走走而已。他露出心神不定的樣子。慢慢地,他們便聊了起來。那面色蒼白的男人對他講了許多故事,有北大荒的大煙泡子,峨眉山的佛光,廣西的石林,等等。船過巫峽了,男人告訴他,以前,葛洲壩沒合攏的時候,三峽更要高陡,江面很窄,道路險得多。如今,好多了。忽然,夢醒了。睜開眼睛一看,船正過巫峽。兩岸峭壁,挾持著船,船在壁下走。
「我,回去。」
船靠碼頭,馬達聲停了,人聲嘈雜。他們走出了艙房。
「回去吧。」她說。
她不說話,重新去看那江水。
「笑話。」他苦笑。
船靠岸,拋錨。下船了。他再沒看見她。
「上海人,遍地皆是。」
「上峨眉山,一定能看到佛光嗎?」有人提問。
「回房間收拾東西吧。」
「她就是這麼來訓練我的。」
「好,回去。」他小心地提著籃子,轉身跟她走了。
「要不要買些廣柑?」他問。
滿山的星,滿天的燈。她在哪裡呢?
立即有人圍了上來,廣柑裝在自編的小蔑筐裡,一簍一簍地賣。他買了一簍。
重慶。這座石頭城陰沉地靜默著,緘默了許多故事。
船在狹狹的江裡走,貼著峭壁。
「一切都會過去的。咬咬牙,硬硬頭皮,就會過去的。」
「你給了我很多。」她放下手,抬起臉看他。
「吃飯嗎?」他問。
船艙裡,一個四川人正在講峨眉山的猴子:「牠們很講道理的,曉得你真沒得東西給牠們吃,牠們不會耍蠻。對牠們要有禮貌……」
一稿:一九八四年四月十一日上海
「這裡空氣的濕度大。」
「我想,媽媽養我這麼大,沒享我的福,也不能叫她太難為了。」
小三峽的崖壁上hetubook.com.com,有許多洞穴,洞穴裡有鐵棺材。人們想了多少辦法,也沒法進入那洞穴,看一看,棺材裡究竟是什麼。可是,它們是怎麼放進峭壁上的洞穴的呢?
他走上台階,又走下台階,石壁鎖著,他敲不開那緘默。只聽見腳踏在石板路上的叩響,使這靜默更深沉了。
「別生氣。我自己才剛剛曉得這一點。原諒我。」
「像不像《紅岩》裡的蔣對章?」
她一把拿過錢,把一串竹籃遞到他眼前:「你挑一個!」
「想去吃飯嗎?」
「奇怪,」她說。什麼時候她下來了,站在床邊。
「我該怎麼來補償你?」
他躺在下鋪,望著門外。欄杆前站了一個男人,不知為什麼,穿了一件救生衣。仔細一看,才看清那是一件頗像救生衣的羽絨背心。他對著灰色的石峭站著,背著手。
「你們家,家教很好。」她說。
可她見他態度和藹,更加認定了他,一步不拉地跟在後面一邊說道,「你看看我這竹籃,編得好多細啊!才八角錢一個,好多便宜!」
「要說起來,我的生活是沒什麼可抱怨的了。她,也很溫順,我說考上大學再談戀愛,她依我;我說大學畢業再結婚,她等我。我說什麼,她都依我。其實,有時候我蠻想依依她的。我總覺得缺少著一點什麼。」
走出飯廳,太陽好得了不得,光芒四射。
「結果沒批准,因為我才小學六年級。」
天黑,船停在一壁石峭下邊。他們排在隊伍裡,走上長長的木板。木板在黑水上面,微微顫悠。
「他看到佛光了嗎?」他問。
她讓開了:「我覺得,你還是回去的好。」
灰色的峭壁從他眼前移過。
「好。」她仰睡著,望著艙頂。然後坐起來,爬下鋪。他伸手要扶她。她沒看他的手,輕靈得像一隻貓似地下了鋪,站在了地上。
「是這樣的,我誤會了。」
「很寂寞啊!」
「哪能。愛得要命。」她抬起眼睛,溫柔地看著他,她從來沒有這樣溫柔過。
她看著他。
「咋個會沒用?裝饅頭啦,裝米飯啦,有用。我不會讓你上當的。」,她仰著臉望他,兩隻眼睛很機靈,機靈得有點狡黠了。紮了兩個小辮,肩上斜背了一把油紙傘,腳下是一雙自編的合腳的草鞋,褲腿捲到小腿上,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
「你缺少什麼?」她輕聲問。
「議論夠了,就不議論了。」
他也走出門,把橘皮扔到江裡。
「我只賣七角錢,你還不買嗎?」
她慈愛地著看他,然後說:「咱們去吃柑橘吧!」
「還有媽媽。」
「買了吧,買了吧!我這竹籃編得好哇,保你莫得虧吃!」她不屈不撓地跟在後面,還動手去拉他的大衣。
他沒有叫她,以為她還沒醒。
「不會沒完的。議論夠了,就不議論了。」
「算你運氣。」
「算了,不要找了。」他說。
「為什麼總說這樣的話?」
「是啊,可是人多了又嘈雜。」
「人好像在一個模式裡生活,一舉一動都有規定路線。」
「我和你在一起,我不走。」他喃喃地說。
「我沒有這樣吃過。我們家吃廣柑,總是兩個人分一隻。」她掏出小刀,把柑橘一https://m•hetubook•com•com分四瓣。
長長的台階,長長的石板路,路邊小鋪亮著燈光,門前一口滾開的大鍋。
「買的時候應該量一量的。」一個採購員模樣的上海人說。
「可是,我愛的不是她,是你。」他激昂起來,去抱她。
「我真想不出他是什麼時候換的。要麼就是,他幫我們疊的時候換的。唉,白講了半天的價錢!」女的只能跺跺腳。
「是啊,你不喜歡。」她看著他,眼睛忽然汪滿了熱淚。
「我喜歡這樣吃,媽媽不讓我這麼吃,說不文雅,吃相難看。」他一邊說一邊努力吸著。
「好的。你先回去,我去一下廁所。」
碼頭上,鬧哄哄的。路燈滅了,天露出了魚肚白。
「我們那年暑假去了桂林,看到了石林。」
她伸出手,幫他把圍巾在脖子上繞了一圈,掖好,扣上大衣扣子,壓住圍巾。
無窮盡的台階。抬頭望,是一堵堵的石壁。在那一層層的台階和石壁中間,幽深地閃爍著一點點燈光。在這岩石的沉默中,流動著莫測的生活。
「我對不起你。」
「真的?」
她從他手裡拿過柑橘,將嘴湊在那洞口,大口吸吮著。眼淚從她臉頰上滾滾而落,流在柑橘上,被她一起吸進嘴裡。
「那倒是很不錯的。」
他也不說話了。
她彎腰從小簍裡取出柑橘,開始吃柑橘,她像吃橘子那樣剝皮,剝得性急,一手的汁水。
「也好。」她站起身,爬上了鋪,輕靈得像一隻貓。
兩壁石峭挾持著船,船在走。
「還有一個同學去了黑龍江,在大煙泡子裡凍死了。」
「當然。」她說。
房間裡的人幾乎都跑出去了,只有一個老太太在蒙頭大睡。窗外是黑的,屋裡只有一隻昏黃的燈。他們面對面地站著,互相凝視著。良久,他伸手抱住她,她也抱住了他。
「不,不。」
「你沒睡著?」她問。
他搖著頭,後退著。
「是啊。」她隨和著。
「也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吵,吵,吵。我真想逃。」
「他們生活得很難。」她說。
「要上到金頂,要在下午三點鐘之前上到金頂。要有好天氣。」四川人說。
「好的。」
她伸出一個手指頭接住他的一滴眼淚,用舌尖舔了一下,然後含住了手指頭吸吮著。
「我覺得,她,對你很合適。」
「沒什麼。你說吧,我喜歡聽。」她勉強笑了一下。
「想不想上岸?」他站起來,扶著上鋪問她。
「誤會並不輕鬆。」
他無可奈何地掏出了一元錢給她:「買一個吧。」
「天無絕人之路。」
進了艙房,一房的竹籃,廣柑,還有一張鋪開來的蔑席。那新婚夫妻懊惱地望著這蔑席,男的拿著一管尺在左量右量。女的說:
前邊,高而陡的石壁,高而陡的台階。台階前站著一排排的挑夫。他們裸著的雙腳插在水裡、手裡握著扁擔。黑夜和崖峭在他們身後,像是黑夜和崖壁上的浮雕。他們沉默著,自有那些望石階之高之陡而生畏的人,請他們幫忙,把錢交到他們手裡。
「他就是和我媽媽吵架有本事。不過說起來,我媽媽也夠厲害的,能和她在一起生活幾十年,也難為我爸爸了。」
「那時候什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事都要政審。」
「怕是很酸的吧!」她端詳著這柑橘。
他獨自個兒回了房間,把筐子裡的柑橘重新裝進了籃子,毛巾牙刷也收拾在了籃子裡。一個手提箱,一個籃子,多了一件行李。他打量著,等她,她再沒回來。
「這你放心,他是講道理的。他對外人都通情達理,就是對自己家人凶。」
他也吃柑橘,用刀切,他沒有耐心那樣地吸吮了。
「不,不,也是為你,不過,這不是全部。」她朝他走近了一步。
「真的。愛得像媽媽愛孩子,其實,我早該做媽媽了。愛得還像姐姐愛弟弟,我弟弟是我背大的,後來為了頂替,他連話也不和我說了。我的愛,只有我自己才懂得。」
吃飯的人回來了。
她微笑了:「她會接納你的,當然,要有一個過程。」
「那年動員社會青年去新疆,我偷偷去報了名。」
「你和我一起回去。」他說。
「不了。」她溫柔地對他笑了一下,「我出來,並不僅僅為了你。」
走上木板。木板下的水是蒼白色的,泛著綠色的泡沫。
「快到重慶了。」她說。
船,嗚嗚叫著,離岸了,馬達轟響。
「我,我說。」他說。
她也沒有叫他,以為他還沒醒。
他們坐在那裡,膝蓋幾乎碰著了膝蓋,手放在膝蓋上。誰都沒有動。
「是啊,真想洗個澡。」他說。
「我說,」她站住了腳,望著江水,「到了重慶,你返回去好了。」
她走出門,把剝下的橘皮,扔到江裡。
「可是,我不喜歡!我不喜歡。」
「她會哭,哭過了便笑了。」
「這,我媽媽也要講的,像豬吃食。」

「很多地方有。」
「你說啊。」她說。
他們吃飯。飯仍然是硬,菜是炒腰花,有一股腥味兒。
「是很好。」她在前邊走。他走在她身後,一手提著竹籃,手提著一簍廣柑。
「你怎麼啦?」
「回去?」
「小朋友,我們不買。」他好言好語地和她說。
「是呀,身上黏得很。」她說。
「為什麼?」
瞿塘峽在人的夢裡過去了。
她不說話了。
光禿秀的崖頂從她眼前移過。
「就是暴風雪呀!」
「那麼你呢?你怎麼辦?」
「量的,量得好好的。」女的說。
「這裡幾乎沒有人。」她說。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報紙,展開,看那電影報告欄目,最邊上有一小則尋人啟事:一男一女兩張相片,相片很小,很模糊,下面寫著各人的年齡特徵,底下有一句話:「孩子,快回來!媽媽。」
天不亮,人們擁在樓梯和過道,萬縣到了。
「不吃了好嗎?」
「是啊,回去。」
「我們串聯時,一個同學執意要去峨眉山。」她說。
「不!」她猝然地說,「在我踏上輪船的那一瞬,我就明白了,沒有退路了。沒有退路。」
「哦。」
「是不錯。」她也看著那籃子。
他看著她。
「也難為你了。」
三稿:一九八五年二月十八日上海
「我媽媽才叫優雅呢!她是教會學校出來的。女生們有一項訓練是,頭頂著一本書上下走樓梯,那書不許落下來。所以媽媽這麼大年紀了,走m.hetubook.com.com路還是很挺拔的。」
「她叫蔓蔓。」
「奇怪。」他也說她真是像一隻貓一樣的輕靈,他還想。
「到了。」她說。
他忽然一激靈,收起報紙,回頭看看。他覺得有人走過來,像貓一樣的輕靈。沒有,是一陣風。潮潮的風。潮潮的霧氣,燈和星滯在霧氣裡。身後是緘默的石壁。
「他像是很高興有一艘船過來。」他說。
「我其實並不為了你出走,並不僅僅為了你。」
「不,」他拉住她的手,「你和我一起回去。」
「是這樣的。」她耳語似地說。
「沒法子,我自作自受。」
「你別理她就行了。」她說。
後來,她翻了一個身。
「領導會做工作的。」
他終於疲倦了,回到了朝天門碼頭,望著滿天的燈和滿山的星等,等著天明。天亮有一艘船從這裡出發。
她看著他。
他們的腳步踏在石板路上,清脆而凋零地叩響著,間著小姑娘細碎的腳步聲。
她看著石峭頂上那條藍色的天,逐漸逐漸變黑。
「真想洗個澡。」他說。
「適者生存。」
「這廣柑真是又大又好,也便宜。」他說。
「她母親和我母親是老詞學,小時候,我們也在一起玩過,大了之後彼此也沒什麼深刻的印象。後來,大家的父母都有了這種意思,我們又重新認識了。她很漂亮,打扮也不落俗。我們就相處了下去,沒遇到什麼波折。」
「其實,我別的都沒什麼,就是捨不得媽媽。」他說。
「這地方的人,很有生命力。」他說。
「又頑強又狡黯。」
船下,江水湍湍地流。
「不,我們在一起。我們說好了,在一起的。」
回來的人開始講重慶的故事,重慶小三峽的故事。
「後來,大家都說我們是那個了,我也就這麼以為了。」她笑了,心碎成了碎片。
他們依然躺著。屋裡的人逐漸走空了,只留下他們,一上一下地躺著。
房間裡的人都睡著了。
「你父親也不會放過我的。」
高高的石峭,在這石峭後面,有一個萬縣。
「大煙泡子?」
「人都是這樣。」
「我呢?我父親會打斷我的腿。」
「謝謝囉!」她一點都不客氣,轉身就走了,像是怕他變卦。她一蹦一跳地向碼頭上走遠了。
「我也是。」她說。
「要能洗個澡就好了,」他又說。
「到處是潮的。」
「不。當我踏上輪船的那一瞬,我就決定了。我知道,我們是不會有退路了,沒有退路。你想想,人們將怎樣議論我們。」
他看著灰色的石峭,逐漸逐漸變黑。
「我們不買,什麼也不買。」她對他們說,掙脫出他們的包圍。
「不曉得,以後沒再和他聯繫過哩。」
「我要找你三角錢。」她打開一隻自家縫的錢包,找著零錢。
「本來我也想去黑龍江,結果政審沒通過,我爸爸參加過三青團。」
男的還在量,似乎怎麼也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陽光黯淡了。
他們沉默著,走完了木板,踏上了台階。一群孩子呼啦啦地將他們包圍了:有的提著幾簍柑橘;有的挎著一串竹籃;有的挑著兩盤小磨;有的挾著幾卷蔑席。
「我只是喜歡和你在一起,聽你說話,看你做事情,就是這樣。」
天色微亮,她的臉色蒼白極了,眼角的紋路十和*圖*書分清晰,像是極細極細的刀子深深地刻出來的。
二稿:一九八五年二月七日上海
「隨便哪一個吧。」
「我?我不想回去,我是真的不想回去。」
「雲南也有石林。」
「這是大家教養。」
「筷子不能碰得碗響。還要用公筷。就那麼幾口人幾個菜,碗筷到倒要洗一大堆。」
「要不要睡一會兒?」他問。
她眼睛亮了,放肆地抱住他的袖子:「我說這位叔叔,你就買了吧!我不會叫你上當的。」
前邊有燈光,江面開闊了,船嗚嗚地鳴叫起來。
「她不會和你結婚的。」
「小朋友,我們真的不買。」他回過頭去和她說。
她看著他。
「吃廣柑吧!」他動手解簍子上的小繩,遞給她一個又大又黃的柑橘。
(全書完)
「你醒了?」他問。
他忽然笑了起來。
他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小妹妹,我真的不買,買了沒用啊!」
「是這樣?」他看著她,退後了一步。
石頭城緘口無言。
他看著她。
「我們要回去,人們將怎麼樣地興致勃勃地議論,議論個沒完。」
馬達突突突突地響。
他們坐在那裡。太陽很好,燦燦地照進房間。人走空了,都去排隊買中午飯票了。
他們一起走出去,排隊,等吃飯。船在兩壁石峭裡行走。石峭上有一些橘子樹。有一個人,對著輪船招手。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沒有什麼遺憾了。」
她在哪裡呢?
「其實我爸爸是個最沒用的人,糊裡糊塗地參加了三青團。」
她解開繩子,退下一隻竹籃交給了他。竹籃編得果然乖巧。平平的底,圓圓的身,扁扁的蓋,還編出了一道道的花邊。
「我?為什麼?」他驚訝地看著她,臉紅了。
「我總想去一個地方,和自己的地方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可是你舉止行動就和別人不一樣,很優雅。」
「我說,我們回去吧。」
過道裡,樓梯上,滿滿地站著人,他走不過去。也許她同樣地走不過來,他想。
「其實,你媽媽那時不來找我,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她說。
「一定是調包了。」
「你媽媽總也有對他好的時候。」
「那個麗麗,還是娜娜,她究竟叫什麼?」
他們擁抱著,聽著彼此的心跳,跳得平靜。
她搖搖頭,意義不明地笑了一下,含著手指頭。
她躺在上鋪,望著門外,光禿禿的山崖,有幾棵樹,一兩座小房子,再沒有人了。
「我有一個同學去了雲南,再沒回來過。據說他去了緬甸。」
在這石峭後面,究竟是怎樣的生活?
「我愛你。」他說。
「她……」他脫口而出,又煞住了。
「酸也行。就怕不甜也不酸。」他將一隻柑橘擦乾淨,用小刀戳了一個洞,用手擠著吸。像那一對年輕小夫妻的吃法。
石峭嚴嚴地鎖住了長江。石峭沉默著,緘默了多少故事?不知道。
他看著籃子:「真不錯呢!」
喇叭裡在叫,佈置著晚飯。人們醒了,翻身坐起,準備著去夜餐。
「我是有牽掛的人了。」他笑了一下,眼淚流了下來。
「你真夠有魄力的。」
「你不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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