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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麥，賣了糧食，就蓋屋。」

「你在想什麼！翠。」

「好孩子，你保佑你七爺生個你這樣的好兒子吧！」

「這才對了。」

不是小子，鮑秉德也不洩氣。閨女小子，他都要，一樣的金貴。夢裡都做過幾回了，有人喊他大。

大溝對面，樹影地裡。有兩個人，在說話：

「我大說，咱是本分人，不是生意人。」

「做生意怎麼啦？」

他一個人從她娘家十里堡和*圖*書走回來，想想要樂，想想要樂。沒想到一個人都活到這份上了，眼瞅著沒什麼指望了，不料，山回路轉，又行了。他走到了大溝邊上，走過了撈渣的墳。風吹過墳頭，青草沙沙地響。他腿一軟，蹲下了，他想起了那瘋女人。他望著小小的墳，墳下黑黝黝的大溝水，不由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把土拍結實了。又停了一會兒，走了。

「這孩子hetubook.com.com也真奇，仁義得出奇。和鮑五爺的緣份也出奇，這是個小怪孩。」

「不能。我娘說是把糧食都賣了，總還要留一點兒。」

風吹過樹林子，一大溝的水微微蕩起波紋，閃閃地亮。

「生氣了？」

「我大說先還賬哩！這麼些年咱家欠隊上的賬不少，大說，做人要講個信義，借了賬不能不還。」

一顆石子扔進了大溝，蕩起一個水花，水花一圈hetubook.com.com一圈地盪開了。

「那得會坑人，心要狠才管。」

「沒準是撈渣把她給拽走了哩，他見我日子過不下去了，拉我一把哩。」

不過兩個月，他家裡的又懷上了。鄉裡來動員計劃生育，要他女人去流產，去結紮。他嘴裡答應著，第二天就把他家裡的送回了娘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想，以後來，我帶饃饃給你吃。」

「你家收這麼多糧食，還不蓋屋？和*圖*書」

「那房子，什麼時候蓋呢？」

莊裡噼哩啪啦的鞭炮響，起屋上梁哩。

他看看大溝，水，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滿地裡青的黃的，什麼不能吃？灰灰菜，媽媽菜。」

「我大說了，最要緊的是糧食。有了糧食，什麼也不怕了。再說——」

他又望望墳，墳上的草在月光下發亮。

鮑秉德家裡的生了，生得毫不費難。人到湖裡喊鮑秉德，他忙不迭地往家跑。剛到門口，還沒擱下鋤和-圖-書子，裡面就「嗷」的一聲，下地了。是個大胖閨女。

他抓起一把土，拍在墳頭上：

「生什麼氣？我是怕為了蓋房子，把你餓毀了。我知道你是個大肚漢。」

「都說這孩子懂事。這麼小，就這麼仁義。」

「一街都是做生意的，一街都是狼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吃得你生浮腫病。我大是生浮腫病死的。」

「再說什麼？」

「你家咋不去做生意？光死種糧食。也種點別的，上街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