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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諜

作者:文亦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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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案情分析

三、案情分析

胡連奎臉上得意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頹喪地說:「他說的很多,足夠把上海和附近地區的這些壞蛋一網打盡。但這有什麼用?這些人都是劉澄三之下的。我們要的是他的上頭。不單剷平冰山冒出水面的部分,還要消滅它藏在水面下的呀……」
胡連奎坐下來,長長地嘆口氣,突然問歐陽清:「你相信鬼嗎?」
「你不是說,這個都市大有改進,乾淨多了麼?」
「好像是做女秘書。」歐陽清說。
歐陽清細看劉澄三的供詞,一吐舌頭道:「我們遇到強硬的對手了。這樣嚴密的間諜網,我相信絕不是昏庸顢頇的清官員能組織起來的,一定另有高手,或是外國的情報專家幫忙搞的。」
歐陽清微笑,又倒了一杯白蘭地酒,且在胡連奎的酒杯中添了半杯酒。說:「你慢慢地飲,不要醉倒了。」他繼續說:「不要忘記,老胡,我們現在面對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物,一個非常先進的間諜網。他們似乎不喜歡用傳統的舊手法,因此我們不能以古老的方式來推測他們的行動。你已經捉住了劉澄三,那些舊人和劉澄三都有聯繫,劉澄三知道他們,因此就沒有用了。別忘記,幹情報工作最主要的是守秘密,舊人全部除去了,那些工作另由新人替補。那麼對我們來說,又將面臨一次更艱難的挑戰,因為這些新人中,一個也不知道他們是誰。且新組織中沒有劉澄三的舊部,你不能再利用劉澄三去擊破。你若想破壞他們,就要另想辦法!我懷疑,劉澄三是得到上級的指示,才把他的人全部供出來,讓我們幫他們清除。」
「不是他小心,」胡連奎更正他的話:「是他的上級小心,什麼都不讓他知道。甚至面都沒有見過,姓名地址也不知道。唉!這間諜網組織真嚴密。」
「我是說,為什麼他害怕。」
「不要緊,反正我已習慣了自己保護自己。」
「也許我是猜錯了。」歐陽清說:「也許他為了取得你的優待,保護自己的安全,才把自己的部下和有關的人供出來。但他不供出上邊的人,是希望這樣可以幫他賭博成功。」
歐陽清不理會他的警告,問:「剛才為什麼問,是我的主意還是老胡的?要是我的主意,你才同意。如果是老胡的主意,那又如何呢?」
「是不是老了?」歐陽清問。
「你瘋了嗎?」胡連奎跳起來:「他一進普通的監獄,是活不久的,很可能給人暗殺掉,我答應過……」
「也許我們應該和劉澄三談清楚。」胡連奎說。
「我早就注意了。許多應該想到的事情,也是我去提醒。以他的身份,應該在大事上比我更精明。你不提起來,我不敢對你講,自然也不好意思對他講。」
胡連奎胖手摸著下巴上的肥肉,想了好久,搖搖頭說:「我想,他沒有機會得到這種指示。哈德門不會做這種事情,我對這個大律師很信任,用不著懷疑他。」
陳武微笑:「我們是人呀!不能沒有感情。但我們會密切注意他,他需要幫忙的時候,就暗中提他一把。因此你在進行工作時,要和我保持聯絡。你讓他知道的,也要讓我知道,這樣事情就可辦得很完美。你同意嗎?」
歐陽清笑笑:「我有不少朋友,這些朋友你們是交不到的,只要和他們談談,就會知道不少內幕。」
「我是說,除了你以外。」
「不錯,是乾淨多了!」胡連奎點頭:「但監獄是永遠弄不乾淨的。如果你打掃一間房子,弄得愈清潔,那麼垃圾桶就愈髒。因為所有的髒東西,都丟到垃圾桶裡去了。監獄就是垃圾桶,用以丟置城市中的渣滓!那是另外一個世界,即使是你,在獄裡也難保住性命。」
「對了,正是女秘書。」她微笑點頭。
「在有安全保護的特別監房內,日夜監視之下?」
「和鬼魂打交道,將會送你上鬼門關!」胡連奎說:「我不想負責任!還是請陳武決定的好!」
「我的意思是老胡辦事能力退步了。你別誤會,我是很尊敬他的,他本來是我最好的幫手,但是……」
「我已說過了,這是我的主意。老胡反對我這樣做。」
「但另一方面,劉澄三知道幹間諜這一行的,鐵石心腸,無情無義,這些人未必因他不說而放過他。因為劉澄三知道內幕,總是心腹之患。所以他們也可能決定消滅劉澄三,一勞永逸地讓他閉嘴!劉澄三無法知道對方如何決定,因此陷在恐怖之中。」
「這下子你的收穫可真不小呢!」
但是歐陽清心中疑問可多哩!他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勁兒,很不對勁兒!只是還不知道不對勁兒在哪裡。
「是的。他害怕!」胡連奎開始抽煙,說:「我有四個親信日夜輪班監護他。但他心寒膽戰,身體不住發抖。往往在半夜裡會大聲叫喊著跳起來,一身是冷汗。你見過他,但現在也許認不得了。像個癟了氣的氣球,消瘦憔悴,變了形啦!」
胡連奎道:「也許我問得不夠徹底。想起來,我是沒有怎樣認真地盤問他,是他自己把一切說出來的。我以為他已經說出全部秘密了。」
如此精密的設計,使劉澄三根本不知道上司是什麼人,機關設在哪裡。他真害怕了,擔心自己若知道得太多,上司有了顧忌,隨時會殺害他滅口。因此再也不敢追查。且他深陷其中,身不由主,不能退出不幹。因為只要給上級看出他對和_圖_書工作厭倦,就有生命危險。
她和歐陽清相當熟悉,喜歡叫他「浪子」,當作親密招呼。
歐陽清笑著說:「這就是我經常讓頭腦放假休息的好處,才能靈活思想。我認為劉澄三口供並不完全,他有所保留,沒有把全部秘密說出來。因為如果他對這個間諜網的上層,一無所知,那麼他害怕什麼?不是很奇怪麼?
「那是你用腦過度了!你應該休息數天,像我這樣,設法輕鬆一下。跟漂亮的女人玩玩,這樣很快會消除疲勞,頭腦就清醒靈活了!」
歐陽清微笑,道:「你太擔心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犯人,沒有人要殺我,有性命危險的只有劉澄三。我只是旁觀,當劉澄三被害時,我也許會去救他。但我的任務只是認清兇手。我不喜歡劉澄三,認為他死有應得,不會為了他危及自己的性命。」
歐陽清又道:「我猜劉澄三在賭博,他知道一些更重要的秘密,但不說出來。他們知道他沒有說,假如說了以後,革命黨人會找這些人了。劉澄三希望以保守秘密為條件,使這些人放過他。
他拿到了情報,把它譯寫成密碼,送出去的方式是只要在他書房的窗外,掛一條紅色布片作為記號,不久就會接到電話要他將送出去的東西,放在某一地方,自會有人取去。
「當然,他仍是害怕得要命!」胡連奎說。
「天!有什麼比生命更寶貴的?」胡連奎猛喝一口酒。像他這樣不會飲酒的人,大口喝下去,頓時咳嗆起來,停一會兒才說:「他難道沒有想到,假如他不說,是死定了嗎?」
「你的意思是……」歐陽清不說下去了。
歐陽清點頭:「我想不出他現在要害怕的理由。你代替他想一想吧!假如你是他,有理由害怕嗎?」
「那很好!我們再見了。」歐陽清揮了揮手。
「不是絕對不能,只是能力有限。」
胡連奎提到的袁世城,是清皇朝的權臣,深得西太后慈禧的信任,訓練新軍,權勢炙手可熱。但在慈禧去世後,被清皇親貴族所排擠,辭官返里,暫時不理朝政。但他的潛伏勢力卻沒有消除。暗中佈置東山再起。現在趁著革命風潮,無能昏庸的清權貴應付不了這個局勢,袁世城就有了復出掌權的機會了。
「這也許是他沒有料到你會突擊搜查,以為放在保險箱中很安全哩!」
「他和你一樣,什麼時間都沒有空的。但你來見也一定有重要的事情,你進去好了。」方秋子說。
不錯,劉澄三只是冰山露在水面上的山尖而已,也可說是一隻巨大的多足爬蟲的一隻腳。砍去了並不損害整體,且還可以另外生長一隻替代。
「我有個理由,就是為了替小月報仇!她是個那麼純潔天真的姑娘,好像我的妹妹一般,就給砍了頭,掛在城門口,連收屍都不准!我發誓消滅這個間諜網,免得再有人像小月一樣慘死!」
「動腦筋……天!這些日子我連覺都沒有睡好過,即使睡著了,也不停地在動腦筋,可是想不出辦法來。」胡連奎苦惱地說。看他的面色的確有些憔悴。
「你的意思是劉澄三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把所知秘密全部說出來,而隱瞞的正是最重要的部分!」
「鬼魂雖然來去無蹤,但我們仍是有辦法捉住的!」歐陽清放下酒杯,心中已有了主意,說:「你馬上把劉澄三交出去,依法審判,定罪後關進普通的監獄裡。」
「那得動動腦筋!不管對方組織如何嚴密,總可找到破綻,把那些鬼捉住!」歐陽清鼓勵胖子。
「你瘋了,你知道監獄是一個多麼黑暗的地方?」
「例如幫會裡的老大邱彪!」歐陽清提出。
「我會去看他。」歐陽清站起來,說:「但這件事你一手安排就成了,為什麼要麻煩他,要他同意呢?」
「哈德門是不用懷疑的。他不會幫助罪犯。」歐陽清再問:「除了這位大律師,還有何人和劉澄三接觸過?」
歐陽清不害怕,自信地說:「我是懂得照顧自己的人。在進去之前,當然要查清楚,牢內有哪些好漢,有本領殺死我,而我會提防他們。很可能牢內沒有這種資格的人,對方就得派一個人進去。這個殺手會用我相似的方法進來,因此對新進來的人,要小心提防。你當然也會幫助我,對新進來的人,查清底細,如有可疑就先通知我。
「一個退步的人,能擔負他現在所做的重要秘密工作麼?」
歐陽清對這個人十分厭惡,過去和他的親信「玉面蜘蛛」金秀子,有過一番生死爭鬥,最後歐陽清殺了她。現在江南浪子又將和袁世城的間諜網發生衝突……
歐陽清笑笑:「我明白了,如果我有什麼錯失,你讓陳武去負擔這個良心上的責任。不過,我相信不會讓他負什麼責任的!」他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不過,老胡,你得弄清楚,我進哪一座監獄,劉澄三也該去那裡。要不玩笑開得大了。」
「因為我認為這不是個好主意。」他回答:「我的理由是,剛才你問老胡,有沒有人有資格承繼劉澄三的工作,他說沒有,但我知道有,至少還有三個人。」
「你為什麼冒這個險?」胡連奎問。
不錯,從每一個角度來看,哈德門是無可置疑的人。他很富有,為人正直,決不會做這種事。
「如果真如劉澄三所說的情況,對這個組織來說,他已經完了,沒有利用價https://m.hetubook.com.com值了。而且對他們沒有危險,大可忘掉這個人,而且他們只是失去了上海情報站和情報轉遞中心。現在應該另外找一個人,代替劉澄三,建立組織和恢復功能,在局勢險惡變化的時期,才是緊急的事。他們才沒有空來殺死劉澄三哩!因為殺死他沒有好處,且這一次不是劉澄三的過失,而是給發覺捉到了。那只是劉澄三的不幸。他沒有騙他們,沒有背叛,劉澄三不應受到處決的命運。」
歐陽清飲著白蘭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嚐著,沉默了一會兒,足足喝掉了半杯酒,然後說:「劉澄三已經完了,但他這一類人是不會完的。你想一想,什麼人能繼任他,幹這情報工作?」
「好!這主意不壞……」歐陽清笑著回答。
歐陽清聳聳肩說:「我還不能肯定。現在劉澄三還害怕嗎?」
「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歐陽清說:「在上海這個大都市中,龍蛇混雜各式各樣的人物都有!只要利之所在,殺頭生意也有人做。所以,對方決不會找不到合適的人。因為他們需要在這十里洋場中,建立情報組織,一定培植另外一個像劉澄三般的人!」
「嗯!好!真好……」歐陽清稱讚不已。說:「於是一個最能幹的秘密工作幹部,退出戰場了。但你有沒有想到,坐得太舒服了,腰圍會變粗,很快就會失去美麗的身材麼?」
「為什麼?」歐陽清認真地問。
因為哈德門是位視惡如仇的正義人物,對上海社會上種種黑暗骯髒的情形,攻擊不遺餘力。他曾公開聲稱:「如果自知有罪,還是不要找我的好!」
「劉澄三招供了?他現在身上有多少部分沒有刑傷?」
「有一點毫無疑問的是,劉澄三在那個間諜網中,除了搜集情報之外,還擔任著交通的工作,把長江各省的情報,集中轉手給上級。但他的上級十分厲害,使劉澄三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人都不認得。除了他自己手下的人,但這些人都給你清除了!」歐陽清說。
劉澄三大為奇怪,再三研究才發現牆的背面,那塊磚也是鬆動的,可以挖下來。他只注意正面牆,而對方挖了背面牆上的磚,取走信封,使他看不到這個人。
「有這樣的事?」歐陽清也覺得奇怪。
而指示劉澄三放情報的地方,總是在冷僻荒野,無人注意之處。有一次,劉澄三好奇心起,他在一垛牆上,按照指示將第幾塊磚挖下,放入一個小信封,內放機密情報。他躲在不遠處草叢中,希望看到來取信封的人。但等了很久很久,沒有人走近,更沒有人來挖磚取去。他又回去檢視,發覺牆洞中的小信封早已不翼而飛,被人取走了。
「謝謝你……」歐陽清推開裡面辦公室的門進去。
「沒有了。」他搖搖頭,站起來走出去了。
「我。」胡連奎承認。
「不!我不能這樣做!」胡連奎漲紅臉,不住搖頭。
「這是一件好事呀!」胡連奎說。
「他今天早上,從武漢回來,現在正在樓上的房間內忙著。你就上樓去看看他吧!」胡連奎說。
「真可惜,今天是沒有空。你的老闆現在有空見我嗎?」
歐陽清說到這兒,突然想起一件事:「告訴我,劉澄三落到你的手中後,有什麼人跟他聯絡過嗎?」
「對!這正是我所懷疑的。」歐陽清說。「也許我應該再盤問他!」
「他自己本來該有法律顧問的。」歐陽清說。
「得!你可不能轉壞主意!」陳武警告他。
「然而劉澄三還是怕得要死,為什麼?他不是傻瓜?我們想得到的道理,他也應該想到呀!」歐陽清接過酒杯,飲了一口說。
陳武聽完了歐陽清的話,問:「你進監牢去監視劉澄三,是老胡的主意,還是你自己的主意?」
歐陽清明白,劉澄三的落網是一件大事。不曉得內幕的小市民們,拊掌稱快,正集中眼光注視案件的發展。希望他判重刑,或是槍決,要是想把劉澄三的案子不了了之,胡連奎再有辦法,也沒有這個能力。
陳武抬起頭來看看他:「嗯!你對上海黑社會知道得不少。」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胡連奎抬頭望他。
歐陽清一拍胸膛:「我不怕,我有辦法!我可以指證!」
陳武年紀比胡連奎略微年輕,英氣勃勃地在聽電話,看見歐陽清進去,一招手請他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他仍是和電話中的人說話。
「怎麼樣?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歐陽清說:「我沒有你們救國救民的偉大理想,但我基於個人的愛憎和正義感,我要捉鬼!和他們誓不兩立!」
「沒有!我不是傻瓜,不會讓他和外界通消息的。」胡連奎道:「而且他的朋友也不是傻瓜,現在找劉澄三,幫他的忙,會引起我們的注意,加以調查。他們想惹這麻煩?嘿!躲都來不及躲,哪敢和他聯絡?」
「是劉澄三要求哈德門的。」胡連奎說:「事實上是劉澄三托我,替他聘請這位大律師。劉澄三叫我告訴哈德門,他願意招供認罪。而哈德門顯然因此而接受委託。劉澄三販毒,鐵案如山,他決不可能無罪釋放,只可將功贖罪,希望法官開恩,獲得輕判而已!也許哈德門認為他可以勸劉澄三,把所知秘密供出來,消除煙毒的禍害。這樣,在哈德門說來,是為社會做了一件好事。」
「哈德門接受了劉澄三的委託,辦他的案子?」歐www.hetubook.com.com陽清問。
「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工作。他說,他一定要貢獻所有的力量,完成消滅間諜網的工作,如果不讓他做,老胡會死不瞑目,終生遺憾的。我們只得讓他參加了。」
歐陽清微笑,表情十分輕鬆,握著酒杯細細欣賞淡黃色酒液,緩緩地說:「老胡,別那樣沉不住氣。這正是我的計劃,讓他在監獄裡被殺掉好了!」
「在監獄內的出來是不容易,但監獄外面的人要進去並不太難。我只要犯一點兒罪就行了。譬如,我打傷了一個人,我被捕判罪,就進牢去了,自然這是假的,你得保證放我出來,不留下犯罪案底。這件事你是辦得到的。」
「但他估計我們的力量,敵不住這些人呀!或是他知道是什麼人,但沒有證據,不能證明。說出來徒然打草驚蛇,有害無益。另一個理由是,劉澄三知道這個人,或是這些人,是我們不容易找到的,起碼是短時間內解決不了這個組織。而在這時間內,對方已經先派了人,對付劉澄三。他也知道你不能永久地如此保護自己的。遲早他要受審,判刑關入監獄內。那時他就不能享受特別的安全保護了。」歐陽清一杯白蘭地已飲完,再斟了一杯。
「當野草再生出來的時候,我們再燒一次。」胡連奎說,「這樣的燒是可以,但沒有除根,要燒到什麼時候才結束?革命事業卻不允許這些野草的破壞呀!」
「……」胡連奎猛烈地咳嗽,幾乎把酒杯都丟掉了。直咳到聲嘶力竭,才抬頭看歐陽清,喘著氣問:「你去監視?」
陳武笑笑點頭:「好吧!既是你的主意,我同意你去,不過你不要後悔,正如老胡所說,監獄是一個垃圾箱,那裡裝滿了垃圾,髒得很哩!在那裡面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你一定要這樣做,就和方秋子研究進行的細節。」
「絕對不能?」歐陽清問。
「但他也不能永久地受到這種優待呀!」
「你聽我講,在監獄中殺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們派殺手進牢行兇,和殺人後出來,都沒有那麼方便。兇手在殺人之後因不能立即出獄,我們捉住了他,就可追查出是誰指派的。因為派一個殺手入獄行兇,不是簡單的事,要經過多重手續,很多關係,這些都是線索。」
「是的,歲月不饒人呀!你有沒有注意到?」陳武嘆了口氣。
胡連奎點頭道:「不錯,聽說狼子野心的袁世城幕僚中,有個情報專家,他曾在日本特務機關黑龍會幹過。那套間諜組織可能是他策劃主持的。但這個專家從不露面,探聽不出他的姓名和住處。他隱身幕後,指揮這個鬼魅般的間諜網,我們真要小心呀!」
胡連奎面色凝重,仍是不以為然,說:「這是不能保證的。如果你入牢的秘密目的,被對方發覺,你可能是被殺害的第一個目標,你活不到看見誰殺死劉澄三。」
「是呀!他什麼都說了,而唯一的條件是要求我,將他安置在一個安全地方,不是監獄。」
胡連奎聳聳肩道:「哈德門大律師,你總聽過他的大名。」
「為什麼呢?」歐陽清問。
「這不是玩意兒!革命運動發展得很快,在全國各地如火如荼地展開,陳武要處理那麼多的事情,實在忙不過來。於是找我幫忙,使他減輕工作,專心處理最重要的事情。」方秋子頓一頓,又說:「至於我呢?年紀也不輕了,冒險也冒得夠了,坐在這兒辦公,舒舒服服,有什麼不好!」
「鬼是無影無蹤的,就是在你身邊,也不會發覺。這個間諜組織真像鬼,使得我們難以追查……」胡連奎又重重嘆口氣。
他看見歐陽清進來,忙站起來熱烈歡迎。
「那你認為我們該怎麼辦?」胡連奎問。
「英俊我不否認,但年輕……我是不敢冒充了。」他心中還有一句話,只是沒有說出來,怕刺|激她的芳心。「你和我一樣,都不年輕了呀!」
胡連奎仍是不同意,提醒歐陽清道:「你有沒有想到,監獄裡殺人,通常是不容易查明的。發生一場集體的鬥毆,人死了,目擊者不會指證是哪個下的毒手。正如你所說的理由,他們留在監獄裡,不能出去,指證了對自己有害無益。」
「我說,你一定要坐牢。但我可以特別安排,把你不關在和別個囚犯一起的囚房內。且有可靠的獄卒,日夜照顧,負責安全,不會有人會謀殺你!」
這可見收取他情報的人,在劉家附近不遠處,沒有瞭望站,用望遠鏡注視劉家書房窗外的暗號。或是有人經常走過劉家門外的街道,注視窗口有沒有紅布掛出。
「你可以指證?」胡連奎張大眼睛問:「這話什麼意思?」
「這的確不是很多人知道的內幕。」陳武道:「但是假如老胡仔細想一想,至少可以想到邱彪!」
方秋子低頭看看自己,說:「我以為你從來沒有注意過我的身材。」
「也許是這樣吧!」胡連奎不善飲酒,不知細細地品嚐,他又喝了一大口,說:「總之,這個間諜網像鬼魂一般,我們難於偵破鬼魂的秘密。」
「……」歐陽清皺緊眉頭,又沉思起來,胡連奎又道:「你為什麼這樣問?想到了什麼我沒有想到的事情?」
「是的,他和律師談過一次話。」胡連奎說。
陳武說:「假如是老胡想出來的,我就要詳細研究了。」
歐陽清突然阻住他說下去,急說:「我知道你已告訴了我,但https://m•hetubook.com•com我說的是現在!現在他還害怕嗎?」
「好呀!我真喜歡和秋子合作……」歐陽清高興地笑了。
胡連奎震顫的手,拉開右手邊的抽屜,摸了一會兒,找到一個瓶子,急急地拔開瓶蓋,倒了一杯大喝一口。
「方秋子,你做女秘書?以前你是不幹這一行的呀!」
「這正是令我睡不著的事。」胡連奎皺緊眉頭,一副苦臉。說:「租界上洋人講究法治,抓到嫌疑犯一定要審判。目前我只是用偵查的名義,把劉澄三扣在手中。我是打算完全消滅了間諜網,才把劉澄三交出去審判。但是事情意外的棘手,而洋人一直在催我,要我給他一個結束偵查的日期,以便正式控訴。這洋人野心勃勃,想從破了這件大販毒案中,表現自己的能力,使他陞官!若是換別人我也許可以一聲不響地多扣一段時期,甚至不必審問。但劉澄三則不能,他在上海社會上有名氣,有地位,他給巡捕房抓了,外邊已有不少流言……唉!你明白現在我的處境很難呀……」
歐陽清仍是很懷疑:「他究竟告訴了你多少?夠不夠你把這些人一網打盡呢?」
「當然像今天你還是沒有空的。」方秋子幽怨地看看他。
「哈德門?」歐陽清睜大眼睛,手中的酒杯差點傾翻了,說:「他請這個洋律師?」
「但他如果被殺掉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他死了,秘密也隨之消失。他活著,也許我們還有機會使他說出秘密……」
「我不相信你問出了真正的秘密。他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險,還是閉口不說,可見他一定有難言之隱。」
「因為我會在監獄內監視!」歐陽清說。
歐陽清不住搖頭:「沒有用。假如我是劉澄三,也不會告訴你。他只能作這個賭博。這樣的賭,他還可以有一點贏的希望!」
歐陽清和陳武是老朋友,他們之間合作過好多回。而胡連奎這個朋友,也是陳武介紹給歐陽清的。
「哈!哈!他一寸皮膚也沒有損破!」胡連奎笑得那麼開心:「只是頭髮脫落了不少,不過這不是我拔的,是自動脫下來的。我早和你說過,我的武器是製造恐怖,逼迫他招供!真可惜你沒有機會從那個小洞中欣賞他。劉澄三害怕的情形,簡直膽都嚇破了呢!後來,當我走進去時,他快要擁抱我、吻我了!信不信由你,他簡直視我為救星!我是親手毀了他一切的人,但到這當口,他聲淚俱下,求我救救他,不要給人害死!」
「你給感情所支配,那會影響工作的。」歐陽清提醒他。
「唉……」胡連奎嘆口氣,將桌上一疊文件推給他,說:「你還是自己看吧!我不想多費唇舌,請你研究一番,看看有什麼線索可追。」
「為什麼他不害怕?」胡連奎問:「現在他沒有理由害怕嗎?」
劉澄三收取外地情報之前,先接到一個電話,用暗語指示他,到某地大樹孔中,或是廟宇的香爐底下,收取情報,每次地點不同,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放的。從來不和送取情報的人見面,就是路上相遇,也各不認識。
「他真給你用恐怖手段征服了?」歐陽清微笑。
「他有律師嗎?像他這樣的人,總聘有法律顧問。」
他上了二樓,進入另一間辦公室。那辦公室外,還有一間較小的房間,坐著一個美麗的女郎。她的確生得十分漂亮,不過年紀略大一點,接近三十歲了。是一朵已經盛開的花朵,但還沒有開始凋殘,只是不會開得更好了,也許明年今日再見到她,她的青春艷色會打一個折扣,再過一年,又會再打一個折扣,如此一年年地消逝了青春,消逝了美麗。一個女人過了青春的巔峰,就會走下坡路,一年不如一年地凋謝了,不過她現在正在巔峰上,還沒有向下走。
在四天之後,歐陽清又遇見胡連奎,那是在租界內一幢洋行的辦公樓內,這是革命黨人的秘密機關,外邊掛了洋行招牌,免得人們注意。胡連奎抽出時間,每天到這兒來一次,處理一些事情。
歐陽清懷疑地問:「你不把他關入監獄,放他在什麼地方?」
她對歐陽清盈笑:「好久沒有見你了,浪子,你還那麼年輕英俊!」
「劉澄三似乎很小心,並沒有把那些比他大的人供出來?」歐陽清明白胡連奎頹喪的原因了。
「但劉澄三不能算個好間諜。他的保險箱中,留下許多轉送出去的情報底稿,沒有把它銷毀。如果是個精明的間諜,就會將它全部燒光,不留一點兒痕跡。嘿……要是他這樣做,我們辦案就棘手了!」胡連奎說。
「他顯然對法律顧問也不信任了。這也難怪他,和他打交道的是那種律師,他能放心麼?」
「同意!」歐陽清點頭:「但你天南地北馬不停蹄地奔波各地,我怎麼和你聯絡?」
「你要麼?白蘭地!」胡連奎也倒一杯給歐陽清,說:「不要停,說下去,說下去!」
胡連奎抓抓腦袋,想了一下,搖頭說:「我想不起來哪一個人可能代替他。」
「什麼,陳武回來了?」歐陽清心中一陣高興。
「沒有了。」胡連奎說:「我又不是傻瓜,會讓他有機會和別人聯絡!他一直在我的親信監視下,沒有人能夠和他秘密地說一句話。」
胡連奎迷惘地看著歐陽清,搖頭不解,問:「我不明白你的話。假如他們要培養一個新的劉澄三,成立新組織,為什麼要清除舊人?把舊人留下來,做事豈不是更方便麼?」
m.hetubook.com•com這……」胡連奎呆在那裡,凝視歐陽清,眼睛漸漸地明亮起來,驚喜地說:「呀……你真是個天才!了不起!我現在明白了,你想到了什麼!高明!高明……但請你詳細地說出來,你對劉澄三的看法。」
陳武很同情他,不住搖頭說:「我很喜歡他!因為像他這樣的年紀,很難接受革命思想,一般的都是頑固保守,反對革命,做個忠君的保皇黨!而老胡卻不一樣,他能投入革命陣營,貢獻不小。他的年老退化,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我們要幫助他。」
「這簡單!你找方秋子,她會把消息轉給我,也會轉信給你。你只要和她多聯絡就是。」陳武說。
「當然害怕,我已告訴過你了,他……」
那文件寫得十分詳細,包括了劉澄三的口供。但他的供詞對消滅整個情報網而言,的確沒有多大用處。
「……」胡連奎低頭,眼皮也垂下來了,他為歐陽清激動的感情感動了。
「哼!我才不像你,女人,女人!老是泡在女人堆裡!」胡連奎想再說幾句責怪歐陽清的話,但又突然停住了,皺著眉頭說:「難道我的頭腦真有問題?忽略了什麼?」
「不錯,監獄是另一個世界,但是要進監獄去殺人,是進去容易出來難,因有高牆和鐵柵圍著。這比外邊殺人,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去,困難多了。你說是不是?」
「這是不會弄錯的。」胡連奎說:「劉澄三招出的人,都關在一座監獄中。他只好關進另一座牢內。假如同關在一起,嘿!那是送羊入虎群,那些人會把劉澄三生吞活剝!」
歐陽清拿起文件細看,胡連奎在房間內踱來踱去,他的得意神情不見了,代之是煩惱。
歐陽清笑笑,說:「我在想著,劉澄三和他有關的人,除了他的上級,全部給我們掃除了。」
「對劉澄三這種人,你似乎不必遵守什麼諾言的。」
「鬼……」歐陽清被問得滿頭霧水,莫名其妙。
「那些密碼和文件呢?從這方面有線索嗎?」
「你以為我在做什麼?」她反問。
歐陽清斜坐在桌子角上,拍拍胖子的肩道:「老胡,別那麼洩氣,我們捉鬼!」
「是呀!看看我在大掃除中掃出來的垃圾,你也不能怪他害怕。不說間諜部分,就是販運煙土毒品的,就有不少人正要殺他滅口。而可以信任的人,又沒有能力保護他的性命。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我!他哀求我,只要保護他,讓他活下去,他願意什麼都說出來……」
「這真是奇怪的搭配,是嗎?」胡連奎雙手一攤微笑。
「你還有什麼疑問嗎?」陳武問。
等陳武掛斷了電話,他們不用客套,開門見山地談論劉澄三的案子。
歐陽清難以置信地不住搖頭,問:「你是做陳武的秘書?他什麼時候開始對這玩意兒感到興趣,聘你做女秘書?」
「為什麼……」胡連奎愕然看他,反問:「什麼為什麼?」
「也許結果並不好!」歐陽清慎重地提醒胖子:「我剛才說過,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野草終究會再生出來的,這個間諜網決不會放棄上海,他們一定得再培養一個劉澄三這樣的人。所以我懷疑是他們的上級指示劉澄三這樣做。把所有和劉澄三有聯繫的舊關係都理清楚了,以便培養一個新組織。」
歐陽清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貪婪的眼光打量她的身材,說:「我一直都注意,一直在打壞主意,可惜一直沒有空閒實行那些壞主意。」
劉澄三出身黑社會,爬上今日的地位,利用他的商業為掩護,販毒之外,幹破壞革命的間諜勾當。他不必自己去刺探情報,手下有一批人,混入了社會各角落,替他搜集情報,再由他用密碼傳送出去。除了上海附近地區的人,由劉澄三負責指揮,其他長江各省的情報,也會送到他那裡,再由他轉送出去。但劉澄三和這些外地的間諜,卻沒有直接聯繫,只曉得一個號碼,連姓名地址都不清楚。
胡連奎聳聳肩說:「好吧!你要這樣做,我只是勸你要小心。但請你和陳武同志談一談,他如果同意,就這樣進行。」
方秋子咭咭地笑起來:「為了革命,我也曾殺過人,幹了不少秘密工作。但這並不表示我不識字,不會處理文件。我有本領做好秘書。」
在革命團體中,雖有不少能幹人員,但經常還是會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陳武就找歐陽清,請江湖浪子出手相助,由於歐陽清敬佩革命黨人的崇高理想,他出生入死地為他們幹了許多冒險工作。
哈德門有錢,有社會地位,他做律師,是為了伸張正義,決不是為了錢,因此不必為生活而擔心。凡是他認為罪不可赦的案子,決不承接辯護。他的正直道德觀,一向受到上海中外人士的敬仰。
「這個律師可靠嗎?」歐陽清問。
歐陽清擠擠眼睛,又問:「秋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只要我們徹底消滅了間諜網,捉盡了可能會謀害他的人,劉澄三就用不著擔心了。因此我知道他只有盡力和我們合作。」
歐陽清笑著說:「這些日子你真忙呀!在巡捕房內是大舉掃毒,在這兒是消滅了劉澄三勾結的奸細!」
「密碼在劉澄三的幫助下,很快就全部破譯,都是和革命有關的機密情報。但這些情報送給哪一個,劉澄三也不清楚……」
胡連奎笑時,好像尊彌勒佛,很是可愛的。他道:「不錯,大掃除之後,社會上是清潔許多。革命行動更可保持高度的機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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