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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諜

作者:文亦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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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疑點

七、疑點

歐陽清微笑:「我做的工作,哪一件不是危險的?而且我也很希望半途中有人阻止我。這個人不一定會成功,如果我將他捉住了,我們又可增多一點情報來源了。」
方秋子無可奈何地一笑:「沒辦法,我是不想走,但公事太多了。唉……」
「劉澄三的女兒。」歐陽清說。
既然胡連奎辦事能力退化,陳武不得不暗中相助,處處留神。但是他們又不能讓胡連奎知道,傷害了他的自尊心,因此歐陽清暫時不和陳武直接聯絡,而是方秋子代為轉達。
「本來是在香港一家教會學校中讀書,但現在已是放寒假了,她離開了學校,目前究竟在什麼地方,我們還查不到。」
「難道你認為這不是我們要找的女兒?」方秋子問。
「梅文昌住在上海,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在一幢豪華的別墅內享著清福。關於他的傳說很少,但是我們的人去調查了。當然是不露形跡的調查,但你認為這樣做值得嗎?我的意思是把人力耗在調查這個人身上?」
但歐陽清表情嚴肅地說:「我現在沒有時間,你的上司呢?」
歐陽清面色凝重,說:「這不是我的顧慮太多。你有沒有想到,劉澄三為什麼這樣害怕?很可能他們有一個人在她的身邊,隨時可以動手殺她!而她認得這個人。假如有人知道我們正在查她,她可能給殺掉滅口!」
方秋子伸手拿過手提袋來,取出一張照片遞給歐陽清。
「我不知道,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更需要一切有關的資料。」歐陽清說。
「是的。很有效率!斷了一隻螯的蟹,很快地又生出一隻螯!繼續工作!」胡連奎說。
「你趕快去辦這兩件事。現在我想休息。」
歐陽清搖頭:「我沒有二十天的時間,明天就要出發了。」
「那你給我機會,讓我再救你一次性命吧!」歐陽清說。
「修理電話!」門外有人回答。
「那麼,這個間諜網又恢復破壞功能了?」歐陽清問:「你找到了麼?是誰替他們主持的?機關設在哪裡?」
「革命不是為了自己做大官,而是救國家,救老百姓,你不想想,這些年來清政府把中國弄得多麼糟?老百姓多麼吃苦!所以,革了清政府的命,中國才有希望!」歐陽清學著陳武的口吻,居然宣傳起革命來。
「最理想的人是邱彪!」胡連奎說:「他的幫會關係,一向是親近清官府的!」
「十七歲。很漂亮哩!我們弄到了她的照片。」
「這真有趣了。看來鬼諜的首腦,是另外派了一個無形無蹤的鬼魂,在上海主持諜報!」歐陽清說。
「好!你肯出手相助,那是最好了……不過,你等一兩天吧!讓我選擇幾個值得動手的大目標,再通知你。」
等歐陽清穿好衣服出來,陳武嘆口氣說:「事情真不順利,劉澄三竟這樣死了。」
「謝謝你。」歐陽清說。
「至少我們消滅了這個間諜網設在上海租界內的重要據點,使鬼魂的活動大受影響!」歐陽清問:「關於這方面,有什麼消息嗎?有沒有聽說,他們在這裡重整旗鼓?」
歐陽清要得到梅文昌的資料,方秋子原可打個電話給陳武請他立即吩咐手下搜集,但她不能這樣做,誰知道歐陽清寓所的電話,是不是給人接了支線在偷聽呢?他們的對手神通廣大,這種事未必就不能做不到,所以方秋子只好離開這裡,到外面借用公用電話,打給陳武報告。
「你是想分魚?」歐陽清問。
歐陽清問:「你知道不知道,這是革命?」
「好呀!我就跟著你,只要用得到我田進的地方,就革皇帝老子的命!」
「有很多本領高強的人,你都不知道哩!他們不喜歡出風頭。」
「嗯!嗯……」田進想了很久,點頭說:「你的話也有道理!咱們給洋鬼子欺侮,這口窩囊氣,也真是受夠了。革命之後,難道真的不受氣了?老百姓真有好日子過?」
歐陽清仍是不放心,問:「你們怎麼知道劉澄三有個女兒在香港求學?我看過劉澄三所有的資料,都不曾提到他有個女兒;就是學費也不是他付的。因為他的收支帳冊上,沒有記下這筆支出。」
「杭州。」歐陽清說:「我今天去見過胡連奎,我同意應該試試他的計劃。我沒有和你談過他的計劃?」
「知道了!我的老家長!」歐陽清扮個鬼臉,進浴室去了。
那是一張在照相館內拍攝的照片,劉澄三的女兒身穿一套西式女裝,手中拿一柄花洋傘,站在繪畫的西洋花園佈景前。確實是個十分時髦而又漂亮的少女。再看她臉上的甜蜜笑容,是那麼天真可愛!
「……」歐陽清注視照片,雙手正微微發抖。
「……」陳武想說話,又忍住不講。他走出去,方秋子送出門。
「你有沒有調查邱彪?」歐陽清問。
「有一點資料。」方秋子說:「這個人是生意人,很單純,不難調查。他娶了梅心蘭的母親何美芳,生意越做越好,漸漸發達起來。你看他把梅心蘭送到香港進最貴族化的教會學校,就可知道他富有的程度了。」
方秋子走過去拉開房門,陳武站在門外,對他們點頭。
三天以後,和-圖-書方秋子又去歐陽清的寓所,躺在他的身邊說:「搜集梅文昌的資料,是需要多花些時間的。初步的調查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他不是個罪犯,在巡捕房中沒有他的檔案。而我們要查他近二十年來的一切,這是相當費時的。」
「他媽的!」田進罵出粗話來:「革誰的命都跟我沒有關係!我不想做大官,且也輪不到我做!嘿!沒興趣!」
「一天二十四小時,每一分鐘我們都注視著邱彪的行動,很可能比他自己還要清楚呢!但是沒有用,繼承人不是他!因為主持這情報網的首腦,沒有選中邱彪!」
「真可惜,外邊天氣那麼冷……」歐陽清拍拍她的臀部:「不怕凍壞麼?」
「你很累嗎?」方秋子已回房來,問他。
「你開玩笑嗎?劉澄三雖有好多個情婦,但他沒有正式的妻子。且這些女人也沒有替他生過一子半女,哪來的女兒!」
「是呀!我看浪子很疲倦了,就在這裡躺一會兒吧!」
「但他是個很可愛的男人,很多女人為他著迷哩!」方秋子又說:「陳先生,謝謝你關心我,我自有主意。」
「你問我?這正是我想問的話。有什麼工作可派給我做?我休息了數天,精神正旺盛哩!」
「你說下去……」歐陽清很有興趣地聽。
「咳!去你的!鬼檔案!」歐陽清氣得雙手亂揮,說:「這不是說說而已,我真會這樣做!我不喜歡你們的檔案!」
「我會收集梅心蘭的照片,特別設一本照相本,照了珍藏起來,獨自觀賞。」方秋子說:「以劉澄三的財勢,他會經常派人去香港,偷|拍這女孩子的照片,他見不到人,更應該收集照片觀看了……」
陳武側著頭在想:「田進,我沒有聽過這名字。」
「老田,你這個人真現實!」歐陽清搖頭。
「噢!原來是用長鐵釘的人!」陳武說。
「這是個倒轉過來的計劃。既然查不到間諜網的主腦,那麼找他的分支機構,從那裡可能也會發現頭兒的!在許多城市中,都有像劉澄三般的人物,不過是比較小一號。我向他們開刀,用類似對付劉澄三的方法對付他們,也許其中有一個,會告訴我們一些有價值的情報。同時又幫那個地方清除了敗類……第一個目標是杭州!」
「不像你懷疑的,做的生意很正當。」
「那我掛電話了。我們見面,五點以後。」
方秋子搖搖頭說:「沒有說過。」
在兩支香煙之後,方秋子瞧著他的神色,問:「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方秋子對他含笑,說:「今天和上次不相同,我不需要叫喊,你躺下來吧!」她拍拍床褥,媚笑是十分動人的。
「他有女兒的呀!」歐陽清說:「這是我要請你做的第二件事情,我想知道她在什麼地方,請你幫我查出來。」
「這些事我們甚至不必重新調查,因劉澄三落網後,他的口供記錄得很詳細。且因他的案子受牽連被捉起來的人,他們的口供也可參照研究。這些口供問得很詳細,什麼都問,自然也問了有關女人的事情。因此對劉澄三和女人的一筆風流帳,巡捕房中留下很詳細紀錄。我們獲得的副本,也是相同的一字不漏。
「這個你倒不用擔心!」方秋子說:「我們得到這張照片,並不花很大的功夫。當我們查出她在香港教會學校內讀書,並沒有派人去,而拍一個密電給在香港的我們的人。你是知道的,這種教會學校是非常貴族化的,不是十分有錢的人,付不起昂貴的膳宿學費和其他費用,所以學生並不太多。在香港的我們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同學,知道她在照相館中,最近拍了一張照片,底片還留在照相館內,我們的人花了一點錢,偷偷地自攝影師手中,添印了一張照片寄來。這事情做得十分秘密,不會給人發覺的。」
但歐陽清不想和任何人說出這件事,甚至對陳武也是有所保留。暫時他要把這秘密埋藏心底。
「正是!」方秋子點頭:「劉澄三的確有一個女兒。」
「所以……」歐陽清頓一頓說:「這件事情值得研究清楚。」
「得!花言巧語,少肉麻!就說你很忙,也該撥個電話來,別那麼無情無義呀!」方秋子說。
「嗯……在香港讀書,有多大了?」歐陽清問。
「在上海租界上?又設置了情報站?」
「這個梅文昌假如有可疑的地方,是運氣太好了,做生意一帆風順。經營什麼都賺錢。」方秋子笑著問:「你相信命理嗎?傳說是何美芳有幫夫運,和他的命正配合。因此娶她之後,發達得很快。」
「許多人娶了好多個女人,連屁都不放一個。也有許多人卻生了不少私生子女。你以為劉澄三是不能生育的男人?」
「現在有什麼事情要我做嗎?」田進問。
「但……強龍不敵地頭蛇!你是外地來客,目標顯著,一下子就會給他們暗算了!」
「我剛洗了澡,還沒有穿衣裳,你就來了。」歐陽清走向浴室說:「好啦!你坐一下,我去穿衣!」
「我是推算出來的。你知道,上海是個情報轉遞站,長江流域的秘密消息,都是從這兒轉送的。www.hetubook.com.com我們發覺有若干秘密情報,仍是照常地在洩露,因此革命行動受到不利的影響,又有幾位同志犧牲了性命。」
「沒有,我很忙呀!」歐陽清說:「秋子,我正在想你哩!」
「但……你為什麼認為劉澄三有個女兒?」陳武追問。
「能挑得起這副擔子的人選並不多,他們總不會叫一個沒有經驗的毛頭小伙子去幹這件事啊!」歐陽清說。
因為歐陽清閒在家內,應該已給那些監視他的人一個印象,是歐陽清在劉澄三死後,沒有什麼可查了,已停止了工作。
田進見他微笑不答,又輕輕地問:「這樣大的魚兒,一定值不少錢,有很多油水,是不是?」
「我不相信命理,也不相信運氣。你們要對梅文昌作深入的調查。有關他的人,和與他合作的人,一切的一切,都要查個一清二楚。」歐陽清說。
「老田,不要抱怨!我們之間的聯絡,必須十分秘密。你是明白的,我們現在要釣的是一條大魚!你從監牢裡出來,沒有什麼困難嗎?」
「我要吃飯的呀!」田進說:「你救我的性命,我也救過你的性命,我們兩不相欠。難道你還要我一輩子替你免費服務嗎?嘿!門兒也沒有!」
「在這裡?」陳武皺皺眉頭,看方秋子。
「這又是檔案內的記錄告訴你的?」
歐陽清放下電話,去斟了一杯酒,慢慢地飲著,一面仔細地分析胡連奎剛才電話中告訴他的話。
「我們的工作效率很高,有很多同志,當然有辦法查得到。」
田進搖搖頭,嘆口氣說:「租界內是洋人世界,洋律師出面具保,巡捕房還敢不放人!嘿,真方便哩!」
田進疑惑地望著歐陽清,說:「奇怪,你一向是很少找人幫忙的,獨來獨往地扮大英雄,現在怎麼改變了?」
「那你去睡好了……」她臉上有些失望的神色。
房門輕輕地敲了一下,外邊有人說:「我已來了!」
「有!因為在外地幹這行的,不難發現他們的蛛絲馬跡,查起來還不算困難。」胡連奎說:「不過,在上海走不開,我不能去幹這清除工作!而請各地的革命黨人去辦理,又怕洩漏機密,打草驚蛇,反而不妙。因此想來想去,這件事請你去,最為合適,一定能夠成功。」
「你的朋友?」陳武問。
歐陽清走到前門口,向門外張望一下,打開了門。那個乾瘦長個子「殭屍」田進就進來了。他身穿一套電話公司技工的服裝,手提著一隻工具箱。
在他半醒的時候,劉澄三喃喃自語,事實上是這聲音先吵醒歐陽清的。現在他記得很清楚,劉澄三在說:
方秋子懷疑地問:「你認為梅文昌和這事情有關係?」
「唉……」陳武搖頭嘆息。心中在說:「時勢大變,中國新式小姐和過去大不相同了……」但他沒有說出來,就離開了秋子的家。
「沒有找到人,那你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呢?」歐陽清問。
歐陽清欣賞她的脫衣美姿,微笑道:「秋子,你是知道的,我好幾天沒有好好睡過了。」
歐陽清上下打量他,微笑說:「老田,瞧你這副打扮,真像個修電話的工人。」
歐陽清慢慢地坐直身子。赤|裸著上身,伸手拿一根香煙點上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噴出白煙,才說:「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好吧!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她穿好衣服踱出歐陽清的寓所,到一家餐廳內吃一點東西,再撥一個公用電話。如此即使有人跟蹤和監視,也未必知道她打電話的內容。
「什麼?他有女兒……」陳武驚愕地站起來。
歐陽清用手指彈彈手中的照片,點頭說:「有問題!」
「還沒有。但需要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
「好吧!我替你去查,現在我要走了。」方秋子說。
歐陽清的眼睛從回想中返到現實,看見方秋子正站在他的身邊。她開始解開衣裳的扣子,露出雪白的粉頸……

陳武悄悄地又對秋子說:「你小心呀!這個男人是……」
「但……我們找不到這樣的一本照相簿。」
「我知道!但是那件案子,還沒有什麼線索。」
「誰告訴你的?」
「我不喜歡打電話給你。因為我喜歡和你面對面,不喜歡談話,而喜歡做!」
「好!」田進一拍胸膛道:「我聽你的話!不談錢,把性命豁出去了!他媽的!老子就參加革命!造清皇帝的反!」
「但是劉澄三卻知道,自己有個親骨肉女兒,但是不能相認,也不敢公開這個秘密。事情就是這樣了……」
方秋子微笑:「自然了,她的生活費不是由劉澄三負擔的。事實上她也不知道有個父親叫劉澄三,她更不姓劉,現在是姓梅,名心蘭。有個英文名字,叫愛麗絲.梅。她以為生父死了,現在是用繼父的姓。」
「我已通知了他,還沒有來,我想他快到了。」
「放心吧!我會幹得好好的!」歐陽清拍拍她的肩說:「我們仍會保持聯絡。那份梅文昌的報告,什麼時候調查完成,你就什麼時候交給我好了!」
「呀!秋子,你真體貼!」歐陽清說。
「我這裡沒有安眠藥,我從不吞這種藥片的和_圖_書!」她說。
歐陽清肯定地說:「這不會有錯,她就是我們要找的女兒。且毫無疑問的,劉澄三為了她而恐懼。」
「哈!哈……」方秋子笑得在床上滾來滾去。說:「這檔案不會公開,沒有人知道。你急什麼!哈……」笑了一會兒,她表情又嚴肅下來,正經地說:「關於梅文昌,我們希望在二十天內,能給你一份詳細完整的報告。」
「你怎麼了?」她責怪地說:「兩天沒有見你的人影,是不是在和別個女人鬼混,浪子?」
「他現在住在哪裡?做些什麼事情?」歐陽清問。
歐陽清嘆了口氣。在他沒有進監獄之前,早已想到了這個人。胡連奎卻在現在才說出來,可見他的辦事效率是退步了。但聊以可慰的,他至少還想到了邱彪。
「你們這份最機密的檔案放在什麼地方?」歐陽清問。
「你想知道放在哪裡,你計劃把它毀了,是不是?」
在歐陽清住的寓所內,他聽到門鈴響,就問:「哪一個?」
「他會活得很久很久!」歐陽清說:「因為這些人不會想到他!田進以前從沒有在別人背上釘進釘子,以後也不會。這不是他的專長,而是我替他想出來的方法,你明白嗎?」
「我只是叫你們去秘密地查,並沒有叫你們去弄到她的照片。你們這樣做,不是太明顯了嗎?可能有人會發覺,你們正在調查……這就不妙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歐陽清急問。
「這些厚厚的供詞中,有一個做洋貨生意的商人供詞,引起了我們的注意。他說,在十八九年前,劉澄三已在上海灘上發跡,這個生意人為了巴結他,知道他鄉下的妻子已去世,就介紹一個姑娘給劉澄三。她是正經人家的小姐,劉澄三對之著迷,追求不遺餘力。但她對劉澄三不感興趣,並不想嫁給他。這個生意人為了進一步巴結劉澄三,有一天晚上,用酒灌醉了這位小姐,讓劉澄三霸王硬上弓,和她春風一度,結下了孽緣。
胡連奎嘆口氣,在電話中說:「他們已經重整旗鼓了!我們似乎阻止不了什麼……」
「那樣就好!這事胡連奎知道嗎?」陳武問。
陳武說:「你真有一手,弄個朋友進去,我們都不知道。」
「我救過他的性命,他也救了我的性命。」
「做正當的生意不會發達得那麼快吧!一般突然暴發的富豪,通常是做些見不得人的生意,撈了偏門。」
「我釣的魚一向是很值錢的,沒有大魚的地方我不會下餌!」
歐陽清劃根火柴,點燃了照片,把它放在煙灰缸內,看著照片燒成灰燼。然後說:「關於梅心蘭現在的父親梅文昌,有他的資料嗎?」
五時以後,方秋子來了。她果真帶來了溫暖。身子熱得出奇,令人忘了外邊的寒冷。兩個人躺在棉被內,親親熱熱地擁抱在一起,還不住地出汗哩!
「公事要緊呢!」陳武看見歐陽清裸體,圍上一條大毛巾的打扮,不禁皺起眉頭:「瞧你……難看不難看!」
「嗯……他做什麼生意?」歐陽清吸煙,問。
「我們是從劉澄三的風流帳上查出來的。」方秋子說:「劉澄三是結過婚的,那是很早以前的老式婚姻,娶了一個鄉下的纏小腳的老婆。劉澄三對她很不滿意,來到了上海闖天下,這個結髮妻子留在鄉下,沒有接她來上海住。後來這女人死了,沒有替劉澄三生過一男半女……」
「不久之後,她發覺自己腹中有了劉澄三的孽種,但這仍然沒有使她回心轉意,且更恨劉澄三了!她離開了上海,在別處生下這個女孩子,接著又嫁了個姓梅的丈夫,他叫梅文昌。她告訴丈夫,孩子的父親是在航海中失事,沉船死去了。她對孩子也是這樣說。因此梅心蘭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個劉澄三,是她的生父。
「本來以為這小姐失身於劉澄三,顧到名節,委曲求全,會得嫁給他的。但是事實卻相反,她對劉澄三恨之入骨,不管如何勸說,都不能使她回心轉意,且拒絕再和劉澄三見面,以致好事吹了。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又響了。是方秋子打來的電話。
「有兩件事情,請你立即替我辦好。」歐陽清說:「我要你從監獄內再弄一個人出來。他叫田進,一個模樣像殭屍的人。」
「是呀!」田進認真地說:「咱們拚了性命去幹,為了啥?總得撈到些好處,不為錢,幹嗎?」
「這照片有什麼問題?」她奇怪的問。
「一個這麼漂亮的姑娘,又是在最美麗的年紀。假如我有這樣一個女兒,我也會重視她多過於自己的生命。」方秋子依在歐陽清身邊說:「不錯!很有道理。劉澄三害怕的就是這個!浪子,對不對?他假如說出了秘密,他的女兒就會死!他不能保證自己不會供出來,且別人也難相信他會永久地不招供。因此劉澄三只有自殺!這是他在向上級提供最佳保證!他死了,他的女兒就可以活下去了……」
方秋子奇怪地看他,關心地問:「怎麼了,你的臉色有點不對?」
方秋子身子發抖,擔心地說:「這是很危險的工作!你未必能把這個間諜網中的人,全部解決呀!說不定幹到了半途,hetubook.com.com你已經給人宰掉了!」
「但是我們在他的家內,有沒有找到這樣的一本照相簿?」
但田進仍是走到電話機旁,裝模作樣地檢查。他說:「我覺得我像個偷情的男人,要那麼秘密的去幽會!唉……還要扮做修電話的,真是……」
方秋子給他攔腰一摟,身子就倒下去,躺在歐陽清身邊。他知道將會耗費很多精神,但事後會睡得很甜很香。方秋子正是他所需要的安眠藥!
「而你的電話是不是真壞了呢?」他問。
方秋子微笑:「那即是說,總有了一些猜想。但你這些猜想在未經證實之前,是不會向任何人透露的,是不是?」
歐陽清皺緊眉頭,凝視這張照片。他的一支煙早已抽完了,方秋子從床頭几上取過香煙,點燃了吸一口,又塞到歐陽清的嘴巴內,笑道:「我知道當你在沉思的時候,需要不停地吸煙。現在由我負責供應,你盡量地吸吧!」
「還沒有查出來,」胡連奎說:「事實上毫無頭緒。」
「……」方秋子沉默下來。不知道她是為了歐陽清的安全擔心,還是為了暫時不能再和他幽會而傷感。
「嘿!你有沒有聽說過,不是猛龍不過江?地頭蛇再狠,也不見得是我的對手!」歐陽清充滿了自信。
田進又想了一想,疑惑地問:「聽說,革命黨都是讀書的留學生,我這一個大字都不識的老粗,他們恐怕不要吧!」
「我說不出理由來。我只有一種感覺,覺得這樣做是值得的。」歐陽清說:「這件事情有好幾點都令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一時也說不上來,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這倒真是神通廣大!你抓到了他們的人麼?」
方秋子說:「這個我們就毫無所聞。但看來這個梅心蘭應該是我們所找的女兒。劉澄三顯然很愛她的母親,很可能這正是他一直沒有結婚的原因。但這一點我們無法證明。假如他真是如此愛她,一定也愛這個女兒,一定一直留意著她的一切。顯然敵人的情報組織早已查出了這事,就用這個女兒來威脅劉澄三。」
歐陽清打電話給胡連奎,調笑著說:「喂!胡大探長!怎麼樣,我希望你沒有忘記我這個人!」
「那很好。」歐陽清微笑。
「你有這方面的情報麼?」歐陽清問。
「這……」方秋子明白他的意思了,搖搖頭說:「沒有找到,劉澄三珍藏的東西,全部檢查過,就是沒有這樣一本照相簿。」
「出發……出發到什麼地方去?」方秋子奇怪地問。
「還有什麼事情,你忘了告訴他?」
歐陽清聳聳肩:「這不能怪我有偏見。錢是罪惡的根源,沒有錢,罪惡會大大地減少,而且,這種有錢人,我是見得太多了,知道他們的德行。」
「但一時又難入睡!唉!想得太多了,神經太緊張,得不到鬆弛!」歐陽清說:「我需要安眠藥!」
「這是劉澄三的正式老婆。他在上海混,有過很多女人,大多是書寓中的生意上女人,劉澄三和她們混,聚散無常,都沒有長久,且也不想接回家來做正式的夫妻。因此劉澄三到被捕為止,他家中沒有女人,也沒有兒女。
胡連奎有些生氣了,說話聲音很響,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想想辦法?你是位本領高強的大俠,有能力偵破疑難奇案!假如我有了線索,那我隨便派一個人員去辦就行了,何必勞動大駕?我以為你正在偵查呢!」
歐陽清卻不肯立即透露,說:「我以後自會告訴你。」
「我絕對不希望再有這機會!」田進說:「咱們以後合作,最好多撈些油水,大家日子過得舒服些呀!」
「當我替你們做事時,就準備替自己解決困難。如果樣樣要靠你們幫忙,那麼你們也不必找我辦事了,是不是?」
歐陽清嘆口氣說:「唉!我也不知道從哪一點入手才好。你是知道的,我以為在劉澄三身上,會有很大的收穫,結果是一無所獲。我現在沒有主意,才請教你呀!」
方秋子瞇眼笑了:「是浪子!對不對?」
「你似乎對有錢人沒有什麼好感。」方秋子伏在他的胸口上說。
「笑話,我怎麼會忘記你!」胡連奎問:「有什麼事嗎?」
他們躺了好久,方秋子嘆口氣說:「真可惜,你不是常常有空兒。當你有空兒的時候,真是可愛。」
「你們是怎樣查出來的?」歐陽清很粗魯地質問。
「是呀!」方秋子點頭:「它告訴我你有這計劃,不過它又說這不過是說說而已,你是不會這樣做的。」
「你似乎認為我很快就要忙起來了?」歐陽清問。
「好呀!我現在空著,你來我家?還是我去你家?」
歐陽清搖搖頭:「謝了,不用你修理。因為我知道你對電話不內行,反會把它拆壞!」
劉澄三的女兒被當做人質,因此他什麼都言聽計從。人就是這樣,有了相當年紀,對自己性命並不太重視,反而對後代關心得不得了,因為自己的命運已經注定了,但對後代卻有許多幻想和希望。他決不能失去她!
「我忘了告訴他。」歐陽清淡淡地回答。
「不是這一張!換了是你,在這種情形下,你會怎樣?」
「我只是想給你帶來溫暖……」和-圖-書電話裡傳來一陣笑聲。
「慢著……」陳武說:「你要守規矩一點,在秋子家裡,不能太隨便!她還沒有嫁人,你要為秋子想想!」
歐陽清很快就恢復了自由,離開了監獄。他很高興地躺在方秋子家的白瓷浴缸中,洗去住在監獄的骯髒。尤其在冬天,泡在一缸熱水中,真是最舒服的事。
陳武認真地點頭:「他是個只想和女人上床,不想結婚的男人呀!你和他太親近,那會損傷自己!」
「你擔心這個美麗的姑娘,也會因此給殺掉?」方秋子不以為然地說:「你是不是過慮太多了?她是個女孩子,不可能知道她父親的事情。把她殺掉又有什麼用?」
「假如我沒有朋友,你以為我能活到現在?」
「那時劉澄三已很有勢力,但對這種事情,有勢力也辦不來。總不能派人去打她一頓,強迫她愛他。所以在無可奈何之下,兩個人分手了。
「沒有……」胡連奎嘆息:「說來慚愧,是抓不到。」
「好!這事沒問題。你只要關照胡連奎,他就有辦法弄這個人出來。」陳武說。
這就很容易瞭解,劉澄三極度恐懼,閉口不言的理由。他想到自己的事反正已毀滅,一死何足惜!但是……他還有個寶貝女兒,卻不能因他而毀滅!
他不斷地重複這幾句話。現在歐陽清明白了,劉澄三恐懼的是什麼。他不是為自己的生命恐懼,是為了他的女兒!他和女兒不同住,她在某一地方。
「除了梅心蘭,他還有別的女兒嗎?」歐陽清問。
「但能在別人背上釘一根鐵釘,直穿心臟,這是很偏門的行業。假如對方想一想,誰擅長釘鐵釘,要是想了出來,你的朋友能活多久?」陳武問。
「不會的!只要真心誠意地參加革命,他們歡迎得很哩!但我不是革命黨,只是參加行動,幫他們的忙!」
他們又談了一會兒,電話修理好了,田進收拾工具走了。
「外邊很冷,你不必出門了。還是我到你家去吧!我下班以後就來。」方秋子說。
歐陽清躺在床上,思潮起伏,回想到昨夜的恐怖情況,劉澄三的血滴在他手上的情景,清楚地映現在眼前……
「那麼我能分到多少?」田進問:「是魚頭,魚尾,還是半條魚?假如能分到半條的話,又是上半截還是下半截?」
「你來得真快!」方秋子幽怨地說。
「他們已經重整旗鼓了。」胡連奎回答。
她嘆口氣,下床來穿衣服。她雖然是來和歐陽清幽會,但這是次要的,主要任務是代替陳武和歐陽清聯絡。
她也不能夠就這樣回去,以及幫助動手搜集資料。因為說不定歐陽清也正受對方間諜的監視。假如方秋子和他相會後馬上又趕回去,這會引起那些監視人的懷疑。
他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圍上一條大毛巾,走出浴室。方秋子正坐在床邊等他。她不像上次那樣的打扮,穿了旗袍,外面還罩了一件狐皮短襖,這些衣物脫下來頗費時間。
「我不想麻煩巡捕房的人。這不是信任問題,而是保密問題。托了胡連奎,巡捕房的人就會猜想到其中關係。不如你另外找一位洋律師去辦理。田進犯的罪很輕,法官原准他保釋,只是他沒有申請,所以請洋律師去保他,立即會出來,沒有多大的困難。別人也猜不出我和他的關係了。」歐陽清手指床頭電話,說:「請現在就辦!」
「……我要死了,你們放心了吧!我只求你們一件事情,放過我的女兒!你們吩咐我的,我都照做了。還想怎樣呢……喔!喔!我要死了……」
胡連奎口氣軟下來了,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做呢!好像我們的對手,是個鬼魂,什麼地方都不在,然而又什麼地方都在……」
胡連奎想了一想,又道:「我只有一個主意。我們雖暫時查不出敵人的上海站,但可以倒轉來做,去破各地的敵人間諜分支機構,從這方面查出他們將情報供給誰,沿著這條路線,一步一步地追回到上海來,找到那個窩!」
「哈!哈!」歐陽清笑著道:「大探長,你手下眼線有多少?他們都睡著了?怎麼不提供線索呢?」
「你若要我去幹,我就動手!但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做。」歐陽清回答。
「成。」陳武打個電話給熟悉的律師,和他交談了一會兒,掛斷了電話:「沒問題,立即辦理交保手續,他馬上就會放出來……」
所以方秋子在離開後,借用附近公用電話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回家休息。歐陽清希望她留得久一點,方秋子也希望不要走,但公事十分重要,立即要辦理,只好離開。
「什麼?」歐陽清吃驚:「你在說什麼?」
「你……」歐陽清伸出手來,摟住了她的柳腰,說:「你就是我的安眠藥!」
「我看過你的檔案!」方秋子哧哧笑著:「我主管最機密檔案,那裡有你的資料,對你有很客觀的性格分析和能力評估。我翻查了這份資料,對你增加不少瞭解。」
「革命是個改變,是個希望!我們都希望改變得比現在好,是不是?」歐陽清拍拍田進的肩膀:「老田,我明白你要吃飯,但有時候為國家,為大家出一份力量,做人豈不更有意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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