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歐陽清說:「你別說了。秘密工作人員是很難徵募的,有時不很理想,但為了需要,只好錄用了。且秘密工作分做情報和行動兩類。做情報的可以不露面,只要弄得到情報就成。他們都很小心地保護自己,不暴露身份。要他們做行動工作,就有困難,這個人還不錯,至少也幫我們偷了一輛車。」
史蒂夫也把車停下。微笑道:「你們怎麼每一次見到我,總是要逃走?」
他們靜靜地休息了一會,突然前面路上亮起車頭燈光,距離約在一百尺外,車子停下來,燈光一明一暗的閃動五次。
歐陽清摸出小電筒,對著車子也一明一暗地閃動五次。那汽車又開動,駛到他們的附近停住。這是輛小型的貨車,車上跳下一個人來。
「是呀!你們幹了之後,就離開杭州!以後可以不必再來。但我是住在杭州的,不能走!要是汪金泰放了出來,他查出是誰幹的。對你們報復不了,而我卻慘了!」
但已經太遲了,歐陽清和方無雙的車子已領先駛了一大段。很快地把摩托車拋在後面,影蹤都不見了。士兵只好掉轉車頭回來,放棄追趕。他們奇怪這兩個人,如此亡命逃走,不知車上載了什麼,如果知道是綁走了汪金泰,士兵一定拚命地追,絕不放過。
「他是傻瓜,什麼都不知道!」方無雙輕蔑地說。這是她偷聽他和汪金泰的談話時就知道的了。
「唉!又打起來了……」歐陽清嘆口氣。心中在想:軍閥們內戰何時了?老百姓又要受苦受難。但他沒有說出。
「我的天!老闆不見了!」司機急得團團轉,沒有主意了。
他們上了車,又發現汽車壞了,開不動。猜想這一連串的事件,是有關係的。車子是給人破壞了。
「要是捉他而捉不到,那才是大麻煩。」歐陽清說:「現在已捉了他,就沒有麻煩了。因他已不能下命令叫他的手下捉我們了。」
在兩隻麻袋上,又堆放了些雜物,偽裝妥當,然後坐上前座,由歐陽清駕車離去。
在他們走了很久,那些保鏢和司機才發覺情形有些不對。
這建議很好,於是司機上樓去。到了研究室中,看見室內燈光亮著,卻沒有人。
「不成和-圖-書!只有這條路直通上海。沒有別的路可走。同時,他們已看見我們的汽車,如果掉頭走,會引起疑心,反而不妙。不如闖過去,希望混過去。」歐陽清說。
歐陽清沒有停車,風馳電掣,快速地趕回上海。這路上沒有遇上第二個檢查卡。但當快近上海的時候,橫路中竄出一輛汽車,跟在他們背後,急急地追上來。
「誰知道!本來這條路是通行無阻,沒有檢查卡的。」歐陽清皺緊了眉頭。
歐陽清吁了一口氣。方無雙高興地說:「等了那麼久,他們才來接應。」
歐陽清已走到史蒂夫身邊,看了一眼叫起來:「我的天!」
保鏢們忙奔上樓,問:「發生了什麼事?」
「時局緊張!又打起來了。」那個士兵說:「上頭命令檢查車輛,注意可疑人物!」
他看見一隻麻袋正在流血,染紅了一大片袋布。他明白血從何來。剛才那些士兵向他們密集射擊,他們坐在車頭,身後有鋼板擋住,沒有中彈。但後面麻袋中的人,沒有遮擋的。
現在汽車已離開杭州,直向上海駛去。那是一段較長的路程。歐陽清開了一會兒,看見前面路上橫擺阻馬的木架,臨時阻斷交通。閃亮著幾點紅燈,指示往來汽車停駛,有十多個兵守在那兒,檢查車輛。
「還是開車出去,到外邊去找吧!」司機又出主意。
但他們搖了很久電話,卻是不通。有人在門外,發現電話線被剪斷了。這才使他們感到十分嚴重,不是小事情。
「這個當然!立即專差送去。」史蒂夫說:「你們辛苦了,回去休息,養足精神再幹!」
「人交給你,由你去辦!」歐陽清打了個哈欠:「我們需要休休息,好好地睡一覺。」
史蒂夫絕不浪費時間,馬上解開在流血的麻袋,露出來的人頭,正是汪金泰!
「糟了!後面又有追兵!」方無雙摸出手槍,準備射擊。
車子駛了一段路,那人說:「在路口放我下車,恕我不能陪你們一起走。」
這一摸,倒把自己嚇了一大跳,因為袋中真像藏了一個人。有什麼別的東西,是暖暖而又軟軟的呢?
「上海。」方無雙臉上沒有笑容,冷冷地回答。
「但這和圖書是汪金泰!這裡沒有人敢和他作對的,你們不知道,他的勢力有多大?竟敢找他麻煩?」
這不免使他慌張,向樓下大叫:「你們快上來呀!」
方無雙笑了:「對了,要是陳武手下個個像我們一樣的有本領,他就不必請我們出手了!」
後來,司機做出一個比較有建設性的提議:「我看,還是打電話到老闆家去,問問他是不是回去了。要是沒有回去,就把失蹤的事報告管家,請他拿個主意,看該怎麼辦。」
「怎麼了,你們急什麼?」一個士兵嘻皮笑臉地反問。
他們一看,追來的果真是金髮的史蒂夫。歐陽清就減速緩緩停車,方無雙戒備地問:「你幹什麼?」
史蒂夫走到小貨車後面,看了一看,突然呆住了。歐陽清見他神色有異,忙問:「怎麼了?」
「有事呀!」方無雙卻不說出什麼事情。
當然,步行到市區要費很多時間,到汪家報訊,是在第二天的清晨了。
那人下了車,揮手說:「祝你們順利好運!」
「是呀!如果他出去,一定經過門口,我們會看見。」一個保鏢說:「且他沒有坐車去。不可能呀!」
歐陽清怕事情弄糟,忙接口回答:「咱們去辦貨的,要在天亮時趕到上海,採辦一批貨,運回杭州來販買。你們看,車門上漆著店號,我們做棉布生意的。」
那手執電筒的在照射,說:「裝在麻袋內好像是兩個人,你們是不是綁了人?」
「那麼晚了,趕去上海做什麼?」
「但死了什麼都不能告訴我們。」方無雙狠狠地說:「活著,他還有些用處。」
「謝謝!希望有機會再見你。」歐陽清說。
「兩個麻袋中,那一個是汪金泰?」史蒂夫問。
「我們交換汽車。」史蒂夫提出建議。「你們坐我的車回家,我開這輛小貨車,把汪金泰接去問話。」
「這樣一位大人物,給你們當做貨物般丟在車內?」史蒂夫不禁笑了。
他們坐了史蒂夫的汽車走了。歐陽清先送方無雙回家,再回自己的寓所休息。
「真是膽小如鼠!陳武會要這種人幫秘密工作。不敗壞事情,那才怪哩!」
那些士兵先一呆,立即恢復過來馬上向他們的汽車
和圖書
開槍。當一排子彈射過去,汽車仍在前駛,他們就登上摩托車,在後窮追,不斷地放槍射擊。「還有什麼事嗎?」方無雙不耐煩地問。
「唉!花了那麼大的功夫,竟是如此!真是……」歐陽清大為洩氣。
史蒂夫下車走過來。歐陽清和方無雙也下車。方無雙把經過情形對他說了,最後道:
「這是怎麼回事?」方無雙注意地問。
「這次收穫很大,捉住了汪金泰,他一定會告訴我們很多事情。」
「用不到大驚小怪!」方無雙不屑地說:「天大的禍事,由我們擔當,你不必怕!」
「這傢伙死有餘辜!不知有多少人希望他死!」史蒂夫說。
方無雙早已開始行動,她一拳擊過去,在她身旁的士兵正在彎下身子,把雙手擱在車窗邊緣上,垂涎欲滴地看她,現在她一拳擊出,正中他的鼻子。
「不會有危險的。」那人說:「那是偷來的。你們給人抓住了,也不會查到我的身上來。只要在偷車時沒有給抓住,我就沒有危險。但是,你們要是給人捉住了,不論是官方還是汪金泰的人,我也幫不了你們。總之,一切都要靠你們自己!」
歐陽清說:「這大概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的特別旅行。」
「呀……」他叫起來:「這是……」
但他仍沒有覺得有異,因室內東西擺得好好的,沒有翻倒和打壞,一點沒有跡象顯示兩個人給捉走了。
這些人亂得像一群沒有頭的蒼蠅,在那兒團團轉。最後商量決定,一起步行離開,回到汪金泰的家,向管家報告,再想辦法找回老闆。汪金泰的管家不單是管屋子和僕役,也管別的許多事情,是個很有權力的人物,可以說是汪金泰的心腹。
夜間守在公路上檢查車輛,那是一件很無聊的工作。尤其往來車子不多,過了很久才駛過一輛。有的士兵樂得偷懶,躺在大樹下打盹。但這回看見車內坐著一個漂亮的姑娘方無雙,不禁精神為之一振,有幾個士兵圍上來,和方無雙搭訕,問長問短,消磨時間,並不想立即放車子通過。
歐陽清說得有理,他們就把汽車減速,緩緩地駛近檢查卡,面露笑容,裝出若無其事。到阻馬木架前停下https://m.hetubook•com.com,就有士兵上前,手執著電筒,照射車內。歐陽清摸出香煙,忙遞上了一支去。笑著說:
「老闆怎麼會不見的呢?也許他獨個兒走了。」一個保鏢說:「從前也曾發生過。他不想讓別人知道,去會一個女人。推說上床睡了,卻悄悄地出門去。……」
「既然是貴寶,我們要對他招待得舒服一些。好讓他舒服地回答問題。」
歐陽清忙回答:「四海一家!」
「你把他送給沈志仁大夫研究吧!」歐陽清說。
一定子彈射中了其中一個人。他們一時無法斷定誰中了彈,只有打開來觀看才知道。
「老鄉,辛苦了,來一支吧!」
司機不住地叫喊老闆,又在各處巡視一遍。老闆沒有回應聲,人也不見。
「你該上樓去,提醒老闆一聲。」一個保鏢說:「也許他忘記了。」
暗號符合。這人伸出手來,和他們熱烈地握手。
這個人就是史蒂夫的朋友,住在杭州城內,也是陳武的手下,秘密工作小組人員。剛才在旅館中和歐陽清通電話,聯絡上了,約好來接應。
汪金泰和化學師仍在昏迷中。他們三人合力抬上貨車。一隻小紙盒也放在車中。貨車中有幾隻大麻袋,他們把這兩個人裝入麻袋內,看來只是兩件長條的貨物。
他們把茶廠內部各層樓搜查一遍,各地方都看過了,還是找不到汪金泰。這些人慌成一團,不知怎麼辦才好。
首先是司機看著手錶,奇怪地說:「怪了,老闆還有一個重要的約會,現在已經遲了半個鐘點,他很少遲那麼久的。」
另一個開玩笑說:「難道你們是逃犯?……喂,車上裝著什麼東西?」
「喂!出了什麼事呀?突然深夜也檢查?」歐陽清探聽。
「我們記不清楚,解開來就知道了。」方無雙說。
「上哪裡去呀?」一個士兵問。
這顯然是無意的說笑,但這玩笑的話講得過分一點。他有心嚇他們,故意伸手去摸麻袋。
「啊喲!瞧你真膽小!但你已捲入這件事,要退縮已不可能!來,廢話少說,幫我們把人抬上車去!」方無雙說。
「別回來了。」那人說:「這是很笨,很危險的!」
歐陽清笑笑,開動車子前行。那人離去之後,hetubook•com•com方無雙忍住了的氣,這時放了出來。說:
追上來的汽車中,有人伸出頭來,向他們大叫:「停車!停車呀!……我是史蒂夫!」
「哇!」這士兵飛跌開去,差點翻了個觔斗。
「好在還有一個人!」史蒂夫指那個化學師。
「我們還是繞道而行,不必闖關。」方無雙提議。
他立即檢查,道:「糟透了,他已死了!」
士兵接了香煙,不稱謝,也不點火抽煙,把煙放入胸袋中,看來面色還和氣,情況不嚴重。他並不要看歐陽清的身份證和駕駛執照,只是例行地用電筒照射車內。
「我的天!」他低聲叫起來:「你們知道幹了什麼嗎?捉了汪金泰,那是一件大事,不得了……闖了大禍啦!」
問題就在這兒,他們的老闆,似乎不可能失蹤的,然而偏偏不見了。他們七嘴八舌,無法猜出發生了什麼。因為茶廠只有一個門口,沒有後門,四周又有高牆圍住,沒有看見出門,怎麼會不見?
「同心協力!」他說一句暗號。
「謝謝你!」歐陽清說:「我們相信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們還不知道汪金泰給捉去了,要是他們知道,那時危險才大一點。」
「今天情形不對呀……」司機說:「我們都在樓下,沒有見老闆出門去,怎麼會不見的呢?」
歐陽清和方無雙穿過了茶園,騎車走了一段路,就停在一個十字路口,躲到樹林中休息。他們在黑暗中躺著,就是有人經過,也難發現。
「唔……」那士兵瞧瞧車門,果然有漆了商店名字。但可能他不識字,只是裝模作樣地點點頭。
歐陽清和方無雙忙跳上車,仔細看清楚。不錯,汪金泰已死。一粒子彈射入他的腦袋,要了他的性命,活著的是化學師,不打開麻袋都知道。
不過史蒂夫是不會放棄這個人的。他聳聳肩說:「有一個人,總比沒有的好。而且還有一隻老鼠,也許會告訴我們秘密。」
「我們也不想連累你。」歐陽清說:「但是使用這部車子,對你有危險嗎?」
歐陽清猛踩油門,急開動車子,直向前行。車頭撞在阻馬的橫木上,「啪啦」一響,橫木斷了,車子衝過去,飛也似地向前奔駛。
「什麼事?」那士兵繼續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