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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戀

作者:徐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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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著。」
東方微白的時候,她叫我走,我說:
「將來呢?」
「同我是老朋友?喂,先生,你到底是找誰?」
許久許久有人來開門了,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僕人,我就說:
半晌,她抽著煙,又說:
「他來看誰的?」老紳士看看我,問他的僕人。
「好的,我允許你。」我低著頭說,「但請你告訴我你是沒有丈夫的。」
「的確空著,不過以前是住過一位小姐,現在是死去有兩三年了。」
「好的。」
「啊!」她笑了:「你這樣相信你的故事麼?鬼的住所一定是墳墓麼?」
「沒有。」
「老先生,不要這樣細究我,我是她的朋友,這是一句真話,無論是她生前或是死後,我只想到那間樓上去看看。請你允許我吧!」
到了她的門口,我先敲那個小門,我很怕敲不進去,可是出我意料,沒有打一二下,就有人來應門了。
「我們這裡實在沒有小姐。」
最後我們又回到她的房間裡了,吃了一點茶點,時候已經不早,我忽然有所感觸和_圖_書似的,到她書房裡,我在假作看書的當兒,把我袋裡一隻Omega的錶偷放在書架上面一本聖經的旁邊。
「……」我還是沉默著。
「她什麼病死的呢?」
我沉默著,無異議的跟她下樓,從過廊中穿到草地去。
「現在起大家再不要自尋苦惱,我們過我們快樂的友誼。」
「什麼都是,可是帳子是白的。」
「是的,我遵從你。」
她忽然伸出手來,我立刻同她握了手。她說:
「老先生,請你詳詳細細地告訴我好不好,我決不是壞人,而且同那間房子的小姐是朋友。」
「那麼我只好請你永遠不要來看我了。」
「你要看看?」
我拾起煙斗踱過這個村莊,踱過了田野,踱過街道,我失了什麼似的,不想會見一個熟人,不想回家,我不知道怎麼打發這一天的光陰的。一直到夜,大概是十點鐘的時候,我雇了一輛車一直到那個村莊的左近。因為那裡的小路不能夠通車,所以我必須步行過去。
「那麼請你把空氣換換吧和圖書。」她向鋼琴走著:「我來奏一曲琴你聽吧。」
「那麼,我怎麼老沒有見過你。」
她在奏琴,我站起來到窗口望窗外的月光,我的心不知為什麼終是凝結著。
「我們主人?你見他做什麼?你認識他麼?」
「小姐?我們這裡並沒有小姐。」
「對不起,你到裡面去替我去回一聲就是了。」
「那麼你白天是來過了。」她說,「你碰見什麼沒有?」
「那麼那西樓到底作什麼用呢?」
「我找住在你們這裡的一位小姐。」
在草地上走著,我還同剛才一樣迷糊,我脫不下心頭的重負。我心裡有兩種矛盾,一種是我立志遵守對她的諾言,同她做個永久的朋友,但是我對友誼還是不能夠滿足;另外一種是我還不相信她是鬼,可是我又信仰她對我說的事實,因為在事實上看來,她對我一定不是沒有一點感情,而且她的確並沒有丈夫,那麼除了相信她是鬼以外,似乎沒有理由可以說明她要同我保持這樣的距離。沒有這樣的感情可以使一男一女維https://www•hetubook•com.com持著友誼的,但是她要這樣做!兩種矛盾,使我的態度改變不過來,我始終不自然的在沉默之中,只有一二句無關輕重的話,瀉在這白淒淒的月色之中。
「請你先允許我這個請求。」她說,「那麼我們可以談些快樂的事情。」
「這因為我是鬼,白天與我是沒有緣的。」
「自然。」她說,「但是只是朋友。」
「他說同你是老朋友。」
曲終了,她悄悄的過來,在我的肩右站了一回,最後她說:
「我想見你們的主人。」
「外面月色很好,讓我們到草地上去散散步吧。」
於是他進去了,不一會他同一位六十多歲的老紳士出來。
「我的確是鬼!」
她沒有說什麼,窗外月色很好,我們大家沉默了。沉默了半晌,她說: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想著她是鬼還是人的問題。
「是的,老先生,我是她的朋友,我記得我是來過的。中間房間很大,左面是間書房,右面是間套間,是不是?傢俱都是紅木的,靠書房前面和-圖-書有沙發,近套間門前有一架鋼琴是不是?……」
「我碰見一個老婆婆,她告訴我這裡並沒有你這個人。」
「自然永遠不會有。」
「實在不瞞你老先生說,她是我的朋友,她告訴我她就住在這裡西面的樓上,而且我樓上也去過,我記得我一隻錶還忘在那面一個書架的上面。」
「假如你真是鬼,那麼我一定要遵從你的意志。」
「我已經答應了遵從你的意志,不過這不是立刻可以辦到的事,但是我想我就會自然起來的。」
「那麼我永遠還可以做你的朋友。」
「假如永遠改變不了我的感情呢?」
「假如你的感情還在不能當我是你的朋友,我望你隔一些時候再來看我。」她也坐下了,說。
「是的。」她站起來,走到我的面前說:「那麼你還不相信我是鬼麼?」
「白的?」
「好了,現在我希望你不要再想這些問題,也不要再提起這些問題。我希望我們倆好好地做個真正的朋友,時常談談說說不是很好麼?」
「這間房子,老先生,可以讓我進去看看麼和_圖_書?」
「我同她做朋友好久了?」我心裡認為她是這屋的主人。
「不過,我實在最近還見過她,她愛穿黑的衣服可是?愛吸一種叫Era香煙可是?」
「等她死後,我們怕帳子弄黑了,所以才套一個黑套子在那裡。那麼你一定不是她生前來過的了。」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等候天亮呢?」
「她是肺病死的,顆粒性肺結核,來不及進醫院就死了,現在我們把這房子空著,留著,紀念著她。」
「……」我沉默著。
「那麼你真的肯當我是你的朋友了。」
我不再說什麼,悄悄地出來;但是我並不回家,又到昨天休息過的茶館裡打個瞌盹,在太陽光照著人世的時候,我又去闖她的門,但是許久沒有人開,於是我又去敲那天老太婆出來的大門。
「但是白天你的房子並不是墳墓。」
「是的,可是這是她生前的嗜好了。」
應門的竟是她,她沒有說什麼,伴著我一直到她的房裡,非常大方的讓我坐,說:
「你怎麼不能換去這種自尋苦惱的空氣呢?」
她忽然對著窗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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