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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的懺悔錄

作者:葉靈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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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來沙

三十九、來沙

她嘆了一口氣,坐了起來,拿手巾揩揩眼淚,問我說:
「這條命我真不要了。你想,我怎麼不狼狽?我又不曾真的做錯了什麼事,不過陪了兩個朋友在外面吃飯,而且是正經事,你就像法官一樣,不容我分說,只有你的理由。你說好等我,我趕緊敷衍了趕下來,你卻早已跑了。即是我不是,你也該顧全我的面子。你想,朋友看見我跑下來撲了個空,叫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如何做人呢?回來打了那許多電話給你,你就不睬,真好像我做了十惡不赦的罪過一樣。你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值得你這樣?」
「有什麼話好說呢?誰拿我當人?誰拿我當朋友!我還不如死了爽快一點。」
是的,我那時真覺得自己太任性了一點,自己感到了相當的歉疚。一個人能有https://m•hetubook.com•com自殺的決心,總是有相當勇氣,相當真實的人。誰肯拿性命當兒戲呢?我未免太小看她了。
我一看她拆出來的是一隻矮矮的咖啡色的玻璃瓶,是一瓶來沙,我知道她竟真的預備自殺了,便連忙撲過去奪了過來。來沙的瓶口不是隨手可以開的,我安全的放到了口袋裡。
我遞了一塊手帕給她。
「你這人為什麼這樣狠心呢?」www•hetubook.com.com
我勸她,有話儘管說好了,何必哭呢?
「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你把搶去的東西還我好了。你放心,我總不會牽連你的。」
「你……」她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了。
推上了門,我跟著追了上去;她正在要鎖門,卻被我用力擠了進去。
我只好向她道歉,剛才是我一時氣憤,話說得太凶了,我請她原諒。
她倒在床上放聲哭了起來,一面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www.hetubook•com•com紙包,用手急急的拆著。
我笑著說,我怕她真的自殺了,特地趕來送花圈的。
在那一瞬間,我的觀念立刻改變了。人到底是感情的動物,看見她哭,我已經心軟了,再看見她跑出去是買自殺的藥水,我才知道我對她的估量完全錯了。我深深的懊悔,不該這樣太看輕了她,拿她的話不算話,幾乎釀出慘禍來了。
「不要哭了,你容我向你賠罪,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今後什麼話都信任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再哭,我也要自殺了。」
這一問,倒使我無可回答,我只好說自己脾氣太不好,下次再不敢了。
「你想,認識了不過這幾天,你就幾次這樣鬧脾氣,我看還是讓我死了乾淨一點,省得累你淘氣罷。」她冷冷的說。
「你為什麼要來呢?你何必管我自殺不自殺呢?」她說著,一閃身跑了進去,聲音戰抖著,似乎要哭出來的模樣。
「我並不狠心。如果心狠,我倒不來看你了。你該謝我救了你的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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