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古典又現代
——與大陸女作家宗璞對話
施叔青：愛可以起死回生，我覺得《三生石》應該是個短篇，雖然以「文革」為背景，強調人的尊嚴不應損害，然而主線是集中在兩人的相愛，結構似乎平淡了些，有點兒拖拉、不夠緊湊、張力不足的感覺。
（摘自人民文學出版社《宗璞文學創作評論集》）
施叔青
宗璞：氣氛有很大部分是語言的功夫，文學究竟是語言hｔｔps://m.ｈeｔｕｂook.ｃom.ｃｏｍ的藝術。我也不能說是得天獨厚，不過可以說是吃過點兒小灶，對中國文學有一些底子，光有這有時候就容易覺得不新鮮，後來又加入西洋的。大學唸的是英國文學，一直在外國文學所《世界文學》雜誌當編輯，當了二十年，稍有一些古今中外文學知識。
宗璞：我小說寫得很慢，又要改，像《三生石》一個中篇寫了一年，寫好幾遍，寫了又改。我羨慕別人下筆如注，最近寫的長篇，有一段寫了四遍和圖書，寫了又改，從頭來起。
施叔青：你在寫作時遵循兩個字：「誠」和「雅」，可否談談？
施叔青：中篇《三生石》，似乎自傳性很強，女主角在大學教書，也寫小說，一九五六年因寫贊成愛情的小說遭到批判，後來強使自己脫胎換骨。把自己「硬化」起來，「文革」時孑然一身又患癌症，終於得到三生相知的戀人。
（全書完）
宗璞：這是金代詩人元好問的詩歌理論，郭紹虞先生總和圖書結為「誠乃詩之本，雅為詩之品」，文藝之本是真誠，我常說，沒有真性情，寫不出好文章。只是要做到「誠」，並不容易，需要有勇氣正視生活，有見識認識生活，要有自己的人格力量來駕馭生活，需要很多條件。「雅」便是文章的藝術性，作品要能耐讀，反覆咀嚼，愈看愈有味道，要做到這一點，除了基本修養外，只有一個苦拙的法子，就是改，不厭其煩地改。
宗璞：其實小說中人物職業只不過是外在的屬性。《三生石》中通過寫人物的經歷主要ｗww.hｅtｕｂoｏｋ.ｃoｍ•coｍ描寫「心硬化」。這是那一時代的普遍而深刻存在著的，是一種時代的痼疾，強調階級鬥爭，批判人性論，人道主義的結果。我自己很喜歡我的這一發明：「心硬化」，更準確一點兒應是「心靈硬化」或「靈魂硬化」，這是比任何生理器官上的硬化更可怕的。
有朋友以為梅菩提和方知不必曾經相識，說這樣太巧合不可信。我曾想改掉這一節，但是改過後自己很不安，直到又改回來才覺安心。我想作品中應該多一些浪漫色彩。在某一階段我們的文學創作很和_圖_書不習慣浪漫色彩，後來慢慢習慣了。
宗璞：因為人物有發展有變化，真正的短篇是容納不下的。現在也可能應該壓縮一些。現在的樣子氣氛不夠濃。
施叔青：你的作品一向講究氣氛，為其他作家所不及，這方面你得天獨厚。
施叔青：你認為文章是改出來的，這需要多少耐心和毅力！
語言是心之聲，不是形式，不是刻意追求能得到的，而是內在的修養，比起老一輩的作家，我還是很不夠。現在一些較年輕的作者讀書很多，加上豐富的生活體驗很不可輕看。我的學識只是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