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當場感到六神無主，於是快速離開卡萊特餐飲店。那個大鼻子的矮冬瓜正好和警察越過馬路。他們看見我，那個矮冬瓜拼命指著我向警察大叫，我拔腿狂跑起來。我斷定這警察跑得慢，我應該搶先起跑。但是我毫無頭緒，只能沒命地沿著艾德利街奔跑。人們盯著我看，我知道不久以後就會有人攔住我。

我想到這裏，電車已到了艾德利街。我下了車。在尚未決定下一步之前，我慢吞吞地沿著街道左邊走。我不用轉頭去看跟蹤我的人是否還在。我知道他仍在跟蹤。我走進卡萊特餐飲店，要了兩杯咖啡冰淇淋蘇打——為了舒緩我的緊張情緒。我想，在這種情況下，男人一定需要一杯烈酒，但女人可以從冰淇淋蘇打中獲得許多慰藉。我含住吸管津津有味地吸著，冷飲涼透我的咽喉。我喝光第一杯，並把空杯子推到一邊。

我點點頭，情況已很清楚了。我在這個事件中扮演什麼角色？我從何處捲進來的？他們追查的只是鑽石嗎？我搖搖頭。儘管鑽石很貴重，但他們也不至於近乎絕望地想把我除去。不，我的介入不只是這樣而已。雖然我自己也不知情，但我一定在某方面形成一種威脅和危險！我知道的某些情報，或者是他們認為我知道某些情報，使得他們不惜任何代價要除掉我——而這些情報多少和鑽石有關。目前看來，只有一個人能讓我明白一切的真相——如果他願意的話！那人是「褐衣男子」——哈瑞．雷伯恩。他知道故事的另一半。但他如今已消聲匿跡，他是個逃離虎口的驚弓之鳥。很可能我和他再也不會見面了……

佩蒂格魯小姐輕咳幾聲，尤斯塔爵士連忙ｈｔｔps://m.heｔｕｂoｏk.com•ｃｏm把手縮回。

我從艾德利大街進入車站的主要入口，現在我又跑向旁邊的出口。在我正對面的是郵局側門，正門是在艾德利大街上。

很顯然地，我已經偶然介入一件比我想像中還要棘手的大麻煩了。馬洛那棟房子的謀殺案，不是單人所犯的個案。我所面對的是整個組織。多虧雷斯上校向蘇珊娜透露的資訊，以及我在梅曾貝赫偷聽到的片斷，我開始理解這個組織的多種活動了。這是個有組織的犯罪，是那個被部下稱為「上校」的人所策劃！我想起在船上聽到的隻言片語，關於蘭德高地的罷工及其原因——還有某一秘密組織在搧動民心。這是上校的傑作，他的手下正在執行計劃。他自己則不親自參與。我聽說他只負責策劃指導，亦即動腦而不從事危險的勞力工作。但仍有可能他也在現場坐鎮，只是在一個看來清白無疑的位置上指揮操縱。

我笑了，然後跟著他們倆去找尤斯塔爵士。他正在車廂裏繞著圈子踱步，嘴裏不停冒出一大串話，讓那位我頭次相見的可憐秘書記個不停。她是一個高大而四平八穩的女人，穿著土褐色的衣裳，戴著夾鼻眼鏡，一看就很俐落的模樣。我想她一定覺得很難跟上尤斯塔爵士的速度，因為她一邊不停地揮舞鉛筆，一邊緊皺著眉頭。

正如我所料，追我的人不但沒跟我進郵局，反而想等我從正門出來時攔截我，或者去叫警察這麼做。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進城買中型衣箱。在那一票人搭早上十一點的火車到羅德西亞去之前，我打算先按兵不動。佩吉特在擺脫他們之前，也不會ｈetｕboｏk•ｃom.ｃｏｍ耍什麼陰謀行動。於是我乘火車去鄉村散散心，享受一下悠哉散步的樂趣。天氣相當涼爽，我很高興在經過長途航行和在梅曾貝赫被囚禁之後，能有機會動動腳舒展筋骨。

「右邊那裏。」

「再見，佩吉特先生。」我喊道。

「他在辦公室裏——中間車廂——正以驚人的速度向那位可憐的佩蒂格魯小姐口述。」

有輛電車正好要開走，我必須快跑才能趕上。我聽見身後有跑步聲。我剛好跳上車子那人也上了車。我立即認出他來。他是那個我在路上綁鞋帶時差點撞上我的人。而且我馬上知道為何他如此面善，他也是前天晚上我離開車站時碰到的大鼻子矮冬瓜。

突然間，門口那人起身出去了。這使我驚訝不已。如果他要在外面等，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在外面等呢？我從高腳凳上滑下來，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我迅速退到陰暗處，那傢伙正在和佩吉特談話。

蘇珊娜和雷斯上校正站在後視台上，他們看到我都不禁驚叫起來。

他說完後，把鉛筆從她手中拿過來削著，尤斯塔爵士和我都盯著他看。雷斯上校話中的語調令我費解。

火車經過一個站在月台末端的人，我對他招手。

「我比較喜歡你。」我溫柔地說。

這個巧合真讓我吃了一驚。這人是不是有意跟蹤我？我決心盡快查出真相。我拉鈴在下一站下車。那人並沒下車。我退到一家商店門口的暗處觀察。他在下一站下了車，並朝我的方向走來。

我加快速度跑起來。跑去趕火車是說得過去的。我轉入車站，但此時我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漸漸近了，那個大鼻子矮冬瓜是個短跑好手。我預感在找到月台ｈｔtｐs://ｗｗｗ•ｈeｔｕbｏoｋ.cｏm.cｏｍ前就會被他截住。我抬頭看鐘——差一分鐘十一點。如果計劃能成功，我就可以趕上火車。

「哦，對了，」他說，「讓我想想，我們說到哪裏了？是的，蒂爾曼．魯斯，他說——怎麼啦？為什麼不記下來？」

「我必須向我的上司報到，」我一本正經地說，「他在哪兒？」

我這個自鳴得意的跟蹤者，現在成了被追蹤的人。我怕極了！我第一次心驚膽顫六神無主。我是阻礙大機器正常運轉的一粒小沙子——我奢望那機器會因為一粒小沙子而運轉不靈。哈瑞．雷伯恩曾救過我一次，我也曾逃過一次劫難——但我突然覺得形勢非常不妙。我處在敵人的包圍之中，而且他們越逼越近，如果我繼續孤軍奮戰，那我就死定了。

「天可憐見！」尤斯塔爵士叫了起來。「那位德班的年輕人怎麼了？」

我今後會多加提防，他們不能再像在梅曾貝赫那樣設下陷阱騙我了。

「我是尤斯塔．佩德勒爵士的秘書，請帶我去他的私人包廂。」

我現在執行計劃時，不會再碰上任何阻力了。我在後街找了一家小旅館，開了個房間。由於身上沒有任何行李，因此付了些訂金後，我接著就上床安靜地睡了。

「這麼認真地工作真是新鮮。」我評論道。

我飛快地越過街道，再度跑進火車站。我像瘋子似的狂奔。正好十一點，當我跑上月台時，長龍般的火車已經開始轉動，一個搬運工想要攔住我，但我掙脫開來，跳上車門階梯板上，我爬上兩級階梯打開車門。我安全了！火車開走了。

小事之中往往隱藏著大關鍵。我的鞋帶鬆開了，我停下來繫好。路正好在那兒轉彎，而當我彎腰https://m.hetubook.com.com綁鞋帶之時，一個男人差一點撞上了我。他舉帽說了聲對不起，繼續往前走。那時候我覺得他很面善，但一時沒再多想。我看看錶，時間差不多了，便轉身返回開普敦。

我從未見過任何人曾這樣驚嚇得直往後退。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見到鬼一樣。

我機械似地抬頭看鐘，突然一個想法閃入我的腦海。我懂了佩吉特看錶的用意。現在正好十一點，這時火車載著那些有可能救我的朋友開往羅德西亞了。難怪到目前為止他們一直還沒動手。從昨晚至今早十一點，我都安然無恙，但現在天羅地網已開始向我罩下。

蘇珊娜一言不發，但她眼裏充滿了各種問號。

我匆忙打開皮包付了飲料錢，與此同時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因為皮包裏居然有個鼓脹的男用皮夾！那一定是在我下車時偷偷塞進去的。

「嗨，安妮小姐，」雷斯上校喊道，「你從哪兒鑽出來的？我以為你去了德班。你這人真是神出鬼沒！」

他說了一會兒，還不時朝卡萊特餐飲店打手勢，顯然在解釋什麼。我立即識破他的陰謀，他們指控我是小偷之類的，然後就要來拘捕我。對一個犯罪集團來說，製造這麼個小事件太容易了。辯駁我是清白的也不會有用吧？他們一定考慮得十分周密。很久以前，他們曾把偷鑽石的罪名按在哈瑞．雷伯恩頭上，直到今天他仍無法證明自己無罪，雖然我對他是否完全清白略為存疑。面對「上校」的這種冤獄把戲，我又有幾分把握逃脫呢？

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我突然回到眼前的現實面。感情用事想著哈瑞．雷伯恩是於事無補的。他一開始就極度厭惡我。但至少——我又在做夢了！現在的問題是，和_圖_書我該怎麼辦？

這就是雷斯上校出現在「奇夢登堡號」上的意義了。他在追捕主犯。這樣推斷的話，一切都吻合了。他是秘密特務，任務是揭穿「上校」的底牌。

「火車站在哪兒？」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尤斯塔爵士在一句關於勞工局勢的複雜長句中停住，雙眼凝視著我。佩蒂格魯小姐一定是個神經質的人——不管她有多能幹——因為她就像中彈似地跳了起來。

我坐在櫃台前的小高凳上。用眼角餘光一掃，看見跟蹤我的那個傢伙走進來，在靠門處不惹眼地坐下。我把第二杯咖啡蘇打喝完，又叫了一杯加楓糖的。我能一口氣喝掉無數的冰淇淋蘇打。

我極力振作精神。畢竟，他們能把我怎麼樣？我處在文明城市裏，到處都有警察。

事實已經夠明顯了，我被跟蹤了。我高興得太早了，我還沒有擺脫佩吉特。我上了下一班電車，而正如我所料，跟蹤我的人也上了車。我認真地靜下來思考。

「爵士，我上車來了。」我頑皮地說。

一兩分鐘後，我和列車長發生爭執，但我傲慢地說：

「親愛的，」尤斯塔爵士說，「你可以立即握住我的手。」

「我想，」雷斯上校溫和地說，「佩蒂格魯小姐的鉛筆斷了。」

在那一瞬間，我的心差點跳出嘴巴。跟蹤我的那人越過街頭，去和一名警察說話。

「嗯，」雷斯上校說，「他打算給她足量的工作，好在未來的幾天裏，把她鎖在她自己的車廂裏與打字機為伴。」

我走進車廂。

如果我先前仍有任何存疑的話，那眼前所見已足以說明一切了。佩吉特拿出懷錶看了看。他們簡短地交談幾句，然後那秘書向通往車站的街道走去。顯然他下了命令，但命令的內容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