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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囪的秘密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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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七

廿七

「凱德先生,不錯,那個人是個騙子。」
他剛說完這句話,外面走廊就傳來一聲尖銳的哨聲。安東尼一躍而起。他現在也顧不得再假裝那副若無其事的態度了。
「列蒙,我要是你呀,」安東尼繼續說,「我就要非常當心。一舉一動,要小心呀。」
「這一次,」列蒙冷酷的說,「不會有差錯。」
「再說下去,」安東尼說,「你要說的話,不止這些。」
「街頭的手搖風琴師還有猴子,搭配齊全。」他喃喃的說,同時兩眼盯住男爵,「倫敦盔街的好管閒事的公園園主……」
「她沒同什麼人一起走吧,是不是?不是同那個美國殖民地的約翰吧?我根本不喜歡那傢伙。我聽說,似乎外面傳言他本身就是那個高級騙子。但是,我不大明白怎麼會是真的。」
賈德漢侯爵顯得很寬慰。他始終暗地裡感覺自己喜歡安東尼。
「維克多王在語言方面很有才幹,而且,雖然如此,他還有一半愛爾蘭血統,這個你沒聽說吧?」
「『空談不如實驗』……對嗎?好吧,我不久就可以給你們證實。」他一躍而起,「我這就到書房去……」
「啊,這是怎麼回事?我聽說維吉尼亞在半夜裡忽然走了,這是怎麼啦?她沒讓人綁架吧,是不是?」
「不會的。他會自投虎口嗎?這會議廳裡坐滿了偵探和高級官員。」
安東尼的眉毛一翹,然後燃上一支香煙。
「你真親切,」安東尼說,「現在我可以看到,全來到了。那麼,我就可以繼續進行,完成這件好事。」
那人的側面輪廓只有在他帶來的手電筒的光裡纔可以隱約的看得見。當他們站在那裡觀望,企圖辨認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從他們身旁跳過去,同時發出一聲像野獸似的咆哮。
安東尼目不轉睛的望著他。然後,他的臉上微露笑容。
「很值得讚美,」這就是安東尼的意見,「你以前就出來逮捕他的,是不是?列蒙?而且,他的本領,你望塵莫及。難道你不怕那樣的事又重演嗎?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不易捉摸的人!」
「然後怎麼樣?」那偵探似乎吃了一驚,「不過,那時候我就證明了你是維克多王!」
安東尼一直站在那裡,猶豫一下,又坐下。
「這是個盛會,」比爾環顧四周說,「一個法國偵探坐在窗邊。一個英國的複製品坐在爐邊。外國成分很重。星條旗似乎沒人代表,是嗎?」
「那麼,為什麼召開這個『公司會議』呢?這是我父親給它起的名字。」
他邁著平常那樣莊嚴的步子退下。
「就是那個意思。假若你要處在維克多王的地位,列蒙。用用你的想像力。譬如說,你剛剛出獄。你正要繼續做人。你已經不再有初次從和-圖-書事冒險時的新鮮滋味。譬如說,這時候你甚至於碰到一位美麗的女孩兒。你想到要結婚,然後在鄉下什麼地方安頓下來,在那裡你可以種些瓜果為生。你決定從此度一種安分守己,無可責難的生活。讓你自己處於維克多王的地位,你不能感覺到像那樣嗎?」
安東尼坐在那裡,身子往前一傾。
「是,先生。」卓德威說。
「她害死了我的主人,」他咆哮的說,「現在她又想打死我。我本來可以把她的手槍奪過來打死她的,但是,手槍在我們打鬥的時候走火了。這是聖米迦勒指示的。這個惡女人死了。」
「列蒙,你實在相當聰明,我從未想到這個。那些文件會送到這裡。你就會讓我印指紋,或者做一些同樣難堪的事。你會量我的耳朵,找我的顯著特徵,假若這一切都和文件上符合……」
室內突然產生一種緊張的氣氛。
「你否認嗎?」
「高興些,」般多說,「我們似乎永遠見不到費希先生了。」
「加拿大,荒野的西北。」
安東尼哈哈大笑。
「啊,不然,一點也不是胡謅。列蒙,想想看,假若我是維克多王,你究竟可以派我什麼罪名?記住,你永遠不能找到很久很久以前的犯罪證據。我已經坐過牢。那樣就夠了。我想,你或許可以按照法國法條找出相當於『有犯罪意圖之遊蕩』而逮捕我。但是,那還是不能使你心滿意足的,對不對?」
「啊,」賈德漢侯爵深深嘆了一口氣說,「他們都到這兒來啦,就好像兒歌裡的女孩寶碧普的羊群,在她後面搖著尾巴,又回來了。」
「你真的沒坐過牢嗎?法國牢房?」
安東尼將衣袖上的香煙灰拂掉。
愛佛斯雷不敢相信的搖搖頭。
「但是你那些話,都是胡說八道。」
「我可憐的列蒙,這是你的偏執狂在作祟!你的確到處都看到維克多王。所以,你就想像我就是那位引人注目的人物。」
「凱德先生。」
「悔過?」
「你問我誰害死邁可親王嗎?」他叫道,「我不告訴你。我會指給你看。那哨聲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暗號。殺邁可的兇手現在就在圖書室。」
「我不知道他永不露面的事。你知道,他在昨天下午就不見了。但是,今天早上我們收到他一個電報,說他今晚上九點鐘要到這裡來,並且建議請柯德斯過來。其他這些人也都到了——是凱德請來的。」
門開了,卓德威報上來客姓名:
手電筒掉到地上,滅了。於是,室內充滿一陣可怕的搏鬥聲。賈德漢侯爵摸索著開關,終於打開電燈。
「一點也沒什麼麻煩。」他熱誠的說。
列蒙笑了。他的笑容,有什麼地方使安東尼非常注意。他坐直了,捻www.hetubook•com•com滅了他的香煙。
兩個人正搖搖擺擺的扭作一團。他們一看,一切都完了。短短的一聲手槍聲,接著,那個個子較矮小的人身子一彎,便倒在地上。另外那個人轉身面對著他們。原來是包瑞斯。他的兩眼發出憤怒的光。
安東尼不理會對方明顯很瞧不起他的語調。
「很周到,我親愛的朋友,很周到。見到你,我真高興。」賈德漢侯爵唯恐失禮,因此,他這種一心求是的心理總是驅使他做得過分,其實,他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對的,「並不是因為我的信你才來的,不過,這一點兒也沒關係。」
「那我就不能斷定了,先生」
「很聰明,」喬治屈尊的承認,「但是,事實如何尚待證實。」
他輕輕的把那個厚窗幃拉到一邊,好讓他們看到室內。
「真是個謹慎的人。你的箴言是什麼來著?『明知奇錯,姑縱之,終必自食其果。』我從你的箴言錄裡偷了一張,我盡量讓列蒙先生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我沒有否認他的指控。但是,恐怕他仍然會失望的。你明白嗎?我總是有錦囊妙計的。我早已預料到這裡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我就隨身帶來一張王牌。這東西——更正確的說,這個人——他就在樓上。」
「這只是我一點小小的想法,沒有別的,」他興沖沖的說,「大概諸位都知道,前幾天我們找到一個有密碼的字條。上面提到里其蒙,和一些數字,」他停頓一下,「那麼,我們曾經加以推測,但是我們一無所獲。現在,在已故的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憶錄裡(碰巧,這本書我已經看過)有一個地方提到一個宴會——一個『百花』宴會。參加的人都戴一個上面繪有一朵花的證章。伯爵本人戴的正是我們在那秘密通道裡牆洞找到的奇怪圖樣。上面繪有一朵玫瑰。假若你們還記得,那裡盡都是一排一排的東西——鈕釦,E那個字母,最後,是一排一排的編織物。現在,諸位想想看,這大廈有什麼一排一排的東西呢?書籍呀。對不對?不但如此,在賈德漢侯爵圖書室裡的目錄卡裡有一本題名『里其蒙伯爵』。那麼,諸位就可以對於隱藏珠寶的地方有個明白的概念了。我想,由上面提到的那本書開始,利用那些指書架和圖書的數目字,你們就會發現……哦……我們所找的東西就藏在一本假書裡,也就是在某一本書後面的洞裡。」
「你要是這麼說,那就好吧,」他勉強的說。然後,他大聲的加了一句話,「我相信我們都很願聞其詳。」
列蒙突然生氣地打斷了他的話碴兒。
「親愛的賈德漢,」喬治同他握手說,「我收到你的信,當然就過來了。」
「你忘記了,」列蒙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美國!如果說你冒充尼古拉.奧保羅維其殿下得到一筆錢,你又怎麼樣?」
「也許你不會,」安東尼承認,「但是,你並不是維克多王,對嗎?你不可能知道他作何感覺。」
埃沙斯坦先生忽然插嘴了,聲音深沉,「我們能猜出是誰嗎?」
「這個……維克多王是個法國佬,而凱德是十足的英國人。」
安東尼逕直走到主人面前。
「如果珠寶在你所說的地方——那麼,反正已經在那裡,七年多了——再遲一刻鐘也不要緊呀。」
「你看到我方才寫的字條吧?」法國偵探說,「那是給我佈置在旅社的部下寫的。我昨天收到法國寄來維克多王的指紋卡和貝迪永人體尺寸測定表。維克多王就是大家稱呼為歐尼爾上尉的人。那是我要求他們寄來的。幾分鐘後,我們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那個人了。」
「毫無疑問,你會感到滿意,」安東尼說,「但是我不十分明白我會在什麼地方受到傷害。我並不是在承認我是維克多王。但是,只是為了辯論的緣故,假若我承認是他——我也可能想悔過呢,你要知道。」
「那麼,你想他不會來嗎?」
「我想,一種流浪的生活是不很體面的。」他思索著說。
他由窗口跳出去。其他的人跟著他。由他領路,繞過廊子,一直來到圖書室的窗口。他推推窗子,一推就開了。
「柯德斯上場,後面跟著忠實的走狗。」般多低聲的說。
他們走到近處一看,白蘭小姐躺在地板上,手裡仍然握著手槍,臉上露出可怕的、惡毒的樣子。
「啊,不是的!」般多說,「她留了一張字條,並且以傳統的方式用針釘在針墊子上。」
「喬治.羅麥克斯先生,愛佛斯雷先生。」
「噯呀,這倒沒想到!這是很聰明的!」賈德漢侯爵說。
同時,比爾正低聲的對般多談話。
「啊,這件事的背後有很深的意義。毫無疑問的,他要我們都在這裡,而他卻在另外一個地方——你知道這一類的花樣。」
他反而凝視著那個法國偵探,然後哈哈大笑。
但是,不知不覺的,他的態度初次顯得不穩定了。
「假若你以為這樣他就不敢來,那麼,你就對維克多王不大了解。大家都說,這就是他最喜歡的緊張場面。而且,他總是會達到目的。」
「在樓上?」賈德漢侯爵說。他很感興趣。
「賈德漢侯爵,」他說,「我給閣下很多麻煩,非常過意不去。但是,我確實認為今天晚上,那件不可思議的事就會水落石出了。」
「他永遠不會露面了。」比爾說。
「我總是覺得他很有趣,」賈德漢侯爵說。他現在的脾氣不好,老是好辯,「都是你這個寶貝的年輕朋友勸我做這種事的。我為什和圖書麼會讓他們在我家裡開董事會的?他為什麼不租落葉松大廈,何姆赫斯特大廈,或者像斯垂塞姆那樣好的別墅,到那裡開公司會議呢?」
議事廳的鐘敲了九下。
「氣氛不對。」般多說。
有一個黑人影站在書櫥前面,正在迅速的把書一本一本的抽出來,又放回去,因為全神貫注的這樣做,以致外面的聲響一點也未注意。
「彷彿入了賭場,骰子是鉛心的。在這注定要輸的賭局裡,要獲勝,可要大費周章呀。他不會……」
「我想我不會感覺像那樣子。」列蒙面露譏笑的說。
「啊,你這樣想嗎?」那法國人將身子向前一傾。他的臉難過的抽搐著,而且,他似乎很困惑,受到挫折——安東尼的態度之中有什麼使他不解的地方,「假若我告訴你,先生,這一次——我是出來逮維克多王的。什麼都不能阻止我,你怎麼辦?」
「是的,他最近的處境很難。可憐!讓人打腫了腦袋,很嚴重。我一直都在照顧他。」
他走到書桌前面匆匆潦草的寫了幾句話,然後封進一個信封裡,然後按叫人鈴。卓德威應聲而來。列蒙將信遞給他。
門又打開了。卓德威通報來客姓名。
「怎麼不會?」
「我想,」賈德漢侯爵說,「他永遠在說像這樣的話。他這樣說會很累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如今已經不像往年那樣好客的英國貴族了。我會盡快的把煙囪大廈賣給一個美國企業家,然後到旅館去住。住在那裡,如果有人打擾你,你只要向櫃台要帳單搬出去。」
安東尼謙虛的四下望望,明明是等候鼓掌。
比爾一直奔向般多這邊,同時,喬治卻很親切的同賈德漢侯爵打招呼,在公眾場合,他都是擺出這樣的姿態。
「你似乎很有把握,」安東尼說,「但是,你要知道,還有一個東西非常重要,譬如說,證據。」
「列蒙,你聽說過維克多王謀害過人嗎?」安東尼的話非常尖銳,「你也知道——比我更明白,他從不殺人。」
「你有什麼好主意,列蒙?」他溫和的問。
喬治口若懸河的話忽然停止了。戰鬥督察長客客氣氣的走到這大人物身邊,附耳低語片刻。喬治忽然面露困惑與受挫之色。
他悲傷的環顧室內四周。
戰鬥督察長自動的走到離門近些的地方,彷彿要擋住退路。但是安東尼沒有一些驚人行動的跡象。
「我想您對男爵太不友善,」般多提出抗議。侯爵就是正在對她推心置腹的發牢騷,「他對我說他認為您是英國貴族中典型的好客之士。」
談話已經發展成法國偵探與安東尼之間的舌戰。室內其他的人無不感覺到緊張的氣氛。那法國偵探,非常認真,非常吃力;那個泰然自若一邊抽煙的人,表現得逍遙自在,毫無憂慮。和*圖*書這是兩人之間堅持到底的一場戰爭。
「我從來不否認我感到有趣的事。」他輕鬆的說,「但是,這個罪名實在太可笑了。」
「除你之外,另外還有誰可能害死他?」列蒙大聲說,「告訴我這個!」
戰鬥督察長好奇的望望他。
「督察長,我不會對你唱反調的。你已經養成了這麼好的習慣,你說的話總是正確的,你也一樣的相信尼古拉殿下死在剛果嗎?」
「哎呀!那麼,他總是不露面,就是這個原因嗎?」
「是個女人?」喬治.羅麥克斯大聲的說。
「沒有用,列蒙,」安東尼說,「在那個時候,我根本不在美國鄰近的任何地方。而且,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證明這一點。假若維克多王在美國假扮尼古拉殿下,那麼,我就不是維克多王。你能確定他是別人假扮的嗎?你能確定那不是他本人嗎?」
他不能再往前走。因為列蒙先生由窗前走過來。
「費希先生去得無影無蹤。維吉尼亞也不在這裡。但是其他的人,個個都聚合在這兒了。我敢斷定,比爾,我們離那個時刻不遠了。到那時候,就會有人說,『是傑姆斯,看門的!』於是,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我們現在只等凱德回來。」
「等一下,凱德先生。賈德漢侯爵,你許可嗎?」
安東尼往椅背上一靠,悠閒的噴著煙圈。
「是的,不止這些。在這個時候,要是讓這屋裡的任何一人走出去……唔……那是欠考慮的事。尤其是,那個人以前有相當有問題的行為。」
「是啊,假若一切符合……怎麼樣?」
「我不了解,」喬治,羅麥克斯態度嚴重的說,「我一點也不了解。這一切都很不正常。凱德先生沒有身分,什麼身分都沒有。這個局面很困難,也很微妙。我強烈的主張……」
「這都是蠢話!你以為又比我聰明了。你所說的或許是對的——就是你說你不在美國的那一點。你太聰明,假若那不是實在的,你就不會那樣說。但是,還有另外一件事。命案!是的,命案!謀害邁可親王的命案。那天夜裡當你正在尋找那個珠寶的時候,他妨礙了你的事。」
「請你立刻送去。」
戰鬥督察長現在插嘴了。
「凱德先生,兩個月之前,你在南非。那是你承認的。在那以前,你在什麼地方?」
「隨你呀,」安東尼說,「不過……」
「我希望不會有人同我開玩笑吧。」她的父親緊張的說,「我不信任那個法國佬列蒙。法國警察什麼花樣都耍得出。他們會在你胳臂上綁上橡皮帶,然後會推測犯案的經過,結果會使你嚇一跳。體溫計上指的清清楚楚。我的體溫照體溫表上的指示可能是一百二十二度,或者其他嚇人的度數。於是,他們就會馬上把我拖走,關進監牢。」
般多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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