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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堅決地告訴她，她的這個想法純屬無稽。而我之所以格外堅決，是因為我心中其實贊成她某部份——極少部份——的說法。但卡羅琳畢竟只是通過猜測來得到事實真相，這種做法可說是完全錯誤，我絕不能鼓勵這種行為。不然的話，她會走遍整個村子，傳播她對弗拉爾太太死因的看法。人們必定會認為，那是得自於我所提供的醫學判斷。生活中糾纏不清的事真是太多了。

「你的這番話不合情理，」我反駁說，「一個婦道人家如果有膽量殺人，她一定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完全會心安理得地享受成果。才不會像意志薄弱的人那樣感到自責。」

「是的，我去了金帕達克，到弗拉爾太太家跑了一趟。」

「我知道。」姐姐又說道。

「我知道。」姐姐說。

「胡說，」卡羅琳馬上反駁說，「她是自殺，你不要為她辯解。」

「你不可能知道，」我厲聲說道，「我也是到了那裏才知道的，我還沒跟任何人講過這件事。如果安妮連這個都曉得的話，她簡直就是活神仙了。」

「不是安妮，而是那個送牛奶的人告訴我的，他是從弗拉爾的廚師那裏聽來的。」

就是因為她的這一特點，才使我感到猶豫不決。如果把弗拉爾太太死亡之事告訴卡羅琳，不出一個半小時，全村和_圖_書的人都會知道。做為一個專業醫務人員，我說話本應特別謹慎，所以久而久之，我便養成了一個習慣——盡可能瞞住消息，不讓姐姐知道。當然，她還是能像平常一樣打聽到這些消息，但至少我自認沒有誤失，對得起良心。

「然後呢？」她追問道。

「可能會，這要看情況。如果我能絕對有把握地說，她是不小心服用了過量安眠藥，那麼驗屍可能會取消。」

「她因服用過量安眠藥而死。她最近失眠，一直在服這種藥，大概是吃得太多了。」

「是的。我一直跟你說，是她毒死了丈夫，但你就是不信。我現在更確信無疑。」

「馬上就來，親愛的。」我急急忙忙地應了一聲，「我在掛風衣。」

弗拉爾太太於十六日晚（星期四）離世而去了。十七日（星期五）早晨八點就有人來請我去。我也幫不了什麼忙，因為她已死了好幾個小時。

「安妮告訴我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

弗拉爾太太活著時，我可沒見過卡羅琳對她表示同情。現在既然她已遠去那不能再穿巴黎服裝（我猜）的地方，卡羅琳倒準備要盡情發揮她的同情和同理心了。

「哦！」卡羅琳說，「這麼說你也聽過信的事情了？我相信，詹姆斯，你內心深處思忖的事，和-圖-書跟我完全一樣。你真是一個可愛的老騙子。」

「自責。」她津津樂道地說。

「可能有些婦女會像你說的那樣，但弗拉爾太太並非如此。她很有膽量，一股無法抑制的衝動驅使她把丈夫害死，因為她這個人無法忍受任何形式的痛苦。毫無疑問，身為當阿什利．弗拉爾這種男人的妻子，必定是飽受了不少痛苦……」

「自責？」

弗拉爾太太雖算不上年輕，但丰姿仍然十分迷人。她身上穿的巴黎時裝雖談不上華麗，但看上去非常自然、合適。不管怎麼說，很多婦女都愛去巴黎買衣服，但她們可沒個個都把丈夫給毒死啊！

我走進餐廳，習慣性地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後坐下來吃雞蛋和鹹肉。鹹肉是冷的。

「你有絕對的把握嗎？」姐姐非常奸巧地問道。

「那你的診斷是什麼呢？」我冷冷地問道，「一場不幸的戀愛，我猜？」

「要驗屍嗎？」

我點點頭。

正如我前面所說，卡羅琳沒有必要出去探聽消息，她只需坐在家中，消息自然會傳到她的耳中。

我跟她說，弗拉爾先生死於習慣性地過量飲用含酒精的飲料，導致的急性胃炎；而她對我的這一說法總是加以嘲笑。我同意胃炎的症狀與砷中毒有相同之處，但卡羅琳對弗拉爾太太的指控，是https://m.hetubook.com.com基於與此完全不相干的理由。

「悲劇收場。已經回天乏術了，她大概是昨晚睡覺時死的。」

卡羅琳搖搖頭。

九點過幾分我就回到家。我取出鑰匙打開前門，故意在大廳裏磨蹭了一會，不慌不忙地把帽子和風衣掛好，這些都是我用來抵禦初秋晨寒的東西。老實說，當時我的心情非常沮喪憂愁，我並不想假裝自己能夠預料今後幾週將要發生的事。我確實無法預料，但我有一種預感，有段雞犬不寧的時期即將到來。

「一點都不荒唐。她最近有點異常，這一點你應該也注意到了。這種情況已有六個月了，她一定是被妖魔纏住了。你剛才也說她一直睡不好覺。」

譏諷對卡羅琳不起作用，她還以為我真的是在問她問題。

「你又跟我來這一套了，」我說，「沒有根據的亂說一通。弗拉爾太太究竟有什麼理由要自殺？她雖是個寡婦，但那麼年輕，那麼有錢，而且身體又棒，每天等著享福就夠了。你的話實在太荒唐了。」

安妮是接待女僕，一個挺可愛的女孩，但她有一個難改的習性，愛多嘴。

「難道送牛奶的人沒有告訴你嗎？」我譏諷地反問道。

很奇怪，當一個人不願意承認的想法被別人揭穿時，他往往會惱羞成怒，竭力否認。我當下感到非常氣憤hetubook.com.com，衝口說了一番氣話。

「她什麼信都沒留下。」我嚴厲地駁斥道，不知這麼說會陷自己於何種境地。

這下可把我惹火了。

「是你嗎，詹姆斯？」她大聲地叫喊著。

「你這麼早就去串門。」卡羅琳說。

「她是怎麼死的？是不是心臟病發作？」

「他也不知道。」她解釋道。

這話問得有點多餘，還有可能是誰呢？老實說，就是因為我的姐姐卡羅琳，我才在大廳裏磨蹭了幾分鐘。要說貓鼬這種動物的座右銘，吉卜林先生可是說過了，那就是：「出去挖！」而如果卡羅琳想要選用一種彰顯個人特質的紋章，那我一定極力推薦她採用貓鼬躍立撲擊的圖案；而且對卡羅琳來說，那句座右銘的前兩個字還可省去——卡羅琳只需靜靜地坐在家中就能挖到許多消息。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這一點，但事實卻是如此。我猜想，可能是家中的僕人和做買賣的小販都充當了她的m.hetubook.com.com智囊團。她外出並不是為了去挖掘消息，而是去傳播消息。就傳播消息這一點來說，她也是一個了不起的專家。

「胡說八道，」面對我那尖刻的言語，卡羅琳並不示弱，「你等著瞧，十有八九她留有一封懺悔信，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寫在上面。」

左邊的餐廳傳來了叮叮噹噹的杯子聲，以及我姐姐卡羅琳的乾咳聲。

沉默了片刻，我繼續吃著雞蛋和鹹肉。這時，姐姐瘦長的鼻子抽動了一下。每當她對某件事感興趣或興奮時，就會出現這個動作。

「當然，我們不能排除自殺的可能性。」我強調道。

不管怎麼樣，卡羅琳遲早會知道的，還不如我告訴她算了。

我姐姐搖搖頭。

「詹姆斯，你到底在磨蹭些什麼？為什麼還不來吃早餐？」

我起身離開餐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你只需要看看她的模樣就知道了。」我曾聽她這麼說過。

弗拉爾太太的丈夫已去世一年。卡羅琳始終認為他是被妻子毒死的，但她又拿不出什麼確鑿證據。

「自從害死丈夫後，她一直在煩憂中過日子。這一點我很同情她。」她說。

「這麼長的時間，掛五、六件都可以了。」

姐姐繼續問道：

我躊躇不定地站在大廳裏，腦海裏浮現著所有這一切。這時卡羅琳又叫喊起來，嗓門比前一次還要大。

她說得一點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