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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羅並沒有回答。我一眼也不敢看他。

「誰知道？」

「快！」白羅大叫。「快，一秒鐘也不能浪費……」

最後清醒過來時，我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房間也很陌生。有人坐在窗戶旁邊。他轉身走過來，站在我的身邊。

伯爵夫人走過來我們身邊，花了一段時間仔細查看了我旁邊的人。突然間她大笑起來。

「夫人，我說的不是錢，我是個有腦筋的人。不過……每個人都有一個數目！為了交換生命和自由，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看來，你們不懂赫丘勒這項計劃的真諦。首先告訴你們，你們的藏身之處，早在幾個月之前就已經曝光，幾乎所有的觀光客、旅館人員和其他人，他們不是調查員就是情報員。他們已經封鎖了整座山。你們的出路或許不只一條，不過你們還是難逃法網。白羅本人正在外面坐鎮指揮。今晚在我走上台階頂替他的時候，我已經在靴子底下抹上大茴香。獵犬會追蹤我們走過的路，必然會來到費勝迷宮那塊岩石的入口。告訴你，想對我們做什麼，任君高興，重重法網已經蓋在你們身上了，插翅也難飛。」

奧莉維爾夫人突然大笑起來。

她看著他，彷彿著了魔。

「你們都被騙了！這個人根本不是赫丘勒．白羅！」

我們繼續走。我知道這個地道直接通往山的另一邊，最後的出口一定是在山邊，通往另一個山谷。我臉上汗水直流，不過還是快步走下去。

一聽到那個大家都熟悉的嘲諷聲，我所有的疑慮都煙消雲散了。

「能救出小孩子，我也很高興，因為我過去很仰慕伯爵夫人。要是她被炸死，我一定會很難過。」

不過，這位我仍然稱為白羅的男子轉身看我，眼神帶有鼓勵的意味。

他遞給我一份報紙，上面劃出一篇報導，內容是李昌彥自殺身亡的消息，還指出他最近策劃了一場革命，結果一敗塗地。

「成家立業，」他又說了一遍。

他的聲音裏，有一絲令我訝然的感覺，我不禁看著他。他似乎相當鎮定。不過整體看來，是有點異常之處。

奧莉維爾夫人看到我們，微弱地發出一聲驚呼。瑞蘭德比較能控制住自己，只是移了移雪茄，揚起斑白的眉毛。

我認為，儘管我完全願意犧牲自己的性命，但我還是希望人家事先和我討論過這件事；然而我也立即想起白羅曾經要求我留守，一想到這裏，我的怒氣才消失。

「沒錯！你知道我的座右銘——有備無患。我一察覺羅薩柯夫伯爵夫人和四大天王有關聯，就開始調查她的和-圖-書過去。我得知她曾經有個小孩，後來據說已經死亡，不過我也發現這份報導裏有前後矛盾的地方，所以我在想，小孩會不會根本沒死。最後，我終於找到了小男孩，花了一大筆錢才把他救出來。可憐的小朋友差點就被活活餓死。我把他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有很好的人來照顧他，在新的環境幫他拍照。所以，時機成熟時，我就萬事俱備、大獲全勝了！」

「歡迎光臨四大天王的總部，赫丘勒．白羅先生，」四號以揶揄的口氣說。「能和你再度見面，真是意想不到的榮幸。從墳墓裏復活，為的就是這個，這值得嗎？」

「夫人，你要的是哪一個？三選一，隨你便。」

他向前走，握住她的手腕。

「我知道，」我突然大聲說，隨後驟然停止，害怕因此破壞了好事。

她再度笑起來。

「你錯了。我們還是有辦法可以逃脫，而且和古代的參孫一樣，還可以在脫身的同時毀滅敵人。你們覺得如何啊？」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了遠處傳來回響，有一名男子跑進來，語無倫次地大喊。瑞蘭德起身向外走去。奧莉維爾夫人走到房間末端，打開一扇我沒有注意到的門。我瞥見裏面有個設備齊全的實驗室，讓我想起巴黎的那間實驗室。四號也起身往外走。他拿著白羅的左輪手槍，交給羅薩柯夫伯爵夫人。

我以前從來沒有感到一切如此真實，也不覺得李昌彥真有其人，如今面對他空出來的椅子才有真切的感受。儘管他人遠在中國，他還是控制並指揮著這個邪惡的組織。

「所有的屍體都已經尋獲。四號不太能辨識，因為頭部已經炸成碎片。我真的希望結局不是這樣，要是能夠確定就好了。不過，過去的就算了。你看看這個。」

我身旁的男子並非赫丘勒．白羅。

伯爵夫人以慣有的敏捷身手轉身。

「成功，是嗎？」他咆哮。「你難道不知道，再過不到幾分鐘，你就要死了，死了！」

一想到這裏，他開懷大笑起來，不過笑聲中帶有些許尷尬的意味。我希望……矮小的男人都仰慕身材高大、打扮華麗的女人……

「什麼？」

「傻瓜，我要什麼！你能幫我向敵人復仇嗎？你能還給我年輕與美麗，以及一顆歡樂的心嗎？你能讓死人復活嗎？」

她走出去將筆記簿拿回來。從頭到尾都緊握著左輪手槍。如果阿契勒斯．白羅是在瞞她，我覺得這招成功的機會渺茫。薇拉．羅薩柯夫伯爵夫m.hetubook.com.com人沒有那麼好騙。

接下來一個小時的經過，我無法描述。我們快速通過樹林，三步併作兩步，一路上都是上坡。最後我們來到山邊空曠的地方，眼前不遠處聚集了一堆奇岩巨石。

哈維說的費勝迷宮，一定就是這裏。沒過多久我們就穿梭其間，看起來就像邪惡精靈設計的迷宮一樣。

「夫人，你可以幫助我們逃脫。你知道離開這裏的秘密通道。我問你，你要多少？」

「沒錯啦，老弟，是我。阿契勒斯已經回家了，回到神話之地。其實從一開始就只有我而已。會演戲的人，不是只有四號而已。在眼睛裏點些深色藥水，犧牲一下小鬍子，加上兩個月前讓我痛苦萬分的一道疤痕，都是為了不要讓眼尖的四號識破。還有最後一招，就是你知悉有這麼個阿契勒斯．白羅，而且還深信不移！你給了我莫大的幫助，我們能夠反擊成功，一半要歸功於你！整個計劃的重點，就是讓他們以為赫丘勒．白羅還在外面指揮行動。其他的都是真的，包括大茴香，封鎖線等等。」

「赫丘勒的計劃已經大告成功了，」阿契勒斯平靜說。

白羅說的封鎖線真有其事。我們一走出來，就有三個人圍了過來，但是他們很快就釋放我們，還發出驚叫。

「我的頭號大敵，」白羅沉重說。「真是造化弄人，我和他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他一得知這裏發生了災難，就採取最簡單的方式尋求解脫。老弟，他的頭腦真行，真好。不過，要是能夠看到四號的臉就好了。假設說，結果……算了，我想得太遠了，他已經死了。沒錯，老弟，我們同心協力迎戰四大天王，打得他們落花流水。現在你總算可以回到可人的妻子身邊，而我呢……我要退休了。我一生難得一見的大案子已經結束了。不管以後發生什麼案件，和這次比起來都會顯得平淡乏味。我應該退休了。可能會去種種南瓜吧，甚至可能會成家立業呢！」

「不可能！」瑞蘭德劈頭就說。不過他已經深受打擊。

「赫丘勒．白羅先生，」瑞蘭德慢條斯理說道。「真是令人感到驚喜啊。我們還真被你唬住了。我們以為你已經入土為安——不管了，遊戲現在已經結束了。」

她諷刺地笑笑。

「不是赫丘勒．白羅，」四號喃喃說道。「那這個人又是誰？」

「他們沒有逃脫的機會，」他冷笑。「不過你最好還是拿著。」

「夫人，還記得協議的條件吧？」

然後他再度走出去。

他的長相酷似白羅，極為相似；頭形同樣是呈雞m.ｈｅｔｕｂoｏk.ｃｏｍ•ｃｏm蛋狀，同樣喜歡大步走，體態豐潤。然而，這個人的聲音不一樣，眼睛不是綠色，而是黑色，小鬍子也……那著名的小鬍子……

他們催促我們走進去。有一段路，隧道很狹窄，不過現在開朗了不少。沒有多久，我們就來到一個很寬闊的石室，裏面有電燈。隨後他們取出我們嘴裏的東西。四號面對我們站著，臉上掛著揶揄的勝利神采，在他的指示下，我們被搜身，口袋裏的東西全部被取走，包括白羅的小型自動手槍。

「我問過你了，白羅先生，你能夠讓死人復活嗎？」

「沒有我在身邊，能讓你一個人出生入死嗎？你不要對我看走眼行不行！更何況，我也希望能透過伯爵夫人來帶我們出來。」

「你到底是怎麼說服她的？你講的故事實在牽強，她怎麼會相信……說什麼能讓死掉的小孩復活。」

四號箭步向前，聲音既嚴厲又具威脅意味。

「我不了解，什麼數目？」

她抓住他的手，很快地靜靜走出房間。我跟在後面。從外面的房間，她又引導我們走進剛才進來的地道。不過走到叉路時，她轉向右邊。通道出現一個又一個叉路，不過她繼續帶著我們走，一路上都沒有慢下腳步或有所遲疑，而且還越走越快。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天搖地動起來，傳來一陣巨響，整座山似乎崩潰了，我們被一鼓腦拋向空中。

「夫人，我答應你，一言為定。小孩會重回你的懷抱。赫丘勒．白羅說到做到。」這個怪異的女人又笑了起來，這次笑得又久又歇斯底理。

「我的老天爺啊！」她大叫。「竟然是小矮子！啊！他果真是條九命怪貓！噢，小矮子啊，小矮子！你為什麼要蹚這灘渾水啊？」

手槍被扔在桌子上時，我心中感到一陣劇痛。我們被打敗了！他們人多勢眾，我們毫無反擊的機會。遊戲結束了。

「你高興的話，這樣稱呼我也無妨。」

我失去意識的時間，頂多不超過一分鐘。清醒過來時，有兩名男子將我架在中間前進。他們將我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支撐我的重量，在我嘴巴裏塞了東西。四下伸手不見五指，不過我猜想我們並不在室外，而是正在通過旅館。我聽到四處有人大叫，各種語言都有，一直問燈光怎麼了。抓住我的男子架著我走下樓梯，經過一個地下室的通道，然後走過一扇門，再度通過一扇玻璃門走出室外，來到旅館後面。沒過多久，我們便來到松樹的樹蔭下。

四號發出一聲不敢置信的驚歎，不過伯爵夫人則彎身向前，一把撕掉白羅的和-圖-書小鬍子。鬍子就在她的手裏，真相大白了。這個人的上唇有一道小疤痕，整張臉的面相為之改觀。

「你真厲害，白羅，厲害到家了！」

我們面對的就是四大天王。

「他是阿契勒斯．白羅，」我慢慢說。「是赫丘勒．白羅的雙胞胎兄弟。」

「沒錯，只不過啊，小孩一直都在我手裏。」

「我知道，」阿契勒斯．白羅沉重地說。「我知道，反而是你有所不知。你無法理解有人願意以生命來換取成功。戰爭期間已有許多人凜然為國捐軀，而我則準備為全世界慷慨赴義。」

「這麼說來，你是魔術師了！」

「要是來得及就好了，」她喘著氣。「在爆炸之前，一定要走到外面。」

伯爵夫人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她向前走一步，聲音裏充滿興奮。

「跟我過來，」四號繼續說。「你的大駕光臨，會讓我的同事嚇一跳。」

他指著牆上一道狹窄的入口。我們通過門口，來到另一個房間。房間的最末端有張桌子，後面擺了四張椅子。最後面的椅子空著，上面卻鋪了一件官吏的斗篷。第二張椅子上面坐了艾伯．瑞蘭德先生，正抽著雪茄。第三張椅子上坐的是奧莉維爾夫人，她向後靠在椅背上，眼神熾熱，臉孔有如修女。四號則坐在第四張椅子上。

「這麼說來，小孩已經……」

他的語氣剛毅。奧莉維爾夫人什麼也沒說，不過眼睛十分熾熱，我很討厭她緩緩微笑的模樣。

「你很聰明，阿契勒斯．白羅，」她揶揄地說。

「死了？沒錯。」

然後，我看見遠處出現一絲日光。越來越近。我看到越來越多綠色的草叢。我們撥開草叢勉強走過，終於重回空曠大地。微微的晨光讓萬物蒙上玫瑰的色澤。

「夫人，我再度對著你發誓，我可以讓死人復活。」

「夫人，打開筆記簿。在左邊的封套裏。沒錯，拿出裏面的相片看看。」

我們突然停了下來，有一顆巨石擋住了去路。其中一人停下來，好像按下什麼東西，巨石就不聲不響打開，露出一條像隧道般的小開口，裏面通往山邊。

「矮冬瓜！多到你付不起！拿全世界的錢，都休想收買我！」

他還沒說完，我就看到她眼睛裏突然閃過一絲懷疑，同一個時間，我也發現了什麼——其實剛才我的下意識已經察覺到真相了。

「你不相信我，但我可以證明我所言不假。去把那本被他們拿走的筆記簿拿過來。」

「你是要給我長生不老藥吧，對不對？少來了。我和你和_圖_書打個交道好了。我以前有個小孩，你去幫我找來，我就放你們走。」

「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天亮了，到時你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實話。他們應該已經追查到迷宮的入口了。」

「我一直有點不敢問你……四大天王的下場怎樣了？」

「夫人，」白羅鞠躬說。「我，就像偉大的拿破崙一樣，站在大軍的這一邊。」

「想說什麼就說吧，事到如今也沒有差別了，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阿契勒斯．白羅以很奇特的眼神看著她。

「人在哪裏？人在哪裏？快告訴我，人在哪裏？」

她很好奇從裏面取出好像是一小張相片。她一看見，立刻驚叫出來，搖搖晃晃似乎快站不住。然後她幾乎是用飛的，衝到白羅面前。

是阿契勒斯．白羅……等一等，應該是……

「當然當然，我信任你。趕快，趁他們回來之前快走。」

伯爵夫人突然收起胡鬧的態度，以激動不滿的語氣說：

「親愛的白羅先生啊，我恐怕替你設下了一個小小的陷阱。你做人真好，答應要幫我找回小孩，可是，我正好知道你找不到，所以這個協議只是片面協議而已，對不對？」

「各位女士先生，祝你們晚安，」白羅靜靜說。

之後，我們身後的簾幕傳出聲響，走進來的人是薇拉．羅薩柯夫伯爵夫人。

「夫人，我對著神聖的天使向你發誓，我可以讓小孩重回你的懷抱。」

「為什麼不找一個真正的替身？」

白羅聳聳肩。

「伯爵夫人的洞察力比你好太多了，海斯汀。她一開始被我的偽裝騙過，不過她很快就看穿了。當她說『你很聰明，阿契勒斯．白羅先生』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已經猜中了真相。那個時候如果不打出我的王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夫人，我們來談談正事。還好他們走開了，只剩下我們。你要的數目是多少？」

四號膽大妄為，打敗了我們。根據我推測，他使用的是一種立即發生作用的麻醉劑，可能是乙基氯化物。他在我們鼻子下捏破毒氣球，然後趁黑暗中一片混亂，可能一直坐在旁邊的助手便在我們嘴巴裏塞東西，趕快將我們帶開，通過旅館，讓追兵搞不清楚去向。

「你說什麼可以讓死人復活都是胡言亂語？」

瑞蘭德盯著阿契勒斯．白羅看。「要是他在撒謊呢？」他的聲音沙啞。

我瞥見有人也和我一樣被架著走——原來白羅也被反將了一軍。

「你慷慨赴義，對這個世界又有什麼幫助？」瑞蘭德語氣諷刺。

「啊！」四號說。「我們器重的左右手來了。親愛的女士，你有一位老朋友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