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跟蹤
「是，你。告訴你，小姐，從一開始我就懷疑，偷竊和謀殺是否是出於同一人之手。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不敢對此肯定。」
「你指哪方面？」
「您又變回牡犡去了嗎，白羅先生？」
「你剛才談到俄國公使。」凱瑟琳皺起眉頭說道，「這與此案又有什麼關係呢？我一點也不懂。」
「你變了。」白羅突然說。他和凱瑟琳在薩伏飯店面對面地坐在一張小桌子旁。「是的，你變了，」他繼續道。
白羅的臉上露出促狹的一笑。
「我的確很懷疑。我以為你在尼斯時就結案了。」
「還記得嗎，小姐？我在包廂的毛毯旁邊撿到這一撮頭髮時，你是在場的。」
「現在你不再旁觀了。我的比喻可能有點可笑；你現在給人的印象是，一個拳擊手面臨著一場勝負未卜的格鬥。」
「我見過奈頓少校。」
她從手提包中取出一張剪報，遞給了他。他看了一遍，點了一下頭。
白羅從桌子對面望著她，不斷地眨著眼睛。
「是，小姐。」
「赫丘勒．白羅從來不胡說。事實如此。」
「所以范奧丁先生還在倫敦囉？」
一陣沉默。然後凱瑟琳抬起了頭。她的雙眼發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光亮。
「白羅先生，我不像你那樣聰明。你跟我說的那些情況有一大半我都不知其所以然。我對這個案子的看法，完全是另一種角度——」
「為什麼你會這樣認為？」
「在凱特林先生被捕的那天晚上，我和她談過一次話，一次很有收穫的談話。」
「看得出這對你無濟於事。你放心，我不會緊閉口風，不會，我要將底牌攤在枱面上，一反牡犡作風。你可能認為，我對德瑞克．凱特林的起訴存有疑慮？」
「你有新消息要告訴他嗎？」
「我看，你像是有話要問我，小姐，但為什麼又不問了？『藍色列車之謎』是我們講好合寫的一部小說吧？」
「在麗緻飯店寫的？」
「我拜會了俄國的公使。」
「這種細微的差別很難表達。」
「明天或後天我可要拜訪一下他。」
「事情總是這樣的。」白羅平靜地說，「儘管鏡子裏呈現的是完整的影像，但每個人都從不同的角度往鏡子裏看。」
白羅不住地點頭。
「沒什麼直接的瓜葛。我到他那裏去了解某些情況。我還和其他人談過話，並對他進行了威和圖書脅，對，我，赫丘勒．白羅，威脅了他。」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白羅問道：
「喔。」
「不只是為了這個目的，還有其他的事要做。既然都來了，我還和兩個人見過面，一位是劇院的經理，一位是哈利大街的醫生。從他們那裏我都得到了一些資料。把這些資料理一理，小姐，看看你能否得出與我相同的結論。」
「你指的是什麼？」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小姐，每個人從不同角度往鏡子裏看，可是鏡子仍然是同一面鏡子，影像也是同一種影像。」
「你對這個有什麼看法，白羅先生？」
停了一會兒，凱瑟琳低聲說道：
「告訴我，你最近聽過蘭諾絲小姐的消息嗎？」
他安慰地握著她的手。
「那麼現在你到倫敦來，是要見范奧丁先生？」
「那就是死者被毀容的臉。我問過自己上百次：德瑞克．凱特林是那種殺死妻子之後會再猛烈毆打她的人嗎？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有什麼目的？我百思不得其解。一次又一次，我自問：『為什麼？』唯一能解答我的問題的，只有這個。」
「我只是問問而已。」
白羅略微一笑。
「現在我知道了。m.hetubook.com.com」
他掏出一個信封，用拇指和食指從裏面夾出一點東西。
「那麼現在呢？」
「不是，」白羅毫無表情地說道，「和報界人士，和這個致命的武器談過話。」
「我寫信給你時——」
「是的，在麗緻飯店，有時候我也會奢侈一下，尤其有百萬富翁替我付帳時。」
凱瑟琳向前仔細地察看那一撮頭髮。
「那現在呢？」
接著是一陣沉默，因為服務生很敏捷地送來一隻用平底鍋裝著的烤雞。他走了之後，白羅說道：
白羅點點頭。
「你對這撮頭髮沒有感覺，這我看得出。然而，我似乎覺得，你看出不少線索。」
「不，不，我可不想製造神秘感，我會對你毫無保留，什麼都說。我懷疑這個人積極運作販賣寶石給范奧丁的交易。我指責他居心不良，最後了解了全部的情況。我知道寶石是在哪裏交貨的。我還知道了這個人交貨前後一直在附近徘徊，他有一頭白髮，走起路來有點瘸，姿態卻很年輕。我把此人稱為『侯爵』先生。」
「你在巴黎都做了些什麼事，白羅先生？」
「我的想法可能很荒唐，和您的想法或許很不一樣，但是——」
「是什麼？」
「你聽我說過我朋友海斯汀的事嗎？他總說我是個口風很緊的人！而你實在稱得上是我的對手，你比我更喜歡單打獨鬥。」
「我那位老小姐有時有點麻煩，」凱瑟琳微笑著說道，「但是請你放心，我可不想跟她打拳擊。有時間你一定要去拜訪她。我相信，你會喜歡這位堅強、勇敢的老人。」
凱瑟琳站了起來。
「我不滿意，不，我很不滿意。所有的事實，所有重要的事實，都指出凱特林是兒手。可是，有一個情況卻被忽略了。」
「要勇敢些！您現在不能軟弱下去，我們就要到達終點了。」
他突然轉了話題。
她像是下定決心地一抬眼。
「我想我知道。」
「你是變老了。我的意思不是說，你的臉上一下子出現了皺紋魚尾紋什麼的。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像是一位冷靜觀察生活的觀眾，給人一種泰然自若的印象，像是舒坦地坐著觀賞一齣喜劇。」
他又沉默下來，凱瑟琳沒有去打斷他的思路。
「怎麼樣？」
「她給我寫過一封寥寥數語的信。對我回英國的事她似乎有點生氣。」
「胡說！」凱瑟琳笑說。
「是的，我的確想問你幾個問題。」
和圖書「小姐，」他最後說道，「我正陷入某個瓶頸，但我要告訴你一點：有人愛著凱特林先生——如果我錯了請糾正我——為了她好，嗯，為了她好，我希望我是對的，而警方是錯的。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事情，事情不能再耽擱了。再耽擱我就受不了啦。」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難受。
白羅傾身向前。
「我得走了，」她說，「我得趕上那趟火車，白羅先生——」
他看著凱瑟琳，凱瑟琳對他微微一笑，然後搖頭道：
「我？」
「你回到英國之後，見過我們在里維拉認識的朋友嗎？」
「你話中有話喔，小姐。但我承認，是我把德瑞克送進了監獄。沒有我的參與，警方可能還忙著調查羅奇伯爵的罪行。但是，我對我所做的一切並不後悔。弄清事實真相是我唯一的責任，而線索直指凱特林先生。但是，這個案件就要以此告終嗎？警方說『是的』，但我，赫丘勒．白羅，可不認同。」
「是警察嗎？」
「我是有一些想法。」凱瑟琳緩慢地說，「很古怪的想法！所以我才會問你在巴黎都做了些什麼，白羅先生。」
「是的。」
凱瑟琳看著白羅睨目而視的雙眼，不禁垂下了眼簾。
「我變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