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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鳳連心記

作者:林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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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記著。先買五隻大母雞,放在咱們家裡,再養活五天。這五天嘛,天天餵五頓就行啦,餵的是嘛呢?您啦聽著……五兩……上騾馬市西鶴年堂買去。五兩……要新鮮的,五兩……上……買去,就提天津小白樓益翔家老靳……」
「對啦,是交代我說姓宋來著。」
「那就是流綠水嘍!」
媽媽確實在著急,因為四妹病了些日子了。她漸漸地黃黃瘦瘦下來,總是一點精神兒也沒有,一個人呆坐在榆樹底下的小板凳兒上。沒有什麼可玩的,她就俯下身子來滿地揀從樹上落下的榆錢兒,從嫩綠色的揀到了黃了乾了的。現在冬天已經來了,她更不好了,還是坐在小板凳上,在廊簷和圖書底下曬那早晨照進來的太陽。如果她要有舉動或說話,也都是顫顫悠悠的。
「我看這就得打這孩子六個月說起。哪兒興六個月的孩子就餵抻條炸醬麵的!」她毫不客氣地責備起母親來了,「孩子的奶媽沒奶了,您也不留神,就讓她餵孩子吃炸醬麵?」
「那敢咱好,俺們這兒四小姐可不就病了些日子啦!」
堂兄阿烈沒聽清楚,我也沒聽清楚,總而言之,我們一家人都沒聽清楚。
媽沒分辯什麼,誰讓她生了這麼多孩子照顧不過來呢!不過當四妹的奶媽餵四妹吃炸醬麵的那個時候,並沒有王媽呀,她那時候還不知道在哪家給人使喚著哪!她怎麼知道的?www.hetubook.com.com難道是我說的?也許,是我那時候親眼看見四妹「提溜」一下把一根麵條吸進嘴裡去的。奶媽因此被解雇了。
「是呀,有個原先在這兒做事的老姐妹兒宋媽在天津。」再沒王媽爽真的啦。連那心直口快的宋媽都比不上她。
靳先生說,要看看這孩子該怎麼個治法兒,他要試驗一種東西,他說:
接著,靳先生就被引進來了,王媽居功彷彿這位靳先生是她介紹的,沒有宋媽什麼事了。王媽介紹靳先生說:
王媽不甘心,她對媽媽依老賣老地說:
我們屏息地站在一旁,心情當然沉重,王媽更是表情深刻的,長長地「唉」了一聲,打破這暫時的寂靜。和*圖*書
非常懷念天津小白樓益翔綢緞莊的靳先生(或者是金先生,也許是秦先生)。他穿著蘿蔔絲的羊皮袍,外頭罩著織貢呢大褂。當他說話——說著說著就把袖子口不經心地挽起來,嶄新的藍條白絨小褂的袖口就露出來啦!他打著天津衛,並且用手指著堂兄阿烈:
然後靳先生放下了四妹的手,心情沉重似地說:「太虛了!」
「這病有多少時候兒啦?」
靳先生一邊給四妹號脈,一面點頭沉思,還自己對自己不斷地「嗯」「嗯」著,我們想是他號出點什麼來了。
「不輕,這個症候兒。」
「什麼?什麼?什麼?」我們一連串地問。
我們一家人的眼睛盯住靳先生,希望他給四妹看hetubook.com.com出個道理來,這一陣子,四妹中醫西醫可也給看過不少了。
「那麼壞的現象是怎麼樣呢?」堂兄阿烈問。
「這麼著,我再給四小姐扎扎看,要是扎出來流的是黃水,就不礙事。」
「勞駕您哪!我打聽打聽,這家住的是?……」靳先生非常和氣地探詢著。
就在這個時候,靳先生來了。據說,他叫開了門,就對王媽說:
五歲的四小姐,蠟黃著臉,很困難地從廊簷的小板凳兒上站起來,兩隻眼睛汪著淚,她一定很害怕,更顫悠了。
「宋媽眼前還在蘇太太家使喚著哪?」她倒向靳先生打聽起來了。
「噢,是林太太。我是天津小白樓益翔綢緞莊姓靳。林太太天津有個認識的……?」和_圖_書
靳先生還沒說完呢,王媽就樂開了:
「人家靳先生醫道兒可高了,老掌櫃的沒傳授給別人,就算靳先生得了這一傳。四小姐快讓靳先生給號號脈吧!」
媽媽緊蹙著眉頭,我們也都不敢言語,四妹瞪著驚奇的大眼睛。
「您啦,別著急,我再從頭兒說……」
「姓林,林太太。」王媽很乾脆回答。
「是啦,蘇太太常上我們櫃上買料子,就這麼提起的啦!我在櫃上多年了,自小跟著我們老掌櫃的,也學了點岐黃之術,咱們老掌櫃的看病全是為修好,……」
靳先生看四妹進來,心疼得什麼似的,握著她的小手兒,觀望她的氣色,緊抿著嘴,輕搖著頭,若有所思,不勝太息:
「將近半年了。」媽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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