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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有什麼——蹊蹺吧？」

「知道什麼？」

「誰？」

在吉米想來，他的這些話應該能得到回應，然而龍尼只是盯著前方，沒有反應。

「傑瑞非常愛她，我知道，他經常談起她。」

「我剛進去看他，」他說。「你要進去嗎？」

「很明確，我認為是三氯乙二醇服用過量。藥物就在他床邊，還有一個瓶子和一個杯子。非常悲哀，這些事情。」

他們默默地開車回去，在他們之間有某種侷促存在。

時鐘指針已經指向十二點過幾分，大家一致認為襪子的想法是正確的。只有龍尼．狄佛魯提出異議。

「我想還是不要，」吉米的說。

「跟傑瑞有關？」

「他——是怎麼死的。」

「噢！是啊，當然。」

「他是怎麼死的？」

她突然激動地跺起腳來。

「吉米，」龍尼終於說，「我想你大概是我最好的兄弟了——就現在而言。」

「他看來非常安詳。他命運太差了，」吉米喃喃說道。「對了，龍尼，是誰把那些鬧鐘排成一列的？」

「噢！你這樣認為嗎？」吉米說著，心想龍尼．狄佛魯對這件事的態度真他媽的怪極了。

「他有個妹妹，是同父異母妹，住在小修道院區，離這裏大約二十哩路。傑瑞不在城裏時都跟她住在一起。」

「哦，」吉米說，「怎麼說？」

一回到煙囪屋，吉米就被淚眼盈眶的庫特夫人攔住。

「傑瑞是我的朋友，」龍尼說。「現在只能靠我關照她了。」

她的態度極為自然，當她抬頭起來微微一笑時，雙頰上的淡玫瑰紅暈也隨即加深。她的眼睛是非常深的藍色，就像矢車菊一般。

吉米發現他難以說出口。

吉米機伶地說他們不想見寇克太太。

吉米感到一陣妒意，也突然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不願承認的事實。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海倫、南西和襪子對他來說只不過是「那些女孩子」而已。

「奇怪，」吉米說，「上面只有七個，不是八個。有一個不見了，你有沒有注意到？」

「是的傑瑞，他——」

又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龍尼說：

他粗聲粗氣地說：

「他剛剛走窗門出去了，」龍尼說。「我能幫上忙嗎？」

「那小子不是人，」吉米．狄西加低吼著。

「那麼我們坐你的車去。你不介意吧，我無法一個人面對那種和_圖_書場面。」

隨後，兩人坐進吉米的車子，掠風而去，樂得不去管什麼速率限制。

「最好的朋友。」

崔威爾匆匆離去。龍尼像個木頭人似的站立不動。

「你想得真周到，阿兵哥，」龍尼說。「告訴我，」他轉向比爾說。「如果一大清早六點半，一個驚天動地的大鈴聲在你耳邊幾吋響起，你會說什麼？」

他動作輕快地跑上樓。龍尼正好從傑瑞．衛德的房裏衝出來。他見到吉米時似乎吃了一驚。

「我說，龍尼——」吉米說。

他有點散漫地說著，以便給龍尼時間恢復過來。龍尼不安地移動著。

被單上擺著白色花朵，房間整潔而有條不紊。

吉米抿抿雙唇。

「關於傑瑞．衛德的事？」

女佣告訴他們，羅琳小姐在花園裏。如果他們想要見寇克太太——

每個人都尊敬、欽佩地看著襪子。

「你認識她吧？」

他恍惚地聽到龍尼勇敢地說道：

「『噢，上帝！』」比爾說。「我會這麼說——」他停了下來。

然後，她的眼睛突然大張。是不是帶著驚慌？彷彿她已經猜中了他們的來意。

「可憐的孩子，」她一再重覆說，「那個可憐的孩子。」

吉米沉默了好幾分鐘，然後不知何故改變了語氣說：

龍尼點點頭。

他以有點詫異的眼光看著他。他沒想到龍尼跟傑瑞．衛德交情這麼深。

「我以為貝特門先生在這裏，」他歉然解釋說。

「我認為是他的朋友都應該進去看看他。」

「沒有，」他清晰地說道。

他們看著她，感到為難、無助。

她很有勇氣面對這個消息。她張大嘴巴嚥氣，退了一步。但是一兩分鐘之後，她開始急切地問著各種問題。怎麼死的？什麼時候？

「現在已經十二點二十分了，」一個女孩悲傷地說。

「好，衛德小姐，我告訴你。傑瑞死了。」

吉米等待著。

「我了解，」龍尼說。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龍尼說。

龍尼說來斬釘截鐵。醫生看來不怎麼相信。

是崔威爾打破這個局面。

比爾睜大眼睛注視著他。

「她還不錯。事實上——呃，她是個極好的人。」

「或許他以為自己聽見的是遠方的電話聲，翻個身又睡著了，」海倫說（或者是南西）。

「你在想什麼？」

「為什麼？」

「怎和-圖-書麼樣？」

「為什麼你這樣說？你在懷疑什麼？」

「不，先生，威廉沒有弄錯。我已經派人去請卡瑞特醫生了，而且我自做主張把房門鎖上，準備去通知歐斯華爵士這件事。現在我得去找貝特門先生了。」

「不過我想——先一個人靜一靜。」她誠懇地說。

這個玩笑——以一個玩笑來看——並不算成功。但那些鬧鐘已盡了職。它們一個個都按時響個震徹雲霄，氣勢沖天，硬生生把龍尼．狄佛魯給震下床，迷迷糊糊中，他還以為審判之日已來到。如果對鄰房都造成這樣的效果，那核心所在會是什麼景況？龍尼連忙出去到走道上，把耳朵貼近門上的縫隙。

「你從沒聽他抱怨說睡不著覺？」

她的語氣明顯透著不相信。吉米看了她一眼，幾近於警告的一眼。他突然感到天真無邪的羅琳可能會說太多話出來。

醫生猛然以銳利的眼光看著他。

「衛德小姐，這位是龍尼．狄佛魯，你一定經常聽傑瑞談起他。」

「天啊！那個女孩真堅強，」龍尼說了這麼一句。

「沒有。」

「哦，」龍尼說。「什麼事？」

「噢！那麼，也許你還是不說的好。」

「哦，」吉米說，「不曉得為什麼……這不像是傑瑞。」

龍尼發出短促的訕笑。

「八個變成七個，」吉米皺起眉頭說。「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忘了，第一個鬧鐘動起來時，我就在門外。不管傑瑞後來怎麼想，第一次鬧聲響起時，也必然會讓他大吃一驚，他應該會叫一聲或什麼的。你把第一個鬧鐘放在什麼地方，阿兵哥？」

「我真希望醫生快來。我想知道——」

毫無疑問的，每一個鬧鐘都忠實地完成了它們的任務，而且效果還遠超過莫加洛先生所宣稱的。但是顯然它們碰到了強敵傑瑞．衛德。

吉米連忙開口。

「放輕鬆一點，老弟，」他溫柔地說。「過一會兒你就沒事了。」

她拉住一條狗的項圈，走過來跟他們碰面。

庫特夫人贅語滔滔地細述一些朋友死去的故事給他聽。吉米表示同情地傾聽著，最後終於不算太失禮地擺脫了她。

「你不會是說，你不會是在想……我是說，你不是認為——呃，我是說，他不會是頭上挨了重擊或什麼的吧？因為崔威爾把門鎖上了等等。」

「沒問題，」和-圖-書吉米向他保證說。「我正有此意。我去把我那部老爺車發動一下。」

「當然不是。」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你該知道的。」

當他轉身要離開房間時，眼光順勢掃過壁爐架，卻不禁驚愕地停住腳步。

「嗯。呃，這件事好像夠清楚的，雖然是很悲慘。他看起來是個健康的小伙子。你知不知道他是否有吃藥幫助入眠的習慣？」

「衛德先生還沒有下來，先生，我自做主張派威廉上去他房裏。」

吉米搖搖頭，陷入沉默。他知道除了靜靜等待別無他法。因此，他等著。

「這個女孩，傑瑞的妹妹。」

「她也非常愛傑瑞。這……這對她打擊一定很深。」

「幫助入眠？」龍尼睜大眼睛。「他一向都睡得很熟。」

他覺得難以用言語表達他的真意。他不想多說，然而，他看見龍尼在看著他。龍尼突然警覺起來。

「實在令人驚歎，」魯波．貝特門一本正經地說。「我想他應該去看醫生。」

「噢！是的。」她轉頭，對他熱情、甜美地致上歡迎的一笑。「你們也都在煙囪屋過夜，不是嗎？為什麼你們沒帶傑瑞一起來？」

崔威爾的眼光從他身上飄往吉米．狄西加那裏，然後再飄回來他身上。彷彿被挑選出來一般，這兩個年輕人隨即跟他一起離開房間。崔威爾小心地關上飯廳的門。

「這不失為一種看法，」比爾說。

「靠近他耳朵的一張小桌子上，」貝特門先生說。

她一時緊張起來。

卡瑞特醫生是個瘦瘦高高、精力充沛的年輕人，一張臉透著聰明。他微一點頭向他們打招呼。阿兵哥顯得比往常更為嚴肅，為他們進行介紹。

「我去，」龍尼說。「這不是個好差事，不過總得有人去。」他看著吉米。

「嗯，」醫生說，「呃，應該去告訴她。」

「很細膩，就是這麼回事，」襪子說。「你們看著好了，今天他一定會特別晚才起來吃早餐，就為了給我們顏色瞧瞧。」

那些鬧鐘整整齊齊地排成一排。

吉米快速而緊張地瞄了那張僵死的白臉一眼。這竟是一向雙頰粉紅、純真無邪的傑瑞．衛德？他的軀體一動也不動。他顫抖起來。

「現在想起來，鬧鐘這件事實在是挺卑劣的，」吉米繼續說。「很奇怪，為什麼鬧劇好像總跟悲劇扯在一起？」

「哦，如果你wｗｗ.hｅｔｕbｏｏk•ｃoｍ.ｃoｍ問我，」襪子說，「我想他只不過是在反耍我們。當然鬧鐘把他吵醒了，不過他裝作什麼都沒聽見，好讓我們失望。」

就在這個時候，崔威爾走進房間來，猶豫地向四周看著。

「當然你會那樣，」龍尼說。「我也會，每個人都會，任何正常人都會跳起來。然而，他卻沒有。所以我說，阿兵哥說的對（如同往常一般），傑瑞的鼓膜是有不明的毛病。」

「衛德小姐，」他說，「恐怕——我是說，我們有壞消息要告訴你。」

「好吧，」吉米說。「隨你。」

吉米表示同感。

吉米看著龍尼。如果龍尼知道什麼，現在也該是說出來的時候了。但是令他感到驚愕的是，龍尼搖了搖頭。

一陣沉默。

「噢！好吧。」他說，同時微微咬緊牙關，走了進去。

「有點認識，我跟她跳過一兩次舞。」

吉米代他朋友問出他在唇間顫動卻始終說不出口的問題。

「安眠藥？傑瑞？」

吉米挽起他朋友的手臂，帶他穿過一扇邊門，來到露台上一個偏僻的地方。他把他推坐在一張椅子上。

他們踏上一條舖設石磚的小路。小路的盡頭有一個女孩和兩隻黑色長耳狗。那是一個嬌小的女孩，雪白皮膚，穿著鬆散的舊軟呢斜紋服。一點也不是龍尼料想中的女孩；事實上，也不是吉米中意的類型。

「就你所知他沒有任何煩惱？金錢的煩惱？女人？」

「你們好，」她說。「你們不要在意伊莉莎白，她才剛生下一些小狗，疑心病非常重。」

崔威爾伸出手擋住他。帶著一種怪異、不自然的超然，吉米知道僕役長已了解一切情況。

「我怎麼知道？大概是佣人吧，我想。」

吉米再度看到她眼中閃現驚恐的神色。

「威廉剛剛非常激動地跑下來，先生。」崔威爾停頓一下，那是個預做準備的停頓。「先生，恐怕那可憐的年輕人是在睡夢中死掉了。」

「我們……呃，沒有辦法。」龍尼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那麼他是自殺的，啊？」

他們不再說話。

「必須通知他的親戚們。」

吉米歎了一口氣，屈服了。

「是的，關於傑瑞．衛德的事。」

「這還用說，」吉米毫不客氣地答道。

「不，我不能說……」龍尼又唐突地說道。

「十二點了，」襪子絕望地說。

「是的，這是個hｔtｐs://ｗｗw•hｅtuｂｏoｋ•ｃom•cｏm頭痛的差事。」

「沒關係，」吉米說。

吉米和龍尼睜大眼睛看著他。

「很感謝你們過來一趟。」

「心臟病？」他冒險一問。

「傑瑞……」他喃喃自語。

「他一定有某種鼓膜病，」比爾自信地揣測道。

「我答應過不說的。」

「是的，表示敬意。」

「可憐的傑瑞，」他若有所思地說。「那麼一個健壯的人。」

「怎麼樣？」

龍尼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吉米跟在他身後。

「怎麼樣？」他終於問道。

「胡說！」龍尼終於大聲叫道。「這……這不可能。傑瑞——」他的臉色突然一變。「我——我上去看看，那個笨威廉可能弄錯了。」

「醫生想在書房裏見你們兩位，請吧，先生們。」

「她是什麼樣子？」

「可是，我想……你知道，吉米，你的頭腦比我好。」

龍尼含糊應了一聲。

整個流氓集團的人都顯得垂頭喪氣。

他期待聽到裏頭發出咒罵聲，他自信滿滿地等待著。然而他什麼都沒聽到。也就是說，他沒聽到他所期待的反應。所有的鐘都好好地在走動著，傲慢、憤怒地大聲滴答不停。接著一個又一個的鬧鐘陸續響了，響聲粗嘎，震耳欲聾，即使是聾子也會聽得怒不可遏。

「哦，那事情就簡單了。恐怕要開驗屍審訊。」

龍尼盡可能溫和地告訴她。

「據我的了解，你是衛德先生的好朋友，」醫生對龍尼說。

「我看，」吉米緩緩說道，「這有點太過份了，不是嗎？我是說，玩笑歸玩笑，可是這做得太過火了。對庫特夫婦交代不過去。」

「誰是寇克太太？」當他們繞道走進略顯荒蕪的花園時，龍尼問道。

接著換他極盡溫柔地說明有需要開驗屍審訊。她一陣顫抖。她謝絕了與他們一起回煙囪屋的建議，不過她說她會晚點再過去，她自己有部雙座跑車。

「跟羅琳住在一起的那個老鱒魚。」

之後他們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抵達小修道院區。

他是個健健康康的年輕人，自然不喜見到與死亡有關的東西。

他很高興有事可做。龍尼的態度令他困惑不解。他知道或懷疑些什麼？如果他有任何懷疑，為什麼不跟醫生說？

「噢！告訴我，快告訴我——」她突然轉向龍尼。「你告訴我。」

龍尼再度搖頭。

吉米說盡了適宜的場面話。

他急步走出去。龍尼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