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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在意，」疾如風勇敢地說。「我何必在意？」

卡特漢爵士勉強同意。

「我是說了什麼，」卡特漢爵士說。「不過無所謂。你剛剛跟麥唐諾說什麼？」

「他有個妹妹嗎？我不知道。」

親愛的羅琳——我星期三會過來。感到身體健壯極了，而且心情蠻愉快的。見到你將是一大喜悅。聽著，務必把我所告訴你的有關「七鐘面」的事忘掉。我原以為這件事或多或少只是個玩笑，可是事實並非如此——絕非如此。我很抱歉我曾經提過它，這不是像你這種孩子該牽扯進去的事。因此，把它忘掉，知道嗎？

她坐著一動也不動。除了她的金質小鐘的走動聲之外，一片寂靜。鐘聲聽來大得令人感到不自然。

卡特漢爵士畏縮了一下。

「我不喜歡有人跑來死在我的房子裏故意氣我，」卡特漢爵士固執地說。

疾如風目光掃向壁爐架。一幅鮮明的景象浮現在她的腦海裏。那死去的男人躺在床上，七個鬧鐘在壁爐架上的嘀嘀答答響著，惡兆一般地大聲響著，嘀嘀……答答……

「小姐？」麥唐諾說。

「把那頭那些葡萄摘一些來。我知道時候不對，但因為時候總是不對，所以我還是要摘。明白吧？」

疾如風把信攤平，開始看著。信並沒有完成。

「他這人蠻無聊的吧？」疾如風同情地問道。

「也許找指紋會令他感到自己了不起，」疾如風安慰他說。「無論如何，他們認為是『過失死亡』，不是嗎？」

這說不過去。這一點也說不過去。因為就在那天晚上傑瑞服下了那麼大量的三氯乙二醇，因而一覺不醒。如果他信上寫的是實話，那麼為什麼他要服安眠藥？

然而那天晚上，當她穿著睡衣坐在她臥房的爐火前時，她發現自己的思緒老回到那位愉快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迷糊的年輕人傑瑞．衛德身上。難以相信這麼一個生活充滿歡樂的年輕人會蓄意自殺。不，另一個解釋一定才是正確的：他吞下了安眠藥，結果弄錯了，服用過量。這有可能。她並不覺得傑瑞．衛德會是因為精神壓力太重。

「為什麼不可以？很多人都在這裏死掉。我們那些曾祖父、曾祖母的，一大堆。」

「當然，」卡特漢爵士說，「事後很難知道當時的情況。崔威爾告訴我的時候，我大半都聽不太懂。對了，疾如風，那傢伙是死在你的房間裏。」

「我真慶幸你還有這個習慣沒染上，」疾如風說。

「我有時候會看到，」卡特漢爵士毛骨悚然地說。「尤其是在吃了龍蝦之後。」

卡特漢爵士考慮著這個問題。

「崔威爾剛才告訴我的。好像來這裏度假的一群人開了個玩笑。他們買了很多鬧鐘，把它們藏在這位年輕人衛德的房間裏。然後，當然，這可憐的傢伙死了。這使得整個事情顯得有點惡劣。」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對它這麼敏感，」疾如風說。「人總要死在某個地方吧。」

「有夠缺德的，」疾如風說。

「當然荒唐，」卡特漢爵士說。「除了雷隆警官那種笨蛋，任何人都會認為很荒唐。」

「無能的樂觀人士付不了你這幢老墓塚的租金，」疾如風提醒他說。

疾如風搖搖頭。她環顧四周，微微顫抖起來。會不會傑瑞現在正在望著她，就在他死去的這個房間裏……

「我很好，」麥唐諾說。

「我一向過著受人崇敬的虔誠生活，」卡特漢爵士說。「想想，我對別人造成的傷害已經少到不能再少了，奇怪我怎麼就是不得清靜，要是——」

疾如風一想到就立即採取行動。她站和-圖-書起來，走向寫字桌。這是張鑲嵌的書桌，有個可以推回去的桌面。疾如風坐下來，拉過一張紙來，開始寫著：「親愛的比爾——」

他的聲音溫和、哀怨，好像為自己找到這麼個形容詞感到高興。

我還有其他的事想要告訴你，可是我好睏，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這正是我一直在說的，」卡特漢爵士得意洋洋地說。「不知體恤。現代人都他媽的不知體恤別人。」

「一個大塊頭，」卡特漢爵士微微戰慄地說，「有一張紅通通的四方臉，鐵灰色頭髮，精力充沛，你知道，是他們所謂個性強烈的人。把他想像成壓路機變成人的模樣就對了。」

「我在意，」她父親說。「我就非常在意。我會做夢，你知道，夢見鬼爪和叮叮噹噹的鎖鍊。」

「什麼鬧鐘的事？」

「那表示得把威廉從下花壇調上來，小姐。」

「他們得考慮到做妹妹的感受。」

「很可能是呢，從那個笨警察那副小題大做的樣子就可以看出。四年前那件事他到現在還沒平復。他以為這裏發生的每一件死亡事件，背後一定其有政治陰謀。你不知道他有多小題大做，我聽崔威爾說每一樣東西他都要採指紋。當然，他們只找到死者自己的指紋。這是件最明白不過的案子了，儘管究竟是自殺或是意外還無定論。」

「我見過傑瑞．衛德一次，」疾如風說。「他是比爾的朋友。你會喜歡他的，爸爸，我從沒見過比他更無能而樂觀的人。」

疾如風現在正困惑地想著這一點。這是多麼奇怪而且毫無必要的事。她可以想像或許是一個女僕把那些鬧鐘整理好的，但因為怕被質問而加以否認。然而，不會有任何一個女僕會把個鬧鐘丟進花園裏去。

「很不知體恤，」卡特漢爵士固執地說。「可能發生那和圖書種事的人就不應該請他來這裏度假。隨你高興怎麼說，疾如風，反正我不喜歡驗屍審訊。我從沒參加過，而且我也永遠不會參加。」

「很像我觀念中的席登斯太太，」他終於說。「我想她很沉迷業餘戲劇。我猜想這件鬧鐘的事令她非常不安。」

「九月二十一日，」疾如風緩緩說道。「啊，當然那正是——」

疾如風回到書房裏。

「想醫好他自以為是萬能上帝的病。不過這是件不可能的事。我料想他可能對庫特夫婦沒什麼好感。麥唐諾不會喜歡壓路機的汽笛聲。庫特夫人是什麼樣的人？」

「我自己是看不出有何不可，」卡特漢爵士說，「不過顯然這引起了一些騷動。沒有人承認做過那件事，你知道。所有的佣人都被問過，他們都發誓說沒碰過那些鬼東西。事實上，這成了一個謎。後來驗屍官又在調查庭上問話，你知道，要對那種階層的人解釋有多麼困難。」

「不知體恤，我說就是這樣，」卡特漢爵士說。

疾如風皺起眉頭。這鬧鐘的事真是古怪。她必須去找比爾．奧維里。他當時人在這裏，她知道。

她中斷下來。是的，她確信二十二日正是傑瑞．衛德死亡的那天。那麼，這一定是悲劇發生的那天晚上他正在寫的一封信。

疾如風做了個鬼臉。

「同父異母的妹妹，我想。她年紀小多了。老衛德跟她母親私奔——他老是幹那種事，除了那種已經屬於其他男人的女人之外，沒有女人會中他的意。」

「你好嗎？」疾如風說。

她的目光轉向壁爐架，開始想著鬧鐘的事。

「那不同，」卡特漢爵士說。「布蘭特家的人當然會死在這裏，但他們不算。我不喜歡有陌生人死在這地方。我尤其反對開驗屍審訊。這種事很快就會成了習慣，這是第二次了。你記hｅｔu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得四年前那件風風雨雨的事吧？告訴你，那件事全該怪到喬治．洛馬士頭上。」

「希望你不要用那個字眼，疾如風。我們才剛結束那個話題。」

「呃，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樣，」疾如風安慰他說。「我的意思是，這次不是謀殺案。」

「可是沒有必要死在我的房子裏，」卡特漢爵士說。

信上的日期吸引住疾如風的眼光。大大的日期從紙上跳了出來——九月二十一日。

疾如風點點頭。

他女兒，艾玲．布蘭特小姐——她的朋友和來往人士口中的「疾如風」——笑出聲來。

「崔威爾還告訴我有關那些鐘的其他怪事，」卡特漢爵士相當自得其樂地說下去。「好像有人把它們聚集起來，在壁爐架上排成一排——在那可憐的傢伙死掉之後。」

帝王駕到。他的臉上可能本想露出歡迎的微笑，然而園丁天生的陰沉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現在你則怪罪那位可憐的壓路機庫特。我相信他跟任何人一樣感到困擾。」

「什麼事，小姐？」

「哦，」疾如風說，「路易莎姨婆就死在你的床上，你怎麼沒看過她的幽靈在你床前徘徊？」

信至此中斷。

「是的，確實是不知體恤。我經常發現這些白手起家的人都很不知體恤。很可能這就是他們能聚積財富的原因。」

麥唐諾猶豫不決地搖搖頭。

「你確實聚集不了什麼大財富，」她冷淡地說，「雖然你還不賴，用這個地方榨了老庫特不少錢。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一表人材？」

他停了下來，看到疾如風突然從窗門跨出去。

她的貼身女僕在聽足了其他女佣的敘述之後，把全部過程告訴了她。她添加了一些顯然崔威爾認為不值得告訴卡特漢爵士的細節，但它們卻引起了疾如風的好奇心。

「麥唐諾，」疾如風以清晰、專橫的聲和_圖_書音喊道。

「哦，這有何不可？」疾如風說。

噢，關於獵狗，我想……

她暫停下來，拉出書桌的下部。半途卡住了，如同她記憶中經常發生的那般。疾如風不耐煩地拉著，但它就是不動。她想到，有一次一個信封跟它一起被推進去，當時就卡住了。她拿起一把薄薄的割紙刀，插入細縫裏。她的處置成功，一張白紙的一角露了出來。疾如風抓住紙角，把它拉出來。是一封信的首頁，有點發皺。

疾如風坐著皺起眉頭。「七鐘面」。那是什麼地方？倫敦某個低下階層的地區，她想。「七鐘面」這幾個字令她想起了什麼，但是她一時想不出來。她的注意力轉而集中在兩句話上。「感到身體健壯極了」和「我好睏，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七個鬧鐘整整齊齊的排在壁爐架上，最後剩下來的一個被發現丟在外面的草坪上，而且顯然是從窗口丟出去的。

「為什麼偏偏死在我的房裏？」她有點憤慨地問道。

「去他的下花壇，」疾如風說。「叫他馬上動手。還有，麥唐諾——」

「哦，感謝上天我並不迷信，」疾如風說。

「無聊死了，滿腦子節制啦，守時啦這種煩人的觀念。我不知道哪一種人最糟，個性強勢的人或是認真的政客。我比較喜歡無能的樂觀人士。」

「可是我實在想不出有誰會謀害他，」疾如風繼續說。「這個想法實在荒唐。」

「我想跟你談談滾球草坪的事。那裏草長得太長太亂了，找個人去處理一下，好嗎？」

是不是傑瑞在第一個鬧鐘吵醒他時丟出去的？可是，不，這又是不可能，疾如風聽說他是一大早死的，而且死前一定有段時間是在昏睡狀況中。

他哀傷地眺望著他今日重歸懷抱的祖厝。

「對不起，爸爸，」她說，「我想修理一下麥唐諾。你剛剛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