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
「非常明顯，」史萊克警官得意地說，「他坐在這兒寫這張便條，正當他在寫的時候，兇手悄悄從窗戶進來，射殺了他。還有什麼其他意見嗎？」
「是警察。」我的朋友說，站了起來。
有好一會兒，我不明白眼前的景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吃了一驚，記起了前一天晚上勞倫斯．瑞汀說他有這種手槍。警官冷漠的魚眼轉過來望著我。
然後，我搖搖頭，繼續向公館走去。前門總是開著的，但我還是按了門鈴。瑪麗聞聲出來，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
「我說大約半小時前，可是——」
我一時納悶他是否喝醉了，但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親愛的克萊蒙，」便條一開頭這樣寫道，「很抱歉，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必須要……」
我一五一十地告訴她整件事的經過。她聚精會神地聽著。
他點了一下頭，回應我們的招呼，抓起下屬的筆記本仔細看了一會兒，低聲與他交談了幾句，然後逕直向屍體走去。
他拿起話筒，開始敘述這件事。他盡可能簡要說明了案情，掛上話筒，回到我坐的地方。
對於史萊克警官，我只能說，我從未見過一個人像他那樣名不符實。他皮膚黝黑，精力充沛，躁動不安，一雙烏黑的眼睛不停地掃來掃去。他的舉止粗魯專橫到了極點。
「兇器呢？」
「我什麼也沒動。」荷大克說。
「幾分鐘前到的。說要見您。我告訴他，您很快就回來，普瑟洛上校也在書房等您，他說他也等等好了，就到那兒去了，他現在在書房裏hｔｔps://wｗw.hetuｂooｋ.cｏｍ.ｃｏｍ。」
「是的，但我得告訴您——」
「信的上方寫著六點二十分，」我最後說道，「鬧鐘被弄翻了，指針停在六點二十二分。」
「今天早晨在村子的路上，他像往常一樣大喊大叫，提到了這件事。」
「現在是七點五分。我是大約十分鐘前得到通知的，也就是六點五十五分。屍體大約在六點四十五分發現。我知道您立刻就趕來了。假設您查驗屍體是在六點五十分……哦，這樣看來幾乎是分秒不差！」
「對不起，先生，有問題我會問您。時間很緊急。我所需要的是絕對的安靜。」
為了讀者方便，我附上一張書房的簡圖。（見附圖二）
「想必一切都被弄得一團糟了。」他說。
「嗯，我沒聽見他離開。他待了還不到幾分鐘。夫人還沒有從城裏回來。」
「可是，連恩，」她說，「那樣就使得整個事件非比尋常。因為當那只鬧鐘指著六點二十分時，其實只是六點五分，而在六點五分時，我想普瑟洛上校根本還沒到這兒呢！」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勞倫斯．瑞汀慘白的臉孔和睜得偌大的眼睛。我正要回答，外面走廊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
「我也沒動什麼。」我說。
「今天到倫敦去了。」
的確，房間裏根本沒有這樣的東西。
我重述一遍發現屍體的情形。他花了一些時間全記錄下來後，又轉向醫生。
「普瑟洛，」他說，哈哈大笑。「普瑟洛？您要見普瑟洛？哦，您會見到普瑟洛的！噢，我的上帝，您會見到他的！」
「就我所知，她什麼也沒有聽見，」我說，「但您最好問問她。」
我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瑪麗www.hetubook.com.com退回到廚房，我穿過走廊，打開了書房的門。
「我們晚一點再詳談細節。先生們，如果你們能離開這兒，我將感激不盡。請你們都出去吧！」
「不，他不在，」我說，「我剛才在路上碰見他。」
「那很可疑，很可疑。你被人支開了。你太太在哪兒？」
「依您看，悲劇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我們最好別弄亂周圍的東西，」荷大克說，「我最好報警。」
幸運地，瑪麗在醫生家裏找到了他。荷大克是一個好人，身材高大，體格壯碩，有一張誠實粗獷的臉孔。
「他為什麼坐在這兒呢？」他咕噥道，「他是想寫一張便條嗎？哎呀，這是什麼？」
他趴在地上，爬向開著的窗戶。
「荷大克醫生，依您看，死亡的原因是什麼呢？」
「女佣聽見什麼了嗎？」
醫生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道：
「我想您應該知道——」我又固執地說道。
「絕對不可能，老兄。你看槍擊的部位。另外，就算是自殺，那武器在哪兒？」
感覺這過程似乎過了有幾小時，但其實才七點過一刻。
「不，」他幾乎是叫喊道，「我必須離開——去思考一番。我得想一想。我必須想一想。」
他拔腿就跑，很快消失在通向村子的小路，留下我凝視著他的背影。判斷他喝醉的念頭再度浮現。
「在書房裏呢。六點一刻就來了。」
當我返家走近牧師公館的大門時，已近七點鐘，而不是六點半。我正要走進大門，門卻猛然被人推開，勞倫斯．瑞汀走了出來。他看到我時，猛地愣住了，而我也被他的神情弄得驚詫不已。他像一個快要發瘋的人，眼神怪異，面色慘白，渾身顫抖抽搐著。
我解釋hetubook.com.com了情況。
赫斯特轉身向我問道：
我盯著他，並本能地向他伸出一隻手，他卻很快地閃到一邊。
「警官來之前什麼也不許動。」
我一直想插|進一句話。
格賽達皺著眉頭，顯出迷惑不解的樣子。
「關於這只鬧鐘——」
「對不起，先生，請讓開一點兒。我想看看這兒是否有腳印。」
「怎麼樣？」我問。
「這事真慘。你怎麼發現他的？」
他走到書桌前宣佈道：
「瑞汀先生也來過這兒嗎？」我問道。
「這就是說，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他們總是對任何事情一清二楚。還知道有誰與他有私人恩怨嗎？」
「這人剛死了半小時多，我想。一定不會超過這個時間。」
那是一張公館的便條紙，紙的頂端寫著六點二十分。
我在客廳裏碰見了格賽達。她看來嚇壞了，但很興奮。
「絕對的安靜。」警官惱怒地盯著我。
我努力鎮靜下來，向他走去，摸了一下他的皮膚，發現已經冰涼。我舉起他一隻手，它僵硬地低垂下去。這人死了，子彈貫穿了他的腦袋。
「是自殺嗎？」
「晚安，先生們，」他與我們打了招呼。「警官一會兒就到。暫時，我得執行他的指示。據我了解，有人發現普瑟洛上校在牧師公館被謀殺。」
荷大克皺起眉頭。
「好像是的。說得難聽點——還有可能是其他的情況嗎？太奇怪了。不曉得誰對這個可憐的老傢伙懷恨在心。當然，我知道他人緣不好，但一個人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遭致謀殺。太慘了！」
「您有話要說嗎，先生？」
「您總算回來了。」她說。
警方派來了赫斯特巡官，他顯得很高傲，但又有點兒憂心忡忡。
「夠準的了，先生，夠準的了ｍ•hｅｔｕｂoｏk•com.ｃｏm。」
「我只是想說——」我開口說道。
「普瑟洛上校到了嗎？」我問道。
警官站了起來。他說話了，並沒有生氣，但語調堅定。
「還有一件事相當不對勁，」我說，「今天下午，有人打電話要我去看一位臨死的教徒。當我到那兒時，大家都大吃一驚。病人比前幾天好轉多了，他的妻子斷然否認打過電話給我。」
有好一會兒，警官忙於察看桌子上的東西和那灘血。
「在取出子彈之前，我不能確定。但我想，子彈很可能是從一枝小口徑的手槍中射出的，比如說口徑零點二五英寸的毛瑟手槍。」
「是的，」格賽達說，「但是那座鐘，你沒有告訴他那只鬧鐘總是快一刻嗎？」
「近距離射穿腦部。」
普瑟洛上校張開四肢趴在我的書桌上，姿勢非常可怕、奇怪。他腦袋旁邊的桌面上有一灘暗色的液體，正滴呀滴地慢慢滴到地板上，令人毛骨悚然。
「在那兒她就不可能聽到這兒發出的任何聲音了。真叫人頭痛。有誰知道普瑟洛今晚要到這兒來呢？」
「哈囉，」我說，「你又來找我了嗎？很抱歉，我出去了，現在才回來。我得跟普瑟洛談談帳目的事，但我想不會談很久。」
經過幽暗的走廊後，射進房間來的夕陽餘暉讓我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我在房內走了一兩步，然後猛然呆住。
我們像孩子般被趕了出去。
我到門邊叫瑪麗。她來後，我命令她以最快的速度去請荷大克醫生來。他就住在路的拐角處。我告訴她發生了事故。然後，我回去關上門，等著醫生來。
警官看了一眼他的手錶。
「啊！」他洋洋得意地說，「這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他向前倒下時弄翻了鬧鐘。這就給我們提供了犯罪的時和_圖_書間：六點二十二分。您剛才說死亡是什麼時間發生的，醫生？」
附圖二
「夫人回來了，」瑪麗說道。她從廚房裏出來了一會兒，圓睜著雙眼，煥發出興奮的光采。「大概是五分鐘以前回來的。」
但是，這時史萊克警官到了，他是從兩英里外的馬奇班罕開車趕來的。
「這是——這是謀殺嗎？」我很小聲地問。
「沒有，」我說，「我沒有告訴他。他不讓我告訴他，我無能為力。」
我搖搖頭。無論我有什麼樣的懷疑，也僅僅是懷疑而已，而且不能讓別人知道。
「我不能絕對保證是這個時間，」荷大克說，「那只是大概的估計。」
從這兒開始，字跡便一路潦草。
我遵守了他的要求。他仍然在仔細地察看書桌。
「在廚房——剛好在這幢房子的另一邊。」
他得意地舉起了一張便條。他對自己的發現非常高興，於是允許我們到他的身邊去，與他一起分享那張便條。
「女佣呢？」
他停頓了一下，向我拋來一道冷冷、懷疑的目光，我帶著內心的坦然和適當的忍耐去面對他的凝視。
他取出筆記本，潤濕了鉛筆，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們。
「嗯，」荷大克醫生說，「就這樣吧。如果那個自負的笨驢要找我，你可以叫他到診所來。再見！」
「他死了好一會了，半小時吧，我想。」
我默默指著房間裏的另一端，他揚了揚眉毛。但是，像老練的醫生一樣，他表情毫無變化。他向死者俯下身，迅速查看了一下。然後，他起身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