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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師公館謀殺案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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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謝天謝地,就是那樣才救了他的命——我希望並相信他得救了。荷大克醫生聰明極了。在我看來,瑞汀先生保留了信(這樣做很危險,但我想他一定是將信放在某個安全的地方),等待時機,直到他弄清楚信上指的是誰。他很快就確信那人指的是豪斯先生。我得知,他昨夜與豪斯先生回到這裏,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懷疑,他那時便將自己的膠囊與豪斯的調換了,而且將這封信偷偷放進豪斯睡衣的口袋裏。這個可憐的年輕人將在全然不知的情況下吞下致命的膠囊,在豪斯死後,他的事便死無對證,人們會發現這封信,每個人都可以輕易地得出結論,亦即,是他殺死普瑟洛上校,而且由於懺悔而自殺。我猜想,豪斯先生今晚吞下致命的藥劑後,一定也發現了那封信。在一陣驚慌失措中,這封信無異於一隻怪物,加上,牧師的佈道對他的影響還很強烈,最後便迫使他全盤吐露真相。」
梅崎上校首先開口,他語氣很客氣,帶有某種憐憫和寬容。
「哦,天啊,不是!」瑪波小姐急速地搖搖頭。「那槍聲絕不是一個巧合,差得遠呢,因為兇手絕對有必要讓別人聽到槍聲,否則,對普瑟洛夫人的懷疑就會繼續下去。瑞汀先生是怎樣安排的,我還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如果您用重物砸在苦味酸上面,它就會爆炸。親愛的牧師,您一定記得您在灌木叢裏的某個地方碰到瑞汀先生,當時他手中拿著一塊大石頭,後來,您在那裏撿到一塊晶體。男人們對裝置很在行,他將石頭放在晶體上,然後裝上導火線——或者應該叫做引信?那是某種要經過大約二十分鐘後才會燃盡的東西,所以,它要到大約六點三十分時才會發生爆炸,這時,他和普瑟洛夫人已經走出了畫室,處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非常安全的玩意兒,因為,後來在那裏會留下什麼?一塊大石頭而已!但即使只是塊石頭,他也想辦法要搬走,就在這時您碰到了他。」
她停了一會兒,又繼續說:
「哦,是的。我確實得向您道歉,我真的不認為會是您,但是,捐款不知去向了,不是您就是豪斯罪責難逃,普萊絲.雷里夫人到處暗示人家說,您才是有罪的人,主要是因為您那麼堅決反對就此事進行任何調查。當然,我自己認為是豪斯先生,他老叫我想起那位不幸的風琴師,hetubook•com•com但是,儘管如此,一個人仍不能自以為是。」
「厲害,」梅崎說,「厲害!太精采了!我……我……不相信。」
他從未說過這麼沒有說服力的話。他自己聽起來也一定如此,因為他接著問道:
「正是如此。當然,還有親愛的格賽達。」
「但是,當他把便條放在桌子上時,便發現了普琵洛上校親手寫好的信,這事大出他所料。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年輕人,看出這封信可能對他很有用,於是就帶走了,他將鬧鐘的指針撥到便條上指明的時間。他其實知道鬧鐘快一刻,這是相同的用意——企圖嫁禍給普瑟洛夫人。然後,他離開了,在大門外碰到您,並裝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說過,他確實非常聰明。一個犯了罪的兇手會極力做些什麼呢?當然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瑞汀先生反而沒有那樣做。他取下消音器,帶著手槍走進警察局自首,此舉可謂荒唐可笑,卻將每一個人騙得團團轉。」
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將匿名信還給我。
我眨眨眼睛。
「當他們出來時,他們的神態歡快而又自然。但就在這裏,他們犯了一個錯誤。因為如果他們真像他們說的那樣道了別,他們的神態就會大不一樣。但您知道,這就是他們的弱點。他們不敢流露出任何的驚慌與不安。在後來的十分鐘裏,他們用心地為自己設計不在場證明。最後,瑞汀先生到了牧師公館,盡可能地在那兒拖延時間。他也許看見您從遠處的小路走來,遂精確地估計時間,他拾起手槍和消音器,將那封假便條留下來,用不同的墨水、顯然也是不同的筆跡,在便條上寫了時間。而在假便條被識破時,這看起來會像是想嫁禍給安.普瑟洛的一種拙劣手段。
「所,我想,也許在這種情況下——」
「什麼?」
「網球拍?」
我不知道,瑪波小姐是否在暗示這一切。很可能是的。很少有什麼能逃過她的眼睛。
「整個村子都傳遍了,」她說,「但看來確實相當令人懷疑,不是嗎?尤其是,在審訊時,亞契老太太發誓說,在她中午離開小木屋時,手槍還在。」
「沒錯,」瑪波小姐。「他早料到這點。」
「人性就是這樣。」我陰鬱地說。
「但槍聲又是怎麼一回事呢?」上校問道,「您沒有聽到槍聲嗎?」
「是的,的確。有亞契www.hetubook.com.com。那個人不大可能,但滿肚黃湯加上一時衝動下,你料不準他會做出什麼事。有你們的瑪麗。她與亞契談戀愛已經很久,而她的脾氣又十分古怪。動機和機會俱全,只有她一人在家!亞契老太太可以輕易地從瑞汀先生的家裏弄到手槍,交給他們其中一人。當然,還有拉蒂絲,她想要自由和金錢,便隨心所欲。我知道在許多案件中,那些美麗優雅的女孩幾乎都毫無道德廉恥心,不過,男士們從不相信她們會那樣做。」
「我?」我驚恐萬分地喊道。
她用探詢的目光看著我。
「是的,就是普萊絲.雷里夫人家的克拉拉看見掉在牧師公館草地上的那一支。看起來,好像丹尼斯先生從網球聚會回來的時間,比他說的要早些。十六歲的男孩非常衝動,情緒不穩定,不管出於什麼動機,也不管是為拉蒂絲或是為您,反正都有可能。當然,還有可憐的豪斯先生和您,當然,不是你們倆一起下手的,而是像律師說的那樣,分別動手的。」
「那只是她說的,」瑪波小姐反駁道,「我們絕不能只根據別人口中說的話做出判斷。那天晚上,六點五十分的火車誤點了半小時。但是,七點一刻,我親眼看見她出門到老屋去。所以,可以推斷,她一定是坐早一點的火車回來的,確實,有人看見她了,也許您也知道吧?」
「普瑟洛夫人與她的丈夫剛出門到村子裏去。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不過就是沒有人想到——普瑟洛夫人沒有帶手提包!對一個女人來說,這確實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六點二十分的時候,她經過我的花園,並停下來與我談話,以便給我機會注意到她沒有帶槍、注意到她很正常。他們知道我是個愛觀察的人。她繞過房子的牆角來到書房的窗戶。可憐的上校正坐在書桌旁給您寫信。我們都知道,他的耳朵是聾的。槍放在花盆裏等她去取,她取出手槍,來到他的身後,射穿了他的腦袋,然後丟下槍,閃電般跑出來,經過花園來到畫室。每個人都會發誓說,她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
「我相信我所做出的推理。對此我非常遺憾,非常遺憾。因為我喜歡他們倆。但你知道人性是怎樣一回事。一開始,他們倆先後非常愚蠢地自首,哎,當時我有說不出的寬慰。但我錯了。於是,我開始猜想其他人,可能他們有除www.hetubook.com•com掉普瑟洛上校的動機。」
「厲害!嘿,厲害!」
梅崎上校清清喉嚨。
「是的,巧就巧在這裏。無疑,那是由於牧師的佈道。您知道,親愛的克萊蒙先生,您確實做了一次非常精采動人的佈道。豪斯先生一定被您深深打動了。他再也忍受不下去,感到他必須把挪用教會基金的事坦白出來。」
「我相信您是對的!」
我突然想起,談到那聲槍響的人都說它與平常的槍聲「不同」。他們是對的。但是,要解釋究竟是由於什麼造成的「不同」是多麼不容易啊!
「我來談談我對事實的解釋。早在星期四下午,謀殺行動就被周密地策劃好了。勞倫斯.瑞汀先來拜訪牧師,心裏清楚牧師已外出。他隨身帶來手槍,然後藏在窗戶旁架子的花盆裏。當牧師進來時,勞倫斯解釋說,他來訪的目的是告訴牧師,他決定離開普瑟洛夫人了。五點半時,勞倫斯.瑞汀從北門房打電話給牧師,裝成女人的聲音——您應該記得,他是一個相當出色的業餘演員。
「但是,從這裏開始,我就非常懷疑了。我想說的是,我認為我有責任把我對整個謎案的解釋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相信,哎,我只能說我盡了最大努力了。儘管如此,我打算在有十足把握之後才說出真相的做法,卻差點害可憐的豪斯先生丟了性命。」
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喜歡瑪波小姐,她很能自嘲自己的弱點。
她對我微笑。
「其實相反,」梅崎上校冷淡地說,「他盡了全力指控自己是兇手。」
「灌木叢裏的槍聲是怎麼一回事呢?」我問道,「那就是您今晚稍早說的巧合嗎?」
「是的,」她說,「剛好在那時碰上您,一定使他受驚不小。但他掩飾地很好,假裝說是帶來要送到我的花園的,只是——」瑪波小姐突然加強語氣。「我的花園需要的不是這種石頭!這於是使我回到正確的線索上來!」
她又停下來,當她重新開始說話時,她的語調不同了,少了分歉意,多了分篤定。
瑪波小姐講解案情的模樣很迷人。她帶著如此的自信,至我們兩人都感覺,這件謀殺案真是以這樣的方式進行的,再不可能有其他方式了。
一陣沉默。然後,上校勉強地說道:
「我知道,在書中,兇手總是最不可能的那個人。但是,我從未發現,這條規則和現實生活相符。在現實生活中,最明顯的https://m.hetubook.com.com往往就是最真實的。儘管我一向喜歡普瑟洛夫人,我還是不能不下此結論,她被瑞汀先生玩弄於股掌之間,對他言聽計從,當然,他不是那種想與一個身無分文的女人私奔的年輕人。在他看來,他有必要除掉普瑟洛上校,於是就下手除掉他。他是一個純粹外表迷人、但卻毫無道德感的年輕人。」
我們凝視著她。我真的認為——當時我們確實認為——她神志出了問題。她的這番指控似乎非常荒謬。
我喊道,回憶起那天勞倫斯看到我時頗為驚慌。當時,這好像很自然,但現在……
我一言不發,心中佈滿團團疑雲,而且陷入一場惡夢——勞倫斯與格賽達之間有一段舊情,普瑟洛知道了此事,他決定讓我知道真相,而格賽達狗急跳牆,偷來手槍,殺人滅口。正如我所說的,那只是一場惡夢,但在那漫長的幾分鐘內,卻顯得真實得可怕。
梅崎上校不耐煩地哼來哼去好一陣子了。現在,他突然爆發起來:
「怎麼?」
但是,瑪波小姐安詳地對我們微笑著,繼續用老太太那種溫和的聲音說道:
「啊!」瑪波小姐說,「那就是我所說的巧合了。那通電話是小格賽達打的,或者是丹尼斯打的,我想是他們其中一人。他們聽到了雷里夫人散佈不利牧師的謠言,就想到用這種方法叫她住嘴——也許有些孩子氣。巧合之處在於,這通電話幾乎是在灌木叢裏傳來假槍響的同時打來的。於是大家便認為,這兩者一定有關聯。」
「我認為,荷大克醫生的證據是絕對可信的。他是個非常正直的人。是普瑟洛夫人親手殺了普瑟洛上校,不是瑞汀先生。」
瑪波小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因為她敏銳地點點頭。
「可設一個圈套。」
「七個涉嫌人!」我低聲說。
「您能解釋另一通電話嗎?就是從瑞汀先生的小屋打給普萊絲.雷里夫人的那一通。」
瑪波小姐咳嗽一聲。
「我知道,」瑪波小姐說,「但是,您相信這是真的,對嗎?」
「是的,」瑪波小姐說,「他以那樣的方式欺騙了我們所有的人。我自己也和每個人一樣受了騙。親愛的克萊蒙先生,您應該記得,當我聽到瑞汀自首時,我受驚不小。這把我的頭腦整個攪亂了,他讓我以為他是無辜的,而在那之前我一直認為他有罪。」
「那麼,您懷疑的是勞倫斯.瑞汀嗎?」
我們又一次凝視著她。瑪波小姐和-圖-書理理她的花邊三角圍巾,往後推一推鬆鬆披在肩上的羊毛披巾,然後開始以世界上最自然的方式,用一位老夫人溫和的語調講述起最令人震驚的事件。
「胡說,全是胡說!到六點五十分為止,瑞汀的行蹤都很清楚,而荷大克確定普瑟洛不可能在那時被殺。我想,您認為您比醫生還要高明。或者,您是認為,是荷大克故意撒謊嗎?天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網球拍。」瑪波小姐繼續說。
「我相信,有一種叫做梅心消音器的發明。我是從偵探故事裏了解到的。我懷疑,女佣克拉拉聽到的噴嚏聲其實就是槍聲。但這無關緊要。瑞汀先生在畫室門口迎候普瑟洛夫人。他們一起進去,哦,人性就是這樣,他們了解,要到他們再出來後,我才會離開花園!」
在這段時間裏,梅崎上校一直像個發呆的人般坐著。現在,他露出甦醒的跡象。他哼了一兩聲,莫名其妙地濞濞鼻涕,然後說道:
「這實在荒唐,瑪波小姐,」他說,「瑞汀已經完全清白了。」
「您的破案方式非常令人信服,瑪波小姐,」他說,「但是,請容我指出,您沒有絲毫證據。」
「瘋了,真是瘋了。」梅崎悄聲對我說。
「我認為,到現在說出來才恰當。一個人的猜測——即使十分強烈,以至洞悉在心——也不等於證據。除非你有了一個與所有事實吻合的解釋(我今天晚上就是對克萊蒙先生這樣說的),你才能帶著十足的自信說出來。我自己的解釋並非相當完善,仍有一個缺陷,但是在一那瞬間,就在我離開克萊蒙先生的書房時,我注意到窗戶旁那座花盆中的棕櫚樹,呃,整個事情就清楚了,水落石出了!」
她的目光中有種力量迫使我拿出最後一封匿名信,就是我剛才打開的那封。信中詳細講述了案發當天的六點二十分,格賽達被人看見從後窗離開勞倫斯.瑞汀的小木屋。
「是的,我相信。該死,這是本案唯一可能的發生過程。但是,沒有證據,一點也沒有。」
此外,他沒再說什麼。我想,他像我一樣,被瑪波小姐邏輯分明的結論給折服了。只是,此時他還不願意承認這一點。甚且,他還伸手撿起那封揉成一團的信,厲聲問道:
「很好。但您怎樣解釋豪斯這個傢伙的舉動呢?他確實打來電話說要自首。」
「克萊蒙夫人與此毫無關係,」梅崎插話道,「她是坐六點五十分的火車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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