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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個難題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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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13 溺死

第二部

13 溺死

「河裏,磨坊下面,水流最急的地方。那兒有一條羊腸小徑和一座橋。他們認為她是從那兒跳下去的。哎,哎,想起來就難過。」
「沒人知道喬是怎麼想的。」警官說,「他是一位內向的小伙子。喬是這樣的,沉默寡言,很內向。在他眼裏,羅絲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她把他吃的死死的。喬只希望有朝一日她會回到他身邊,我認為,那只是他一廂情願。」
亨利.克什林爵士,這位蘇格蘭警場前任局長,正住在他朋友班崔夫婦家裏,他們的家就在聖瑪莉米德這個小村莊。
「您可那麼說,但也並不完全如此。我知道實情,我就是知道。只是一旦我把我的理由拿去向卓威特警官說,他必定會一笑置之的。其實也不能怪他,要理解你稱之為『特殊感知』的東西,著實難上加難。」
「好吧,好吧,」他說,「這真是份特殊的差事,平生頭一遭做這種事。但我決定相信您,瑪波小姐。」
「很好,實在很好。」
她眼裏既無憂懼也無窘迫。但歐利斯——是他的錯覺嗎?不對,這裏面一定有詐,我得與他再談談,亨利爵士想。
「她是在什麼地方淹死的?」
「是的,就在這個房間裏。」
「但我有理由,一個非常充份的理由問這個問題。」他以一種很有說服力的語氣說。
「不……不,沒錯,的確是我寫的。羅絲要和我見個面,她堅持要見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寫了那張字條。」
於是他提高了嗓門說:
「是的,」瑪波小姐說,「我來的時候看見她正和那個賣肉的福堤說話呢。亨利.福堤昨天被車撞了,亨利是福堤的狗,一種毛色光滑的獵狐犬,矮胖矮胖的,很愛狂叫,屠夫們都愛養這種狗。」
「喬.歐利斯怎麼看待這件事呢?」亨利爵士問。
「是桑福德那年輕人寫的。上面這樣寫道:『好的,八點三十分我在橋上等你——羅.桑。』大概在八點半鐘或者幾分鐘之後,吉米.布朗聽見了尖叫聲和有人落水的聲音。」
警官則暗忖:
巴萊特太太,喬.歐利斯居住的米爾小屋二號的房東。
亨利爵士有一兩分鐘的時間沒說話。他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在地偏見,在聖瑪莉米德這種保守的村莊,一個創意新穎的外來建築師是不可能受歡迎的。
她好像在考慮,緊緊地盯著他,最後還是下了決心。
「啊!」警官說,「但她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她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桑福德先生。」
「是這樣的,」班崔上校稍做沉思後說,「一個漂亮的女孩,懷孕了。這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我一直在跟桃莉爭論。我真蠢,女人永遠都不理智。桃莉全力支持那個女孩,女人都一樣,在她們眼裏,男人都是無情無義的傢伙。但事情可不那麼簡單,至少現在不是。女孩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勾引女孩子的年輕小伙子不一定就是惡棍,百分之五十不是。我倒挺喜歡桑福德的,他是一個小傻蛋,絕非是唐璜式的風流男子。」
「你是否知道羅絲.艾默特昨天晚上淹死了?」
「哦!是的,您說得對,您說得對。」他說。
「昨天,喝茶的時候。」
「你這什麼意思?」桑福德睜大了眼睛瞪著他。「我有沒有出去散步又怎樣呢?這樣羅絲就不會跳河自盡嗎?」
「很高興見到您。」亨利爵士邊說邊拿起她的手,「恐怕班崔太太不在家。」
瑪波小姐瞪了他一眼。
吉米.布朗是個聰明的小鬼,就他的年紀來講矮了些,尖尖的臉看來有些滑頭。他很樂意回答問題,但當別人質疑他對命案發生當晚所做的精采描述時,他相當失望。
喬.歐利斯屏住了呼吸。
「幸會,先生們,早安,上校。請進,這兒沒人會打攪我們。你們要喝些什麼嗎,先生們?不要?隨你們便。你們是為我薄命的女兒來的吧?啊!她是個好女孩,羅絲確實是個好女孩,一直都是,而這位該死的下流胚來了以後——請原諒我說粗話,但他實際上就是個下流胚。他曾答應要娶她,我一定要控告他,是他讓她走到這一步的。這個齷齪的殺人犯,害我們大家蒙羞。我可憐的女兒。」
他說這話時,十分清楚這個說法有些牽強。最溫馴的動物,被逼得走投無路時,也會有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再正確不過了。」警官說,「但喬.歐利斯不是那種人,他連隻蒼蠅也不會傷害,從來沒人見過他發脾氣。儘管如此,我同意我們還是去問問他昨晚人在哪裏。現在他可能在家,他是巴特萊太太的房客。她是個非常正派的女人,是個寡婦,幫別人洗衣服。」
瑪波小姐坐在客廳裏,像往常一樣抬頭挺胸,身旁放了一個外國製的鮮豔購物籃,她兩頰紅暈,看上去神色有些慌張。
他們拜訪的第二個人是那位建築師。雷斯.桑福德的模樣和亨利爵士想像的完全不同,他是個高個子的年輕人,皮膚白皙,人很瘦,一雙朦朧的藍眼睛,亂蓬蓬的頭髮顯得過長,說起話來有些娘娘腔。
「幸虧我們找到了一張字條。」卓威特警官說著,轉向亨利爵士,「這字條是在死者口袋裏發現的,長官。是用一種藝術家們常用的筆寫的,儘管紙已濕透,我們還是努力辨認出上面的字。」
「我想不用,那女孩可能沒有反抗,她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推下去的。這是座小木橋,橋面有些滑,只需要輕輕一推就行,橋的那一邊根本就沒有護欄。」
「有一件事,」亨利爵士說,「我幾乎不敢相信,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天衣無縫的不在場證明。喬.歐利斯一晚上都在廚房裏釘櫃子,巴特萊太太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邊看著他做。」
「這麼說,這位叫桑福德的青年毫無疑問就是未出世孩子的父親?」他問。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可能會嫉妒嗎?」亨利爵士提醒道。
即使此刻,她依然堅強。她抬頭挺胸地站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亨利爵士。
「很確定,先生。」
瑪波小姐笑了笑。
「那不是她的錯,他用甜言蜜語誘她誤入歧途。哦!她跟我說過。她不應該跳河自盡,他不值得。」
梅崎上校介紹了他自己以及他的同伴,然後直入主題。他要求建築師把出事前一天晚上的行蹤做個說明。
他有點納悶,女主人一向很沉穩,情緒很少起伏。就亨利爵士對她的了解,只有一件事能讓她激動——園藝。
「我是根據口哨聲來判斷的。」男孩說,「喬.歐利斯老是吹同一首曲子:『我要快樂』,他只會吹這首歌。」
「喬,有三位先生找你。」
亨利爵士表示這再好不過了。
她憂傷地看著他。
亨利再回到了兩位警官身邊。
「這讓我煩死了,真的。他崇拜她崇拜得五體投地,可是她連理都懶得理。」
(全書完)
「那女孩在本地有喜歡的小伙子嗎?」
然而,他還是告誡自己,那只不過是自己的假設。他把一切都假設進去了,甚至包括歐利斯那雙藍眼睛發出憂心忡忡的眼光時。
「您可能還記得,亨利爵士,我們曾經一起玩過一兩次十分有趣的遊戲,提出一些懸而未決的案件,然後破案。承蒙您的誇獎,認為我還做得不錯。」
「那是你聽見落水聲之前的十分鐘左右,對嗎?」
亨利爵士點點頭:
「我……我不明白。」桑福德說。
五分鐘後,他又回到了巴特萊太太的小木屋。在那個四周都是瓷狗的客廳裏,他與喬.歐利斯面對面地坐著。
他決定去拜訪瑪波小姐。
「她有沒有要脅說要自殺?」
他癱倒在椅子上。
「進來吧,巴特萊太太,」梅崎說,「請坐。」
「你女兒親口告訴你說,桑福德該對她負責?」梅崎乾脆地問。
亨利爵士倒在椅背上,想起那男孩提到那個吹口哨的人,對了,一切都吻合了。
「知道,哦!太……太不幸了。真的,我一晚上都沒閣眼,今天簡直無法工作。我覺得我對她的死負有責任,不可推卸的責任。」
「哦!我們會去拜訪他的。」梅崎上校說。「我們沒有忽略任何線索。我想我們該先去找艾默特,然後是桑福德,最後再去拜訪歐利斯。你覺得這樣好嗎,克什林?」
「知道的人不是我。」
「那可糟了。」亨利爵士說。
他們告辭了。
「先生,你否認這張字條是你寫的嗎?」
「但是,親愛的女士,我不是您該找的人。我現在只是個老百姓,您如果知道什麼內情的話,應當去告訴警方。」
卓威特警官大聲而毫無表情地把字條讀了一遍。讀完之後,他接著說:
「我不知道您見過桑福德沒有?」梅崎上校接著說,「他來這兒大約有一個月左右,是那種專門建些怪房子的新生代建築師。他目前正在阿林頓家蓋房子。天知道這房子會是什麼樣子,我猜會到處都是可笑的新玩意兒,玻璃餐桌,鋼製的網狀外科手術用椅。嗯,這雖與本案沒什麼關係,但顯示了桑福德是個什麼樣的青年:壞脾氣,您知道,毫無道德觀念。」
於是亨利爵士接下來便和郡警察局局長梅崎上校及卓威特警官坐在一間房間裏。
「我想是的,」他捂住聲音說。
「有。有個男孩叫吉米.布朗,十二歲,案發當時他在橋另一端的林子裏。他聽見橋那兒傳來一聲尖叫,然後是什麼東西落入水中的聲音。時值黃昏,很難看清是什麼東西。不久他看見一個白色的東西飄在水面上,他趕緊跑去求救。他們把她摸了上來,可是為時已晚,救不活她了。」
「她當時的神情如何?」
「很高興女主人正好不在家。」瑪波小姐接著說道,「因為我是來找您的。是和這件令人傷心的事有關。」
「您是說喬.歐利斯?」警官問,「好人一個,以做木工為生。啊!如果她對喬死心塌地的話……」
「為什麼呢?」
「我通曉人性,」瑪波小姐說,「住在鄉村裏這幾年,不可能不對人性有深刻的認識。問題是,您相信我還是不相信?」
「驗屍?」
「那需要費很大的力氣嗎?」
班崔上校打開他的報紙,故意弄出一陣沙沙聲,開始專注於報上刊登的政府醜聞,藉此將思緒跳離開這件令人心痛的事。
「但願沒把孩子弄醒。」他說。
「您把我們所有的人都擊敗了,」亨利爵士熱情地說,「在挖掘真相上,您表現出絕頂的才華,您總是引用一些鄉村中發生的類似案件來找線索。」
他站起身來,激動地握著瑪波小姐的手。
「啊!我懂了。」他頓了頓,然後突然發問:「巴特萊太太,你認識羅絲.艾默特,請告訴我你對她真正的看法。」
桑福德呻|吟著,沒有回答。
「我著實感到我是多管閒事。」亨利爵士帶著愉快的微笑說,「但實在不能告訴你們我為什麼插手。(此乃千真萬確!)」
「他沒有外出嗎?比如,在八點三十分的時候去過什麼地方?」
「在啊,先生。」
「但你不知道。」警官毫無表情地說。
「不,往另一條路,朝村子走去。」
「是的,長官。」警官贊同道,「桑福德是我們要找的人。他的理由站不住腳,這點非常清楚。我個人的看法是,那女孩和她父親,嗯,敲詐他,他沒錢,又不想讓這件事www•hetubook.com.com傳到她女朋友的耳朵裏去,絕望之餘因此下手。你覺得呢,長官?」他恭敬地向亨利爵士說道。
「到底……」亨利爵士叫道,有些吃驚。
「哦,是的,我知道這個人。」
「亨利爵士……這女孩,羅絲.艾默特,她並不是跳河自盡,她是被人謀殺的……我知道兇手是誰。」
「啊,這還差不多。」警官說。
她頓了頓,哆嗦了一下後接著說:
「關於你昨晚的行蹤,你對我們撒了謊。」他開門見山地說,「昨晚八點到八點三十分,你根本沒在家裏做櫃子。在羅絲.艾默特遇害前幾分鐘,有人看見你在河邊的小路上往橋的方向走去。」
「艾默特實在不怎麼討人喜歡。」亨利爵士若有所思地說。
他們在藍野豬找到了湯姆.艾默特。他是個高大魁梧的中年人,有一雙狡猾的眼睛,一張臉看起來不大好惹。
她不解地看著他。
「那個木匠嗎?鄉村裏那種本份的農家後代,有些木訥,但很迷戀羅絲。」
警察局長心想:
三個人交換了眼神。
「我洗乾淨後就來。」
桑福德把臉埋得更沉了。
「可憐的傢伙,一定是在班崔家悶得發慌。班崔那老頭老是濫罵政府,老太婆又一天到晚球莖球莖的嘮叨個沒完。」
「你確定嗎,田特萊太太?」亨利爵士機警地問。
「認識,」他有些猶豫,之後,小聲說道,「我希望有一天能娶她,可憐的女孩。」
「事情正是如你所說,先生。」終於,她用她那冷靜低沉的聲音(危險的聲音,亨利爵士突然覺得),開口說:「我不知道當時我是怎麼了。不要臉,她實在不要臉。如此一來她就不能把喬從我身邊奪走。我生活一直很不順遂,先生。我丈夫生前是個窮光蛋,久病不癒,很難相處。我盡心盡力照顧他,後來,喬住進這兒來。我不算老,先生,雖然我的頭髮灰白,我只有四十歲,先生。喬是難得一見的好人。我願意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他就像個小孩子,先生,這麼的溫柔,這麼的相信別人。他是我的,先生,我要照顧、呵護他。而這個,這個——」她欲言又止,恢復了鎮定。
「孩子,你做得很好。」梅崎說,「你的確表現得很不錯,用了心,你是童子軍,對嗎?」
「沒錯。」亨利爵士表示贊同。
「看起來是這樣的,」亨利爵士坦承,「然而……我很難想像桑福德會做出任何暴行。」
「我想我不能。」瑪波小姐說。
「啊,這樣啊。他昨晚在家嗎?」
「我想我們用不著為這個不明人士浪費時間了。」梅崎說,「你聽見了喊叫聲,隨後是有人落水的聲音,幾分鐘後你看見一具屍體順流而下,你跑去求救,先回到橋邊,穿過橋,直奔村裏。你跑去求救的時候,沒見到什麼人嗎?」
「你跟她說了什麼呢?」亨利爵士問。
「我想是有兩個人推著手推車走在河邊的小路上,但距離太遠,我分不清他們是來還是去。吉爾斯先生家最近,因此,我就直接跑到他家去了。」
「儘管……」
「哦,沒有。」巴特萊太太笑道,「他幾乎整晚都在幫我弄廚房裏的櫃子,我幫他忙。」
巴特萊太太受寵若驚。
梅崎上校贊同地點點頭:
亨利爵士點點頭:
「那個叫喬.歐利斯的人怎樣?」
「我就在這兒,給巴特萊太太的廚房釘一個怪玩意兒,問她,她會告訴你們的。」
「我們正在調查羅絲.艾默特的死因,你認識她吧,歐利斯?」
亨利爵士好奇地看著她。
他屏氣凝神,這是他的孤注一擲。
「啊!」卓威特警官掩飾不住他的喜悅,「現在來談談你說的這個『散步』。那晚有人看見你嗎?」
「喬通常在什麼地方打發晚上的時光,巴特萊太太?」
「寫些什麼呢?」
「歐利斯,昨天晚上八點三十分的時候你在哪裏?」
瑪波小姐向前傾了傾身子,急促地吸了口氣。
「是的,我沒告訴你嗎?那女孩跳河自盡了。這就是引起騷動的原因。」
那孩子點點頭。
「我相信您,瑪波小姐。但我不懂您希望我做些什麼,或者說,您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幾輪問答之後,他們離開了。亨利爵士找了個藉口去了廚房。巴特萊太太正在火爐邊忙著,她微笑著抬起頭。一個新的櫃子倚牆而立,還沒完工,工具和木塊散落一地。
「你覺得喬.歐利斯是個好房客嗎?」梅崎假裝隨口問道。
她忙著給他們張羅坐的地方,一把抓起一個架子,騰出地方後,走到外面去喊道:
「梅崎,」他說,「我覺得在貿然行動前,我們應該去拜訪另外一位小伙子,歐利斯。抓錯人就不好了。嫉妒畢竟也是謀殺的重要動機,而且屢見不鮮。」
「弄張逮捕令逮捕他。」
「我想他是有些嫉妒,但他是那種有牛一般耐性的人,他會逆來順受。」
大約十一點半左右,一個整潔的佣人輕手輕腳地走過草地。
「是的,先生。」
「我知道,我知道,那就是我為什麼來找您的原因。」
一個週六的早上,十點十五分左右——這是客人們用早餐的最佳時間——他從樓上下來用早餐,在飯廳門口差點與女主人撞了個滿懷,班崔太太從房裏急急忙忙地衝出來,看上去有些激動與憂傷。
她意味深長地停了下來。
「嗯,先生,我覺得她有些輕浮。不過人都死了……我不想說死人的壞話。」
「是的,呃……看得出來。」亨利爵士語氣和緩地說。
「您沒找到——怎麼說呢,支持我那項觀點的證據嗎?」她有些困惑和著急,「也許我錯了,完全錯了。您的經驗相當豐富,您一定查得出來的。」
和*圖*書知道是亨利爵士的想像還是事實,在他事前準備好又似乎準備過頭的回答中,有一絲緊張的成份。
「有點像流氓。」梅崎上校說,「要是有機會的話,他早就砍了桑福德。」
「星期五晚上?」
「老天,」亨利爵士想,「我好像在看一齣維多利亞時代中期的劇情戲。一個天真的女孩,一個倫敦來的惡棍,一位嚴厲的父親,然後是背叛,就差一位忠實的同鄉戀人了。是的,我想是該我問他的時候了。」
「有一個人沿著那邊的小徑悠閒地走著,邊走邊吹口哨,這人可能是喬.歐利斯。」
「我嚇壞了。巴特萊太太當時看見我在橋附近,後來我們聽說了發生的事後,嗯,她說情況可能對我不利,因此,我就打定主意堅稱我一直在這兒工作,她答應做我的證人。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是的,她一直對我很好。」
「您說這話很嚴重,瑪波小姐,」回過神之後,亨利爵士說道。
「你不可能看清那是誰的,」警官厲聲說道,「霧那麼大,而且是黃昏時分。」
他打開紙條,瞥了一眼上面寫的名字。這對他來說沒什麼意義,但他揚了揚眉毛。他看著瑪波小姐,把字條裝進口袋裏。
「亨利爵士,很高興也很慶幸能找到你。我聽說您住在這兒……希望您能原諒……」
「長官,我認為真相已經大白。」警官說。
他帶著困惑和迷茫離開了那間小屋,完全一無所獲。喬.歐利斯昨晚一直都在家工作,巴特萊太太事實上也在旁邊看著他。這點問題有可能解決嗎?除了喬.歐利斯回答的速度像是事先準備好的這一點值得懷疑外,沒什麼漏洞。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警察局長大聲說:
「好了,」梅崎上校說,「這樣一來似乎水落石出了,嗯?」
「聽過,」歐利斯眼裏閃露出怨恨,「他令她心碎。這樣也好,嫁給他,她不會幸福的。我原本料想那件事發生後,她會回來找我的,我會照顧她。」
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之後,她把他們引進了前面的小客廳,客廳裏充塞著許多鳥標本,瓷狗,一床沙發和幾件沒有什麼用處的家具。
「那太可惜了。」
「你最後一次見到你女兒是什麼時候?」梅崎上校說。
「但我沒去呀!」桑福德提高了嗓門有些激動,「我沒去!我覺得最好還是別去。我明天就要回城裏去,我覺得還是不要——不要見她比較好。我打算到了倫敦之後再給她寫信,以便從長計議。」
「是的,星期五晚上。每個星期五晚上,巴特萊太太要把洗好的衣服送到各家各戶去。」
亨利爵士對小村子發生的這類小悲劇不是很感興趣。早飯後,他舒服地躺在草地上的一把椅子上,把帽子拉下來蓋住眼睛,以一種很平靜的角度去思考人生。
「不,不,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出去了,去散步。」
亨利爵士坐了起來,戴好帽子。這名字讓他吃了一驚,他清楚記得瑪波小姐,記得她優雅恬靜的老處女儀態,及其驚人的洞察力。他忘不了在討論那十幾起懸而未決以及假設的案件,這「鄉下老處女」都準確無誤地破了案。亨利爵士非常敬仰瑪波小姐,不曉得她為什麼來找他。
他在桌子邊坐下來,把臉埋進手裏。
「從來沒有,她不是那種人。」
「你是否還看見了別的什麼人?在靠近村子這一頭?」
警察局長個子矮小,一副軍人強勢作風。警官則人高馬大,寬寬的肩膀,十分警覺敏感。
「取皮斯古這麼個名字做這種買賣倒是蠻合適的。」亨利爵士自言自語道,「您是指,您只是透過一個類似的事件來得出現在這個判斷的嗎?」
「不,不,是羅絲.艾默特,您知道這件事嗎?」
「你有證據證明悲劇是發生在那兒的嗎?」
亨利爵士是位見多識廣的人,他直截了當地立刻下定決心,儘管瑪波小姐的說法聽來像天方夜譚,但他馬上下意識地接受了它。
亨利爵士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笑容,但瑪波小姐一點兒也沒笑,她看來很嚴肅。
他突然意識到她是十分認真的。
「說不定我錯了,儘管我不這樣認為。卓威特警官是個有頭腦的人,但普通程度的聰明有時是最危險的,它有時會害人掉以輕心。」
「巴特萊太太,」他說,「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想,你最好招認了吧!除非你願意看到喬.歐利斯平白無故地被絞死……不,我想你不會願意的。我來告訴你事情的來龍去脈吧。你出門去拿衣服回家來洗,遇到羅絲.艾默特,你認為她拋棄了喬,與這個外地人鬼混。現在她懷了孕,假如她願意的話,喬準備伸出援手,必要的話娶她為妻。他在你這裏已住了四年,你愛上了他,想將他佔為己有。你恨這個女孩,無法忍受這個不要臉的小盪|婦從你手中搶走你的男人。巴特萊太太,你是個強壯的女人,你抓住那個女孩的肩膀,一把推她下河去。幾分鐘後你碰到喬.歐利斯。那個叫吉米.布朗的男孩子遠遠看見你們兩個,但當時天色昏暗,雲霧瀰漫,他因此將嬰兒車錯認成手推車,並認為是兩個男人在推車。你說服了喬,說他會遭到懷疑,同時替他捏造了不在場證明,但那其實是你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好啦,我說得是對還是錯?」
「是去和艾默特小姐會面嗎?」
「打擾了,先生,瑪波小姐來訪,她想見你。」
「在這兒,先生,一般都在這兒。有時候在晚上做些好玩的東西,有時通過函授學m.hetubook.com.com一些簿記。」
然後三個人一起離開了桑福德住的地方。警官與警察局長交換了一下眼神。
「我聽說當時你在橋的另一端,」亨利爵士說,「從村子這頭看,你是在河的對岸,你過橋時看見了什麼人沒有?」
說這話時,他故意怪聲怪氣地嘲笑這些老古董。
「嗯……跟平時一樣,我什麼也沒注意到,如果我知道……」
「今天早晨桃莉有些浮躁。」
「當然。我想都不願想。可憐的小美人。她父親是位相當嚴厲的人,我猜她一定是覺得沒臉見她父親。」他稍做停頓,又說:「桃莉為此感到非常痛心。」
班崔上校坐在餐桌旁,他的臉顯得比平時更紅潤。
「他一定是孩子的父親。」卓威特說,「羅絲.艾默特跟她父親說了很多事情,她以為他會娶她。娶她?才怪!」
「那就門當戶對了。」
「我回來,」亨利爵士說,「是想跟你說,我個人願意盡力幫助你。至於原因,我不便告訴你。如果你願意的話,希望你簡短地告訴我,你與羅絲小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當時有點煩,這是很自然的事,我相信你們也會有同感的。但實際上我並沒有把她趕出家門。我不會這樣不講理的。」他義憤填膺地說,「不,我想說的是,法律是怎麼規定的?他得對她負責,如果他沒有,他絕對要付出代價。」
「好像是這樣。當然了,我本人毫不知情。」上校謹慎地說,「只是些流言蜚語,你了解這地方。我說了,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像桃莉那樣驟下結論,到處指責桑福德。該死,每個人說話都應該謹慎。知道嗎,現在鬧得要驗屍。」
巴特萊太太笑了。

「她很漂亮,」桑福德說,「非常漂亮而且很迷人。但……她死纏著我。我發誓,那是事實。她黏著我不放,而且我一個人在這兒也很寂寞,這兒的人又不怎麼喜歡我,而且,而且,我說過,她實在太漂亮了,她也挺會利用她的美色……」他往下說,抬起頭,「後來就發生了這件事。她要我娶她,我不知該怎麼辦。我在倫敦有未婚妻,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就會……當然,就會跟我分手的。她不會諒解的,她怎麼能諒解呢?我真是個不中用的傢伙。我說過,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刻意避開羅絲,本以為我可回到城裏去,跟我的律師商量商量,看看能否用錢或者其他什麼辦法把問題擺平。天啊,我真是笨!事情擺明了對我不利,但他們搞錯了,她絕對是自己跳下去的。」
「班崔告訴我了,真可憐。」
摸索了一陣之後,瑪波小姐打開她的小提包,從裏面拿出一個小本子,撕下一頁,慎重地在上面寫上一個名字,把它對折好,遞給亨利爵士。
「你得明白,」他警告說,「我沒有強迫你做任何聲明,但你說的每句話都會被當作呈堂證供。」
梅崎上校站起來準備離開。
巴特萊太太歎息道:
巴特萊太太發出了陣陣笑聲。
她站在他面前,用圍裙擦了擦手,漸漸下定決心。
「比如——」亨利爵士說。
「有人在林子裏往上走,是桑福德先生,我想是他,那個專門蓋怪房子的建築師。」
「回答得太快了,」亨利爵士暗忖,「他是個反應遲鈍的人,居然能回答得如此迅速,我懷疑他事先已有準備。」
「嗯,亨利爵士,」卓威特說,「這是件醜事,但不複雜。這個桑福德讓那女孩懷了孕。隨後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地回倫敦。他在那兒有女朋友,一個好女孩,他和她訂了婚,準備娶她。嗯,很自然啦,他怕她知道此事,可能會破壞他的計劃,因此便約了羅絲在橋上碰頭,那是一個多霧的傍晚,四下無人,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扔了下去。這個不折不扣的小豬玀,罪有應得。這就是我的看法。」
「假如我對您說,我之所以知道實情,是因為一個叫皮斯古的人,您會怎麼想?幾年前,這個叫皮斯古的人開著車子來賣菜,把蘿蔔當成胡蘿蔔賣給了我侄女。」
「親愛的朋友,我們非常高興您能與我們共事,這是我們莫大的榮幸。」
「那不可能,」她說,「那天是星期五晚上。」
「您是說,那只是您的推測嗎?」
「她是個壞女人,先生。」她悄悄地說,「當著喬的面我不會這麼說的。她根本是在利用他,那種人什麼事都……太可惜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先生。」
有那麼兩三秒鐘,亨利爵士什麼也沒說,一下震驚住了。瑪波小姐的語氣十分冷靜,一點也不激動,臉上的神情,好像只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後面廚房裏傳來的聲音答道:
「您賞光了,亨利爵士。」警官說。
「不,我獨自一人,穿過林子,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哦,不,先生,我沒孩子,這多少有點遺憾。那是用來送衣服的。」
「跟她說?」湯姆一時語塞。
亨利爵士默默無語,一直在沉思。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條,看看,搖搖頭,好像覺得不太可能,然而……
亨利爵士看著她那讓人放心的笑臉,開始有些懷疑。
「我想找他談談。」亨利爵士說。
「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說,「至少我可以去試試……」
「我想,」瑪波小姐說,「把一個名字——噢,那個人的名字,寫在一張紙上給您,然後呢,假如在調查中您斷定這個人並未涉案,嗯,那就證明我錯得一塌糊塗。」
「因為,您知道,我沒掌握任何——呢,您所說的內情。」
「好了,」亨利爵士說,「我該走了。」

「我不會笑您的。」
他的眼神游移著,不安地向下望。
「我是來報告進展的,」亨利爵和圖書士說,「以我們的觀點來看,恐怕事情進行得不是很順利。他們準備逮捕桑福德,我得說,他們那麼做是有依據的。」
「我不知道。我想沒有,我記得我沒碰到什麼人。」
「好得不得了,無人可比,先生。真是個沉穩的小伙子。滴酒不沾,以自己的工作為榮,總是體貼地幫我做些家事。他幫我放了這些架子,還在廚房釘了一個新的櫃子,家裏任何需要動手的小事情,哦,喬都心甘情願地做,從不要求感謝。啊!像喬這樣的好青年可不多見,先生。」
「你知道,桑福德,」他說,「你不能離開這棟房子。」
「是的,」班崔上校說,「今天早上聽到一個消息,讓她感到萬分憂傷,是關於村裏一個女孩,艾默特的女兒,『藍野豬旅館』的老闆艾默特。」
「回來還不到十分鐘。」巴特萊太太說,「先生們,請進。」
「哦,不,先生,我不敢。」
他旋即返回那棟房子,桑福德仍呆坐在原地,茫然地看著他。
她轉向他。
「我不是有意傷害她的,」他可憐兮兮地說,「我從未想過……怎麼也沒料到她會那樣做。」
亨利爵士乖乖地找個了位置,剛坐下,一盤腰子和培根就放在他的面前,男主人接著說道:
「正是您說的這些話,讓我壯了膽子到這兒來找您。我想如果我對您說了什麼,您還不至於笑我。」
「我準備好了,先生。我沒想到會有人發現真相。不知道你是從何得知的,先生,我真的不知道。」
梅崎上校愣住了。
梅崎開始了這場談話,巴特萊太太退到了廚房裏。
「桑福德先生,你說這話是否表示,你拒絕告訴我們昨天晚上八點三十分你人在什麼地方?」
他說,同時想起還放在口袋中的那張紙,紙上筆跡工整地寫著:
過了一會兒,歐利斯自己走了進來。他是位肩寬體闊的年輕人,屬於鄉村裏的那種美男子,有一雙羞怯的藍眼睛,一副溫和的笑容,整體說來,是個和藹可親的大塊頭。
「是的,你跟她說了些什麼?有沒有——比如說,威脅要把她趕出家門之類的。」
瑪波小姐這次又對了。
在她那雅致而顯得有些擁擠的老式客廳裏,瑪波小姐接待了他。
瑪波小姐懇切地看著他。
「她是被……」一兩分鐘之後,他才完全接受這可怕的事實,「天啊!那麼……」
「倘若一個無辜的人因此被處以絞刑的話,就太糟糕,太糟糕了。」
瑪波小姐再度坐下,亨利爵士也坐了下來。當這位老小姐再開口的時候,她的態度變了,語氣黯淡,有些嚴峻。
「但願他不個很難纏的人,聽說他是全英格蘭數一數二的聰明人,希望一切順利。」
「是這個叫桑福德的男人讓那女孩懷孕的嗎?」
「誘|奸,是一項自古來即有的罪名,儘管年代不及謀殺罪名久遠。」亨利爵士委婉地說。
「那你怎麼解釋這張在死者口袋裏發現的紙條呢?」
他把手插入頭髮中,頭髮被弄得更亂了。
「這是真的嗎,先生?」
「總有一天會個有幸運的女孩嫁給他。」梅崎漫不經心地說,「他很喜歡那可憐的女孩羅絲.艾默特,是嗎?」
「對不起,」亨利爵士說,「我忘了我的手套。」
一句話也沒說,亨利爵士離開客廳,進了廚房。巴特萊太太正在水槽邊洗衣服。
「她不是被謀殺的,不是的,和我沒關係,她是自己眺下去的,真的,她是太過絕望。我絕不會傷害她,我不會那麼做的。」
「沒有。但我說過,當時是黃昏,而且那裏老是有霧。我打算問那男孩在此之前或者之後看見過什麼人沒有。你知道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那女孩是自己跳下去的。人人一開始都是這麼認為的。」
「任何人都可能吹口哨。」梅崎說,「他朝橋那兒走去了嗎?」
她直盯著他,臉色由粉紅轉成了紅色。她的目光迎他而去,閃也不閃。
「早安,巴特萊太太,」警官說,「喬.歐利斯在嗎?」
他們去的那棟小木屋一塵不染,很整潔。一位結實的中年婦女給他們開了門。她一張臉笑盈盈的,眼睛是藍色的。
「我想去問問那孩子。」他突然說,「那個聽見喊叫聲的孩子。」
桑福德搖搖頭:
「那男孩沒看見橋上有人嗎?」
他有點迷惑,猜不透瑪波小姐為什麼會為羅絲.艾默特的事專程來找他。
班崔上校睜大了眼睛。
「早安,克什林。」他說,「今天天氣真好,請自便。」
「瑪波小姐嗎?」
「你聽說過她的情況嗎?」
亨利爵士輕輕地搖搖頭。
「我思前想後,」瑪波小姐說,「我說過,缺乏證據去找警方是沒用的。我沒什麼證據,我請您做的只是參與這件事的調查。我想卓威特警官會很高興的。當然隨著調查的深入,警察局長梅崎上校,會協助您的。」
「那你為什麼要說謊呢?」亨利爵士緊追不捨。
「歐利斯昨晚做的就是這個櫃子嗎?」亨利爵士說。
「亨利.福堤嗎?」亨利爵士問,有些困惑。
「我想事情很悲慘也很明瞭,人們首先想到的是那女孩自己投了河。你知道,她懷有身孕。可是,我們的醫生荷大克是個很仔細的人,他注意到死者兩臂的上段有傷痕,是死前留下的,有可能是什麼人把她扔下河時抓著的部位。」
「您有什麼線索提供給我嗎?」
「是的,先生,做得不錯吧?他是個很聰明的木匠,他真的是。」
轉身離開廚房的時候,他撞到了一輛嬰兒車。
「先生,你是否知道那女孩已經懷孕,並且聲稱你是孩子的父親?」
是的,亨利爵士知道。像喬.歐利斯這種人很容易受傷害,他們盲目地相信別人,也正因此,真相暴露出來時,他們受到的打擊就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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