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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

「你沒有別的事可以告訴我嗎？客人們的情況也沒有可以說的嗎？」

「你不用害怕，查爾斯爵士，女人對男人通常是不會冷酷的，除非是某些特定的男士；她們只會對別的女人冷酷。」

「他堅持說，如果那天晚上有什麼值得注意的話，你一定注意到了。」

「但你在觀察一切。」

「沒錯，今日的世界猶如一個瘋狂的童話。小狗笑著觀看這種場面，呃？」

「是那個管家，他的左手腕上有一個草莓大的胎記。當他把蔬萊遞給我時，我注意到了。我想這可能有點幫助。」

「很高興你這樣想。薩克利夫也喜歡這齣戲。這是一種童話的現代變體，有一大堆空談和廢話——『嗨，騙子騙子，碟子勺子，醜聞醜死』。當然，這都是圍繞薩克利夫小姐的角色在打轉，就是讓每個人都配合她的『無聊話』伴舞。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想你說我『厲害』可不太好，查爾斯爵士。」

他認為他看見夾鼻眼鏡搖晃了一下，但又不太確定。

查爾斯爵士說：

「在小說裏，這標記是個傷疤。」威爾斯小姐若有所思地說。

「哦，我自己寫，然後送去打字。」

「大多數人都沒有善用他們的眼睛，對吧？」威爾斯小姐說。

圖廷市上卡斯卡特路五號看起來是個最適合於諷刺劇作家的住所。查爾斯爵士被引進的房間，四壁塗成單調的燕麥色，上端有一圈環繞天花板的金鏈花型裝飾條。大窗簾是玫瑰色絨布做成的。屋裏有很多照片、陶瓷狗和一尊女子雕像，電話機就被她羞怯地藏在百摺裙裏。還有許許多多小桌子，以及一些讓人看不懂的銅製品，它們是從遠東區經伯明罕運來的。

查爾斯爵士將她說的話和寫的東西在心裏比較了一番：威爾斯小姐，寫文章擅於冷嘲熱諷，說起話來有些調皮狡詐。

威爾斯小姐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以致查爾斯爵士都沒和圖書有察覺到。這會兒，他正看著橫躺在沙發上的滑稽長腿玩偶。聽見她纖細的聲音說：「你好，查爾斯爵士，很榮幸見到你。」他連忙轉過身來。

「是嗎？我真是糊塗啊。」

「她是他療養院的一個病人。她患了神經衰弱和喪失記憶症。」

他大聲說：

「我其實沒發現什麼。」然後又加了一句，「如果我發現了什麼，早就告訴警察了。」

「或者是一個胎記。」

「你真是一個非常敏銳的觀察家啊！不過，你早就認識他了。」

「沒有。確切地說，一點兒也沒有，至少沒有重要的事。凡是我注意到的事，我都報告了警察，不過有件事我剛才倒忘了說了。」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把解剖刀切入某一位不幸女性的軀體。是哪一位？那麼，我也許能夠猜出來，是辛西亞．戴克斯，她是不受女性歡迎的人。」

「如果你伸出你的手來，」查爾斯爵士伸出自己的手。「謝謝你，就在這兒。」爾斯小姐用手準確地指出具體的地方。「大概有這麼大，像一個六便士硬幣，好像一澳大利亞地圖。」

「他曾提到一個失去記憶的病例。」威爾斯小姐說，「他說可以對病人施行催眠術，以便恢復他的記憶。」

查爾斯爵士搖搖頭。

「你的意思是，」查爾斯爵士說，「我們往往把自己的性格和人品說得言過其實，如果真相被冷酷無情地揭示出來時，我們反倒分不清楚了。我相信，威爾斯小姐，你是個冷酷的女人。」

「他對人的性格反應很敏感。」威爾斯小姐說，「應該說，這是他的嗜好。」

關上門之後，他又回頭看看。威爾斯小姐並沒有看他。她站在他們道別的地方，正在看著爐火，嘴上露出一種滿足和惡意的笑容。

光線從威爾斯小姐的夾鼻眼鏡上移開，他看見她那淡藍色的眼睛正通過鏡片在審視著他。

「他是那樣說的嗎？」

「他們ｈttｐs://wwｗ.ｈetｕbook.cｏm•coｍ自己的典型。哦，我說不上來。我不擅言辭，說不清楚。」

「他是那樣說的嗎？不知道……那有用嗎？」

「你的筆看來比你的舌頭厲害得多。」查爾斯爵士笑著說。

顯然，威爾斯小姐完全就是碧翠絲說的「探頭探腦，四處打聽」。

「衝動？米蕾小姐嗎？」

「是的。我記得他曾經告訴過我這件事，他說是在哪兒認識你的……」

「所以，」威爾斯小姐說，「我很自然地要觀察一切。」

「你說，到底是在哪一隻手？」

「哦，那好吧！」他站起身來，「沙特衛會失望的。」

「是啊。她要演出我的一個劇本〈小狗笑了〉。你知道嗎？」

「一點也不會，查爾斯爵士，我發現人們永遠都沒有自知之明，他們絕對不會從我的劇中發現自己的。」她咯咯地笑起來，「正如你剛才說的，除非他們是冷眼地在看世事。」

「另一齣新戲嗎？」

「這標記是在什麼地方？有多大？」

「這個女人，」查爾斯爵士心想，「有一種巧妙的幽默感。」

他突然想道：「這女人正是隻小狗，她在旁觀和嘲笑。」

查爾斯爵士楞住了。他那馳騁萬里的想像力，從來也沒有把「衝動」與米蕾小姐聯繫在一起。

「我得承認，我是個非常好奇的人。」威爾斯小姐慢慢地說道，「你知道嗎，我從沒目睹過一樁兇殺案的發生。一個作家必須把一切都看成素材，你說是吧？」

「是的，我還是在用她。她曾經離開一段時間，說是去照顧在鄉下的母親，但是她又回來了，她是一個非常能幹的女人。」

查爾斯爵士吃了一驚。

「現在的困難是，」他繼續說，「大多數人的動機都不明顯。他們都沒有任何把柄被抓住。」

「認識巴賓頓先生嗎？」

「好吧，再見。等一等，你說是在右手腕上嗎？剛才你說在左手腕上的呀。」

查爾斯爵士照和_圖_書吩咐把薄薄的銅盤遞過去。

威爾斯小姐那件柔軟的運動衫，鬆鬆垮垮地套在她那瘦骨嶙岣的身上，讓人看得很不舒服。長統襪已經有些發皺了，腳上則穿著黑色漆皮拖鞋。

「不，我想沒有。」

「你注意到了什麼特別的事嗎？」

「讓我想想。當時我這樣坐著，而他……對不起，查爾斯爵士，請把那個銅盤子遞給我，假裝它是蔬菜盤，在左邊。」

他像孩子一樣樂了起來。

「這女人一定知道些什麼，」他自言自語地說。「我敢說她一定知道什麼。只是不說出來……她到底知道些什麼呢？」

「恐怕我沒什麼好提供給你了，查爾斯爵士。」

「戴克斯太太呢？戴克斯船長呢？薩克利夫小姐呢？還有曼德斯先生呢？」

「這不會構成毀謗嗎？」

在他看來，威爾斯小姐只是稍微停了一下就回答說：

「若是見著了你，我媽媽會欣喜若狂的。」威爾斯小姐說，「薩克利夫小姐前兩天來過這兒，媽媽一見她就高興極了。」

「哦，呃，那你認為呢？」

「也許吧。你還僱用著那位聰明的米……米蕾小姐，是嗎？」

「巴塞羅繆爵士可曾提到過一位德．拉許布里傑太太嗎？」

當他說出這幾個姓名的時候，非常注意地看著她。

「謝謝你。」威爾斯小姐說，「我完全能確定，標記是在左手腕。我第一次的時候說對了。我真糊塗。」

「沙特衛先生把他的想法灌輸給我。」查爾斯爵士說，「他認為他自己是判斷性格的行家。」

查爾斯爵士跟她握了手，接過一支香煙，便坐在丑角玩偶旁的沙發上。威爾斯小姐坐在他的對面。從窗口|射進來的光照在她的夾鼻眼鏡上，使得鏡片隱隱約約地閃爍著。

「真沒有想到你會找到我這兒。」威爾斯小姐說，「我媽一定會很興奮。她是個戲迷，特別是愛情戲。她經常談論著你扮演學生王子的那齣戲。她嗜好馬丁尼，還有吃巧克和*圖*書力。她就是那樣的人，而且樂在其中。」

「你應當聘個秘書。」

他大聲地說：

「他的雙手可是很有特色的，」威爾斯小姐說，「我們稱之為學者的手。雖然因為關節炎使它有點兒變形，但手指細皮嫩肉，指甲光潔漂亮。」

「謝謝你，這樣就很清楚了。」查爾斯爵士說著縮回他的手，並把袖口重新整理好。

「好像不太可能。」威爾斯小姐說。

「親愛的威爾斯小姐，你要承認，一隻筆在手，你就變得十分無情了。」

「哦，什麼也沒有。沒有你所說的秘密，查爾斯爵士，只注意一些客人們的性格等等零星瑣事，我發現人實在太有趣了。我的意思是，真的是太典型了。」

「實在對不起。」威爾斯小姐一本正經地說道。

查爾斯爵士緊鎖眉頭，陷入了沉思。威爾斯小姐什麼話也沒說。

「這是我的榮幸。」查爾斯爵士說，「你或許不知道，能讓人們欣賞是多麼美好的事啊，觀眾的記憶往往是短暫的！」他歎了口氣。

「當然，」查爾斯爵士說，「我已經讀過劇本了。劇名很吸引人。」

夾鼻眼鏡動了一下。

「我是在觀察，我情不自禁要那樣，我這麼做是有點瘋癲吧？」她咯咯笑了起來。

「沒有了！」

威爾斯小姐皺皺眉頭，半閉著眼睛。

「不，不。」查爾斯爵士說，「右邊和左邊很容易弄混淆。」

「是的。坦白說，我想借用參加梅爾福特修道院宴會的一些人物。」

「威爾斯小姐，在你看來，他也可能是被謀殺的嗎？」

「米蕾小姐是一個完美的機器人。再會了，威爾斯小姐，原諒我的叨擾，別忘了告訴警察那件事。」

她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事實上是如此。」

「我也這樣想，也許還有一點兒衝動。」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猜出我來這兒的目的？」

「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寫信給警察，把這狀況報告給他們？」

「你在觀察和打聽每個客人們吧？和_圖_書」

「舉個例子說吧，老巴賓頓，」查爾斯爵士繼續說，「他的性格游移不定，很難掌握。」

「也許只在某些場合。」威爾斯小姐說。

威爾斯小姐什麼話也不說。她繼續笑著，那笑聲就像貓一樣。「你是自己寫，還是用口述的方式？」

威爾斯小姐重重地搖搖頭。

「管家右手腕上的標誌嗎？我不會忘記的。」

「是的。」

他第三次和她道別。

「沒有。」她說。

「我是要了解他們。」

「我相信這是一句著名的格言。」

「我不能再胡鬧了。」查爾斯爵士心裏想道。

威爾斯小姐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我認為你很可惡，查爾斯爵士，是你對我無情啊。」

「所以你沒有發現什麼具體的東西囉，威爾斯小姐？」

「一定不是我。你一定是把我跟別人弄混了……要不，是他弄混了，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

威爾斯小姐對這個話題顯然不感興趣，這使查爾斯爵士有點兒困惑，於是他立刻改變策略。

「這個，」威爾斯小姐調皮地說，「我想你不會只是來看看無足輕重的我吧？」

「一定是弄錯了。我以為是在吉靈……」他嚴厲地看著她，而威爾斯小姐卻顯得十分鎮定。

「什麼樣的典型？」

「當然，這對追拿那傢伙是非常必要的。真是該死，」查爾斯爵士激動地接著說道，「在偵探故事裏，壞蛋們常常有某個特殊的標記。但我想在現實生活中，要確認罪犯真是相當困難的。」

「要捲心菜嗎，太太？」

「我知道你和莉頓．戈爾小姐都這麼想；或者說，是你自己這麼想。」

「安琪拉來過這兒？」

威爾斯小姐嗤嗤地笑。

「我也很抱歉，打擾你了。我想你還忙著寫作。」

「你注意到了什麼？」

「當然，這的確是非常有用的。警察一直在盡力追蹤那個叫埃利斯的人。確實，威爾斯小姐，你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僕人和客人中，誰都沒有注意到這樣一個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