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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無對證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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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躲在暗處的兇手

18 躲在暗處的兇手

我一時還不明白他為什麼提起過去一些案件中的人物。
「你認為他們是不經意說出來的?」
「這個嘛,海斯汀,我得坦白地說,我不知道。我想,若按事物的一般法則,我肯定這封信是放錯了地方。我相信——但我不能肯定——沒有人看見她寫這封信。往下說吧,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是的。假如兇手在這些人之中……我想,會有可能……」
「你能舉個例子說明嗎?」
「我的意思是,我們當前要發掘的只有一件事,即殺人的意圖,就是這麼回事。」
「是的,她寫了封信給我,可是信並沒有發出去。這真是太遺憾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有點迷惑地問。
「很好。可是沒有兇手就不能說這是一起企圖謀殺的案子。那天晚上在場的某個人就是兇手——或是蓄意謀殺犯,如果這樁謀殺並沒有成功的話。」
「我在回想著各種各樣的人:年輕英俊的諾曼.蓋爾,坦率、熱誠的伊薇.何汶德,愉快的夏波醫生,穩重且值得信賴的奈頓。」
「可是赫丘勒、白羅毫無證據地說是由於晚飯裏被下了毒!」
「我的天啊,白羅,你真的認為塔尼奧斯……」
「是的,」我承認,「我是這麼覺得的。」
隨後是一陣沉默,我看著白羅。過了一會兒,我說:
「海斯汀,你記住:愚蠢甚至痴傻常常可以和高度的狡詐連在一起的,而且不要忘了,最初的企圖是謀殺。那不是個特別聰明或者頭腦複雜的人幹的,那是非常簡單的小伎倆,是從小寶常把牠的球留在樓梯頂上的這一習慣聯想起來的。把一條線拉過樓梯的想法既簡單又容易,連小孩子都想得到!」
「可是查爾斯說,他確實告訴她了。」
他點點頭。
「是啊,」我躊躇地說,「我想是的。」
白羅用責備的眼光看了我一下,便把全副注意力轉向菜單。他點完菜,就靠著椅背,把一塊麵包撕成兩半,用有點嘲弄的語氣說:
我們在離德哈姆旅館不遠的一個小餐館吃午飯,我急於知道白羅是怎麼m•hetubook.com•com看待亞倫道這一家人。
「她這麼做給我留下了一個不好的印象——畏首畏尾地。」
「我越來越糊塗了,白羅。」我近似哀嚎地說。
「後來她立了個新遺囑。」我接著說。
「但查爾斯沒有告訴她,為什麼呢?」
「正確。」
白羅慢慢地點點頭。
「你錯了,我的朋友。今天早上的談話使我掌握了一些可作為依據的素材。當然,這些跡象很不明顯,但肯定不會錯的。只有一件事使我害怕。」
「每件事我都注意到了!」
「我的朋友,我想他們是一幫有趣的傢伙!這個案子真讓人著迷!這真像一個充滿驚奇的盒子,你是這麼說的吧?瞧,每回我說『我收到亞倫道小姐死前寫給我的一封信』,就會出一些狀況。從勞森小姐那裏,我知道了丟錢的事;塔尼奧斯夫人聽到我講這句話後立刻說:『是關於我丈夫的事嗎?』這和她丈夫有什麼關聯呢?為什麼亞倫道小姐要在給我赫丘勒.白羅的信裏,談塔尼奧斯醫生的事呢?」
「還是崔普姐妹把她給謀害了?胡說八道,我絕不相信,這些人顯然是無辜的!」
「之後亞倫道小姐臥病在床。」
我不由得被他的真摯感動了。
「當然。當然重要。」我趕忙說。
他繼續說:
「不,不,不是怕你,是別的事。剛開始她說話時,態度是那麼文靜和明理;談到遺囑,她的憤慨是很自然的,但另一方面,她似乎不想再爭辯,情願接受這既成的事實,這些看起來都像個有教養、卻又無所爭的女人所持的態度。但後來她的態度突然變了,她熱切地附和塔尼奧斯醫生的觀點。後來她尾隨我們來到大廳,當時她的樣子近乎是鬼鬼祟祟的……」
「每個人都能,除了勞森小姐以外。」
「她寫了信給你。」
「完全正確,她立了個新的、令人意想不到的遺囑。現在,我們不得不謹慎思考一下艾倫的話。你是否還記得艾倫曾說:勞森小姐特別擔心小寶整夜在外的這件事,傳到亞倫道和_圖_書小姐的耳朵裏。」
「我懷疑你真的明白了!」白羅說,「但是,如果你真明白了,那我希望你能了解艾倫這番話極為重要。」
他用嚴厲的眼光盯著我。
「讓我們按事情發生的先後次序繼續談。後來塔尼奧斯醫生星期日去了小綠屋一趟,而他夫人可能不知道。」
白羅點點頭,鼓勵我繼續說下去。
「你的意思是……」
「因為她知道查爾斯會告訴她。」
「你指的是她晚飯吃了咖哩的事嗎?咖哩會遮住藥味,這是你的意思嗎?」
「按邏輯推演下去吧!在那次事故後,又發生什麼事了?」
「海斯汀啊,海斯汀,我不允許自己去『想』,我所謂的想,不是你用的這字眼的意思,而是我向來深思熟慮。」
「我會簡單扼要地說,我的朋友,別怕。首先,我們肯定這是一起企圖謀殺的案子。這點你不否認吧?」
「你怕發生這種情況嗎?」
「是的,或許咖哩食品是個關鏈。」
白羅皺著眉頭。
「完全正確,這樣她就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了。接下來呢?」
「你也有同感嗎?」我問道。
「但下毒藥這件事幹得很漂亮,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我爭論說,「這是最初企圖謀殺的那個人很難辦到的,噢,真他媽的,白羅,現在我真不敢相信,我們現在什麼線索也沒有,一切都只是假設啊!」
「是的,她派人請了律師,他及時趕來了。」
「嘿,怎麼樣啊,海斯汀?」
白羅慢慢地說:
「那女人有心事。」我說。
「是的,她的神態肯定會讓人留下這種印象。」他停了一下,然後繼續說,「你喜歡塔尼奧斯,是不是?你覺得他是個令人愉快的人,直率、溫厚、使人感到親切。儘管你對阿根廷人、葡萄牙人和希臘人有保守的偏見,但他還是很有魅力,和你志趣相投,是不是?」
白羅聳聳肩膀。
我思考著。
「你在想什麼,白羅?」
「我要知道的是,白羅,你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是怕我嗎?」
「你不相信他嗎?」
「我指hetubook•com•com的是她丈夫在亞倫道小姐死前的星期天去過小綠屋的事。我發誓塔尼奧斯夫人不知道這件事,因為這件事使她大吃一驚,然而她很快明白了丈夫給她的暗示,同意了丈夫說的:他把這事告訴過她,是她忘掉了。我……並不喜歡她這種態度,白羅。」
我緊鎖雙眉說:
「律師來了。」我回答。
我最恨白羅用這種語氣說話,好像不管別人說什麼都肯定是錯的!我小心謹慎地說:
「後來,」白羅繼續說,「又發生了各種各樣的情況。查爾斯和泰瑞莎來度週末,而亞倫道小姐把新遺囑給查爾斯看——他是這麼說的。」
「但是你同意我的看法,這當中有蹊蹺,是嗎?」
「害怕?怕什麼?」
「我同意。」
我仍然不解地看著他。
白羅把身子探過餐桌,雙眸緊盯著我的眼睛。
白羅慢慢地答道:
「我有證據,海斯汀。你好好想想我們和崔普姐妹的談話,再回憶一下勞森小姐斷斷續續的談話中所說到的事情。」
「這是幹什麼?」我問。
「那麼,這就是我們分析這個案子的起始點——有個兇手。我們做了幾次查詢,我們——像你說的,和稀泥——但我們確實得到了、聽到了幾項很有趣的指控,而這些,都是在談話過程中不經意地說出來的。」
「還有一件小事你大概沒注意到……」
「我想,」我緩緩地說,「是塔尼奧斯夫人。她看起來……很害怕……」
他嚴肅地說:
「動機和效果,我的朋友。動機和效果。」
「哼,」我說,「事實上,識人並不是我的專長啊。啊,白羅,別從頭把這些事一再審視了!」
「泰瑞莎很明確地說沒有——這一分歧處很有趣,也很有啟發性。當我們離開她家時,聽見她罵他傻瓜。」
「是的,她知道一些事。但她知道的是什麼事呢?皮巴迪小姐告訴我們:查爾斯.亞倫道為了兩個便士就會殺死祖母。勞森小姐說:假如她丈夫叫她去殺人,塔尼奧斯夫人就會乖乖地去。塔尼奧斯醫生說:查爾斯和泰瑞莎都壞到骨子hetubook.com.com裏了,他還暗示他們的母親就是個謀殺嫌疑犯。
「我考慮了動機的問題:謀殺亞倫道小姐的動機是什麼?很清楚,最明顯的動機就是獲利。若是亞倫道小姐在復活節的星期二就撒手歸西的話,誰會因此而得利呢?」
「我們還是說可能吧。我們再往下推!查爾斯和泰瑞莎是星期一離開的,那時亞倫道小姐的身體和精神都很好,她吃了一頓不錯的晚飯,飯後還同崔普姐妹和勞森一起坐在黑暗中進行招魂儀式。儀式快結束時,她病了,之後便回房休息。四天後她死了,勞森小姐繼承了她全部的財產,而海斯汀上尉卻說她是自然死亡!」
「他們都是令人愉快的人——」
「我肯定她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我說:
「是的,」我慢慢地說,「我承認。」
「是啊,你改變了看法,你不再那麼高傲地拿我取樂,說我縱情享受學術上的樂趣了。然而,是什麼使你對我深信不疑呢?我想不是因為我卓越的推理,mon, ce n'est pas ça!而是某件特別的事對你產生了這番影響。告訴我,我的朋友,是什麼導致你突然對這件事認真了起來?」
「不,不,不要急於下結論,海斯汀。我只是指出:憑著個人看法來看待其他人是很不可靠的。人不能憑感覺,而是要根據事實來下判斷。」
「他們相互間都說了不少彼此的壞話,這幫傢伙!塔尼奧斯醫生認為,亞倫道小姐是受到威脅才會寫了這個遺囑,他夫人顯然不這麼覺得,只是在他進屋後她才變了,最初她不想對遺囑提出抗議,但後來她就改變了態度。瞧,海斯汀,這好像是一壺燒開的水,不時都會有個很有意義的事實浮出表面讓人看見,而在深處,則是藏著一些重要的事,是的,一定有別的事!以赫丘勒.白羅的信譽發誓,我擔保這當中肯定有隱情!」
「或許你是對的,可是目前為止整m.hetubook.com.com個案情還不大清楚,仍然模模糊糊的。」
「目前還不適合這麼說!勞森小姐表面上是傻乎乎地把查爾斯威脅他姑姑的事講了出來,她可能真的是傻乎乎的,但也可能不是。塔尼奧斯醫生談到泰瑞莎.亞倫道時可能完全沒有惡意,只是發自醫生的角度。另一方面,皮巴迪小姐也為查爾斯.亞倫道的癖好下了個注解,但這畢竟都是個人之見。我們繼續吧。你們英國人不是有個說法嗎:在白人群中一個黑人就會很顯目。很好。這正是我在這兒所發現的,現在正有個——不是黑人,而是一個兇手,已經很明顯地存在在那兒了。」
「這麼一來,就有一個人被自動排除掉了。」
「嘿,怎麼樣啊,白羅?」我不耐煩地問道。
「我不知道。」
「現在亞倫道家裏的人你都見過了,你是怎樣看待他們的呢?」
到目前為止,白羅一再對復活節星期二晚上所發生的事試圖重建現場,我個人一直是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然而我不得不承認他的推論完全符合邏輯。
「但是……噢,我明白了……不,我不明白。還是可以說,我開始明白你所指的是什麼了……」
「我怕驚動了睡得正香的狗,那是你的一句格言,不是嗎?讓睡著的狗就躺在那兒吧!這是目前那個兇手正在做的事——他正躺在陽光下高興地睡覺……海斯汀,兇手一但行跡敗露時常會狗急跳牆,因而去殺第二個人,甚至進行第三次謀殺,這都是我們要小心的!」
「你懷疑信沒有發出去這件事是有人在搞鬼嗎?」
「我只相信經過查證的話。而亞倫道小姐並沒有把那份新遺囑拿給泰瑞莎看。」
「是的,」白羅沉思地說,「看來是如此。但有趣的是,如果亞倫道小姐在復活節星期二死了的話,這個什麼也得不到的人竟然在她兩個星期後死去時得到了全部的遺產。」
「但是,」我說,「假如你說的是對的(先不管醫生出示的證明),那只有勞森小姐或其中一個女僕能這麼做。」
「你說得很對,海斯汀,這有特別的意義,這件事很有意思。」
白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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