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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約會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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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章

第一部

第二章

莎拉點點頭。
「女人權力太多真是不妥,」傑勒德附和道。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搖了搖頭。
「兒子被年輕漂亮的小姐迷住的時候,很多母親都會這樣!」
「有那麼大嗎?」
「是的,一個美國家庭。不過我感覺這家人很不尋常。」
她突然從沉思中驚醒。雷蒙.柏敦穿過房間走到大廳中央的桌旁挑了本雜誌,接著往回走。當他經過她身邊,她看著他說:
「我敢說,他大概有二十三、四歲。」
「那麼那一回你印象如何呢?」
「希望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
「哦,原來如此。」
那個巨佛一般的古怪雕像,伸出一隻粗腫的手接過雜誌。但傑勒德注意到,在她接過雜誌的當時,她的雙眼一直盯著那男孩的臉。她咕噥了什麼,但絕對不是道謝。接著她的頭微微一側,醫生發現她嚴厲的目光投向了莎拉。那張木然的臉上一無表情,誰也看不出這個老太婆心裏在想什麼。
「金恩,我叫莎拉.金恩。」
「沒錯,但不只如此,」莎拉很固執。「她已經——噢,她已經徹底馴服了他們,那些人絕對在她的指掌之中。這簡直——簡直可恥!」
「我倒覺得她更像個不折不扣的暴君,」莎拉說。
這位法國醫生對莎拉在醫學方面的成就並未在意,倒對她由前額向後梳攏的波浪黑髮和形狀優美的紅唇更感興趣。看到她肅然起敬的模樣,他不禁暗自好笑。
他試探地輕聲問道:
「噢,我也希望!你也會去佩特拉吧?」
傑勒德醫生聳聳肩,對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報以一笑。
「我想應該有。」
「你讀過我的論文?」傑勒德眉頭一揚,不解地問道。
「是美國人嗎?」
一種怪異的感覺突然傳遍她全身。這裏面是不是藏著一些古怪?
「西奧多.傑勒德醫生?噢!見到您真令人興奮。當然,我拜讀過您所有的醫學大作。您對於精神分裂症的看法真是有趣極了。」
「這個——」她猶豫了一下。「相當古怪。一開始那男孩的臉一直紅到了脖子。」
「你和他們說過話吧?」
「噢,噢,有……啊,有,當然有。我……」
她突然www•hetubook•com.com大聲說道:
傑勒德醫生照辦了。他敏銳的職業目光從一張臉迅速掃到另一張臉。
「今天他們把我從一個地方趕了出來,只因為我穿了一件無袖洋裝,」她懊惱地說。「顯而易見,上帝雖然創造了我的臂膀,卻不喜歡看到它們。」
「確實,沒錯。」
「噢,你看看他們,尤其那個老太太。」
接著她又想到了那個奇怪而無禮的美國青年。
「明天早上我得到旅行社跑一趟,看他們能不能安排一下。」
「我有一種感覺,」莎拉眉頭微蹙,緩緩說道。「他……我該怎麼說呢?既激動又慌張;異乎尋常的激動,又莫名其妙的慌張。這很奇怪,對不對?因為我知道美國人一向特別沉著冷靜。打個比方,一個二十歲的美國男孩要比同齡的英國男孩世故得多,也能幹得多。而這個男孩勢必已經超過二十歲。」
法國人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沒錯,你可能說得對。只是不知何故,他顯得年紀很小——」
「La Maman,她長得可真不漂亮,是吧?」說著還聳了聳肩。
傑勒德醫生笑了。過了一會兒,他說:
「浮腫,心臟病。」他使用了一個流利的醫學用語。
「你喜歡耶路撒冷嗎?」兩人互致問候之後,傑勒德醫生問道。
他首先注意到一個高瘦的男人,約莫三十歲。他看來討人喜歡但不健康,而且態度帶著一種奇怪的病態。接著是兩個漂亮的年輕男女。那男孩的頭型極像希臘人。「他也有問題,」傑勒德醫生心中暗忖。「沒錯,絕對是處於神經質的緊張狀態。」那女孩顯然是他妹妹,兩人外貌非常相像,而她也處於一種容易激動的狀態。還有一個更年輕的女孩,紅中帶金的秀髮像光環般罩在她頭上,雙手撕扯著放在腿上的手帕,一刻也不停。另外還有一個女人,年輕、冷靜,深色的頭髮,肌膚有如凝脂,溫和寧靜的臉像極了聖母瑪利亞。她看上去沒有絲毫的緊張和-圖-書不安。而這群人的中心——「老天!」傑勒德醫生以法國人慣有的率直,嫌惡地想著,「這女人看上去真是恐怖!」那女人衰老、鼓脹、臃腫,像一尊扭曲變形的老佛像,一動不動地坐在他們中間,宛如盤踞在羅網中央的一隻碩大蜘蛛!
莎拉聳聳肩。
「只待幾天而已,之後我就要去佩特拉。」
「有何不可?我旅行的時候常常找人聊天。我對人有興趣,喜歡知道他們做些什麼、想些什麼,感受如何。」
「你好像非常討厭她。」傑勒德醫生說道,好奇的眼神看著她。
「心智上還沒有調適過來。『兒童』因子還在發揮作用。」
「我親愛的小姐,我們當中又有誰是完全正常的呢?不過我同意你的看法,他是可能患有某種精神疾病。」
她是隨意找話說,真正的目的是想看雷蒙會有什麼反應。
「沒錯,她的眼神——噢,好邪惡!」
傑勒德醫生輕聲說道:「La Famille Boynton出門見世面囉。」
「還有,他們訂立的那些恐怖規矩!」莎拉說。
她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家人在場,他才會做出如此古怪的反應,不過她還是有點瞧不起他。完全被家人控制於股掌之中,這真是太荒謬了,尤其對一個男人來說!可是……
莎拉歎了口氣。
他也站起身,握住她的手說道:
「你認識他們?」
「他們姓柏敦。母親、結了婚的兒子、媳婦、小兒子,還有兩個女兒。」
「你打算在這裏待很久嗎?」他打開話匣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的英語幾乎無懈可擊。「各種教派明爭暗鬥,只要你想像得到,這裏應有盡有!」
莎拉不耐煩地聳聳肩。她心想,法國人全都一個德性,滿腦子都是性!不過,當然,身為一個有自覺的心理學家,她不hetubook•com.com能不承認,大多數現象背後都有性的因素在作祟。她的思緒把她帶到她熟悉的心理學軌道上。
「沒錯,可是他們見世面的方式有點古怪,他們從不和任何外人說話。而除非那個老媽媽答應,他們沒有半個人敢做任何事!」
傑勒德醫生一直沒有移開視線。他看到柏家老太太的目光又落回她兒子臉上。他看到男孩的視線和她的目光相遇。在莎拉經過時,雷蒙.柏敦偏了偏頭——不是轉向她,而是偏過頭去……這是個緩慢的、不情不願的動作,看起來柏敦夫人似乎牽動了一條看不見的繩索。
「一定跟那個可怕的老太婆有關。」
「不知道,」她想,「傑勒德醫生是不是願意跟我談談他的工作。他的成就真是了不起。要是他能把我放在心上就好了……這不無可能,如果他也去佩特拉的話……」
「她是母系社會一家之主的典型,」傑勒德若有所思地說道。
一個高大的中年法國男子從大廳走進房間,看了她好一陣子,這才慢慢走到桌子對面。兩人四目相接時,莎拉微微一笑,表示她認得這人。她記得在她離開開羅時找不著搬夫,這人曾經過來幫忙,替她拎過一只箱子。
莎拉.金恩注意到了男孩存心避開的眼神。她年紀輕,又非聖賢,遂不由得感到惱怒。他們曾在搖搖晃晃的火車走道上愉快地聊天,他們交換對於埃及的看法,一同取笑驢夫和街頭小販滑稽可笑的語言。莎拉告訴他,一個趕駱駝的人滿懷希望、冒冒失失地和她搭訕:「你,是英國小姐還是美國小姐?」她回答:「都不是,我是中國人。」看到那人大惑不解、目瞪口呆的模樣,她不禁開懷笑了。她當時心想,這男孩真像個教養良好、滿懷熱切的學生——熱切得幾乎可悲。而現在,沒有任何原因,他突然變得害羞而粗魯!真是無禮之至。
「我想來點咖啡,你也來點嗎?對了,您的芳名是——」
他掏出一張名片。莎拉接過名片一看,驚喜得瞪大眼睛。
接著他好似突然被黃蜂螫了一下,拿著雜誌匆匆回到家人之中。
「您知道——我自己也準備當醫生。我剛拿和*圖*書到醫學碩士學位。」
「這個男孩需要拯救!我一定得想辦法救他!」
「是的。就在從坎塔拉來這裏的火車上。他站在走道上,我先開口對他說話。」
莎拉的思緒從過去回到眼前。
醫學碩士莎拉.金恩小姐坐在耶路撒冷所羅門旅館寫字間的桌邊,懶懶地翻看著報紙和雜誌。她鎖著眉頭,似乎正陷入沉思之中。
傑勒德醫生對老太太再度端詳了一陣,這回是以職業的眼光,而非審美的觀點。
「我想你可以這麼說,」莎拉承認。
傑勒德醫生點了咖啡,兩人在旅館大廳的一個角落坐了下來。
或許她對這個男孩過於友好了些,出於某種莫名的原因,她為他感到難過。
「我估計要花一個星期左右;去程兩天,在那兒玩上兩天,然後兩天回程。」
莎拉.金恩並沒有如她所說的去寫信。她在梳粧台前坐下,將頭髮從前額梳到腦後。看著鏡子裏一雙苦惱的淺褐色眼睛,她開始思考自己的生活。
她對生活的態度顯然毫不忸怩。她對人性感興趣,性情雖非有耐心之輩,但是很友善。
「我是……請容我——」
他對莎拉說:
「不尋常?怎麼個不尋常法?」
傑勒德醫生聳聳肩說,美國女人統治了整個地球,已是人盡皆知的事。
「你怎麼會想到找他說話?」傑勒德問道。
傑勒德醫生低聲說了一句:
「我一定會盡量安排。」
「是那個年輕人——那個小兒子?」
莎拉對他一笑,轉身走了,並從柏敦一家人身邊經過走出房間。
傑勒德醫生戴上一枚單片眼鏡,視線落在大廳對面那群人身上。
莎拉笑了。
「就某些方面而言,這個城市怪可怕的,」莎拉說,接著又加了一句:「非常奇怪的宗教!」
她剛經歷了一段痛苦的感情危機。一個月前,她和一位比她大四歲的年輕醫生解除了婚約。他們彼此相愛,但兩人的性情太像了,意見不合、大小爭執成了家常便飯。莎拉個性很強,不能容忍對方心安理得地施行獨裁。和許多充滿活力的女人一樣,莎拉相信自己崇尚強勢的力量。她一直告訴自己,她希望被駕馭。但當她真的找到一個能駕馭她的人後,hetubook.com•com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解除婚約讓她傷心了好一陣子,但她還算理智,知道光靠兩性吸引並不足以維繫一生的幸福。她特意給自己放了這次長假——一趟有趣的異國假期,希望在認真重返工作崗位之前把過去給忘掉。
「我絕不再為他自尋煩惱,」莎拉憤憤想道。
可是現在,顯而易見的,他只是個粗魯、傲慢、無禮的美國年輕人!
「哦,那個,沒錯,」莎拉對這些醫學名詞的反應是輕描淡寫。「可是你沒發覺他們對她的態度有些古怪嗎?」
雷蒙腳步差點停下來,他臉一紅,像一匹緊張的馬倒退一步,雙眼慌張地朝他家族的中心望去。他結結巴巴說道:
她以坦白的目光徵詢傑勒德的意見,後者點點頭。
「換句話說,你把他們放在顯微鏡下觀察。」
「沒想到這麼晚了。」她站起身。「醫生,非常謝謝你請我喝咖啡。我得去寫幾封信。」
他迅速朝一旁的莎拉瞥了一眼。她正看著柏敦一家——或者說得精確點,她正凝視著這一家的某個人。傑勒德醫生臉上露出法國人特有的會心笑容。噢,原來是這麼回事,對吧?
一群人走進大廳,坐了下來。莎拉饒富興味地看了他們一陣,接著壓低聲音說道:「剛進來的那些人,那天晚上你在火車上注意到了嗎?他們和我們同一天離開開羅。」
「女人很難不濫用權力的。」
「那麼我是對的了?我是說,他的確有不太正常的地方?」
莎拉看了看錶,發出一聲低呼。
「是的。至少和他們其中一人說過。」
「啊哈!如果費時不多,我也考慮去看看呢。你知道,我得在十四號趕回巴黎。」
莎拉雖然並不傲慢自負,不過頗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對異性具有吸引力,而她絕不甘心受到怠慢。
莎拉不甚自信地解釋道:
「這很奇怪嗎?」傑勒德語帶調侃地問道。
「你覺不覺得,她身上有種——邪惡的味道?」莎拉問。
「你是說,他把我當成了不知羞恥、找他搭訕的妓|女嗎?哦,不是這麼回事。我不認為他那樣想。男人總能看出普通女人和妓|女的不同,對不對?」
「你們今天都在四處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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