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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自顧自地問下去：

「是的。」

「他——他沒多說什麼。我們心裏都有數，這事遲早會發生。」

她平靜地回答：

「我怎麼知道？」

「或許這一瓶洋地黃鹼正好過量了。有沒有可能是藥劑師配錯了？」

她低下頭。

「可是，夫人，我認為你還有很多可說的……」

「那麼你就繼續吧！為無辜者的生活帶來痛苦和毀滅吧！我已無話可說。」

「夫人，在某些方面我的確冥頑不靈。我對謀殺絕不寬容！這是赫丘勒．白羅最後要說的。」

白羅沉吟片刻才說道：

娜汀說：

「是的。因為，她的死是我造成的，我對此自責不已。」

「他有沒有請你重新考慮你的決定？」

「是的。」

白羅坐得筆直，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靜默——只有那麼一秒鐘，娜汀旋即說道：

「是誰告訴你的？」

「她大吃一驚？」

「是嗎？是誰摔破的？」

「那麼，只要做個化驗分析，很快就能知道。」

她搖搖頭。

白羅好奇地看著她。

「如果柏敦夫人服用了大量的洋地黃……」

頗長一陣靜默後，白羅不動聲色問道：

「恕我直言——那位第三者是傑斐遜．柯普先生？」

「我的旅行藥箱裏有個舊的皮下注射器，不過放在大行李袋中，留在耶路撒冷了。」

「你決定離開你的丈夫？」

「他很難過。」

「白羅先m.hetubook.com.com生，我聽說在『東方快車謀殺案』中，你最後接受了官方說法，對不對？」

她站起身，黑眼珠突然閃著怒火。

「那我就簡單告訴你事情的經過吧。我婚後的生活並不幸福。但這不能全怪我丈夫——他很不幸，始終處於他母親的掌控下。可是我發現我的生活越來越難以忍受，而這種感覺已持續一段時日了。」她頓了頓，繼續說下去：「我婆婆去世的那天下午，我做了決定。我有一位朋友，非常好的朋友，他不止一次提議我跟他走。那天下午，我接受了他的提議。」

她直直望進他的眼睛。

「我深信如此。她參加這趟旅行本來就已勞累過度，而我告訴了她這個消息，引起她勃然大怒，結果就……我感到格外內疚，因為我受過護士訓練，對疾病有所了解，我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發生這種事的可能性。」

「我的意思是，我要對我婆婆的死負責。我原本只想誠實為上，結果卻造成了不幸。可以這麼說——是我殺死了她。」

「夫人，我也希望這樣。」

她聳聳肩。

「我不太清楚，大概是哪個僕人吧。他們將我婆婆的屍體抬入石洞時亂成一團，光線又暗，有張桌子給撞倒了。」

她迅速而堅定地打斷他的話。

「你不明白，事情不是這樣的。」

「你剛才向我道歉，說在我悲痛ｈtｔps://ｍ•ｈｅtｕｂｏｏｋ•cｏｍ•coｍ的時候打擾我。白羅先生，我並不感到悲痛，裝也沒用。我對我婆婆並沒有感情。我不能騙人，說我為她的死感到傷心。」

「悔恨？」白羅挑起眉頭。

「原來如此。」

「後來呢？發生了什麼事嗎？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或者，你有所懷疑？」

「有的——沒有。」

「你真是頑固！」

她的目光毫不畏縮，也不立即回答，沉穩嚴肅的眼神依然定定地盯著白羅。終於她歎了口氣，說道：

「有的。你離開你婆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就是當你和丈夫一起待在大帳篷裏的時候？」

「不過，雖然我不會假裝傷心，但我得承認我有另一種心緒——悔恨。」

「白羅先生，我並沒有殺死我的婆婆。這點你很清楚。我離開她的時候，她還活得好好的。很多人都可以為我做證！我是清白的，所以才敢斗膽向你提出懇求。你為什麼要淌這池渾水呢？如果我以我的名譽發誓，這件事是符合公理的，是絕對的公正，你依然不肯放棄調查嗎？痛苦已經夠多了——你不會明白的。現在大家總算得到寧靜，有了幸福的曙光，難道你一定要毀掉這一切嗎？」

又是一陣靜默，接著她開了口，聲音因為不安而帶著顫抖。

「白羅先生，我想我最好對你實話實說。」

「據我所知，柏敦夫人生前有服用一種含有洋地黃鹼的ｈｔｔｐs://m•hｅtubｏｏk.ｃoｍ•cｏｍ混合藥劑，是嗎？」

他挑起眉頭。

「是的，我相信這消息對她來說有如晴天霹靂，她又驚又怒，非常生氣。她——她大發雷霆。我不想再繼續討論，便起身離開了。」她的語氣一沉。「我……這是她死前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是的。」

「是的。」

「夫人，」白羅終於打破沉默。「你對這件事有什麼要說的嗎？」

白羅緩緩點點頭，說：

「我們不妨說得更明白點：你相信你婆婆是遭人蓄意謀殺而死，而你在求我放過兇手！」

白羅突然很感興趣地看著她。

白羅說：

「是真的嗎？」

「夫人，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

娜汀垂下頭。

「在某種程度上，洋地黃這種藥的藥效會在人體內堆積？」

時間分秒過去，而她始終一語不發。過了至少兩分鐘，她才抬起頭來，而當他看到她眼中的神色，不禁微微一驚。

白羅深感興趣地看著那位身材修長、神態端莊的少婦走進房間。他站起身，禮貌地點頭致意。

「確實。」

「我什麼都不知道，白羅先生。」

「我想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擱在桌上的手緊握成一團。她垂下眼瞼，靜靜坐著，宛如一尊聖母瑪利亞的石雕。

「我把搬出來的椅子放回石洞，然後去了大帳篷。我丈夫在那裏。」

白羅說：

「你去告訴他你的決定，還是之前m•hetｕｂoｏk•cｏm.cｏm你已告訴了他？」

他緩緩說道：

白羅傾身向前。

他感覺她明顯有了戒心。

白羅緊盯著她，說道：

「你一定知道——或者你有所懷疑。」

「是治療心臟病用的？」

「不是。」她平靜說道。「我離開她的時候，她還活著。」

「你是不是有個皮下注射器，夫人？」

「不，沒有什麼不一樣！被殺死的那個人惡貫滿盈——」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她也一樣……」

「我說我婆婆是自然死亡，我請求你接受這個說法。」

「我在求你發發慈悲！」

白羅往椅背一靠。

「好，我正打算這麼做。當然，我一開始的反應，是打算將它當作一己的私事保密到底，但我發現還是實話實說的好。白羅先生，我想，經常有人對你傾吐內心深處的秘密吧？」

她解釋道：

「是啊，對毫無慈悲之心的人發慈悲！」

「我是那時候才告訴他的。」

「不，我無話可說。」

娜汀繼續說道：

娜汀的聲音更低了。

「被害人的道德操守和案件本身無關。一個人私自進行判決，奪去他人的生命，這樣的人是社會群體中的不安因子。這是我說的，我，赫丘勒．白羅說的！」

「既然心意已決，我就想——想盡快付諸行動。我獨自回到營地，我婆婆一個人坐在那裏，附近別無旁人，我決定當下就告訴她我的打算。我拿了張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將我的決定開門見山地告訴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

「我想是的，但我對它所知不多。」

娜汀搖搖頭，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罪疚。

「夫人，很抱歉在你悲痛的時候打擾你，希望你不會介意。」

「她沒有，她一向小心謹慎，我為她量藥、倒藥時也是。」

她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有什麼反應？」

「夫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傑勒德醫生——留在營地的那個法國醫生——發現他藥箱裏少了大量的洋地黃毒素。現在，你還堅持你的看法嗎？」

「難道你在暗示，我婆婆並不是因為受到打擊而死，而是死於服食過量的洋地黃？」她繼續說下去。「在我看來，這絕無可能。」

「很不幸，那個瓶子已經摔破了。」

「請往下說，夫人。」

「這，」他說。「真是非常有意思。」

娜汀．柏敦坐下，若有所思的眼眸定在白羅身上。

她的回答依然冷靜。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白羅先生？」

娜汀激動地說：

白羅定睛看了她一兩分鐘。

「原來如此。」接著又說：「你認為，她是因為受到這個打擊而死的？」

娜汀．柏敦懨懨地調整了一下坐姿。

「那件案子——不一樣。」

「我得弄清楚一件事，夫人。你到底希望我怎麼做？」

「夫人，謝謝你如此坦誠相告。」

「你怎麼這麼清楚呢？難道是你下的手嗎，夫人？」

「你離開她之後做了些什麼？」

「是倫諾思．柏敦夫人？赫丘勒．白羅承蒙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