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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沙漠中表現不出最佳狀態，」傑勒德醫生帶著夢幻般的陶醉神情說道。「可是這位金恩小姐，看上去永遠整潔清爽，恰到好處。不過韋斯索姆夫人就不同了，她那寬大的厚外套和裙子，還有那些可怕、毫不相配的騎馬服和靴子——quelle horreur de femme!至於可憐的皮爾斯小姐，她的衣服總是鬆鬆垮垮，像枯萎的包心菜葉，還有那些響個不停的鍊子、珠子！連柏敦家那位大媳婦也一樣，她長得很漂亮，可是絕難稱得上你們所謂的『正點』！她的衣著一點吸引力有沒有。」

他總算走到他們身邊。他吁了一大口氣，擦擦額頭的汗，接著低下頭，哀傷地看著腳下的名牌皮鞋。

「你的意思是，她對受害者欺壓太甚，因此，因此他們——或是其中某一個——奮起反抗，殺死了她？」

「確實，」白羅說。「我是來向傑勒德醫生請教的——他的看法對我來說彌足珍貴。當然，你的看法也一樣，金恩小姐，你年輕，又深諳最新的心理學研究。我希望兩位將你們所知的柏敦老夫人，言無不盡地告訴我。」

「他人真的像他的外表那麼可笑嗎？」莎拉問。

「當然可能，」莎拉毫不讓步。

「那個小矮個子上山來了。」

「我想白羅先生爬到這裏來，可不是跟我們要談論服裝的和_圖_書！」

「你看。」

「金恩小姐，對不起。」

「這個女僕的故事很有意思，」白羅若有所思，口中說道。「它讓我們見識到這位老太太的行事風格。」

傑勒德醫生興致勃勃，將自己對這家人的興趣、他和傑斐遜．柯普的談話、後者對整個局勢的錯誤看法描述了一番。

「就怕如此，」莎拉．金恩說。

「願聞其詳。」

「以我的角度來看，她確實是個耐人尋味的研究對象，」醫生說。

法國醫生歎了口氣。

白羅望著她。他看到她雙手緊捏著野花，也看到她蒼白而僵硬的臉色。

「老天！」他說。「這個國家怎麼全是石頭！我可憐的鞋子。」

「你認為我應該保持沉默？」

「你不是早已了然於胸了嗎？」莎拉問。

傑勒德說：

莎拉尖聲說道：

醫生以嚴肅的語氣說：

「在沙漠裏，我會放棄這樣的奢望，」莎拉說。

「你用不著擔心！這種證據絕對不會被法庭採用。看著好了，你的朋友——柏敦一家——一定會全身而退的！」

「你看，他們最後誰也沒能逃過——一個都逃不了！她還是陰魂不散！就算躺在墳墓裏，她照樣能伸出手來抓住他們。她身上有種可怕的東西。而她雖然死了，還是一樣可怕！我感覺……感覺她現在正為這一切而高興呢！」

莎拉說，聲音似乎喘不過氣來：

「沒錯，你說得對極了，」傑勒德醫生說。「這是一張夢裏才會見到的臉孔，不是嗎？我就夢見過。我在發燒的https://m.hetubook.com.com時候睜開眼，看見了那張臉，帶著甜美、不屬於這個塵世的微笑……好一個美夢，我真不願意醒來……」他隨即恢復了平時的態度，說道：「她就是潔妮弗拉．柏敦。」

莎拉．金恩坐在山顛，漫不經心地摘著野花。傑勒德醫生坐在她附近的一堵粗糙石牆上。

「真是個完美的分析。是的，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事實就是如此。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柏敦家的那個母親選擇了危險的生活，也為此付出了代價！」

「這真是愚蠢，」白羅評論道。

「噢，我相信他是來找我們的。」

「他堅決認為我稱為『柏敦困境』的狀態，是出於一種忠於家庭的愛，只是方法用得不對。至於它背後的憎恨、反叛、奴役和痛苦，他基本上毫無概念。」

他將柏敦夫人去世當天早晨他和柯普先生之間的對話，敘述了一遍。

傑勒德醫生激動地傾身向前。

她握緊拳頭。突然她語調一變，恢復了平日的輕快，說道：

「基本上是。他的理想其實是建立在根深蒂固的惰性本能上。只看到人性中美好的一面，把世界看成是一個樂園，無疑是最容易行走的人生道路！只是這麼一來，傑斐遜．柯普對人世間的真實情境就一無所知了。」

「沒錯。」

「拜託！別再提那天的事了。」

「這麼說，他是個理想主義者，」白羅說。

莎拉以不耐的語氣說道：

「是哪一個？」

白羅點點頭。

「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真的m•ｈeｔuｂｏok.ｃｏm•coｍ知道。不過，我承認，一個人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他一點都不可笑。」

「或許你有可能！」

白羅側了側頭，說道：

「你可以向韋斯索姆夫人借擦鞋用具，」莎拉的口氣並不友善：「還有她的撣巾。她旅行的時候隨身總會帶著一套標準的女僕配備。」

白羅深深吸了一口氣。

傑勒德醫生緩緩說道：

「我希望的並不是這個。」

「可是你並不知道，」莎拉說。

他沒有回答，事實上是逃過了回答，因為就在這一刻，傑勒德碰碰他肩膀說道：

莎拉低聲說道：

傑勒德醫生朝身後望去。

「即使是明知那些疑點？」

「我們不提，」白羅說。「那不妨談談更早的事吧。醫生，你對柏敦夫人的心理狀態描述，我是很有興趣。我不懂的是：她既已完全馴服了家人，為什麼還要安排這次國外旅行呢？這樣的旅行勢必會增加和外界接觸的風險，她的權威也可能因此而減弱。」

她突然開口說話，語氣嚴厲：

「你為什麼要惹出這麼多事情來？要不是你……」

「或許吧。在這種地方，為什麼要穿這樣的鞋？」

「但你並不知道事實。噢，老天，我們又轉回來了！我怎麼老在原地繞圈子？」

「小姐，那也弄不掉這些刮痕，」白羅悲傷地搖搖頭。

傑勒德含諷帶刺說道：

「有時候這種態度很危險，」白羅說。

莎拉說：

他搖搖頭。

醫生聳聳肩。

醫生繼續說下去：

「可是，老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全世界和-圖-書的老太婆都一樣。她們都會產生厭煩！如果她們擅長玩單人紙牌遊戲，遲早會感到厭倦，因為太得心應手了。她們會想學新的遊戲。以控制他人、折磨他人為樂（聽起來或許不可思議）的老太太也一樣。柏敦夫人——我們不妨將她看做一個馴獸師——已經馴服了老虎。在他們年少輕狂的青春期，這或許還有些驚險刺|激。讓倫諾思娶娜汀就是一種冒險。可是突然間，一切又歸於平淡。倫諾思沉溺於憂鬱之中，她既傷害不了他，也無法使他痛苦；雷蒙和卡蘿毫無反抗的跡象；潔妮弗拉——啊！那可憐的潔妮弗拉——在她母親看來最是無趣，因為潔妮弗拉已經找到解脫之道！她從現實遁逃到了幻想世界。她母親越威逼她，她越認為自己是受到迫害的女主角，並從中獲得一種私密的興奮感。對柏敦夫人而言，這一切都無聊得要命。她像亞歷山大一樣，要尋找新的世界來征服，因此她計劃了這次國外之旅。如此一來，她雖然需要面對馴服之後的野獸再產生反抗的危險，但也會有施予新的痛苦的機會！聽起來夠荒謬吧？但事實就是如此，她需要新的刺|激！」

「我並沒有管間事。我只是道出我所知的事實！」

「話說回來，」傑勒德醫生接著又說。「就算是再駑鈍、再一廂情願的理想主義者，也不可能是完全盲目的。我想，佩特拉之旅已經讓傑斐遜．柯普先生睜開了眼睛。」

「在耶路撒冷的時候，」莎拉質問道。「你不是說你不去管別人的閒事嗎？現在，和*圖*書看看你自己！」

「我喜歡看上去soigne。」

「你當時發著高燒，腦筋不可能清醒。注射器很可能一直就放在那裏。至於洋地黃毒素，可能是你弄錯了，也可能是某個僕人動過藥箱。」

一個女孩正沿著山坡漫步而行。她的動作帶著一種奇異而有韻律感的優雅，宛如精靈般靈巧。她金紅色的秀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絲不願為旁人所見的奇異笑容蕩漾在美麗的唇角。白羅屏住呼吸。

「真美……多麼奇異而動人的美，奧菲利婭的角色應該就是這樣——彷彿是個從另一個世界遊逸而來的年輕女神，因為擺脫了七情六慾的羈絆而快樂逍遙。」

「那絕對是個詭異的早晨！白羅先生，你沒有去過佩特拉，如果你去了，一定會爬上『犧牲之地』去參觀。那地方有——我該怎麼說呢，有一種氛圍！」他細細描述了那裏的景色，隨後又加上一句：「而這位小姐，當時正像一位年輕的法官，坐著大談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高論。你還記得吧，金恩小姐？」

他說：

她帶著陰鬱的眼神看著赫丘勒．白羅走上山來。

傑勒德醫生輕聲說：

莎拉身子一顫。

莎拉傾身向前，聰慧而蒼白的臉龐非常嚴肅。

「不。我有一種感覺——其實不只是感覺，我深信，在這樁事件中，柏敦老夫人的心態至為重要。毫無疑問，傑勒德醫生對她這類型的心理脈絡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