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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陽下的謀殺案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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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有一種女人,」布魯斯特小姐說,「以破壞別人的家庭為樂。」停頓片刻之後,又說:「派屈克.雷德佛根本是個大傻瓜!」
萊恩牧師說:
他自己是個單身漢,因此習慣於用三種名詞來區別丈夫的種類:「累贅」、「麻煩」和「守衛」。
白羅慈祥地向她微笑著,伸出食指在空中做出輕拍的手勢。
「我剛剛說的那個西姆拉女人,」貝瑞少校說,「破壞了好幾樁幸福的婚姻。真令人惋惜,是不是?」
「白羅先生,我對您剛才的話很感興趣。您說陽光之下處處有罪惡。這幾乎等同於《傳道書》中的一句話。」停頓片刻,他開始背誦原文:「人類子孫心裏充滿了罪惡。瘋狂時刻活在他們的心中。」他的臉閃耀著一種痴迷的光芒。「聽到您那麼說,我很高興。當今這個世代,已經沒有人思考邪惡這個主題,它最多不過被看做是良善的反面。有人說,罪惡產生自那些沒有知識、沒受教化的人,他們應該受到憐憫,而不是譴責。但是,白羅先生,罪惡確實存在。我相信罪惡的存在就如同我相信良善的存在一般。罪惡在這個世界上橫行,而且來勢洶洶、銳不可擋。」
「我可不是法國人。」
「是的,她的確長得很美。但是,美貌並非一切。也並非是她的美貌使眾人(只有一人除外)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她那緩步駕臨的架勢,宛如演員進場一般神氣。
「謝謝您的好意,小姐。可是我討厭船!」
「即使是加德納夫人,誠如她所說,也有放鬆身心的需要。而且,既然她是在『了解』英國,她當然必須在海邊待上兩個禮拜——就算不為別的,起碼也得做一個像樣的觀光客。反正她也喜歡觀察人。」
白羅笑了。
「雷德佛夫人來了,她剛剛游完泳。」
「還有譚利小姐也是。我的好多衣物都是在羅絲.孟德服飾店買的——她當然就是『羅絲.孟德』,是不是?我覺得她的設計十分別出心裁,線條尤其優美流暢。昨晚我穿的那套衣服就是她的作品。我覺得她真是一個漂亮透頂的女人。」
「白羅先生,您這麼說未免太誇張了吧?」
「您知道,白羅先生,我從科妮莉.羅布森那裏知道了您許多事情。我和加德納先生五月時正在巴登霍夫。當然科妮莉便告訴我們琳妮.瑞奇威在埃及被殺的全部經過。她說您非常了不起。我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結識您,是不是這樣,奧德爾?」
加德納夫人又開始了:
貝瑞用沙啞的嗓音低語道:
貝瑞少校在歡樂羅傑已待得夠久,足以讓旁人在他死愛提起自己那段漫漫印度之旅的癮頭發作前全面警戒、堅決抵抗。
白羅冷冷地反駁道:
說完,她便離去了。
「哈!」布魯斯特小姐爆出一句,「真是感人啊,對嗎,白羅先生?」
布魯斯特小姐說:
「啊,我當然知道這一點,但是,儘管如此——」
「我記得有一個西姆拉的女子,她也是位紅髮女郎,丈夫是一位陸軍中尉。我敢說正是她引發了當地的騷亂。全城的男人都為之瘋狂,而女人則都恨不能挖掉她的雙眼。她是許多家庭不和的根源。」他帶著一種緬懷舊事的情緒笑了起來。「那位丈夫人很不錯,不愛說話,對她崇拜得五體投地。妻子的那些風流韻事他全不知道——也可能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布魯斯特小姐和雷德佛夫人兩人同時發話。前者說道:
「去過皮帶峽灣嗎?那兒有個小島,島上的飯店棒極了。住得好,吃得也好。沒有什麼大型遊覽車,也沒有一些短期觀光客。你一定要去玩玩。」
「儘管如此,你仍然認為這不是個犯罪的環境?你忽略了一件事,小姐。」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有些地方比較不可能出現。這裏不是那種場所。」她停住了,因為她發現很難解釋清楚自己的意思。
「他看起來人很不錯,不愛說話。咦,不知道我的《泰晤士報》到了沒有?」
艾默莉.布魯斯特說:
「不,我覺得即使是加和-圖-書德納夫人也不可能相信這裏會發生謀殺案。這裏不是會出現屍體的地方。」
白羅緩緩答道:
「但凱爾索先生立刻消除了我們的疑慮。他向我們保證說,這兒的衛生設施絕對是最新式的,廚師的手藝也非常高明。事實上,的確如此,而在這兒最讓我高興的就是它令人『親如一家』。我是說,在這個小地方,大家常有機會彼此交談,每個人都認識其他人。要是非得給英國人挑點毛病,那就是他們非得認識你個一兩年,才會對你比較交心,不過,那之後,他們就是個最熱情的民族了。凱爾索先生告訴我們這兒有許多有趣的人,我覺得他說得沒錯。瞧,我不就遇到了白羅生先您,還有譚利小姐。噢,得知您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白羅先生時,我簡直興奮得無以復加。是不是,奧德爾?」
她的出現令海灘上的每一個女人都黯然失色;而無可例外地,每個男人的眼睛都牢牢盯在她身上。
「可是,活著的人啊,難道你感覺不到它?感覺不到罪惡就環繞在我們四周圍的空氣中?」
「我不懂。」
「這總比加德納夫人的艾琳會渾身長滿毛要好。」布魯斯特小姐說,雷德佛夫人用詢問的眼光看著布魯斯特小姐,於是後者又說:「今天早上,全是加德納夫人在說話,可以說是未曾暫歇。『是不是,奧德爾?』『是的,親愛的。』」她頓了一下又說,「不過,白羅先生,我倒是希望您可以逗逗她。您為什麼沒有呢?為什麼不告訴她您此行的目的確是來調查一起可怕的謀殺案,而且那個殺人狂就是這家飯店的客人?」
他沿著海灘走了一段,拾起丟在那兒的毛巾。
「是的,親愛的。」
近日以來,歡樂羅傑飯店住進了一位大人物(至少此人自認為重要無比)。赫丘勒.白羅,他身著一套搶眼的白色服裝,頭頂上的巴拿馬帽斜拉到眼眉上方,唇上的小鬍子優美地捲曲著。此刻,他正仰躺在一把改良式的靠背椅中,目光逡巡著不遠處的海水浴場。旅館有數個露台一直向海水浴場延展過去。海灘上擱著一些浮標、橡皮艇、帆船、彩球和橡皮玩具,還備有一個長長的跳板和三個散置的木筏。
萊恩牧師用激|情的語調說:
貝瑞少校帶著些許好奇,將他那雙亢奮的金魚眼投向白羅。
布魯斯特小姐聳了聳肩膀。
「夫人,這點我承認,我確是。」
「屍體,排列在厚厚的木板上,恰似屠夫刀下待割的肉!」
「太不像話了。雷德佛夫人是個可愛的小女人,他們才結婚一兩年。」
「哦,他呀,」貝瑞說:「那是她丈夫,老兄,肯尼斯.馬歇爾。」
「別跟我說你對美女沒興趣!你認為她怎麼樣?」
貝瑞少校清了清喉嚨說:
「人性嗎?我猜。」
白羅右側坐著的則是壯碩如運動員的布魯斯特小姐。她頭髮灰白、容貌飽經風霜摧殘,卻透著和悅開朗。此刻,她正用沙啞的嗓音做著評論,與加德納夫人的聲音混在一起,那效果很像是牧羊犬在用牠宏亮的短嗥干擾博美狗無休止的狂吠。
「夫人,我可以向您保證,我來此地的目的很單純,與您一樣,不過是度個假,享受人生。我甚至沒有想到『犯罪』這個字眼。」
不游泳的人則坐在正上方的露台上談天說地。他們談天氣,談眼前的景致及早報上的新聞,談任何讓他們感興趣的事物。
加德納夫人手中的棒針又響了一下。
雷德佛夫人沉思道:「你觀察了——不少。」
「不可能有所謂平靜的大海,它總是在翻滾、洶湧。」
白羅說:
「恐怕我也不行,那是年輕人做的事。科恩家和馬斯特曼家的孩子就在梯子上跑上跑下,還覺得樂趣無窮呢。」
「我認為,」貝瑞少校說,「暈船十之八九是心理作用。」
史蒂芬.萊恩說道:
加德納夫人使勁地織著毛衣。
布魯斯特小姐做了個鬼臉。
「嗯,沒錯,」布魯斯特小姐承認道,「這個見解是很獨到。不過,加德納夫婦又怎麼說m.hetubook•com•com呢?他們可是美國人啊。」
加德納夫人繼續她的話題:
「你已經贏得了白羅先生的讚許。他不喜歡那些曬日光浴的人,說他們像屠夫刀下的待割的肉一樣。」
「沒錯,或許吧。」
貝瑞少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說:
她的面容白皙嚴肅,透著一種病態美;她的手腳非常小巧優雅。
「我很怕她會信以為真。」
「呃,她長得還算標緻,像隻狐狸精。」
布魯斯特小姐短促粗啞的嗓音再度插了進來:
「所以,在庫克旅行社那裏,我就這樣跟凱爾索先生提了——我們全部的行程都是由他安排的,這人做事相當周到,真不敢想像要是沒有了他,我們該怎麼辦——噢,剛剛說到我對他提起我的想法,凱爾索先生就說,那我們一定要來這裏一趟。他說這兒風景如畫、與世隔絕,輕鬆悠閒,一點兒也不受外界打擾。加德納先生插了句話,問衛生設施如何。白羅先生,您知道嗎,加德納先生的一個姐姐曾在一家招待所住宿,據說那家飯店坐落在曠野之中,人跡罕至、彷如世外桃源。可是,您相信嗎?那裏所謂的衛生設備就是一個戶外的糞坑!因此,加德納先生很自然地就對這些所謂的『世外桃源』產生了懷疑,是不是,奧德爾?」
白羅在椅子上動了一下,他抗議道:
「與眾人一比,她看來有點稚氣,是不是?」
「有些小妞長得真是漂亮。不過,好像有點太瘦了。」
「瞧!那艘紅帆小船多麼可愛啊!那是布拉特先生的船嗎?」
短暫的靜默之後,萊恩牧師清了清嗓子,有點怯怯地說道:
就在此時,一個女人從飯店裏出來,經過眾人身邊向海灘走去。
白羅歎了口氣,說:
「那個女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邪惡,你相不相信?」
「我在看那個與眾不同的人,阿倫娜走過時,只有他沒有多看一眼。」
加德納先生清了清喉嚨。他說:
貝瑞又狡黠地笑了。
「少來了,老傢伙!我很了解你們法國人。」
白羅說:
羅傑船長終生未婚,大海是他最忠實的伴侶,他死後將房子和小島都留給了一個遠房表親。然而,這位表親及其後代對這此饋贈並不很在意。因為他們自己的土地正不斷減少,家道亦日趨敗落,實在無暇顧及其他。
「上帝保佑你。可是,今天大海像個小蓄水池一樣安詳平靜喔。」
加德納先生說:
「我想——」
「是的,親愛的。」
「還可以。」
「不過,我還是挺同意您的某些觀點。女孩子如此裸|露地躺在陽光下,手臂和腿上一定會長毛。我曾對我女兒艾琳說:『艾琳,要是你這麼躺在陽光下,你全身上下就會長滿了毛,手臂上長、腿上長、連胸部也會長。想想看,到那時你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對她這麼說過,是不是,奧德爾?」
「是的,人類的天性常是關鍵所在。但那不是我想說的事,我要指出的是:這裏人人都在度假。」
貝瑞順著白羅的視線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四十上下、金黃頭髮、皮膚黝黑的男人。他看來挺隨和開朗,此刻,他正坐在海灘上,抽著煙斗看《泰晤士報》。
這所結實的房子被擴建並重新裝潢。一條堅固的大堤也將陸地與小島連接起來。島上,人工挖掘開鑿的小徑和角落隨處可見,還有兩個網球場、兩座露台直通下面的一個小港灣,灣中置有一些木筏及跳板——就這樣,皮帶峽灣「走私者之島」的歡樂羅傑飯店便浩浩蕩蕩地進駐於此。自此,每年六月到九月(或復活節的短暫假期),歡樂羅傑飯店總在客滿狀態,連閣樓都不例外。一九三四年,飯店又再次擴建並重新改裝,這次加了一個雞尾酒吧、一個更大的餐廳和幾個浴室;消費的價格自然也上漲了。
身後,布魯斯特小姐說道:「美國男人可真稱得上是模範丈夫啊!」
於是他也站起身向旅館走去。
「白羅先生應該會欣賞她,她不愛做日光浴。」
她身材高䠷而苗條,身穿一件樣式簡潔的白色露背泳裝,每一寸裸|露的肌膚都被曬成了漂和圖書亮的淺古銅色,整個人簡直如雕像一樣完美。她那金棕色的蓬鬆鬈髮如火焰一般,自然地偎在頸邊。她臉部的線條流露出一絲冷酷,三十個春秋的流逝並沒有帶走她的青春和美貌,她留給人的整體印象仍然是年輕,耀眼、神采飛揚。她臉部的表情就如中國人般淡漠,一雙深藍色的眼睛斜挑向上。頭上則戴著一頂翠綠色紙板做的古怪中國小帽。
就在此時,雷德佛夫人猛地站了起來,走進了飯店。
「對不起,我扯遠了。」
「噢,不了。謝謝。」
「白羅先生,只要你每天去划船,腹部的贅肉很快就會消失。」
白羅點頭,然後說:
坐在布魯斯特小姐另一側的貝瑞少校,本來一直睜著一雙鼓突的金魚眼盯著泳客,此時突然咕噥了一句:
「於是,我就對加德納先生說,啊,四處觀光是不錯,我也的確喜歡把一個地方逛個徹底。但我們畢竟已將整個英格蘭仔細地玩了一遍,現在,我只想找個安靜的海邊放鬆一下,我就是這麼說的,是不是,奧德爾?純粹放鬆,我說我覺得自己必須放鬆下來。是這樣沒錯吧,奧德爾?」
雷德佛夫人低聲問道:
「多麼美妙的鄉村景致。我沿著皮帶峽灣走到哈福德,繞道懸崖再走回來。」
看見白羅如此沮喪,布魯斯特小姐好心道:
他停住了,呼吸變得愈發急促。他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他突然露出了一絲抱歉的神情。
貝瑞少校懷想道:
「是的,親愛的。」
此話令白羅略帶沮喪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凸起的小腹。
「選這種天氣出去散步可真夠熱的。」從不散步的貝瑞少校說。
「這種女人是禍水,她們威脅了——」他突然停口。
於是人們會說:
「白羅先生,剛才你們在談論罪惡。現在,在我來看,這個女人就是罪惡的化身,她渾身上下散發著邪惡的氣息——我知道很多關於她的事。」
「嘿,雷德佛夫人,那不是你先生在游泳嗎?他的自由式練得太棒了。他真是個出色的游泳選手。」
而且,她走路的樣子也顯示她對這一點瞭如指掌。她沒有絲毫害羞,似乎已經習慣了每次出場帶來的震撼效果。
泳客有的正泡在海裏,有的則伸展四肢躺在陽光下,還有人正細心地往身上塗防曬油。
白羅的雙手在空中揮舞了一下。
「講到罪惡這個話題,我又想起了印度的那些托缽僧侶——」
白羅承認了:
布魯斯特小姐突然插話說。
「啊,這就是阿倫娜.斯圖爾特(這是她嫁給馬歇爾以前的名字)。我看過她在退出戲劇界前演出的〈送往迎來〉。她真讓人百看不厭,不是嗎?」
那條紅帆小船正滑過港灣的盡頭。
白羅堅定回答道:
「當然是因為她的美貌,老小子,沒有別的原因。」然後,他突然好奇地問白羅:「你這麼專心在看些什麼?」
時光流轉,轉眼間到了一九二二年。此時,到海邊度假的風氣開始盛行起來,人們再也不認為德文郡和康沃爾沿岸的夏日酷熱難當了。羅傑船長的一位後人亞瑟.安梅林終於發現到他那所建於喬治王朝後期的毫宅相當難以脫手——因為那房子實在太不方便了——倒是那位熱愛大海的羅傑船長所留下的古怪遺產,卻被他賣了個好價錢。
「那又有什麼關係?女人的年齡是依外表而定的。她看上去一點也不顯老。」
「的確,這兒的確很浪漫,」白羅同意說,「很安詳平和,陽光明媚,海水碧藍。但是,別忘了,布魯斯特小姐,陽光之下處處有罪惡。」
「我得走了,我要去划船。」
「大船小船我都無法忍受!」他緊閉著雙眼,戰慄不已,「波濤洶湧的大海太折磨人了。」
白羅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剛遊到岸邊的那個年輕人。這位派屈克.雷德佛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人類標本。他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多餘的脂肪,古銅色的肌膚,寬肩細腿,全身散發出極富感染力的快樂氛圍——一種毫不做作的單純,使他受到所有女人和大多數和-圖-書男人的歡迎。
萊恩牧師微笑地插了一句:
「跟我們一起去喝一杯好嗎,布魯斯特小姐?」
白羅答道:
「白羅先生!」加德納夫人大為憤慨。
史蒂芬.萊恩牧師坐進加德納夫人走後留下的空位。
「我明白,」白羅答道,「真是遺憾哪!」
還好,托缽僧的威脅已經解除。
「說這話的人一定是個航海好手。是不是,少校?」
白羅說:「我知道。」
「這麼說並不準確。」他手往下一指,「瞧那兒成排躺著的那些人。他們是什麼?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們不再具有個別性,他們都是一具具的——肉體!」
「您也喜歡觀察人吧,我猜?」
而遊客確實也絡繹不絕地湧向這個小島。
「下流,下流!」貝瑞少校嘶啞地叫道。
「她已經不再年輕了。」
白羅慢慢地點了點頭。
「你是指小船嗎?」
她面帶微笑在這一群人身邊坐下,把浴袍又裹緊了一下。
他激動地說道:
這景象令白羅聯想到了羅盤上的針。無論在何種情況下,羅盤上的針都應該遵守磁性定律,指向北方。但顯然派屈克.雷德佛的雙腳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將他帶向阿倫娜身邊。
「如何,親愛的?」
「白羅先生,我必須承認一件事。在這裏遇見您使我產生了某種不安——不是說我不樂意碰到您,事實上能見到您令我非常興奮,這加德納先生也知道。只是,我想,您來這裏可能是為了——呃,工作。您明白我的意思嗎?唉,加德納先生可以告訴您,我是一個極端敏感的人,我無法忍受自己被捲入犯罪事件當中。您知道——」
「我就來。」
一七八二年,羅傑.安梅林船長為自己在皮帶峽灣的小島上建了一棟房子。當時,在旁人眼中,此舉簡直是他荒謬性格的極致。他出身顯貴,想像中,他應該住在四周是寬闊草坪的毫華宅邸,或許還伴有潺潺的流水和美麗的牧場。
於是,加德納夫婦向飯店走去。
貝瑞少校賞析道:
「她鐵定會相信。」
桂絲帝娜.雷德佛憐憫地微笑起來。她說:
白羅則保持沉默一言不發。他凝視著海灘,然而,他的目光卻不在派屈克或阿倫娜身上。
她站在那兒對他微笑。然後她沿著海邊,浪花隨伴,優雅地邁開了步子,派屈克跟隨而上。在一塊岩石旁,她伸展四肢,輕輕躺了下來。派屈克在她旁邊的一塊圓石上坐下來。
「啊,沒錯,親愛的。」加德納先生說。
「其實我倒希望自己做得了日光裕,可是我曬不黑,曬久了我就起水泡,而且手臂上還會長滿可怕的雀斑。」
「是呀!可是,那有何魅力可言呢?有什麼神秘感嗎?我年紀大了,是那種老派的人。我年輕的時候,女孩子連腳踝都很少露在外面。光是不期然瞥見她們膨鬆的襯裙,那就夠令人銷魂啦!還有,那微微鼓起的小腿、膝蓋,以及飾有緞帶的吊襪——」
桂絲帝娜.雷德佛冷冷地慢聲答道:
雷德佛夫人脫口而出的話則是:
萊恩牧師有點坐不住,他身體傾向前去,熱誠的藍眼珠突然明亮了許多。
「派特,上這兒來吧。」
「這個很難看得準。」
萊恩先生剛過五十,是一位高個子、精力充沛的牧師。他的臉曬得黝黑,深灰色的法蘭絨長褲破舊不堪。
布魯斯特小姐迷惑不解地看著白羅。
貝瑞少校發出了沙啞的笑聲說道:
此刻,阿倫娜已走到了水邊,兩個年輕小伙子蹦蹦跳跳急切地向她走去。她停住腳步,向他們微笑了一下,然後目光越過他們,投向正在海灘上走動的派屈克.雷德佛。
「我認為我們現代人的裝束比過去要符合人性。」布魯斯特小姐說。
之後,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語,大概正竭盡所能地在腦海中勾畫艾琳那一副恐怖的模樣。
「我明白你的意思。在某種程度上,我同意你的觀點。罪惡確實在這世上橫行,而且不難察覺。」
她的離去留下了一陣難堪的沉默。
布魯斯特小姐說:
白羅的目光慢慢移到了萊恩牧師身上,萊恩牧師正盯著阿倫娜和派屈克。他突然轉向白羅,眼裏閃著一抹堅定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狂熱的光芒。
「因為如此一來,所有的浪漫、所有的神秘感都不復存在。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標準化了!」他揮揮手指向那些躺在海灘上的人們。「瞧那些人,那景象令我想起了巴黎的停屍間。」
「遺憾?」加德納夫人尖聲問道。
「那麼,她最好不要走梯子下去匹克斯角。」萊恩牧師說道。
「這是一項很好的運動,」布魯斯特小姐說,「我今天還沒有去划船呢。划船對鍛練腹肌再好不過了。」
貝瑞少校咕噥道:
白羅平靜地說道:
說著,使勁從帆布椅中坐了起來,接過加德納夫人手中的毛線和書本,他問道:
他說:
「白羅先生,我可以向您證實,加德納夫人的確非常敏感。」
然後布魯斯特小姐說:
桂絲帝娜.雷德佛裹著一襲長袍走上了海灘,踏上通往露台的階梯向他們走來。
「暈船真是件很奇怪的事。」布魯斯特小姐沉吟道。「為什麼有人會受它困擾,有人卻不會?這很不公平。而且這跟一個人的健康狀況也沒什麼關係。暈船暈得厲害的人很多還是技術高超的水手。有人曾對我說,暈船與否與脊椎有關。還有,某些人有懼高症。這方面我也不行。可是,雷德佛夫人比我還糟。那一天,在去哈福德的懸崖小路上,她便頭暈目眩,不得不緊緊貼在我身邊。她告訴我,有一次在米蘭大教堂沿著樓梯向下走時,她就在半空中嚇得動彈不得。上樓梯的時候她一點兒也沒多想,但往下走就難了。」
年輕的雷德佛夫人摘下了泳帽,正在甩動她的頭髮。她是個蒼白的金髮女子,皮膚非常白淨美麗,與她的頭髮、眉眼的顏色十分相配;她的腿和手臂也相當白皙。
「美麗絕倫的女人!」
她也揮揮手,回應道:
「為什麼不會,小姐?為什麼在走私者之島就不會出現你所說的『屍體』呢?」
加德納先生從帽子下面低聲應了一句:
白羅恭卻地擺手否認,不過那只是基於禮貌罷了。加德納夫人又滔滔不絕了起來。
加德納夫人捲起手中的毛線,然後說:
白羅道:
「走私者之島上可沒有屍體。」
「我只暈過一次船,那還是在橫渡英吉利海峽的時候!我的座右銘是:不要去想它。」
布魯斯特小姐評論道:
「是呀,白羅先生,」加德納夫人說,「在我來看,今日的年輕人選擇了一種比以前健康自然的生活方式。他們雖然成天在一起嘻嘻鬧鬧,但是,嗯——」加德納夫人似乎想起了什麼而有些臉紅,「他們不會想到那種事,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白羅高聲說道:
「是的,親愛的。」加德納先生說。
白羅左側的加德納夫人兩片嘴唇動個不停,不斷吐出一連串輕柔卻單調的聲音,同時,她的雙手還奮力織著毛衣,棒針卡卡作響。她丈夫奧德爾.加德納先生躺在旁邊的一張帆布椅中,帽子斜蓋在鼻子上。
「紅色的船帆,怪透了。」
他站在那裏,甩著身上的水珠,揚起一隻手高興地跟他的妻子打招呼。
然而,羅傑船長卻只鍾情於大海;因此他選擇了這個常有海鷗光顧的迎風小海角,來營造屬於自己的天地。每次漲潮時,海角就與陸地隔離開來。考慮到這種獨特的地理位置,羅傑船長將自己的房子修建得結實無比。
「比方說,你有一個敵人。如果你想在他的家裏、他的辦公室裏或者大街上接近他,你就必須找一個理由,必須解釋自己的行為。但是到海邊度假,你不必挖空心思尋找藉口。你到皮帶峽灣來,為什麼?在炎熱的八月跑到海邊,除了度假還能是什麼?你、萊恩先生、貝瑞少校、還有雷德佛夫人和她丈夫出現在這裏都是非常自然的事,因為英國人習慣在八月到海邊去。」
「白羅,」他問,「你在想什麼,怎麼一直都沒開口說話?你對這位迷人的女妖有何看法?她很妖媚吧?」
布魯斯特小姐對她說:
白羅閉著的雙眼也睜開了,他的小鬍子欣賞地抖動著。貝瑞少校坐直了身體,他那鼓凸的雙眼由於激動而愈發突出了。白羅左邊的萊恩牧師輕噓了一口氣,整個身子僵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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