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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陽下的謀殺案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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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白羅說:
「但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呃,親愛的,你知道,我一向對她沒有什麼好感。」
「有一天早晨,我們坐在海灘上,談到被日光曬黑的軀體躺在那裏像砧板上的肉一樣,當時我就想到,兩具軀體之間的差異其實是多麼地微乎其微。當一個人在近距離用審視的眼光去看時,兩具軀體之間會有一定的差別。然而,如果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一眼呢?那樣的話,兩位身材適中勻稱的年輕女子,看來就是非常相像的。兩條棕色的腿,兩隻棕色的手臂,再加上一件小泳衣——對於裸|露在陽光下的一具軀體,人們能注意到的不過是如此。只有當一個女人動起來的時候,她才有了鮮明的個性,有了屬於她自己的特點。然而在陽光下的海灘上,一個靜臥的女人與其他女人是沒有什麼兩樣的。
羅莎美溫柔地說道:
「屍體——這個詞引發了我的聯想。躺在海灘上的一個個軀體,它們是彼此相像的。雷德佛先生和布魯斯特小姐駕船到了匹克斯角,發現了躺在那裏的一具軀體——想想看,也許這並不是阿倫娜,而是一個別的女人!這是有可能的,因為它的面龐已完全被那頂巨大的中國式帽子遮住了。
白羅接著說:
白羅開始解釋:
「然而死屍只有一個,那是阿倫娜。那麼,是否有可能是一具活屍、一個活人躺在那裏裝死呢?會不會是阿倫娜要與派屈克開個玩笑?考慮片刻,我否定了這種猜測,這一太冒險了。那麼,這具活屍又是誰呢?雷德佛是否有一位女幫兇?當然有,那就是他妻子。可是,桂絲帝娜卻是一位皮膚白皙的纖弱女子。我動了動腦筋,終於想到,抹上一些人工製品也可以使皮膚呈現出一種古銅色,與日曬的效果一樣。這種人工製品是可以裝在瓶子裏的。瓶子——我的拼圖遊戲中的一個碎片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身上抹完油後,自然得沖個澡——去打網球之前她得將身上那層偽裝色洗掉。那麼剪刀又如何解釋呢?當然,是用來剪掉那頂仿造的紙板帽的,這頂帽子是個累贅,必須毀掉。不過,慌忙之中剪刀被這對兇手遺忘了。
「這話沒錯,我一向是非常關心你的。」
「此外,還有梯子的問題。桂絲帝娜總是說她有懼高症。這是一個蓄意製造的謊言。
羅莎美溫柔地說:
「是的,我知道——」
「首先他們做了一些案前的安排:頭一天晚上,他們知道我坐在懸崖上的一個凹洞裏,於是他倆就也選擇了我旁邊的一個地方坐下來,然後由妻子扮演一個傷心欲絕、傳統保守的怨婦形象,與丈夫進行一場對話。後來,她又在我面前扮演了同樣的角色。我記得,當時我曾模糊地覺得,這一切都像是某本書中描寫過的情節,看上去是如此的不真實,因為,這本來就是騙子們特意製造出來的假相。
「你……你一向很善解人意的,羅莎美。」
「但是這段時間內,阿倫娜在哪裏呢?這一點也很清楚。在匹克斯洞待過的不是羅莎美.譚利就是阿倫娜.馬歇爾——她倆使用的香水讓我得出了這一結論。前者自然毫無可能,所以一定是阿倫娜一直藏在洞中,等待岸邊的閒雜人等都離去。
白羅語重心長地答道:
「這絕對不可以相提並論。有謀殺的欲望和真正殺了人是迥然不同的兩碼事。設想一下,在你的臥室裏,即使被刺穿心臟的不是那個小蠟人,而是你的繼母被捆綁在那裏,而你手中拿的也不是大頭針,而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但我可以確定,你仍然不會將這把匕首刺入她的心臟。因為你身上有某個東西在告訴你『不行』。在這方面,我與你一樣。有個笨蛋令我非常憤怒,於是我對自己說:『我要踢他一腳。』事實上,我只是踢了一下身邊的一張桌子,然後告訴自己,『這張桌子就是那個笨蛋,我就這麼踢他吧。』然後,要是我的腳趾頭不太疼的話,我就感覺好多了;桌子呢,一般情況下也不會被毀壞。不過,即使那個笨蛋就在我眼前,我也不會真的去踢他。做蠟人、把大頭針插|進去,這是很傻、很幼稚的行為,但是它絕非無用之舉,至少它可以解你心頭之恨——你的仇恨有了發洩的對象,就是那個小蠟人。大頭針和火焰幫你消滅的不是你的繼母,而是你對她的滿腹仇恨。後來,在你聽到她的死訊之前,你已經覺得自己從仇恨中解脫出來了,你感到了輕鬆、快樂了許多,是不是?」
「肯恩,你是現在就要向我求婚呢,還是決定再等六個月?」
「羅莎美,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我殺了阿倫娜?」
「是的,親愛的。」加德納先生答道。
「但是,這並沒有使他裹足不前,因為他很自然地想到,必要時他可以殺了阿倫娜——那次成功的先例大大地鼓舞了他,那一次他以科里根為名娶了一位年輕女人,然後又勸說她為自己投保大筆壽險。
要形容羅莎美.譚利小姐,白羅可不會用「通情達理」這個詞,因為它太無味,太平淡了。然而白羅知道,對琳達而言,這就是最高的評價了。
「到此,我的頭腦裏已經形成了一幅完整的畫面,所有的碎片都漂亮地各就各位。但是,很不和圖書幸,我沒有確定的證據,這都是我想出來的。
「你說得很對。桂絲帝娜.雷德佛與其夫一樣,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冷血動物。繼續談我的思路吧。我遇到了巨大的困難。有一個疑問在困擾著我:到底琳達是不是僅限於施蠟人魔法這種幼稚的行為?亦或恨到真的動手殺了阿倫娜呢?我試圖讓她告訴我真相,但是未能成功。那是我最沒把握、心情最惡劣的時刻。警察局長韋斯頓上校傾向於以毒品交易一說結案。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此案就這麼了結。於是,我又將所有的細節認真地在腦海裏過濾了一遍。當時我已經為自己腦海中的拼圖收集了若干碎片,它們是相互孤立的事件,但卻必須拼成一幅完整和諧的畫面。海灘上發現了一副剪刀,窗戶內扔出了一個瓶子,有人曾在自己的浴室洗過澡,然而,普遍詢問之後,竟無人承認——這些事件本身極為普通,不值得懷疑,但是,正因為它們都成了無人承認的謎,才具有了一層深義,引人思考。它們必然成為解決這個疑案的關鍵,不過這三者之中無一能與以下三種假設相符:一、馬歇爾上尉為兇手;二、琳達是兇手;三、某一毒品集團應對此案負責。於是,我又回頭去看第一種假說,即把派屈克.雷德佛當成謀殺犯。這種假說有證據嗎?有,就是阿倫娜的帳戶少了一大筆錢。這筆錢落到了誰的手中?當然是雷德佛。阿倫娜這種女人在年輕英俊的男人面前極易受騙上當,但是她卻絕對不會受人敲詐。因為她這個人不善於保守秘密,所以對敲詐一說我從未給予太多關注,它實在不像是真的。可是與此有關的一場對話卻被人聽到過。且慢,被誰聽到的?雷德佛夫人。這完全是她編造出來的一個故事,沒有任何外部證據。那麼,編造這樣一件事的目的何在呢?苦思冥想,我終於茅塞頓開:桂絲帝娜的意圖在於向人們說明,阿倫娜的錢為何會不翼而飛!
「然後,我有了個主意。有一點是確定的——兇手的狡猾與奸詐。我絲毫不懷疑,將來有一天派屈克.雷德佛會故技重施。那麼過去呢?我隱約覺得此次並非是他的初次犯案。他的做案手段——將人勒斃…與他的天性是一脈相承的,他本質上就是一個嗜血成性而又愛財如命的殺人狂。如果他有過行兇殺人的過去,那麼我敢確定這一次他一定會採用同樣的做案方法。於是,我向柯蓋特警官要了一份被勒致死的女性受害者名單。結果令我很滿意。有一位奈莉.帕森被勒死在一片荒僻的小樹林裏,此案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雷德佛所為——不過,它在做案地點的選擇,可能會對雷德佛有所啟發。但是,在艾麗斯.科里根被殺一案中,我終於發現了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這一案件與本案的做案方法具有相同的本質,那就是,在時間上大做文章。通常,殺人兇手的實際做案時間都比人們初步想像、判斷的要早,而在本案及科里根一案中,情況則正好相反。在後一案件中,報案人謊稱在四點一刻發現了屍體,而死者的丈夫卻有證據證明他在四點二十五分以前都無做案可能。
「簡直就是惡魔!」
「就在同時,桂絲帝娜進了琳達的房間,將琳後來達的手錶撥快了二十分鐘,因為她知道此刻琳達正在外面游泳,房裏沒人。琳達後來可能會發現她的手錶時間有誤,不過,即使如此,也無礙大局。桂絲帝娜憑藉的證據是,她的小手無法犯下這一罪行。當然,再有一個無罪的證據豈不更好?在琳達的房間裏,她發現了一本有關巫術和魔法的書,此書正翻開在某一頁上。她看了看這本書。當琳達進房間時,將一個裝滿蠟燭的包袱掉在地上,於是,聰明的她就已經知道琳達的腦子裏在轉什麼念頭了。她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最初,這對做賊心虛的夫婦想將人們懷疑的目標順勢地轉到肯尼斯.馬歇爾身上,因此他們故意在匹克斯角的梯子底部附近放置了一些煙斗的碎片,這正是他們用來混淆視聽的伎倆。
「噢,親愛的,我要跟你一輩子住在鄉下。現在,我這個心願終於要實現了……」
「那一次,他得到了一個女人的支持,在這裏,這個女人成了他的妻子,事實上,這個女人也是他真正愛戀的人,一個最不可能被他犧牲、冷落的人。她頭腦冷靜、不易動情、遇事不驚,但對雷德佛卻忠貞不渝。此外,她還是個演技高超的演員。這個女人正是桂絲帝娜.雷德佛。從她到達此地的第一天起,她就扮演了一位楚楚可憐的小妻子形象,給人一種纖弱無助、充滿智慧卻缺乏活力的印象。讓我們回憶一下她多次強調過的一些事情吧!她說自己曬多了太陽皮膚就會起泡,因而不能進行日光浴,所以皮膚很白。總之,她要給人留下一種嬌軟無力、弱不禁風的感覺,於是,每個人提到她時都以『小女人』稱之。事實上,她與馬歇爾夫人一樣高䠷,只是手和腳都很小。她說自己從前曾在一所學校做教師,非常強調自己擁有淵博學識卻缺乏運動員的矯健輕捷。其實她的確曾在一個學校工作過,不過她是個教體育的老師和_圖_書,而且她年輕,充滿活力和朝氣,爬上爬下都如運動員般身手不凡。
「您認為我還會再有一位繼母嗎?哦,我明白了,您是在指羅莎美。我並不討厭她。」猶豫片刻,她又補充說:「她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
「嗯,是的,我正是這麼想的。而且,我覺得你的證據似乎沒有太強的說服力。於是,我突然決定要幫你一把,所以我就編造了一個愚蠢的謊言,說看見你在房間裏打字。然後,當我聽到你說你看見了我向屋內張望——這更使我相信你的確做了那件事。此外,琳達的怪異表現更加深了我猜測。」
「是的,親愛的。」加德納先生的回答一如往常。
馬歇爾很不自然地轉移了視線,口中不知在咕噥什麼。
馬歇爾沒有看她,而是小心翼翼地將煙絲裝入煙斗。末了,他說了一句:
房間裏一片沉寂。片刻之後,羅莎美.譚利用微微發抖的聲音說道:「的確,你使我們看清了所有的真相。但是,你只告訴我們故事的始末,卻沒說你究竟是如何發現這一切的?」
「但是,正如我告訴過你們的那樣,我立刻就發現這一結論無法成立。雷德佛不可能殺害她,因為,在發現屍體之前,他先是在海灘上,後來又一直和布魯斯特小姐在一起。於是,我將目光轉向別處,發現另外還有幾種可能性。她可能是被她丈夫謀害的,而且譚利小姐參與謀劃了這起殺人案件。(在某一件事上,他們都撒了謊,這使他們顯得非常可疑。)此外,她被害的原因也可能是,她偶然發現了一起毒品交易的秘密。還有,兇手可能是一位宗教狂熱份子或馬歇爾前妻所生的女兒琳達。一度我曾認定琳達就是兇手。在第一次警方對琳達進行的調查中,琳達的舉止態度說明了很多問題。後來,我又與她交談了一次,此次談話使我確信,琳達認為自己是有罪的。」
「因為我想它是。不過,我希望現在能得到一個明確的答覆。在這幾個月裏,你很有可能又會碰上一場豔遇,某位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女性將再一次引發你的憐香惜玉之心,使你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扮演一位英雄救美的騎士。」
「我相信。你知道,羅莎美,我不大愛說話,因為我不善言談,但是我想澄清一點,我並不愛阿倫娜——只是在開始時有一點兒迷戀。但日復一日地與她生活在一起令我心力焦瘁。事實上這已經成了一種極大的痛苦,但我仍然為她的不幸而感到難過。她是一個十足的傻瓜,她瘋狂地迷戀男人,她克制不住自己這種欲望,而男人們又從不真誠地對待她,令她十分挫折。我只是覺得我再也不能讓她遭受打擊了。我娶了她,我就有責任盡最大努力照顧她。我想她是知道這一點的,也因此對我很感激。她——她其實是一個很可憐的人。」
「肯恩,你真是個自負的傢伙!你以為我不顧一切地為了你而殺害了她,是嗎?或者,你以為我為了要得到你而殺害她嗎?」
「難道你不知道服飾生意令我獲利豐厚嗎?難道你沒有意識到這是我傾注了畢生心血的事業嗎?我親手創建了它,讓它不斷發展壯大,我以它為傲!而你,居然有膽量對我說:『親愛的,把全部的一切都放棄了,跟我走吧。』」
「我曾經對你們說過,我的思維方式是相當簡單而直接的。從一開始,我就感覺到此案的兇手應該是最有可能殺害阿倫娜的人。而此人正是派屈克.雷德佛。他恰好就是那種類型——那種利用、剝削阿倫娜這種女人的男人,那種心狠手辣的殺人狂,那種將一個女人的積蓄全部據為己有之後還要將她殺死的殘暴之徒。那天早上,阿倫娜要見的人究竟是誰?她的每一個面部表情、她的微笑、她的一舉一動,都說明她要見的人是派屈克.雷德佛。因此,我很自然地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派屈克應該是殺害她的兇手。
「我又做了最後一次測試。我必須確切地知道雷德佛夫人是一個撒謊者,於是我安排了一次去達特穆爾的短途旅遊。一個人要是有懼高症,那麼他(她)在走過湍急流水上的窄橋時,會感到極不舒服。布魯斯特小姐是真的有懼高症,過河令她頭暈目眩。但是,桂絲帝娜.雷德佛卻無所顧忌、平靜如常地過了河。這只是一個很小的細節,但卻向我們揭示出一條確定無疑的信息。如果她在完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撒謊,那麼她所說的其他話語也有可能是謊言。同時,柯蓋特請蘇瑞警方確認了一下照片。而我一向只採用那些我認為能成功的策略。於是,我努力使雷德佛先生產生一種安全感,然後再將目標對準他,竭盡全力令他失去控制。一旦得知自己已被認定就是科里根,雷德佛立刻驚慌失措,完全失去了自制力。」
「事實上,加德納先生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當時我需要有個頭腦清楚的人談一談對馬歇爾夫人的看法。我認為加德納先生正好是個合適的人選。」
「你以為我對你的愛足以使我放棄這一切嗎?」
「在阿倫娜.馬歇爾身上,存在著一種對男人固有的激|情,這和-圖-書種激|情使她注定要成為那種輕薄男人的獵物。而相貌英俊的派屈克.雷德佛給人一種信賴感,對女人有一種不可抵擋的誘惑力;他正屬於那種會利用女人發財的男人。這個生活中的冒險家就是靠著賺女人的錢來謀生的,當然具體方式不一而足。每回坐在海灘上,從我的角度去觀察,得出的結論總是:阿倫娜是雷德佛的祭品,而絕非平常表現出來的那樣,好像雷德弗受到阿倫娜魅力的蠱惑而無法自拔。於是,在我眼中,邪惡的化身其實是派屈克.雷德佛,而不是阿倫娜.馬歇爾。
白羅沉思著說道:
羅莎美叫道:
羅莎美滿臉羞愧的神色,說道:
白羅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喉部,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如果你不能放棄,」馬歇爾依然不急不徐地說道,「那麼,我只好說,我們兩個不合適。」
「真的嗎?」加德納夫人說,「那你是怎麼說她的,奧德爾?」
靜默了片刻,加德納夫人深深地歎了口氣。
「還有兩件事需要解釋一下。琳達.馬歇爾為桂絲帝娜.雷德佛提供了無罪的證據。不過,這個證據的依據是琳達自己的手錶。我們所需要證實的不過是桂絲帝娜有兩個機會撥改手錶。這一點很容易做到。案發那天早晨,她獨自一人待在琳達的房間內,這是其一。此外,還有一個間接證據。琳達說她『怕自己要遲到了』,但是,當她走下樓看了大廳裏的鐘時,卻發現才十點二十五。另外一個機會也很顯而易見——琳達一轉過身下海游泳,桂絲帝娜就可以將手錶撥回來。
「琳達回來後,桂絲帝娜就邀她同去海鷗角。然後,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從一個鎖著的箱子中拿出一瓶棕色防曬油,小心地塗抹全身,然後將空瓶扔出窗外,差一點兒打中正在游泳的艾默莉.布魯斯特。此時計劃的第三部份已大功告成了。
「這孩子真可憐,太可憐了。我……我當時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我只是以為她知道了一些線索,而這些線索會——」
「別提了。你還記得你曾經為了那條狗差點勒死了那個小男孩嗎?當時你緊緊勒住他的喉嚨,就是不放手。」
肯尼斯.馬歇爾說:
「頭一天晚上他還與阿倫娜訂了一個約會。他們倆做這種事是很小心的,因為阿倫娜還是有點懼怕她丈夫。所以她同意一早就去匹克斯角。那天早上沒有人會去那裏,雷德佛將在那裏與她會合,說是會趁人們不注意時悄悄溜過去。要是她聽到有人下了梯子,或是看到有船從海上駛過來,她就要藏進匹克斯洞(這個洞是他告訴她的一個秘密)直等到岸上無人時才可出來。此乃第二部份。
羅莎美叫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麼。事實上,你的態度使琳達更為恐懼了。她認定是她的魔法造成了阿倫娜之死,而且你已知道了這件事。桂絲帝娜.雷德佛又不斷在一旁煽風點火,把安眠藥的效用灌入她的腦中,向她展示這種快捷、無痛的贖罪方式。因為,一旦馬歇爾上尉被證明是無罪的,那麼就必須再找出一位新的懷疑對象。雷德佛夫婦二人都對毒品交易一事一無所知,因此,他們選定了琳達做代罪羔羊。」
肯尼斯.馬歇爾歎了一口氣說道:
「案發當日天氣晴朗,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條件。雷德佛的第一個步驟就是,一大早就從陽台悄悄溜出去——陽台的鎖他從裏面打開了(要是有人發現陽台開了,人們只會以為是有人早起游泳去了)。他在浴袍下藏了一頂綠色的中國式紙板帽,與阿倫娜常戴的那種一模一樣。他輕輕穿過小島,走下梯子,將這頂帽子藏在岩石後面的一個指定地點。以上為第一部份。
「然後,桂絲帝娜到了網球場,儘管她是最後一個到的,她卻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慌張與不安。
「白羅先生,聆聽您對案情的分析,簡直令人茅塞頓開。它引人入勝的程度絕不遜於一個犯罪學的演講——事實上這就是一次生動的犯罪學演講。想想看,我的毛線團,還有對日光浴的討論,竟然也成了您的線索,這太奇妙了,真讓我興奮得不知說什麼好。我想加德納先生也會有同感吧,是不是,奧德爾?」
琳達點點頭,她說:
「桂絲帝娜將帽子從藏匿處取出,戴上,又在帽子下面別上了一些假的紅色鬈髮,然後伸展四肢躺下,帽子和假髮遮住了她的臉和頸。時間安排得恰到好處。.一兩分鐘後,派屈克和布魯斯特小姐駕船到來。請回憶一下,彎腰查看屍體的是派屈克,在死去的情人面前暈眩、震驚、傷心欲絕的也是派屈克。在挑選證人的時候,他是非常審慎的;布魯斯特小姐之所以被選中,是因為她有懼高症,她絕對不會願意登上梯子。她會選擇駕船離開匹克斯角,而留下派屈克與屍體單獨相處——『因為兇手可能仍在附近』,光是這個理由,就足以讓布魯斯特小姐做出上述的選擇了。而布魯斯特小姐划的船剛一消失,桂絲帝娜就跳起來,用派屈克小心翼翼一路帶來的剪刀將帽子剪成碎片,把碎片塞入泳衣,飛速跑上梯子,急忙穿上那身寬大的沙灘裝,跑回了飯店。和_圖_書回到房間後,她立刻沖了個澡,洗去了身上的防曬油,換上了網球裝。接著是在琳達的壁爐裏將綠色的紙板帽和假髮燒成灰燼,又加進了一頁日曆,目的在造成一種假相:被焚燒的東西是日曆而不是帽子。正如她猜疑的那樣,琳達的確是在試驗魔法——蠟燭和大頭針證明了這一點。
「你難道沒有想到,我那麼說,是為了使你的故事更為可信嗎?我——我還以為你需要有人為它提供證據呢。」
「的確,我這麼說是膽大包天了。」
羅莎美哭了:
羅莎美的嘴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譏笑。她問:
「不要再做傻事了。希望你能下定決心,別再憎恨你下一位繼母。」
羅莎美尖刻地問道:
「『終於清靜了,親愛的。』情人的聲音令她放下心來,於是她從洞中出來了,然而迎接她的卻是兇神惡煞的派屈克,和他那鐵鉗般扼住她喉嚨的雙手。這,就是無知且不幸的美女阿倫娜.馬歇爾的可悲結局……」
琳達嚇了一跳說:
「根本不是,」馬歇爾憤怒地說,「但是,你知道你那天說的話——關於琳達和其他所有的事——讓我覺得,你還是關心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馬歇爾不自在地動了一下,嘀咕道:
加德納先生咳嗽著,似乎想掩飾些什麼。
「派屈克和桂絲帝娜這對男女共同策劃了這起謀殺案。後者無論從體力還是精神上都缺乏將一個人勒死的力量和勇氣。因此,真正下手的人是前者——但這是不可能的!在屍體發現之前,他的每一分鐘都清白無瑕。
「所以你就認為我勒死了她?」
「十點十五分,阿倫娜起程去赴約,一兩分鐘後派屈克.雷德佛來到海灘上,裝出又驚奇又惱怒的模樣。桂絲帝娜的任務則簡單得很。她藏起了自己的手錶,在十一點二十五分時問琳達時間。琳達看了看錶,回答說是十一點四十五分。然後琳達跳入海中游泳,桂絲帝娜開始收拾她的畫具。琳達一轉過身去。桂絲帝娜就拿起琳達留在海灘上的錶,將它撥回到正確的時間。然後她迅速跑上通往懸崖的小徑,穿過小島的岩頸,爬上梯子,脫去她的寬鬆外衣,將衣物與素描箱藏在岩石後,然後充份發揮她的體操技能,像羚羊一般輕快地跑下了梯子。
「是的。請記住,她還不過是個孩子。她讀了那本關於巫術的書,對其中內容還是有點相信的。她恨阿倫娜,於是她特意製作了一個蠟人,唸一番咒語之後,刺穿其心臟,再將其熔化——就在同一天阿倫娜死了。即使是一些比琳達年長、閱歷也更為豐富的人,對魔法都有可能著狂熱的信仰。自然,琳達也會以為她唸的咒語真的能起作用,她施展的魔法真的殺害了她的繼母。」
白羅點點頭。
「同時間,派屈克鑽進了匹克斯洞。洞中的阿倫娜對外面發生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她什麼也沒有看見,也聽不見什麼——除了船靠岸的聲音以及人的低語聲,因為她藏得過於小心翼翼,她實在太怕被人發現了。然而,現在是派屈克在叫她了。
「哎,別提了,我真是個十足的傻瓜。」
「不久以前,阿倫娜從一位崇拜者那兒繼承了一大筆遺產,這位老先生還來不及厭倦阿倫娜就告別了人世。她手中的錢總會被各種男人騙走。布魯斯特小姐曾提到有一位年輕人就『毀』在阿倫娜手中。但是,我們在阿倫娜房間中發現了這位年輕人寫的一封信,儘管信中表示(願望是不用花錢的)要將珠寶獻給阿倫娜,但實際上我們卻從此信中看出,寫信人從阿倫娜手中拿走了一張支票,藉以逃避法律的制裁?很明顯,這個揮霍無度的花|花|公|子是靠阿倫娜的接濟度日。我敢保證,派屈克.雷德佛發覺,不時地以『投資』為名誘使阿倫娜給他大筆大筆的金錢,簡直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他很可能編造了一些美麗誘人的謊言,使阿倫娜相信他會使他們兩人發一筆大財。在這種男人面前,一個獨居、無人保護的女人是很容易成為其手下獵物的,而且最後他可以帶著贓款逃之夭夭。然而,如果女人身邊有丈夫、父親或兄弟指點迷津,形勢對這位騙子就會很不利了。因此,一旦馬歇爾上尉察覺到有人在打他妻子財產的主意,派屈克.雷德佛就會倒大楣了。
羅莎美停住了。白羅說道: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
「你不是在說,你認為是我殺害了你太太吧?」
「您怎麼知道的?這正是我的感覺。」
「你是說,她認為實際上是自己謀害了阿倫娜嗎?」羅莎美滿腹狐疑地問。
馬歇爾的煙斗從嘴上掉了下來,砸在下面的岩石上。他說道:
琳達說:
「此時,阿倫娜正等在下面的海灘上,正奇怪派屈克為什麼還沒有來。然後她看見或聽見有人在梯子上,她小心翼翼處偷看了一下,令她大為惱怒的是,此人竟然是她最為討厭的雷德佛夫人!於是,她迅速躲進了匹克斯洞。
(全書完)
白羅點點頭。
他笑了。
羅莎美瞪大了眼睛問:
「那麼,事實究竟如何呢?據愛德華.科里根自己說,他到達松樹嶺咖啡館後,發現妻子不在那裏,於是他就出來和_圖_書在附近溜達了一會兒。事實上,他是飛速跑到了約會地點凱撒林(大家應該還記得那兒離松樹嶺很近),殺害了他妻子,然後返回咖啡館。報案的小姐正在徒步旅行,她是個極受人尊敬的女士,在一家有名的女子學校教體育。很顯然她與愛德華.科里根沒有任何瓜葛。.她得走一段路後才能報案。警察到了五點四十五分才對屍體進行了檢查。正像在本案中一樣,人們毫無疑問地接受了一個虛假的死亡時間。
羅莎美說:
「我採取的行動危險之至,然而我無怨無悔。我成功了!我不必在失敗中煎熬。」
「我承認,但是你可真夠守口如瓶。我從不知道你對阿倫娜的真實感受如何。我不知道你是接受了她的本質,凡事由著她,還是盲目地信任她。我想,如果是後者,那麼當你突然發現她竟然辜負了你對她的信任而背叛了你,你一定會勃然大怒。我聽說過有關你的一些事情。你一向沉默寡言,然而有時你卻像一頭發怒的公牛一樣可怕。」
「可是,我卻認為,儘管有罪惡存在,它卻並非只集中於阿倫娜.馬歇爾身上。是的,她與罪惡之間是有著聯繫,但是並非像大家想像的那樣。我始終將她視為一個命運注定的永恆受害者。因為她是如此美麗、妖嬈多姿,吸引著男人們的注意,因此,人們總把她看成那種破壞別人家庭、使人喪失意志的壞女人。但是我卻不這麼看。並非她對男人們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正相反,是男人對她形成了致命的誘惑。在她面前,男人會輕易地墮入情網,但卻也令他們輕易地就產生厭倦感。我所看到和聽到的每一件事都加深了這種印象。我聽說的第一件事是在一個男人的離婚案件中,法庭傳訊了她,而那之後,那個男人卻拒絕娶她。就在這種情況下,馬歇爾上尉——他的性格中有一種無可救藥的騎士精神——不畏人言,向阿倫娜求了婚。對於馬歇爾上尉這種沉默寡言、不善交際的男人來說,任何流言蜚語或是旁人不屑的眼光,在他看來,都是一種最痛苦的折磨,正因如此,他才對第一位妻子產生了愛情和憐憫,因為後者由於莫須有的謀殺罪名而被公眾譴責、被法庭審訊。他們結合了,婚後丈夫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妻子,她是一個值得愛護的人。前妻去世以後,另一位漂亮女人——可能這兩個女人之間有一些相像之處(因為琳達與阿倫娜都有一頭紅髮,而琳達的紅髮很可能是得自她母親的遺傳)——同樣陷入了公眾的蜚語流言之中。於是馬歇爾再一次英雄救美。但是,這一次,這種憐香惜玉式的情感卻未能持續太久,因為阿倫娜是個沒有頭腦、淺薄而愚蠢的女人,不值得同情和愛護。我認為馬歇爾一直對她有一種相當清楚的認識。對妻子的感情幻滅以後,儘管馬歇爾已厭倦了妻子的存在,但仍然對她抱持著同情的心態。在他眼中,妻子就像一個小孩子,達到了某個目標之後就滿足地停滯不前,再也無法進步了。
「你認為我到底有什麼動機要謀殺阿倫娜?」
「該死,這已是我第二次在這裏弄壞煙斗了。現在我身上沒半支煙斗了。你怎麼知道六個月對我來說是一段合適的時間?」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琳達.馬歇爾與白羅並肩坐在海鷗角旁。
「他們兩人把這個案子的每個步驟及時間安排得天衣無縫。我曾說過,這是一起非常狡猾的犯罪,尤其時間的安排簡直是巧妙至極,令人不由得拍案叫絕。
「男人們總是對妻子說這種話,」加德納夫人略有些不滿。「要我說啊,即使是白羅先生您,把馬歇爾夫人那種人稱為天生的受害者,也是對她太寬容了一些。當然她絕非很有教養的女人。不過,既然馬歇爾上尉不在場,我要毫不留情地說明我的看法:她實在有些傻頭傻腦、幼稚無知。我曾經對你這麼說過,對嗎,奧德爾?」
「然後桂絲帝娜穿上了一襲白色泳衣,並在泳衣外面套上一身寬大的沙灘裝,沙灘裝的上衣有著又長又肥的袖子,遮住了她那剛變成棕色的四肢。
「我很高興我並沒有死。但是白羅先生,您知道,我仍然覺得是我殺死了她,難道不是這樣嗎?我是有此打算的。無論如何,結局是一樣的。」
「不過,這一次,被解救的女性將是你,我親愛的羅莎美。你將從那個可惡的服飾業中解脫出來,然後我們會一起到鄉村享受寧靜與溫馨的快樂時光。」
然後他加重了語氣說道:
「當布魯斯特小姐駕船離去時,海灘上就只剩下派屈克一人,他犯罪的大好時機終於到了。阿倫娜是在十一點四十五分以後被謀殺的。法醫只能推測謀殺發生的最早時間。醫生知道阿倫娜的死亡時間是在十一點四十五分,但是他並沒有將此告訴警方。
「好了,肯恩,我現在明白了。」
「那一天,我們還提到了罪惡——萊恩先生把它叫做陽光下的罪惡。萊恩先生是一個極為敏感的人,罪惡令他恐懼不安。他意識到罪惡的存在。然而,儘管他能精確地記錄周遭所發生的一切,他卻並不真的知道罪惡究竟在哪裏。對他而言,阿倫娜.馬歇爾就是罪惡的化身,而且幾乎所有人都同意他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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