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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事務所與奎雷家族是世交了，我認識阿瑪斯和他父親理查．奎雷，我也還記得他祖父，伊諾克．奎雷。他們都是鄉紳，對馬匹的關切更甚於人，奎雷家的人愛騎好馬，喜近女色，討厭談玄說理，他們不相信思想觀念之類的東西。而理查．奎雷的妻子卻滿腦子的觀念思想——比理智還要多出幾分。她喜歡詩和音樂，會彈豎琴。她非常纖弱，坐在沙發上顯得楚楚動人。她十分推崇金斯利，所以才幫兒子取名阿瑪斯。阿瑪斯的父親很討厭這名字，但他還是讓步了。

「卡蘿琳常常待在奧德堡，她騎術精良，深得理查．奎雷的歡心。她服侍奎雷夫人，而且為人乖巧溫柔，夫人也很喜歡她。卡蘿琳在家中並不開心，到了奧德堡卻十分快樂，阿瑪斯的妹妹黛安娜．奎雷和她成為好友。鄰近莊園主人的兒子菲利普和默狄思．布萊克，也常到奧德堡做客。菲利普從小就是個唯利是圖、討人厭的冷血動物，我承認我一直不喜歡他。不過據說他能言善道，而且對朋友忠貞不貳。默狄思這個人婆婆媽媽的，顯得矯揉造作。他喜歡動物，捉蝴蝶、觀察鳥獸之類的，這個時代美其名曰自然研究。唉，反正這些年輕人教父母失望透了，沒有一個繼承家風學習打獵、射擊、釣魚等等技術。默狄思寧可觀察鳥獸而和_圖_書不願獵取牠們，菲利普壓根不願待在鄉下，進城做生意去了。黛安娜嫁的不是紳士，而是名參戰的軍官。而健壯、英俊、生龍活虎的阿瑪斯，什麼不好幹，偏偏成了畫家。我猜理查．奎雷是被他兒子嚇死的。

「嫉妒得要命哪，以至於發生令人遺憾的事。可憐的孩子，事後她自責不已。可是你也知道，白羅先生，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她哪裏控制得了，非得有一定的成熟度才辦得到嘛。」

他稍作停頓後接著說：

「也許是我老了吧，白羅先生，不過我發現年輕人的不設防常令我動容落淚。青春是如此的脆弱、狂狷而自信，如此的激越與理所當然。」

喬納森生出人意表的說：

白羅若有所思地問道：

「後來阿瑪斯娶了卡蘿琳，兩人經常打打鬧鬧的，但還算恩愛。他們迷戀對方，也一直彼此關愛。可是阿瑪斯跟所有奎雷家的人一樣自以為是，他愛卡蘿琳，但從不顧及她的想法，總是我行我素。依我看，阿瑪斯很愛卡蘿琳——但她的地位卻遠落於藝術之後，在阿瑪斯心目中，藝術是第一順位，任何女人都無法取代。他常和女人亂搞——女人是他的靈感泉源——可是等玩膩了就棄若敝屣。阿瑪斯不是那種感性浪漫的人，也稱不上徹底的享樂主義者，他唯一在乎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卡蘿琳了解這點，也願意包容他，他在外頭大搞豔遇後，最終總是會回歸家庭——而和圖書且通常會帶回一幅新作以茲見證。要是沒有艾莎．葛里爾，他們兩個人也許就繼續這樣下去了。艾莎．葛里爾——」

「阿瑪斯．奎雷繼承了父母的雙重優點。從弱不禁風的母親那裏遺傳了藝術天份，又從父親那裏繼承了強健的體魄和無情的自我主義。奎雷家的人全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他們向來只從自己的角度看事情。」

喬納森自有其切入正題的方式，直到幾近午夜，當他品著甘醇的老酒時，喬納森先生才正式切入主題，他客氣的感謝白羅的有禮與耐性，現在他興致大好，願意細談奎雷家族的事了。

「我可以理解對罪犯心理抽絲剝繭的樂趣與迷人之處。當然了，我們事務所從未經手過刑事訴訟，即便有興趣承擔，也無法勝任奎雷夫人的辯護工作，但梅修事務所卻很適合。他們找狄里奇做辯護律師——也許他們不敢抱太大期望——不過狄里奇的費用還真貴，但是他很能演！可惜他們沒料到卡蘿琳無法按需要配合演出，她真的做不來。」

「所以你覺得艾莎．葛里爾是茱麗葉的化身囉？」

每個人對她的看法都不盡相同。狄里奇鄙視她，說她是失敗者，是逃兵；年輕的福格說她是浪漫的象徵，愛德蒙眼中的卡蘿琳只是位「淑女」；而喬納森先生則說她脾氣差，愛動怒。

白羅問：

「你對她是這種感覺啊？」白羅說。

白羅問道：

喬納森立即表示同意說：

凱洛．喬納森先生住在埃塞克斯郡，來往過幾封正式信件後，白羅收到了對方一份請柬，鄭重邀他前去用餐、過夜。這位老紳士的確是個人物，在與枯燥乏味的年輕人喬治．梅修打過交道後，白羅覺得喬納森先生就像自家釀製的葡萄酒般耐人尋味。

「一個佔有慾很強的茱麗葉。年輕、狠心，卻驚人地脆弱！她孤注一擲，表面上似乎贏了……然而，到了最後關頭，死神卻悄然而至——那個活潑、奔放、快樂的艾莎也跟著死了，留下的是個報復心切、冷漠而殘酷的女人，並對造成這般後果的另一女子恨之入骨。」他話鋒一轉：「唉，唉，我這麼濫情，實在讓你見笑了。少不更事的單純女孩，我想其實是蠻乏味的，除了花樣的青春和熱情之外，她還有什麼呢？只是一個追逐英雄，用以填補原有空缺的平庸女孩罷了。」

「甚是，甚是，你真是一針見血。世上到處是艾莎這種英雄崇拜者，男人一定得有所作為，得名聲顯赫才具吸引力……但卡蘿琳．奎雷則能從一名銀行員或保險公司職員身上看見他們不凡的特質！卡蘿琳愛的是阿瑪斯本人，而不是畫家阿瑪斯．奎雷。卡蘿琳不是個粗糙膚淺的人，但艾莎．葛里爾卻是。」化補充道：「可是她又年輕又漂亮，我其實很同情她。」

「對。她是幸運的寵兒，年輕、https://m.hetubook.com.com可愛而富有。她找到所愛，並奮力爭取——但不是年輕的羅密歐，而是已婚的中年畫家。艾莎．葛里爾不受道德的束縛，她信奉的是『生命只有一次，要什麼，取什麼！』的現代主張。」

迄今為止，他拜訪過的人，無論他們如何看待她，沒人懷疑過卡蘿琳不是兇手。

喬納森老先生卻認為她是永垂千古的茱麗葉。

「如果阿瑪斯不是著名畫家——」

「卡蘿琳是什麼樣的人？」白羅問，「我很想知道。」

喬納森說：

「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艾莎．葛里爾怎麼啦？」

白羅覺得，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破案關鍵。

喬納森先生搖著頭。白羅問：

「我辦案時最感興趣的就是這點。」

「她很嫉妒？」

「套句茱麗葉的話來說，愛和青春是唇齒相依的。敢於表白，毫不掩飾，沒有所謂的少女矜持，這就是青春的勇氣、堅毅與不羈。莎士比亞了解青春，茱麗葉獨鍾情於羅密歐，苔絲狄蒙娜選擇了奧瑟羅。她們均義無反顧，年輕人真是無畏無懼，沒有傲慢之心。」

白羅答道：

上床休息時，白羅仍在沉思，他被這個女子的性格問題迷住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

而卡蘿琳．奎雷呢？

老人用手指輕輕拍著椅子扶手，機敏的掃視了一下白羅。

「是，是，當然了。卡蘿琳怎麼會去殺人呢？這確實是問題的關鍵。卡蘿琳結婚前我就認識她了，全名是卡蘿琳．斯貝丁，她脾氣壞，也不快樂，卻充滿活力。卡蘿琳的母親很年輕就守寡，卡蘿琳很愛她媽媽。後來母親改嫁，又生了個孩子，卡蘿琳難過極了，她痛苦萬分，心中充滿青少年的強烈妒意。」

「我若說錯話，請你指正，白羅先生，不過我想你對人的性格很感興趣吧？」

「她把紙鎮扔向襁褓中的嬰兒，害那孩子瞎了一隻眼睛，而且永遠破相了。」喬納森先生歎口氣說：「你可以想像，在法庭上問起這件事會產生什麼影響。」他搖搖頭說：「那讓人覺得卡蘿琳生性暴烈。但其實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而他自己，赫丘勒．白羅又如何看待這名女子？他若見過她，會留下什麼印象？

書記員愛德蒙將艾莎．葛里爾嗤之為盪|婦。

喬納森歎口氣，靠在椅背上，又用手輕輕拍著扶手。

他起身走到書架旁，取下一本書翻開朗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