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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末倒置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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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邁向激動時刻

五、邁向激動時刻

麥沃特有好一陣子沒吭氣。然後他清了清嗓子說:
一直到汽艇駛進禿岬那多摺的陰影裏,巴鬥才關掉發動機,開始講話。
奈維說起話來已經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真是這樣的。星期一晚上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你可別做這種事,如果我要娶一個女人,結婚證書得由我來買,你懂嗎?」
汽艇突突作響地沿著海鷗角下的河水順流而下,然後轉進一個把海鷗角和猙獰的禿岬間隔開來的小海灣裏。
「他是利用了你的說法沒錯,可是我並不相信他也被你蒙蔽了,他只是故意閉上眼睛。」
他說話時神情很自然,但顯得比以前都慎重。
「天哪!」巴鬥主任很擔心地說,「拉特摩先生掉到河裏去了。」
巴鬥繼續說:
麥沃特點點頭。
「我會。」
「你是說,是我游過河、爬上繩子——」
「嗯,也許你說的對。你願意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情嗎?我可以告訴你他的過往經歷。」
「崔瑟連夫人房裏的拉鈴,我總覺得那個鈴有些不對勁。不過當我從頂樓的樓梯下來時,我看到一根他們用來開窗子的杆子,那時候我差不多就想通了。」
「這永遠是一個不解之謎了。車禍是可以製造的。不過,史金屈夫人,不要想太多,那起事故也可能是自然發生的。」
「我不願意讓你覺得受了我的恩惠,我馬上就要從你的生活中銷聲匿跡——」
「那你怎麼敢說——你那時是說了什麼?」
麥沃特轉過身來。
奧德麗又戰慄起來。
「可是我知道,我得履行我的職責。我們警察是憑證據辦事,不是憑感情。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們,那時候我在心裏祈求出現奇蹟。因為我知道,除了奇蹟之外,什麼也拯救不了那可憐的女人。
「如果奈維沒有被制伏,你們有任何證據嗎?」
然後,巴鬥慢條斯理地又說:
「你與一個歇斯底里的罪犯共同生活了八年,這足以使任何女人因神經過度緊張而崩潰。可是,史金屈夫人,你現在已逃出了虎口,你用不著再害怕什麼了——你必須深刻了解這一點。」
「在我沒有認清他之前。」
奧德麗又無法置信地叫道:
每當他不得不向人解釋他來源簡單的臨場反應時,麥沃特總感到有些苦惱。
「是的……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永不分離。如果你走了,我不會再找到像你這樣的人,那我可就要一輩子在寂寞中度過了。」
麥沃特走向奧德麗,充滿柔情地說道:
「你不是要殺死崔瑟連夫人。」巴鬥主任說,「你只是想把一個為了另一個男人而拋棄你的女人送上絞架。你知道,從你的兒童時期開始,你就有嚴重的精神問題——順便告訴你一下,我已調查過那個久遠之前的弓箭案——不管是誰動了你一根汗毛,那人都要受到你的懲罰。他們用死亡來償還好像還不能使你滿足。所以,害死奧德麗——你曾經愛過的奧德麗——本身還不足以解你心頭之恨。噢,對的,在你的愛變成恨以前,她是你的摯愛。因此你必須為她想出一種特殊的死法,一種讓人長時間受折磨的死法。一旦你想到這個辦法以後,即便需要殺死一個曾經待你像親母一樣的老太太,你也毫不猶豫……」
她說:
她停了一下。
「也許是他幹的。」巴鬥說。
「這件案子很奇怪,是我所碰過最奇怪的一件。不過我現在想先大致地說說關於謀殺的問題。當然,我要說的東西並不是什麼新鮮的見解。實際上是我無意中聽到律師丹尼爾先生對此發表過的一番議論。如果說他也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那我也不會感到奇怪,因為他確有這樣的習慣!
「你沒有必要覺得對我有所虧欠或什麼的,從明天起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警察已經取得了史金屈的口供,他們不再需要我的證據了。我還聽說他現在情況不妙,恐怕活不到開庭審判了。」
「我剛與奈維結婚的時候,他好像很理智,很正常,不管任何時總是心平氣和、快快樂樂的。」
麥沃特停了一下又說:
「你——你就是不願意撒謊才丟了工作,最後還落魄到跑來這兒跳崖自盡啊!」
「麥沃特先生,你能把你在屋外跟我講的故事再重覆一遍嗎?」
「那個時候怎麼了?」
「還有最後的臨門一腳——史金屈夫人自己供認不諱。我不相信你們有任何人(除了了解真相的那一個)在目睹了奧德麗身陷囹圄前的表現之後,還敢保證她是無辜的。實際上,她承認了罪行,不是嗎?如果不是我自己有過一次個人的經驗,我也會認為她有罪。使我感到震動的是那雙眼睛!當我看到和聽到她……你們知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因為我遇過另外一個女孩,她做了和奧德麗一模一樣的事。她是無辜的,卻被迫承認自己有罪——奧德麗.史金屈當時看著我的目光,和那個女孩如出一轍……
「噢,你也這麼想嗎?」
「奧德麗離開你和另外一個男人私奔,是不是大大觸犯了你?這傷了你的虛榮心!她竟敢遺棄你。你把自尊心埋在心底,裝出一副是你遺棄她的樣子,並與另一個追求你的女子結婚以掩人耳目。但是,你無時無刻不在算計著要對奧德麗報復,要在她的脖子上套一根絞索——你想不出比這更壞的主意了。這主意是妙不可言沒錯,遺憾的是你沒有能耐把它做得更周延一些!」
「很有意思,」巴鬥說,「你知道,他扮演了一個優秀運動員的角色,這就是為什麼他能在打網球時穩穩地控制住自己。他扮演的這個角色對他來說比贏球更重要。當然,長期下來,他也飽受折磨。他的內心深處變得愈來愈邪惡。」
「你是否想過人是我殺的呢?」
麥沃特吃了一驚。
「噢,上帝。」
「我敢說奈維也給凱兒下了一點迷|葯。他們告訴我,她從吃晚飯開始就不住地打哈欠。另外,奈維還故意尋釁與她吵了一架,這樣她就會一怒之下鎖上隔門,不理睬他。」
「那時,我看到在那房子的一個窗戶上懸掛著一條垂入大海的繩子,有一個人正順著繩子向上爬著……」
「不是的,歐爾丁小姐,不是崔瑟連夫人的死。崔瑟連夫人的死不過是兇手邁向主要目標的一個插曲。我剛才說的謀殺是指謀殺奧德麗.史金屈。」
奧德麗慢慢說:
奧德麗垂下了眼睛。
「這就是褚維士先生所說那個特徵嗎?」
瑪麗.歇爾丁叫道:
巴鬥的聲調洋洋自得。
巴鬥停住了,目不轉睛地望著奧德麗,彷彿期待她說些什麼。
奧德麗緊靠著巴鬥主任坐在露台上。巴鬥繼續過他的假期,現在他是以朋友的身份來海鷗角拜訪的。
「是的,我今晚離開這裏,後來就要乘船走了。」
「是我的女兒,」他說,「所以說,親愛的,奇蹟一定會出現的。發生這些事只是為了考驗我們!」
「你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我是絕對尊重真相的,但是我發現了比真相更重要的東西。」
「『推測』對警察來說是沒有什麼價值的。我不得不說我親眼看見了一切。」
「也許大家都這麼覺得。」他繼續說。「每件事都轉逆為順,巴鬥主任總算憑藉我的說法制伏了那個人——」
她驀地停住了。
「那時我……我痛不欲生,我回到了雷托里。我想給他媽媽寫信,可是我覺得既然她不知道這件事,就不要告訴她好了,免得她痛苦。誰知道奈維立刻就跟著來了。他非常和藹,非常親切,我一直向他說我好害怕!他對我說用不著讓別人知道我和愛德瑞的事,還說我可以用他給我的證據和他離婚,而他也會再結婚。我當時只覺不勝感激,我知道他一直迷戀凱兒的美色。我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我也可以慢慢消除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我到現在還以為是我本身的原因。
她說:
他停了一下。
「請說吧。」
「我永遠都不會逃的。」
奈維仍在啜泣,他的聲音就像個孩子一樣。
「我和你是不同類型的人。我想你還是和那個沉默寡言的老傢伙結婚吧,他愛慕你很久了。」
「拉鈴?什麼拉鈴?」
「也一直提心吊膽,無時無刻不在害怕。」奧德麗說。
「你別看起來這麼嚴肅嘛。」奧德麗溫柔地說。
他的話很簡短。此時,簡短的話更能使人信服。
「我為什麼要殺死卡蜜拉.崔瑟連?」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
麥沃特誠摯地說:
人們有一兩次想提出疑問,而巴鬥主任總是擺擺他那火腿般的大手,表示還不到時候。激起浪花的河水從他們眼前滔滔流去,艇上的人都默不做聲。凱兒和泰德站在一起,望著水面;奈維顯得有些委靡不振,兩腿伸在船舵外面;瑪麗和湯瑪斯坐在船首。這些人不時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身材高大的麥沃特。他背對著大家,縮著肩膀,孤零零地站在船尾,誰也不看。
「你真聰明……我有好多年沒有這樣暢所欲言了!」
「是的,就是這樣……」
「把這些說出來對你是有許多好處的。史金屈夫人,恕我魯莽,但我能給你幾句忠言嗎?」
「就是在崔瑟連夫人被殺害了以後,我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我全然困惑,我一點都沒有懷疑到奈維身上。我知道他並不在乎金錢,認為你們以為他為了繼承那五萬英鎊就殺了老太太是很荒謬的。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和圖書去赴愛德瑞的約會,可是他一直沒來……他死了。我總覺得這是奈維……」
「這麼說,這真是一個外人幹的?它和我們沒一點關係,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強盜案而已!」
奧德麗.史金屈走了進來。她說: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你是那種把強烈的感情埋在心底的人,喜怒不形於色。你那時的情感也許有愛,也或許有恨,但實際上是懼怕,對嗎?」
巴鬥看著她笑了。
「那繩子是你事先在你的窗子上懸掛的。」巴鬥說。
然後奧德麗說:
「他跟我談話時提到,很幸運有你在月光下目睹了那一切,可是他後來又補充了一兩句——他說那是個陰雨綿綿的夜晚。」
「請進。」
「現在才是啟動的時刻。」
「我想這個也許你已經知道了——其實我壓根就沒看見什麼爬繩子的人。事實上也不可能看到,因為我是星期天晚上到禿岬去的,不是星期一。我是從那套衣服上推測出後面發生的事情。在頂樓上找到那一捲繩子之後,我對此更加堅信不移了。」
「然後你想起了爬繩子的那個人?」
泰德向後倒退了一步,聲嘶力竭地叫道:
「我來替你整理。」
「我們知道,那天晚上有個人在河對岸——這個人在十點半到十一點十五分這段時間據知不知去向。他用這段時間足足可以游泳來回一趟。這個人在河的這一邊可能有個同謀——」他說:「呃,拉特摩,是你嗎?」
「歐爾丁小姐有一撮白髮;湯瑪斯的右手不靈活——這也許不單純是地震留下的後遺症;拉特摩先生的頭形很古怪;還有奈維.史金屈——」
「正是。」
麥沃特歎了一口氣。他掏出錢包,仔細地檢視著裏面的東西。
「那你描述的情節全是瞎編的?」
「上次我抓住你的時候,你就像一隻柔弱的小鳥,掙扎著要逃脫,現在你永遠也逃不掉了……」
「不完全是。」麥沃特說,「我還得動腦筋想想。」
巴鬥掉頭向艇邊看去。
「你。」麥沃特說。
他接著說:
「要是凱兒突然醒來怎麼辦?」
「那根鐵頭高爾夫球棒,以及其他東西——簡直是兒戲!還有那些指向你去的拙劣線索!奧德麗一定知道你用心何在,她一定在心裏嘲笑你!你還以為我沒有懷疑你!你們這些兇手都是些好笑的小可憐!不可一世,自以為聰明過人、足智多謀,其實是幼稚可笑到家……」
她有點結結巴巴的說:
瑪麗.歐爾丁叫道,她面如土色,連嘴唇都發白了。
「深不見底,」奧德麗抖了一下,小聲說:「他總是把他想的事埋在內心深處,使你揣摸不透。我有時會從他的一句話、一個眼神裏猜出一點離奇古怪的想法……後來我就想,一定是我自己神經不正常了。我越來越害怕,總覺得有一種無名的恐懼包圍著我。這真要叫人發狂!
奧德麗低聲說:
「是的,趁羅伊德和拉特摩跟那老頭喝酒的空檔,他飛快地跑了一趟。多簡單,多聰明!就是現在,我也沒把握我們能證明這是一次謀殺。」
「別……別再說了,」奧德麗抬起手。「我再也受不了了。」
瑪麗.歐爾丁說:
奧德麗仍然不明白。
嘶啞的聲音消逝了,奈維頹然倒下,輕輕啜泣起來。
「那時候我想乾脆一了百了算了……」
她驀地停住了。
「我是來感謝你的——你正在收拾行裝?」
她只是很感興趣而沒有開口。
「用不著,史金屈先生,你別把身子也弄濕,那裏就有我的兩個手下坐在橡皮筏裏釣魚呢。」
「『你來我家好嗎?』蜘蛛對蒼蠅說。」巴鬥說。
「我反覆想著褚維士先生和他那天晚上講的故事,即使如此,我還是沒有把它和奈維聯想到一起。褚維士先生說,他能憑特殊的生理特徵把那個小孩認出來。我耳朵上有一道疤——我想別人身上都沒有什麼特徵。」
「你說的是心裏話嗎?」
「你會宣誓嗎?」
他繼續說:
「不,我知道。做這種事真的很丟臉……,但那對我而言猶如生死般重要。我知道時間很倉促——順便告訴你,我挺保守的——我希望在我們離開之前舉行婚禮!」
水面上寒氣襲人,凱兒把她那件小皮夾克緊緊地裹在身上。
麥沃特朝奧德麗靠近一步,嚴肅地說:
奧德麗說:
麥沃特困窘地清了清嗓子說:
「辦一份急用的結婚證書需要花不少錢,我明天一早就到銀行去領錢。」
「我也不確定,我只是突然之間感覺到的。他自己一身清白,剩下了我們這些人全部都有嫌疑。之後,我有次無意之中看到奈維看著我——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目光看著我,我忽然醒悟了!就是那個時候——」
hetubook.com.com所以我們只好來對付你了,史金屈先生,是不是?身強力壯的運動員,能爬山、會游泳等等的。沒錯,你是十點半坐渡船過去的,可是誰也不敢肯定十一點十五分以前在復活灣飯店見過你,儘管你說你那時一直在找拉特摩先生。」
「這下你知道了吧,」奧德麗說道。「你是一個奇蹟,我生命中一個特殊的奇蹟。」
「湯瑪斯?忠誠的湯瑪斯。他真是太忠誠了,但他只是對那個多年以前愛過的女孩的形象忠貞不渝。可是他現在真正關懷的是瑪麗.歐爾丁,雖然他自己還不曉得。」
瑪麗.歐爾丁一陣顫慄,轉向湯瑪斯.羅伊德。
「是的,你就錯在這一點。你是什麼時候才看穿奈維大師的把戲的?」
奧德麗的臉由紅變白,她不敢置信地說:
奧德麗吃驚地看著他。
「可是我不會游泳!我不會游泳!這個大家都知道。凱兒,你告訴他們,我不會游泳。」
他停住了。
「你曾經喜歡過他嗎?」
「好了。」整理完後她說。
「這件謀殺在很久以前就策劃好了——大概早在去年冬天就開始策劃了。它考慮到了每一個最小的細節。它有一個目標,一個唯一的目標,就是讓奧德麗.史金屈上絞架,直至咽氣為止……
奧德麗顫抖了一下。
「你帶我一塊走好嗎?」
巴鬥主任搖搖頭。
「這件事他很狡猾。」巴鬥說,「他大叫大嚷地對別人說那是他的主意,而別人卻總感覺這不是他出的主意。」
「你為什麼這麼說?」
安格斯.麥沃特正在打點行裝。
麥沃特端詳著她,她渾身的血直往上湧,耳根和鬢角都變紅了。
奈維衝著巴鬥怪聲叫道:
「後來我就到這裏來了……一切好像是一場噩夢。我知道某種可怕的事情遲早要發生我知道奈維在策劃什麼,也知道那是衝著我來的。但是,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覺得我的腦袋都快要爆炸了!我心中害怕,可是又無能為力,就像做惡夢的時候一樣,災難就要降臨到你頭上,你卻動也動不了……」
「這是個聰明的辦法——它是的!要不是那個自負的傢伙干預,要不是那個趾高氣揚的蘇格蘭佬,你們誰也別想識破,永遠無法識破!我事先想好了每一個細節,我什麼都想到了。現在出了差錯,我也沒有辦法。我怎麼知道羅伊德知道奧德麗和愛德瑞的事?奧德麗和愛德瑞……該死的奧德麗!她應該上絞架,你們得把絞索套在她的脖子上!我要讓她在恐懼中死去,我要讓她死……讓她死……我恨她,告訴你們,我要把她置於死地……」
一陣沉默。
「你是說,崔瑟連夫人的死是一系列事情發展到最後的高潮嗎?」
「不要心急。」巴鬥說。「是的,這個人是從河對岸游泳過來的,可是房子裏必然有人做內應,替他準備好繩子。所以,仍然和房子裏的某人有牽連。」
奧德麗打斷了他的話,說:
「那也不會有差別。」
「你沒有瘋。」巴鬥說。
「是真的,」他高興地說,「他是不會游泳……不過沒關係,他們把他撈起來了。我真該道個歉。可是要證實一個人會不會游泳,確實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把他扔到水裏看看。看到了嗎,史金屈先生,我要做得萬無一失,就得先把拉特摩先生的嫌疑排除掉。羅伊德先生有一隻手是殘廢的,他絕對爬不了繩子。」
「星期一晚上我攀上了那裏,站在那兒沉浸於自己的思潮中。我想那時大概是十一點左右。我在無意中看了一眼崖上的那棟房子——海鷗角,現在我知道了。」
巴鬥傾聽著他們在這一瞬間的呼吸聲,想知道是不是有人突然膽顫心驚……
「那拉鈴能給奈維製造一個托辭,說他當時不在犯罪現場,這就是它的作用。崔瑟連夫人記不起她拉鈴要幹什麼——她當然記不起來,因為她根本就沒拉過鈴。鈴線就貼在天花板上,奈維在走廊裏用那根長杆子扯動鈴線讓鈴響起來。鈴一響,巴莉特從樓上下來,正好看到奈維下樓走出門去。她看到崔瑟連夫人時,老太太還好端端的沒一點事。設計女僕這招實在很賊。謀殺既然要在子夜以前執行,那何必下藥迷昏她呢?十有八九她那段時間不會下來的啊。奈維真是機關算盡,因為他這樣做才能顯示兇手是家裏的人,同時也能讓他自己去扮演一陣頭號嫌疑犯的角色——然後巴莉特能說話了,奈維就可以風光得洗刷冤屈,因而沒有人會再去過問他究竟是什麼時間到飯店去的。我們知道他不是乘渡船回來執行謀殺的,也沒有發現別的船被動用過,這樣就只剩下游泳的可能性了。他是個游泳健將,但是即使如此,時間也是夠倉促的。順著那條事先和-圖-書準備好的繩子,他爬進了自己的臥室,在地板上留下很大一灘水(遺憾的是這一點當時我沒能看出來),爾後他穿上他的藍色西裝外套和褲子,拿出他早已準備好的兇器,走到崔瑟連夫人的房裏去。做這些事用不了多少時間,我就不一一細說了。事成以後,他又回來脫了衣服,爬下繩子,退回復活灣去了。」
奧德麗的臉頰上浮起了紅暈。
「永不屈服,這是我的座右銘。」
奧德麗對巴鬥莞爾一笑,臉上的冷漠褪去了;現在那是一張甜美、羞怯但充滿信心的臉龐,兩隻分得很開的眼睛裏洋溢著感激之情。
奧德麗說:
奈維穿著花呢上衣的肩膀古怪地扭動了一下。
奈維正想縱身跳下河去,可是手卻被巴鬥像老虎鉗一樣緊緊的抓住。
「正是。」巴鬥說,「而且這真是一個挺不錯的主意。」
「是奈維把那個牌子掛到電梯上的嗎?」
「這不重要。」奧德麗說,「巴鬥主任知道你假裝看到的事情確實是實際發生的狀況,所以他才會拿這個去制伏奈維。湯瑪斯一提起我和愛德瑞的事,他就對奈維起了疑心。那時,他明白如果他對這起罪案的判斷是對的——他已經故意把箭頭指向一個特定的錯誤對象——他還需要的是可以用在奈維身上的證據。照他的話說就是,他希望出現一個奇蹟——而你的出現便是上帝回應了巴鬥主任的祈禱。」
「哦,你說的對,可是你不知道一個人提心吊膽地過了這麼久日子之後,情況是怎樣的。它使你手足無措,你無法思考,你無法做任何安排,你只能等著惡運降臨。而一旦它降臨了,」她突然笑了一下。「你會很驚訝,它竟然那麼令人感到快慰。用不著再等了,用不著害怕了,它終於來臨了……如果我告訴你,當你們以謀殺罪逮捕我的時候我一點也不在乎,你一定會以為我是發瘋了。奈維是施盡毒計,而這一切終於要過去了。跟李區警官一起離開,使我產生了一種安全感。」
「全是謊話!全是謊話!我沒瘋,我沒瘋。」
「如果人真是我殺的呢?」
「我欠他好多人情——對你也是。」
「我一直是提心弔膽的。」奧德麗說。
「很奇怪他居然也會這樣說。」麥沃特瘖啞地說。
「非這樣不可嗎?」奧德麗說。
「我一直力圖回憶我有沒有注意到鋼把從爐柵上不翼而飛了,可是我想不起來。奈維是什麼時候把它放回去的呢?」
「現在就開始了!當你閱讀一樁謀殺案的記錄,或者欣賞一本以謀殺為題材的小說時,你經常是從謀殺案本身開始想起。這就錯了!謀殺在此很久以前就開始進行了。謀殺是各種錯綜複雜的事情在一個特定時間、特定地點彙聚到一起,並發展到最後的結果。大家是從世界各個角落和各種不同的原因被引進到這裏面去。比如,羅伊德先生從馬來亞來到這裏;麥沃特先生到這裏來是要重訪故地——想再看看他過去自殺未遂的地方。謀殺本身不過是故事的結尾——現在才是啟動的時刻。」
他停了一會兒。
巴鬥說:
「泰德真的不會游泳!」凱兒叫道。
「確切地說,我的意思只是——不想讓絞索套上你的脖子。」
奈維把手臂猛地一甩,仰頭大笑起來。
「你沒有欠我什麼。」巴鬥主任說,「當時,要不是我太糊塗的話,我早看出那個拉鈴的問題了。」
一瞬間,他們都明白了。
「很高興是這樣。」奧德麗說。
「結婚後不久,我就開始怕奈維。但是更讓人害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怕他。我開始想,我是不是瘋了。」
「我對自己說,我一定會發瘋的——可是我又毫無辦法。我覺得我一定得想辦法離開他!這時愛德瑞來了,他告訴我他愛我。我想,如果能跟他一起走那真是太好了,而他說……」
「到智利。」
「我知道你不會。」奧德麗說。
「你告訴其他人說,有一個女孩——她的反應和我一樣?」
她點點頭。
「還有那套細條紋的西裝外套。他當然是在復活灣那頭就把它脫下來了,黑暗中他把它胡亂塞進一個岩洞裏,沒想到剛好就放到被潮水沖上來的腐魚上面。魚把衣服的肩頭那一塊弄髒了,味道很臭。從來我聽過有些人說飯店裏的污水管壞了,奈維自己也這麼說。雖然他在那套細條紋西裝上套著雨衣,可是臭味還是到處擴散。後來他火速處理了那件衣服,在第一時間就送到洗衣店去了。然而他是傻瓜一個,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卻信口報了個名字,而這個名字是他從旅館的旅客登記簿上偶然看到的,這就是為什麼這套衣服後來會跑到你的朋友麥沃特手上和圖書,他頭腦很靈活,把衣服和那個爬繩子的人聯繫起來。你很有可能踩到一條臭魚,可是你不會把肩膀湊到魚身上去,除非你曾經在晚上脫了衣服游泳才可能這樣,可是沒有人會沒事在九月的下雨天晚上去游泳的。他很準確地把整件事情串聯在一起。麥沃特先生真是個天才。」
巴鬥輕蔑地說:
「趁第二天早上整棟屋子亂成一團的時候。他坐泰德的車回來以後,一晚上都忙著銷毀痕跡、設圈套、黏合網球拍等等——順便說一句,他是反手給了老太太致命的一擊,這樣一來,才可以顯示做案的人是用左手擊出的。記得吧,史金屈的反手拍是他的特長。」
「我總在想,」巴鬥主任說,「有機會我很想看看一條蛇是怎樣用目光嚇住一隻鳥而使牠不能飛走的。可是我現在我不那麼確定了。」
「我們那樣做部份也是為了這個,」巴鬥說,「我想讓你脫離那個瘋子的魔掌。另外,我要制伏奈維,就必須依靠突然的行動。讓他以為他的詭計已經得逞,對他的打擊會更有力量。」
(全書完)
她說:
「例如?」
「要是法庭開庭審判我,你可能要宣誓你的所言屬實。」
麥沃特想拒絕,可是又拗不過她。他站在一旁望著她靈巧而有條不紊地替他整理衣物。
「不只是天才。」奧德麗說。
奧德麗全神貫注地傾聽著。巴鬥發現她是一個好聽眾。
「是這樣嗎?」巴鬥打趣地說。
「真是天助我也。我得到了奇蹟,瞬時就得到了——麥沃特先生突然帶著他的故事從天而降。」
「然後我殺死了崔瑟連夫人,又重新游了回去?我為什麼要幹這種荒唐的事?是誰設計這些線索來加害於我的?難道是我設計的以便加害自己!」
「我沒怎麼去想這件事,我比較相信你是無辜的,不過這對我的行動並無影響。」
他講了一月間在懸崖上如何獲救和他重訪舊地的原因。
巴鬥低聲說道:
「奈維身上應該沒有什麼特徵吧?」奧德麗問。
「你是不是立刻知道……那天晚上在懸崖上,你把我攔腰擋住,對我說『回家去,我保證你不會上絞架』……你那時是不是就知道你握有很重要的證據?」
「恐怕不多,就只是麥沃特在月光下看到一個人攀著繩子往上爬,以及在屋裏找到了繩子,證明他說的沒錯。那繩子盤成一捲在頂樓上放著,還有些潮濕呢。你知道,那天晚上下著雨。」
「我要讓她上絞架……我要讓絞索套在她脖子上……」
「到南美洲去?」
「是的。」
五張臉不約而同地轉向他——只有五張,因為麥沃特沒有轉過頭來。五張臉全都佈滿疑竇。
「哦,不,他有,他左手的小拇指比右手的短。這是很少有的,史金屈夫人,這確實很少有。」
「這是一個自以為很聰明的人所精心策劃的。謀殺者往往很無知——首先是不利於奈維.史金屈的那些表面、不充份的證據並沒有使我們受其蒙蔽。但是接著又出現了許多偽證,他認為我們不會把它們看作是同樣情況的重演。然而,你只要仔細研究一下,就會發現那些不利於奧德麗.史金屈的證據也可以是偽造的。例如:從她的爐柵上取下的兇器,藏在窗外常春藤裏的手套——左手那一隻手套上還有斑斑血跡;沾在衣領裏的香粉和掉在衣服裏的頭髮,還有那卷從她房間取得而上面必定留有她的指紋的膠布,甚至她平常慣用左手的習慣。
「當然。」麥沃特深受感動地說,「你知道我不可能提出任何異議?」
湯瑪斯把瑪麗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裏。
「好了,別再害怕了。」巴鬥說,「現在一切都過去了,親愛的,你繼續說下去吧。」
「我可以借點錢給你。」奧德麗低聲說道。
巴鬥向艇邊走去,而泰德則向另一個方向挪動,他笨拙地移動了幾步以後,就聽到「撲通」一聲。
有人輕輕敲門,他說:
「可是我無法擺脫恐懼,完全無法擺脫。我從沒感到我真正地擺脫了恐懼。後來,有一天,我在公園裏碰到奈維,他告訴我他很想讓我和凱兒交個朋友,並建議我們九月份都到這兒來。我拒絕不了。既然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又怎能拒絕他呢?」
「你救了我的性命。要是你那天晚上沒有看見——」
他小心翼翼地把三件襯衫放進皮箱,然後是那件深藍色的西裝外套。他沒有忘記把它從洗衣店取回來。兩個不同的麥沃特留下兩套不同的衣服,這是夠讓洗衣店裏的那個小姐為難了。
奧德麗繼續說:
他喃喃道:
巴鬥點點頭說:
「對不起,可是我不得不讓他激動起來……你知道,因為我們還需要一點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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