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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邊的幻影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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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沒打中。」亨利爵上說。
荷立塔建議吉妲一起去看看菜園。
吉妲急忙回答:
「你知道,約翰,你真的不應該開玩笑說你厭惡病人。把你所做的一切看得雲淡風清,這固然很了不起,我明白,但孩子們不理解,特別是特倫斯,他有那麼一顆缺乏想像力的腦袋。」
「露西舉止得體,她也能夠表現得親切大方,但她是一個相當殘忍的人。我認為是因為她缺少點人情味——她不知道一般人是如何感覺和思考的。你憎恨待在這兒,吉妲!你心知肚明,如是你有這種感覺的話,你幹嘛還要來?」
她從米琪手中取過左輪手槍,她的丈夫正在和大衛.安卡德寒暄。她重新上好子彈,一言不發地在接近靶心的地方打了三個洞。
「露西做了些什麼呢?」米琪問。
公寓裡那間頗為黑暗的客廳幻象,帶著一種神奇挑逗的光采出現在吉妲的眼前。哦,要是她現在能夠坐在那兒,該有多好。「鄉村看起來很可愛。」她誇大地說。
「哦,約翰是一直很喜歡。但你可以讓他自己一個人來呀?」
「紅綠燈總是這麼讓人擔心,誰都不知道它們會在什麼時候改變。」
「這比想像的要困難得多,」她打了幾槍後說道,「但相當好玩。」
「她在混戰中開了兩槍,我甚至不知道她還隨身帶了手槍。結果打中了一個壞蛋的左腿,另一發則射穿另一個壞蛋的肩膀。那是我在世界上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遁逃。我真想不出她是怎麼瞄準的。」
「有時候,」約翰.克里斯托說,「特倫斯表現得蠻有人情味的呢,不像芝娜!女孩們得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懂得愛呢?」
但她不會,他想,吉妲永遠也不會了解這種事!如果他告訴她有關克柏翠太太和瑪格麗特.羅素病房的事,她將只會把他看成是一個幫助窮人的天使。
接著是一陣沉默。吉妲的面龐喪失了那種平靜的表情,她的肩膀垂了下來。她坐在那兒,像一幅悲慘的畫面。當荷立塔說話的時候,她跳了起來。
「好個令人景仰的情操,我親愛的,」亨利爵士說,「但我總是感到一絲苦惱,因為被你拿來冒險的,可是我的生命呀!」
事實上,她們www.hetubook.com.com看到一些豌豆,荷立塔把它們拿來生吃,而吉妲並不怎麼感興趣。她很高興離開了露西.安卡德,她發現她比以往更令人畏懼了。
吉妲眼前的綠燈已亮了很久了.她想,在她到達前一定會變成紅燈的,於是她開始減速。但它依然是綠燈。
砰!
她想,要讓吉妲覺得很愉快,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而當吉妲真的很愉快時,和她平時的情況真有如天淵之別!
她和荷立塔談話談得很起勁。荷立塔問的問題,吉妲似乎總是有答案。十分鐘之後,吉妲感覺好多了,並開始認為這個週末也許還不錯。
「我還以為要碰上紅燈——」
原來是亨利爵士和愛德華在談論輕型武器,並試射左輪手槍來證明他們的討論。亨利.安卡德的嗜好是輕型武器,並且有相當豐富的收藏。
「你的確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司機,吉妲!」
「你為什麼要來,」荷立塔說,「如果你這麼厭惡的話?」
「露西?她一點兒也不和氣。」荷立塔說。
他們迅速地交換了一下微笑——這是他們確認彼此都很高興對方出現的一種表示。約翰不想現在就跟荷立塔講話。他只是對她在場感到高興——他知道如果沒有她,這個週末將會蒼白無趣。
吉妲看起來有些震驚。「哦,但她是的,她總是對我那麼好。」
「每件事都使吉妲憂慮。」他想,並試圖想像處在那種情境的感覺。但他不是一個想像力豐富的人,他無法感覺到。
她坐在駕駛座上,因心中的不幸而弓著身子,神經質地踩下啟動器。她踩了一遍又一遍。約翰說:
整體而言,這次開得還不算太糟。約翰依然在全神貫注地思考問題——並且他沒注意到在克羅伊登時,有一次換檔時產生相當嚴重的碰撞。當車子愈來愈快時,她樂觀地換成了三檔,車子驟然減速。這時約翰已經清醒過來了。
「天哪,我多傻。」她迅速地、受驚地瞥了他一眼。她以為約翰會發火,但卻沒有,他微笑著。
可憐的約翰,他工作得那麼辛苦!他的生活是那麼無私、完全地奉獻給了其他人,難怪他嚮往這個長長的週未。她的思緒又回到www.hetubook.com.com了午餐時的談話.。她一邊說著話,一邊踩離合器,她的動作太猛了,以致車子向前衝了一下。
「不,不認識。」
接著她又加了一句:
特倫斯最近幾天失寵了,因為他打破了那台科納牌咖啡機。出於某種試圖製造阿摩尼亞的愚蠢行為。阿摩尼亞?有趣的孩子,為什麼他會想製造氨呢?
「當你要走一條斜坡路時,幹嘛換檔?」
「嗯,你知道,約翰喜歡——」
約翰.克里斯托忘了在吉妲開車時保持沉默的原則,問道:「你為什麼要慢下來?」
「鄉村是很好,」荷立塔說,「但沒必要來到安卡德家。」
約翰衝愛德華點了點頭說:
芝娜現在該去上舞蹈課了,她剛買了一件新上衣。吉妲詳細地描述了一下。她還發現了一家非常好的新開的皮革店。荷立塔向她詢問,如果想為自己做一個手提袋的話,是否會很困難?並要求吉妲一定得帶她去看看。
「這是因為,」吉妲馬上想到,「他是那麼高興要去安卡德家。」
開下峻峭的山坡——無處可逃。她心中出現過某個模糊的希望,某件事會將她從惡夢中拯救出來。然而希望並沒有實現。空幻莊園仍在那兒。
吉妲露出了一個寧靜而甜美的淺笑。她知道約翰是在逗她,但她堅持自己的觀點,她很固執。
他搖了搖頭。
「我——我不希望你覺得我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
有很多次,吉妲知道,她換檔換得十分出色(雖然她向來沒什麼信心),但如果約翰在車裏的話,她會感到緊張,手足無措,反而把事情弄糟。
「你好,荷立塔,想試試你能否能殺死一個強盜嗎?」
「我真的認為,約翰,讓孩子們認識到一個醫生的無私和奉獻,對他們是有好處的。」
露西說:
「我親愛的吉妲,為什麼你要喜歡我們大家?我一直認為安卡德是一個惹人厭的家族。我們都喜歡聚在一起,用我們自己的那些驚人之語聊天談話。但如果外人想要謀殺我們的話,我並不訝異。」
「我認為人總得冒險,」她溫柔地說,「而且應該迅速決斷,不要想太多。」
「什麼?」吉妲斜倚向他。
「難道你從來沒想到和-圖-書我之所以喜歡醫生這個職業,是為了樂趣,而不是犧牲!難道你不明白這是一種興趣!」
荷立塔從他手中接過左輪手槍。
「來吧,克里斯托夫人,這十分簡單。」
她把腳踩在油門上,汽車前行了一點兒,才剛駛過紅綠燈,就在這時車熄了火,引擎停止轉動。綠燈變紅燈了。
約翰見到荷立塔也很高興。對他來說,這次旅行的目的好像就是秋天那可愛的全景圖畫,以及從山頂下來,發現荷立塔正等著他。
「他不會同意的,我不來,他會不高興的。約翰是這麼無私,他認為到鄉村走走對我有好處。」
「我想,喝茶的時間到了,我們回去吧。」
「真有趣,」荷立塔想,她腦海中的一部份總是游離在外,「看到一個基督教女殉道者走入競技場前臉上的表情。」
「這是大衛。」她說。
「你瞧,」吉妲堅持著自己的觀點,「我一直在給孩子們塑造強烈的印象,一個醫生的生活就是藉由自我犧牲奉獻來幫助人們解除病痛,出自那種為別人服務的願望。這是一種崇高的生活,同時我是如此的驕傲,因為你貢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從不愛惜自己——」
約翰迅速地斜睨了一眼吉妲那張緊張不快樂的面孔。
「哦,我不行——」
但吉妲總是對排檔桿缺少感覺。她總是沒法子把它推到正確的位置上。
她們愉快地坐在黃瓜架邊,太陽低低地掛在天空中,給人一種夏日的錯覺。
安卡德夫人從房子裏走出來歡迎他們。她的良心作祟,使她對吉妲比她通常對待任何一個客人都熱情。
約翰開口了,但口氣十分愉快:
「離開倫敦真的很讓人高興,而且安卡德夫人又是這麼和氣。」
「她只是想舒服地縮成一團,像貓一樣發出滿意的叫聲。」荷立塔想。
她頓了一下,接著說:
吉妲的嘴緊緊地閉著。現在還沒有駛得很遠。她並不想去那裏,不想去,實際上她更願意無休止地開下去,即使約翰對她大發雷霆!
「幹得好,露西!」米琪驚歎道。「我不知你還精於射擊。」
當她駛入莊園的時候,看到荷立塔、米琪,以及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坐在一面牆上,她感覺舒服了一點兒。她對荷立塔和*圖*書有某種依賴,有時荷立塔會在事情變得非常糟糕時,出乎意料地冒出來拯救她。
「很正確——是的,就這樣瞄準。」
這種溫暖的魅力和這個客觀的事實,並沒有對露西的形象造成絲毫損害。實際上,反而襯托了她那古怪小精靈般的不可捉摸。倒是愛德華,好像突然和約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缺乏活力,像是一個陰影,微微弓著腰。
「露西堅持要帶我們去看岩石庭園和秋天的花壇,」她邊走邊說。「但我總認為菜園是美麗的、寧靜的。你可以坐在黃瓜架下,如果天冷的話還可以走進溫室裏,而且沒有人打擾你,有時,那兒還有一些東西可以吃。」
當他們鑽進汽車,露易絲關上哈利大街上那座房子的前門時,吉妲全身上下有一種被放逐的痛苦,那扇門終於關上了,她被關在外面——這個可怕的週末降臨到了她的身上。但還有相當多的事情,是她應該在離開之前做完的。浴室的水龍頭關上了嗎?還有那張洗衣店的單據——她放到哪兒去了呢?孩子們和那個小姐待在一起會愉快嗎?特倫斯會完成她所吩咐的事情嗎?那個法國女家庭教師好像沒有什麼威嚴。
「露西,」亨利爵士嚴肅地說,「總能殺死她的情人!」接著他回憶補充道:「她的槍法曾經派上了大用場。我親愛的,你還記得嗎,在博斯普魯斯海峽襲擊我們的那些惡棍?我和兩個壓在我身上、卡住我喉嚨的惡棍滾成一團。」
安卡德夫人衝著他笑了。
她穿著他喜歡的綠花呢外套和裙子,他認為這套衣服比倫敦的衣服更適合她。她的長腿突出地立在前面,腳上是一雙精心擦過的褐色厚底皮鞋。
露西從房子裏走了出來。她身後跟著一個悶悶不樂、長著喉節,瘦瘦高高的年輕小伙子。
這個舉動的用意很明顯,是想表示吉妲是人們熱切等待的客人,而約翰只不過是附帶的已。但此舉反而使吉妲感到拘謹和不安。
十字路口的車輛憤怒地向他們按喇叭示威。
「你認識愛德華吧?愛德華.安卡德?」
吉妲開槍了,她退縮著,閉著眼睛。子彈偏離槍靶相當遠。
吉妲因約翰的沉默而鬆了一口氣。如果談話不使她分心,她就能把車開得更https://m.hetubook.com.com好。而且,如果約翰全神貫注地思考問題,他就不太會注意到她偶爾在強制換檔時發出的刺耳噪音(如果能避免的話,她從不改為低檔)。
「哦,天哪!」克里斯托說。
約翰.克里斯托打斷了她。
下午的陽光使約翰那金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層光采。一副背負著征服使命上岸的維京人。他的嗓音溫暖而有共嗚,使人們的耳朵著迷,而他整體的人格魅力則鎮懾整個場面。
如果他告訴吉妲他正試圖「找到一種癌症的治療方式」,她將有所反應,——她能理解一般普通的感傷敘述。但她永遠也不會理解里奇微氏病的複雜困惑所帶來的獨特魅力,他甚至懷疑,他是否能使她明白里奇微氏病到底是怎麼回事。(「特別是,」他咧開嘴笑著想,「我們也不太了解這種病!我們確實不知道為什麼大腦灰質會惡化!」)他突然想起了特倫斯,雖然他只是一個孩子,但他也許會對里奇微氏病感興趣。他喜歡特倫斯說出「我認為父親是認真的。」這句話之前,審視著他的眼光。
「如果你打開引擎,吉妲,車子會啟動得更好些。」
她正注視著吉妲的臉,當後者站起身向房子走去的時候。
但現在他們正沿著沙夫爾高地行駛——秋天火焰般的樹林圍繞著他們。
「哦,我沒有。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認為——」
「過於天真了吧?」他低聲自語自言。
「哦,我想試試,」米琪閒逛過來說。
當她們離開砌著圍牆的菜園時,傳來槍聲。荷立塔說:「聽起來像是安卡德家族的大屠殺開始了!」
「推進去,吉妲,推進去。」荷立塔很多年前曾這樣指導她。荷立塔示範給她看。「難道你感覺不到它想前進,它想滑進去……你的手保持水平,直到湧上這種感覺——別把它推向任何地方——感覺一下。」
「見到你真令人愉快,吉妲!我們好久已經沒見面了。還有約翰!」
他拿出了幾支左輪手槍和一些槍靶,並且和愛德華一起朝槍靶射擊。
「離開倫敦來到這兒,真是太美妙了,」約翰驚歎道:「想想看,吉妲,大多數的下午我們都守在那個昏暗的客廳裏喝茶——有時還開著燈。」
「你試試,吉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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