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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抱歉，」她說，「我……我剛才想到，自己痛失了多少東西。她——她是我唯一的老友，唯一能與我共享過去的人。現在她卻走了，孤零零地撇下我一個人。」

「瑪波小姐是好心送來牧師的便條。」

「現在可能不那麼樂觀了，」警官說道，「你有她的照片嗎？」

「對。」

聽到走廊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她很快地說道：

「現在可以嗎？」

警官朝樓上喊：「西蒙斯小姐。」但沒有回音，於是他便上了樓。就在樓梯轉角處，他幾乎與茱莉亞撞了正著。她剛從門裏出來，門後是一道彎折的小樓梯。

「告訴我，布萊克小姐，你覺得司威頓太太有沒有可能是索妮雅．戈德勒？」

為什麼？是因為若去檢查原本的燈，便能發現派屈克是如何「將燈弄熄的」。他又是怎麼弄的呢？瑪波小姐仔細端詳面前的枱燈。電燈的線順著桌沿牽進了牆壁，電線中段有一個梨形的開關。但瑪波小姐看了也是沒用，因為她對電器實在一竅不通。

紙頁上有幾處空白。蓋達克低頭唸著褪色的字樣：「索妮雅、自己、藍道．戈德勒。」接下去是「索妮雅與蓓兒在海灘」。對頁寫著「斯凱恩的野餐」。他翻到下一頁，「夏洛蒂、自己和藍道．戈德勒。」

「那些舊相簿？對，我記得很清楚。我們好像把相簿放到書房的大櫃子裏了。我去找給你。」

「索妮雅的嗎？讓我想想……不算是很正式的照片，我有些舊的照片，放在某個相簿本裏，我想至少應該有張她的吧。」

瑪波小姐記得她跟圓圓去喝茶時，朵拉．邦妮說過枱燈原是一對。當然了，牧羊人配牧羊女嘛。案發當天還是牧羊女，到了第二天就變成了另外一盞枱燈——也就是現在的這盞牧羊人。枱燈在夜裏被調換了，而朵拉．邦妮有理由（或並無理由）相信調包的人是派屈克。

她遞上便條，布萊克小姐接過去打開來。

「啊，能讓hetubook.com.com我看看嗎？」

「接著還有辛珂芙小姐和莫加璐小姐。她們兩人當中，有誰可能是索妮雅．戈德勒？」

「是風濕，」她解釋道，「有時候我幾乎什麼都沒辦法寫。」

「索妮雅嗎？」布萊克小姐思索片刻，「她個子很嬌小，很黑……」

「牧師是個非常體恤別人的人，」她靜靜表示，「不會自為是的去安慰別人……請轉告他，這個安排非常合適。朵拉——她最喜歡的讚美詩是『照亮仁慈之光』。」

「麻煩你。」

「索妮雅．戈德勒以前演過戲嗎？業餘的話劇演出？」

「我會盡量幫你找。」

蓋達克的臉色更沉了。

「不，不，我沒有。圓圓開車送我去拜訪一些朋友。」

「你的視力不太好，是吧，布萊克小姐？」

「是的，我想有可能是假髮，才有那麼多灰色的小捲。不過我還是覺得很荒謬。她人真的很不錯，有時候還很逗趣。」

蓋達克走進來，臉色陰沉慍怒。他不滿地望了一眼瑪波小姐。

「當然可以。不過我把相本放哪兒去了呢？」

「應該在這一本裏，」布萊克小姐說，「大概在第二十三頁吧。另一本是索妮雅結婚出走後才照的。」她翻到一頁，「應該在這裏。」她手上停了下來。

瑪波小姐表示路途不算太遠，然後圓圓便趕緊離開了。

「告訴布萊克小姐，」圓圓說，「朱利安很遺憾不能親自去，洛克村有位教民在彌留之際。如果布萊克小姐想見他的話，他會在午飯後趕過去。便條是關於葬禮安排的事，若驗屍審訊訂在星期二，他建議葬禮定在星期三。可憐的邦妮，她就是這樣，就偏偏會拿到下了毒的阿斯匹靈，那本來是給別人預備的。再見了，親愛的阿姨，但願這段路對你來說不會走得太辛苦，可是我一定得送那孩子去醫院啊。」

「辛珂芙小姐太高了，她跟男人一樣高。」

瑪波小姐斷定，邦和-圖-書妮指的一定是放在拱門邊桌上的那盞枱燈。她還提到牧羊女或是牧羊人——那實際上是德瑞斯頓出產的一件精品瓷器，一個身披藍衫、下穿紅褲的牧羊人手持一盞燈——原是燭台，如今改成了枱燈。燈罩是用純羊皮紙做的，有些偏大了些，幾乎遮住了陶瓷的人體。朵拉．邦妮還說了些什麼？「我記得清清楚楚是牧羊女的，可是到了第二天——」現在自然是牧羊人了。

瑪波小姐怯生生地答道：

她將便條看了一遍。

「是吧。」

「噢，可——噢，不，我相信莫加璐小姐不會是索妮雅。」

她走到壁爐台的鏡子前，往臉上撲了點粉。

她帶著警官下樓，推開書房的門。靠窗處有個大櫃子，茱莉亞拉開櫃門，裏面堆著亂七八糟的東西。

「哦，」他說，「原來是你在這兒。」

「又問我！我人待在廚房裏，我只關心午飯的事。我吃的沒有一樣不是我自己做的。沒有一樣不是。你聽見了嗎？」

「我就不多安慰你了，布萊克小姐，」他說，「事實上，我對邦妮小姐的死感到非常內疚。我們本來應該能夠阻止的。」

「這個老太太絕對不會傷害別人。」布萊克小姐表示。

「我只是一個陌生人，但我感到非常非常難過。」

「好吧。讓我想想。櫃子裏有好多書，我在清理時見過那本相簿。當時茱莉亞幫著我清理，我記得她還笑我們那個年代穿的衣服……我們把書搬到客廳的架子上，然後把相本跟一大捆《藝術雜誌》放去哪裏了？我的記性簡直糟透了！也許茱莉亞會記得，她今天在家。」

麗迪亞．布萊克顫聲說：

「這就對了！還有一點，司威頓太太戴著假髮。」警官糾正道，「至少哈蒙太太是這麼說的。」

門開了，布萊克小姐走進來。瑪波小姐覺得她看上去老了好幾歲，生命力與精力似乎從她身上抽空了。

只不過，有時候冒名頂替的事是會發生。

「麻煩你幫我捎和圖書給牧師，我將不勝感激。」

警官結束問話後，在樓下所有房間都沒找到茱莉亞。問米姬西蒙斯小姐哪裏去了，她卻氣呼呼地說不關她的事。

警官跪在地上，從最下面一格拿出兩本老相簿。

「對。我想看看索妮雅．戈德勒的照片，即便是很久以前照的，而且可能與現在也不像了。我們受過專業訓練，有辦法找出相似之處，這點外行人是絕對做不到的。」

布萊克小姐從壁爐前轉過身來。

「是這些嗎？」

「我去找她。」

「什麼，馬上就要？」

布萊克小姐走進來加入他們的行列。

「昨天下午你參加了這兒的派對了嗎？」

蓋達克毫不客氣地拉開門，瑪波小姐尷尬地溜之大吉。

「我跟戈德勒太太核對過了，她盡可能的協助我，可惜所知很有限。只有幾個人能從你的死亡中獲利。首先是皮普和艾瑪。派屈克和茱莉亞的年齡吻合，但他們的來歷似乎又沒問題。總之，我們不能只針對他們兩個。請告訴我，布萊克小姐，如果你看見索妮雅．戈德勒，你能認出她來嗎？」

「那麼莫加璐小姐呢？」

「對，」布萊克小姐緩緩說，「照你這麼說來，那我確實是不清楚……可是司威頓太太？噢，太荒謬了！」

「認出索妮雅？當然了——」她突然停下來，「不，」她慢慢說道，「現在大概認不出來了。都過這麼久了，三十年啊……她現在一定變成老太婆了。」

「是蓋達克警官。」

「這麼說，你沒有什麼可以告訴我的了。」

「你這麼說對她並不公平，」布萊克小姐說，「她真的是來送牧師的便條的。」

「這只是她告訴你的片面之詞而已。按我們在法庭上的說法，這並不是根據『親身了解』的吧？」

「你真是善解人意，」布萊克小姐說，起身走到寫字台前，「我必須回信給牧師。」她的手不聽使喚地拿起筆，慢慢寫著。

「有人把照片拿走了——一定是不久前才拿的。和_圖_書」

只要你夠大膽，就能大撈一筆，然後逃之夭夭……

「我沒看仔細——我只注意到她們的衣服。可是……你說得沒錯，麗迪阿姨，是沒有空白。」

一個年輕、帥氣而迷人的小伙子，一個令少女老嫗皆喜歡的男子。也許藍道．戈德勒的妹妹嫁的就是那種男人。派屈克．西蒙斯有可能是「皮普」嗎？但戰時他在海軍哪，這點警方很快就查出來了。

「是的，呃，是不容易。但現在我們得加緊工作了。這是誰幹的，布萊克小姐？是誰朝你開了兩槍？而且如果我們不趕緊破案的話，兇手不久可能還會再殺害別人。」

「我這就走。千萬別讓我干擾你的工作。」

「司威頓太太？」布萊克小姐驚愕地看著他，「可是她先生是公務員哪！好像先是在印度工作，後來調到香港。」

「你是指，我是近視眼？」

她封了信封，然後寫下收信人的姓名。

蓋達克警官做了解釋。

「有什麼特徵嗎？舉止方面呢？」

「我不知道，警官，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想不是窮極無聊來打探消息的。」

「我不明白你能如何阻止。」

派屈克．西蒙斯……

「全是些破爛東西，」茱莉亞說，「可是上了年紀的人就是捨不得扔掉。」

「很抱歉這樣打擾你。」瑪波小姐說，「但牧師去照顧一位彌留中的教民了，而圓圓又急著送孩子到醫院看病。牧師有張便條要給你。」

「啊，原來我們把相本放到這兒，我都不記得了。」

「你還記得她過去是什麼樣子嗎？」

「不，不，我想沒有。她生性樂観，常常樂呵呵的。」

她突然哽咽起來。瑪波小姐輕聲說道：

「呃，也許你說的沒錯，布萊克小姐，但依我看，她就是來管閒事的……」

瑪波小姐一邊等待布萊克小姐，一邊環顧客廳四周，同時思忖那天上午朵拉．邦妮在藍鳥說的話究竟是何含意。邦妮說，她覺得派屈克「給枱燈動了手腳」好「把燈弄熄」。什麼枱hｔtps://ｗww.hｅtｕboｏｋ.com•ｃｏm燈？他又是如何「動手腳」的？

「前幾天我們看的時候並沒有空白的呀，對吧，茱莉亞？」

兇手就在某處……在哪兒呢？

麗迪亞．布萊克小姐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失聲痛哭。那種錐心之痛與絕望之情，令人同情不已。瑪波小姐一動不動地坐著。

布萊克小姐終於坐直了身子。她面容浮腫，淚痕滿頰。

「我了解你的意思，」瑪波小姐說，「當最後一位共享往昔的人離去後，人確實會變得孤獨。我有侄兒女，也有好朋友，卻沒有一個人了解我兒時的事情，沒有一個屬於舊日時光的友人。我已孤獨了好長一段日子了。」

蓋達克將相簿擺到桌上，一頁一頁翻起來。戴著大車輪帽的女人，穿著裙長及腳的女子。照片下都寫了註解，只是年月已久，墨水都褪了色。

不知那盞牧羊女枱燈現在何處？在儲藏室，還是被扔掉了——朵拉．邦妮撞見派屈克拿著羽毛和裝油的杯子時是在什麼地方？瑪波小姐決定把這些疑點留給蓋達克警官。

瑪波小姐慌慌張張地說道：

最初布萊克小姐一下就判斷啟事是她侄子派屈克登的，這種直覺式的看法往往證實是對的，因為如果你相當了解一個人，就會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些什麼……

「這些老太婆實在也太愛管閒事了。」蓋達克說。

「有人，」他說，「把相簿中所有索妮雅的照片全拿掉了。」

兩個女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瑪波小姐全身裹得密密實實，站在牧師家大門口，從圓圓手裏接過一張便條。

「請坐，瑪波小姐，」她說，「還麻煩你送便條來，真是萬分感謝。」

「我在閣樓裏，」她解釋說，「什麼事？」

蓋達克站起來，嘴唇繃得死緊。

「哦，是的，她演得很好。」

你可要曉得，她跟響尾蛇一樣危險呢，警官心裏惡毒地想。但他並不打算說服別人相信他。既然他已確定兇手還逍遙法外，目前還是少說為妙吧。他可不希望下一個被人幹掉的是瑪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