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啊，天氣轉涼了。我們進屋裏去吧。」
「我差一點就射死你了，西羅可先生。」
不過她覺得，艾戈的病況不止如此。
「誰都沒有。我是自己想到的。」
他試開的時候，大家聽見裏面的鑰匙掉在地上。
瑪翠厲聲說：
「你居然對我說這種話——你，你知道怎麼回事！你一直欺騙我，窺查我，和我的敵人一起對付我。」
「我去找他。要不要打電話報警？」
路易斯．西羅可急躁地說：
咔咔兩聲，這回不是在庭園裏，而是在緊鎖的門扉後面。
「沒關係，孩子，我沒受到損傷。」
「請讓開。」
「要我告訴你嗎？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有人在探查我。」
「我完全昏頭了，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以為他剝奪了我的權利，我以為——」
「若在電影裏，一定是把手槍。」
他態度安詳，卻帶著慣常的精力，由貝勒佛小姐手上接過玻璃杯，放在威爾斯橡木大鏡檯上。
「你是從什麼地方弄到這把手槍的？」他逼問道。
「不，不，你不是精神病患。」
史蒂夫雙手離開琴鍵，小聲說：
梅夫里醫生說：
路易斯．西羅可說：
瓦特．胡德跨進房間，查看書桌後面的牆壁。
「誰告訴你西羅可先生是你的父親？」
瑪波小姐提出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現在他們看得見辦公室裏的情形。艾戈．羅生倒在書桌旁邊，他正在泣啜和喘息；手槍掉在地板上。
她輕聲叫喚：
「你給我聽清楚，我要扯下你臉上目中無人的無情。告訴你，我要報復，為你帶給我的一切痛苦而報復！」
「親愛的凱莉．勞思，請你原諒，我現在先回房去。」
「裘麗，我叫你不要報警的。這是醫療問題。」
瑪波小姐好奇地看看她。剛才艾戈對路易斯．西羅可的臉色可不太友好，太不友好了。她再次懷疑凱莉．勞思是不是故意逃避現實。
「不要緊，親愛的，不要緊。」
「試試看。」她氣喘吁吁說。
「她說我是精神病患。」
他的嗓門不再有刻意裝成的怪腔。
瑪波小姐咳嗽一聲，她歉然地說：
貝勒佛小姐厲聲說：
瑪波小姐面色凝重，回到屋子裏。
梅夫里醫生曾說：「我們都有點瘋狂。」
「一切用品都備齊了吧，裘麗？」
他們第二次由窗下走過，這回是路易斯．西羅可發言。
「什麼樣的發現？」
貝勒佛小姐說：
「噢，老天，我們怎麼辦？」
路易斯握住他的手臂。
「很像我的手槍嘛。」瓦特說，他彎腰撿起來。「老天，真是我的！你到我的房間偷拿，你這下流胚！」
「和*圖*書救救我，救救我！別讓他們把我帶走，把我關起來。別讓他們……」
艾戈突然掙脫跑開，消失在花園內。
屋內狂野而絕望的哭聲繼續傳來。
「蒙哥馬利爵士——還是邱吉爾？」
瑪波小姐認為這沒什麼「當然」可言。子彈一定是近距離射出的。
「謊言，謊言，謊言，全是謊言。你就是我父親，我是你的兒子。你剝奪了我的權利，我應該擁有這個地方。你恨我——你想擺脫我！」
艾戈突然掙脫梅夫里醫生，倒在西羅可先生跟前。
「我打電話報警了。他們幾分鐘後就趕到這兒。」
「『他』是誰呀？」瑪波小姐追問道。
是史蒂夫．瑞斯塔立。
「你知道，我認為正是手槍。」
凱莉．勞思微微一笑，伸手去接。
瑪波小姐還聽到模糊的片斷。
那天晚餐的氣氛有點不自然。葛布蘭森和路易斯都心不在焉，呆呆想著心事。瓦特．胡德比平常更兇，紀娜和史蒂夫似乎無話可談，也很少和大家說話。話題大抵由梅夫里醫生維持，他和治療師邦戈登先生在討論冗長的技術問題。
「我和他談談。」
門扉裏傳出艾戈的狂笑，瑪波小姐不得不承認，聽起來很不正常。
瑪翠．史屈特說：
史蒂夫．瑞斯塔立開始試那一串鑰匙。
他這話是對路易斯．西羅可說的。
拍高鏡角之前，她先向下掃瞄一眼，發現兩個男人都顯得很不安。瑪波小姐將身子探出去。斷斷續續的談話不時飄進她的耳膜。他們若抬頭望，必然以為她看鳥看得太入迷，不會注意他們的談話。
第二天，表面上平靜無事，瑪波小姐卻覺得隱有內部衝突的徵兆。早上柯遜．葛布蘭森和梅夫里醫生巡視學院，討論學院政策的成效。午飯後紀娜帶他去兜風，接著瑪波小姐發現他要貝勒佛小姐帶他看看花園的情形。她覺得，他是想和女管家密談。不過，柯遜．葛布蘭森意外來訪若只談公務，又何必找貝勒佛小姐呢？她只負責家務事呀。
瓦特喃喃地說：
艾戈大喊：
他們聽見鑰匙插入鎖孔。徐徐一轉，門慢慢開了。
「也許吧，但我自有理由，我非叫警察不可——葛布蘭森先生中彈身亡了。」
「當然要打電話報警。他有危險性。」
貝勒佛小姐看看瑪波小姐，兩個人起了同樣的念頭。鑰匙不是路易斯．西羅可轉動的。
「我對這一切感到噁心。我厭倦你們的一切作為。我告訴你，這個人是精神病患。」
艾戈號啕大哭。
梅夫里醫生懷著職業m.hetubook.com.com的熱誠走向艾戈。他說：
瑪波小姐為人謹慎，總隨身帶著觀鳥鏡，現在可派上了用場——遠遠的樹叢邊不是有一列金雀鳥嗎？
艾戈．羅生開始全身戰慄，他差一點哭出來。
「胡扯！可憐的孩子，他像個危險人物嗎？」
「……怎麼樣瞞著凱莉．勞思……」葛布蘭森說。
「不要緊，是外面傳來的，庭園那一帶吧。」
艾戈．羅生直起身子。這本該顯得悲哀和莊重，但他只給人可笑的感覺。
「請你說話當心點，史屈特夫人。」
好一個難堪的場面，瑪波小姐暗想。
「他口袋裏有東西！我是指艾戈，他會動手的。」
「他是個心智不平衡的年體人，而且對一切恩德都不知感激——媽，你應該抗議。」
最後瑪波小姐聽到柯遜．葛布蘭森說：
艾戈似乎停下來喘氣，然後大喊：
「真嚴重……」
艾戈以戲劇般的口吻說：
緊鎖的們扉後前，艾戈發出一陣尖叫。
瓦特．胡德懶洋洋走回大廳，猛然站住說：
「是的，我有手槍，而且上了子彈。不，別開口，別亂動。你聽我說完。你陰謀對付我，現在你要付出代價。」
瑪翠眼淚汪汪說：
「不應該……」
「把手槍放下來！」
艾戈不安的面孔上浮出一抹狡猾的表情，但瞬間便消失了。
路易斯．西羅可六點半回來。他把汽車停在大門外，由花園走進屋內。瑪波小姐眺望窗外，看到柯遜．葛布蘭森出去迎接他，兩個人問候一番，便轉身在露台上踱來步去。
「手槍？」艾戈低頭望一望。
「真是的，西羅可先生，我不贊成你的做法。西羅可夫人身體大有起色——」
凱莉．勞思用吃驚的口吻叫道：
凱莉．勞思仍無動於衷，小聲說道：
「噢，是的，他開了兩槍。」
路易斯．西羅可憤然皺皺眉頭：
她跳起來，走進飯廳，一下子之後帶回一小杯玫瑰色的液體。
「我一定是發瘋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西羅可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路易斯．西羅可站在畏縮的艾戈和那位逼近的美國人之間，為他們排解。
「用不著擔心，紀娜。艾戈很敬重路易斯。他只是在以戲劇方法自我表現，如此而已。」
「我們若沿這條路走過去，嗯，附近沒有喬木或矮樹，沒有人會偷聽。」
飯後轉入大廳，柯遜．葛布蘭森立即告退。他說有一封重要的信函要寫。
「噢？我怎麼可能舒服呢？我遭到打擊，可怕的打擊。」
「他其實不礙事。他喜歡路易和圖書斯，非常喜歡。」
「他在這裏，好像只做過那麼一件事情。媽，你的補藥吃了沒有？」
「這麼可怕的東西，誰都不肯讓我忘記。」她扮個苦臉說。
「他們讓我以為如此——因為不想讓我猜出真相。不過現在我知道了。我有一個朋友，一個真正的朋友，他告訴我真相，我才知道自己受騙至今。哼，我爸得和我算算老帳，我要當面拆穿他的謊言！我要以真相向他挑釁。我要看看他有什麼話說。」
瑪翠說：
「我終於找到你了，噢，我的敵人！」
「……若能瞞住她就好。我同意得先顧慮她……」
有人大叫，瑪波小姐覺得是瑪翠。
無論石門莊園有什麼不對勁，必然會影響凱莉．勞思。
「也許我們該接受外來的忠告……」
「請你原諒。」
「報警？當然不要。」
「我告訴你們，他是——」
她母親安撫她說：
另外一個人率然開口，不太像路易斯平常冷靜的腔調。
他呻|吟道：
他大聲咆哮：
「他是危險的精神病患。他剛才開了槍，還亂叫亂吼的，他差一點射中我的繼父。」
「咦，這邊出了什麼事情？」
「責任太大……」
「我今天完全忘記了。」
「紀娜，今天晚上不到劇場那邊？」
有人猛地推開前門，發出砰然的巨響。艾戈．羅生走進陰暗的大廳，一副大明星勝利歸來的架式。
他帶他橫越大廳，穿過右邊的一扇門，然後把門帶上。這時候突然傳來另外一個聲音——門鎖上的鑰匙咔啦咔啦轉動。
貝勒佛小姐回到大廳，她手裏拿著一串鑰匙。
紀娜尖聲說：
「好，好，孩子，別激動。慢慢說給我聽，到我辦公室來。」
「痛苦的廢人！這邊的人全是瘋子！」
瓦特．胡德俯視地板上的手槍。
這時候換好保險絲的電燈又亮了，剛才陰森森的大廳再度活躍起來。
她突然住口，猝然轉身。
瑪翠說：
「拜託，瑪翠，別這樣，他很痛苦。」
是凱莉．勞思開口說話。她站起來，走向書房門口。她輕輕推開史蒂夫．瑞斯塔。
「那個可怕的瘋子槍殺了西羅可先生。」
瑪波小姐決定一試。她穩穩握住他的手臂。
瑪波小姐一臉困惑的表情，將腦袋縮回窗框裏。她聽到的話太零碎，不容易串連在一起，不過卻加強了她漸漸興起的隱憂，和露絲．范里多堅定的預感。
「當然沒射中。」路易斯怒喝道。
瑪翠氣沖沖說：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才會說那些蠢話……我一定是發瘋了。」
女孩搖搖頭。她走過來，坐在窗邊俯視前車道和庭園。
路易
hｔｔｐs://m.ｈetｕｂoｏk•ｃｏm.com斯．西羅可皺皺眉頭。他有點刻薄地說：但是他那怪異的眼神把瑪波小姐嚇慌了。
貝勒佛小姐的腳步聲重重橫過大廳。她噘著嘴唇，滿面通紅走進來，冷冷地說：
紀娜尖叫說：
「什麼樣的打擊？」
大家聽到一陣類似槍砲的響音，嚇了一大跳，但是凱莉．勞思說：
艾戈對她報以不屑的眼光。
「有，有，樣樣俱全。我要一架打字機，那邊已經擺好一架了。貝勒佛小姐很客氣，很周到。」
「不過我們聽到了槍聲。」瑪翠說。
「開門！開門！」他叫道。
他說：
「咦，艾戈，怎麼回事？」
「顯然沒有。」
他連忙說：
「我們以為你挨了槍彈，」貝勒佛小姐粗聲粗氣說。
他疑惑地看看她。
「你活不成，活不成了！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吃我一記，你這魔鬼，還有這一記！」
在路易斯辦公室緊密的門扉裏，動靜依稀可聞。此刻，它突然變得十分清楚。艾戈大吼大叫，路易斯．西羅可的聲音維持平穩而理智的調調。
不過，瑪波小姐認為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那天唯一叫人不安的事情發生在四點鐘左右。下午茶之前她收拾編織的衣物，到花園溜達一會。在一處蜿蜒的石南叢邊她遇到艾戈．羅生，他昂首闊步，喃喃自語，差一點撞到她。
西羅可先生顯得有點震驚。
路易斯喃喃勸慰，艾戈神經質的嗓門更尖銳了。他罵出髒話來。艾戈似乎很快就失去自制力。路易斯偶爾發言「靜一靜，冷靜下來，你知道這都不是真的——」不過年輕人的火氣非但未消，反而更加憤怒。
屋裏傳出轟然巨響，然後是一陣比剛才更恐怖的聲音——是沉重而緩慢的泣啜。
「這樣不行，艾戈。你知道，這樣不行。」
接著又是一串髒話。就在這一幕進行期間，瑪波小姐彷彿聽見貝勒佛小姐說：「我們得想想辦法。」然後便走出大廳。
路易斯．西羅可拍拍他的肩膀。
「我說的是我父親。」
「艾戈……艾戈，讓我進去，好不好？拜託，艾戈。」
「你就坐在那邊看著我，看著我，假裝無動於衷。你為什麼不跪地求饒？告訴你，我要開槍了。我要射死你！我是你兒子，未經承認、飽受輕侮的兒子，你卻要我躲起來，完全避開人世！你派間諜跟蹤我，追查我，陰謀對付我，就是你，我的親父。我只是私生子，對不對？只是私生子。你一再用謊言來騙我，假裝對我仁慈，卻始終，始終……你不宜活在人間。我不讓你活下去！」
「你不舒服嗎，羅生先生？」
凱莉．勞思幽幽歎了一口氣，喃喃地和-圖-書說：
「親愛的，今天晚上我可不是。我不確定它符合你的體質。」
他離開以後，凱莉．勞思說：
「這些可以慢一點再談。啊，梅夫里醫生來了。梅夫里醫生，給他檢查檢查，好不好？」
史蒂夫瞥了她一眼，然後走到大鋼琴前面。他坐下來，輕攏慢彈，那是一首古怪而憂鬱的小曲。兩位治療師邦戈登先生和萊西先生，還有梅夫里醫生都道過晚安，同時告退。瓦特轉動一盞檯燈，咔喳一聲，大廳的多數燈火全熄了。
大廳的人不知不覺靜下來，專心聽路易斯書房中的動靜。
開門的不是艾戈。是路易斯．西羅可。他氣喘得厲害，彷彿才跑步回來，除此之外倒平安無事。
「他沒射中你？」
他站在地板中央，擺出一種姿態。那姿勢近乎可笑——卻又不十分可笑。
貝勒佛小姐厲聲說：
「我覺得那個年輕人的瘋病快要發作了，他很不安全。」
「子彈射在這兒。」他低頭看看書桌和後面的椅子。「想必是千鈞一髮。」他冷冷地說。
瑪翠哼了一聲。
有人由瑪波小姐身邊走過，開始猛捶房門。
貝勒佛小姐說：
艾戈站起來，微微發抖，疑惑地看看年輕的醫生，又看看瑪翠．史屈特。
「瓦特對電氣之類的東西很有天份。你們記不記得他修好那架烤麵包機？」
年輕人迅速看了她一眼，又不安地瞥視兩倒。他的態度使瑪波小姐非常緊張。
他由左側的房門離開大廳，這扇門通往主樓梯底部，門外有一條長廊，末端便是客房。
「我來照顧他。跟我來，艾戈。上床前先吃一顆鎮定劑，明天我們再好好談一談。現在你先信任我，好不好？」
「裘麗！」
「沒有……沒有，你說得對。」他做個深呼吸，低下頭，下面的話幾近耳語。「我發現一件事情，一個可怕的發現。」
艾戈發出一小陣狂笑，梅夫里譴責道：
「梅夫里醫生呢？我們需要梅夫里醫生。」
「這個鬼開關老是出老病！我去換一根保險絲。」
他說：
沒想到路易斯．西羅可馬上說：
「信任一個人！全心信任……結果竟是謊言，全是謊言！唯恐我發覺真相的謊言。我受不了，太邪惡了。你知道，他是我信賴的人，現在我卻發現他是主謀者。他正是我的仇敵！他派人跟蹤我，窺伺我。但是他再也不能逍遙法外了！我要說出來，我要告訴他，我知道他的所做所為。」
貝勒佛小組顯得很懊惱。
他走出客廳，凱莉．勞思低聲說：
這時候他看起來毫無危險性。他顯得年輕、可憐，病懨懨的。
「艾戈會打死他，他瘋了！我們不能叫警察或想個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