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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變奏曲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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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紀奎絲小姐的證詞

四、紀奎絲小姐的證詞

他用過早餐,重新躺到枕頭上,閱讀《泰晤士報》。他發現《泰晤士報》今天沒有什麼驚聳的新聞。
當紀奎絲小姐吱吱喳喳地講完後,他終於說道:
「咳,」帕羅特先生小心翼翼,「她……真是怪透了……她被……嗯,被謀殺了。」
「當然,」紀奎絲小姐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敏感地感覺到他的反應,「我自己也不太懂,儘管我父親是個畫家——不過,恐怕他不是很成功。但以前我年輕的時候,就常常畫一些水彩畫,並且也聽過很多關於繪畫方面的評論,所以藍斯奎夫人覺得我很不錯,因為她需要一個懂畫而且能夠和她談論繪畫的人。可憐又可愛的人,她對藝術方面的東西十分關心。」
「嗯,她差不多也是這樣說的。她說:『我早就知道,茉蒂是一個專橫霸道、愛管閒事的女人。』然後她累了,說要馬上上床睡覺。我已經給她準備好了熱水瓶,然後她就上樓去了。」
「可憐的人。唉,我很高興她好歹有過快樂的計畫,」紀奎絲小姐嘆了口氣,悵然若失地咕噥道,「我想我永遠去不成卡布里了……」
「她的舉止有沒有一些異常,一些奇怪,或是憂慮?」
恩威斯先生和莫頓警官相互打量著對方。
警官聳聳肩。
「沒錯,的確如此。」
「是的,沒錯。她有沒有說過葬禮的事?」
「噢,是的,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當時想——您知道,我只是暗自尋思——艾伯納西先生是不是患了腦軟化症。我的一個姑媽——」
「這種殘暴而非理性的謀殺,我們確實聽說過。」他指明說。
「他到這兒來看藍斯奎夫人的時候。讓我想想……那是在大約三個星期以前。」
「沒關係,沒關係,」恩威斯先生帶著鼓勵的口氣說道,「您知道,我和他們沒有親戚關係。而且我也相信,科拉和她的嫂子一直相處不好。」
「鄉下來的帕特太太會做那些工作,通常一週兩次。您知道,恩威斯先生,我是絕無可能委身擔任佣僕。我的小茶館倒閉的時候——那真是一場災難——您知道,正在打仗。我的小茶館是一個怡情怡性的地方,我把它叫做『柳樹茶館』,所有的瓷器都是白底藍色的柳樹圖案,又漂亮又可愛;蛋糕也挺不錯——我做蛋糕和烤餅都有一手。是的,我一直經營得很好,可是戰爭爆發了,供給品被迫削減,一切整個垮掉了。這是戰爭帶來的損失,我總是這樣說,也試著這樣去想。投資進去的一小筆錢是我父親留給我的,結果被我花光了。當然,我得找點事做。但我從未受過任何專業訓練,於是我就到一位女士那裏去,可是做不來,她的態度粗魯又傲慢。此後我坐過辦公室,但我根本不喜歡,再後來,我就到藍斯奎夫人這兒來了,而且從一開始我們就很合得來,因為她的丈夫是一個畫家,還有其他等等因素。」紀奎絲小姐氣喘吁吁地停了一會,接著悲哀地說道:「我是多麼喜歡我那心愛的小茶館呀。來的客人全都那麼有教養!」
帕羅特先生不以為然地迸出那最後一個字眼,表示這不是「恩威斯與博勒德律師事務所」熟悉的文字。
「他在這兒過夜了嗎?」
恩威斯先生從西南、西北以及羅盤上才有的各種角度終於看清了波爾佩羅,他承認藍斯奎夫人確實熱情十足。
「沒錯,是叫堤莫西。」
「我實在不該老是談論自己。警方人員太好了,凡事考慮周到,他們真是太好了。一個叫莫頓的警官到我這兒來,他最是體貼人。他甚至安排我晚上到下面小巷萊克夫人的家裏去過夜,但我說不用了。我覺得和藍斯奎夫人這些好東西一起留下來是我的責任。當然,他們把,把——」紀奎絲小姐有點喘不過氣來。「把遺體搬走了,而且將房間鎖上,那位警官告訴我說,會有一個警察在廚房裏徹夜值班——因為窗戶玻璃被打碎了。我很高興地告訴您,今天早上他們為我重新裝上了玻璃——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噢,對了,於是我說,睡在我自己的房間裏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儘管我得承認,我確實還是把衣櫃拖到門後,而且在窗檻上放了一個大水罐。以防會有什麼事。萬一那人是個瘋子——大家都聽說過這類事情……」
恩威斯先生度過了一個非常不安的夜晚。第二天早上他沒有起床,感到又累又不舒服。
「這些東西是從她珠寶盒裏拿走的。我們發現它們被塞在屋子外的一個灌木叢裏。」
科拉.藍斯奎!她的看法當然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想弄清楚為什麼她會那樣說。沒錯,他得到利奇特聖瑪莉去找她。他可以假裝和_圖_書是為了遺囑驗證的事情,需要她的簽名。不能讓她知道是她的傻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要到利奇特聖瑪莉去找她,而且是盡快前去。
「這使她十分沮喪,可能是因為再次見到他,也或許是因為得知他病得很厲害——」
紀奎絲小姐繼續說道:
「她說她已經有二十多年沒見過他了,她希望他會到場,但她很清楚,按照當時的情形,他會覺得還是不去的好;可是她也知道,他的妻子會出席葬禮,而她絕對難以容忍茉蒂——噢,天哪,真的要請您原諒,恩威斯先生,我太口無遮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
這件事說來真是荒謬。荒謬,太荒謬了!荒謬得不能向莫頓警官提及此事。
「她是一個愚蠢透頂的女人,」誰都不說死人的是非,但恩威斯先生還是說了,「她實在不是一個理智的女人。」
紀奎絲小姐的臉上沒有任何警覺的跡象。要是科拉衝口向她說過理察是被謀殺的這類的話,她現在一定是滿臉警戒,恩威斯先生對此深信不疑。
「謀殺?」
恩威斯先生確信紀奎絲小姐以前從未碰過謀殺案。她對這件謀殺案的反應和他的合夥人如出一轍。
「警方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恩威斯先生暫時做罷。他認為,紀奎絲小姐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她再不知道別的什麼了。他問她是否知道科拉.藍斯奎留下了遺囑。紀奎絲小姐馬上回答說,藍斯奎夫人的遺囑留在銀行裏。
「一定是當地哪個沒大腦的白癡,想要偷點東西,然後喪失理智襲擊了她。一定是這樣——嗯,恩威斯,你認為呢?」
「不,沒有,我認為沒有,」紀奎絲小姐想了一下,「她只是說到,她很遺憾沒有見到她的哥哥堤莫西。」
恩威斯先生發現這句話也讓人覺得不安,但不完全是因為紀奎絲小姐表達的那種意思。
「噢,是的,恩威斯先生,她非常理解。」
「是的,是的,我是有想法的。只是我必須十分確定。」
「藍斯奎夫人前天晚上從葬禮上回來——」恩威斯先生慫恿她說下去。
「她去雷丁圖書館換書。五點回去時,她發現藍斯奎夫人已經死了。警方想了解我們是否知道誰有可能殺害她。我說,」帕羅特的聲音聽起來義憤難平,「不可能有這種事。」
「是的,藍斯奎夫人說過一些話,像『可憐的理察。摩堤默的死一定使他蒼老了許多,他好像有點老糊塗了,有各種受迫害的胡思亂想,還說有人向他下毒。人老了就會變成這個樣子。』當然,就我所知,那可是確有其事。剛才我要講的那個姑媽,她總認為僕人們在食物中向她下毒,最後只肯吃煮雞蛋了。因為她說,你總不能在雞蛋裏下毒吧。我們只好遷就她,但若是在現在,我真不知道我們該怎麼辦。現在雞蛋這麼少,而且多半是由外人提供的,所以煮雞蛋也是要冒風險的。」
可笑的是,就在科拉被謀殺的前一天,她在腦中竟然會想到謀殺。
「他也許只是打算用它來威脅她一下,」恩威斯先生提示說,「可是她反抗了,所以——」
「是的。她怎麼了?」
又是這個該死的字眼……
我必須馬上去拜訪紀奎絲小姐,恩威斯先生暗自想道。
「那麼,剛才您究竟是什麼意思?我想,您心裏是有什麼想法的吧?」
警官苦笑了一下。
「葬禮!」他姊姊深為不滿地說,「對你這麼大年紀的人來說,參加葬禮簡直是要命!要是你再不照顧好自己,你也會像你那個寶貝朋友艾伯納西先生一樣,突然間一命嗚呼。」
「藍斯奎夫人是說過什麼話,讓您想到腦軟化症嗎?」
恩威斯先生知道理察.艾伯納西並沒有犯糊塗。理察的各種官能還完好無損,他絕對不是一個有被害妄想症的人。他一直都是一個頭腦冷靜清醒的生意人,他的病對這方面並沒有什麼影響。
律師的臉上一陣輕微的抽搐。莫頓警官繼續說道:
「這個案件令人不解,恩威斯先生。可能,某個人看到紀奎絲大約在兩點鐘的時候從屋子裏出來,走向村莊裏的汽車站。於是這個某人不慌不忙地拿起放在木柴棚上的一把短斧,用它砸碎廚房的窗戶,跳進屋子,走到樓上,用斧頭襲擊了藍斯奎夫人——非常野蠻的襲擊,總共砍了六到八刀。」恩威斯先生一陣畏縮。「噢,是的,做案手段極為殘暴。然後,闖入者拉開幾個抽屜,抓了一些小飾物——可能總共才值十英鎊——然後溜走了。」
紀奎絲小姐是一個瘦削憔悴的女人,留著一頭鐵灰色的短髮,一張說不出什麼特徵的臉,就像那些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常有的臉型一樣。
「好,好,我不會再問這件事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只想聽您說說悲劇發生之前藍斯奎夫人的情況。」
「她沒有說過什麼別的話,讓您印象特別深刻嗎?」
「是的,警官,當時我本人也在場。」
「我很高興您去見見她。我想,她所能講的一切都已經告訴我們了,但你永遠不會知道那是不是全部。有時候,在談話當中總會突然出現某個關鍵點。她是一個囉嗦的老處女,但明白事理,講求實際,而她確實是對我們很有幫助。」他停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屍體在太平間裏。要是您想去看一下——」
「堤莫西.艾伯納西先生是她唯一在世的哥哥和近親,他隱居不出,體弱多病,幾乎足不出戶。他授權讓我代表他出面處理,並且如有需要,我可以代他做出決定。」
恩威斯先生看著紀奎絲小姐,突然浮起了一種印象,一幅綜合景象,上面有成百上千淑女模樣的人物在「月桂樹」、「黃貓」、「藍鸚鵡」、「柳樹」、「舒適角落」等等的茶館裏向他走來,全都樸素地穿著藍色、粉紅色或橙色的工作服,記下客人點的一壺壺中國茶和蛋糕。紀奎絲小姐有一個精神家園——一個仕女般古色古香的茶館,裏面有體面文雅的各型顧客。他想,全國一定有無數像紀奎絲小姐一樣的人,她們彼此都很相像,有著溫和容忍的面孔、固執的上唇以及略嫌稀疏的銀髮。
「他是被謀殺的,不是嗎?」
恩威斯先生望望她半信半疑指給他看的那幅「義大利文藝復興前的作品」。他想,科拉對畫向來一竅不通,若說那些塗鴉之作中有哪一幅賣得了五英鎊,他都可以把頭砍下來!
「根據醫學判斷,她並沒有反抗的跡象。證據顯示當她遇害的時候,她正平靜地側身睡在床上。」
「是的,她坐的車很晚才到。我按照她的吩咐,叫了一輛計程車去車站接她。她累壞了,可憐的人,那是當然的,但整體說來她興致很好。」
他做了些安排,然後去拜訪銀行經理,並且與莫頓警官進行進一步的磋商。
「藍斯奎夫人曾經答應要把她的素描留給我,」紀奎絲小姐愁眉苦臉地說,「我太喜歡它們了。在這幅畫中,真的看得到那些飛濺的浪花,不是嗎?就算她忘記了,我還是可以要上一幅做為紀念,您說是嗎?」
「是的,當然是。」
「波爾佩羅,」紀奎絲小姐自豪地說,「去年我們到過那兒,藍斯奎夫人很喜歡那兒的景色。」
紀奎絲小姐終於說完了。恩威斯先生飛快地說道:
但不幸的是,他又聽到科拉聲音歡快地說道:
恩威斯先生平靜地說:
他竟然會以那種方式跟他的妹妹說話,這似乎有點非比尋常。但科拉或許以她古怪而天真的機靈,悟出他的言外之意,明確說出了理察.艾伯納西實際上所說的意思。
「或者,依您所言,兇手拿它們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他拿起話筒。電話那頭是詹姆斯.帕羅特的聲音。帕羅特是「恩威斯與博勒德律師事務所」現階段的合夥人。
警官點點頭。和這個年高精明的律師打交道使他感到輕鬆。此外,他還希望這個律師能給他一些幫助,解決這個令人困惑的問題。
「您喜歡她嗎?」
真是一個愚蠢的問題,他暗自想道。她可能回答「不」嗎?他認為,不管誰和科拉生活在一起,都會覺得她是一個討厭的女人。
「她沒有特別提到她的哪個親屬嗎?」
「第二天早上怎麼樣?」恩威斯先生無法顧及紀奎絲小姐的失望之情,慫恿她說下去。
「突然」這個字眼讓恩威斯先生畏縮了。他緊閉雙唇,不再做爭辯。
科拉這個傻瓜。她一直都是這樣。天使們都害怕去的地方,她偏偏闖進去,信口說出一些令人不快的真相。
「是的,有好幾種可能性。當然,也有可能是那個名叫紀奎絲的女人幹的。兩個女人獨居一處,我們哪知道她們彼此有多少爭執、憎恨或者不滿。噢,是的,我們也會把這種可能性考慮進去,但機會不大。從各方面看來,她們相處得很和睦。」他停了一下,再接著講下去,「按照您的看法,沒有人會因藍斯奎夫人的死而獲取利益嗎?」
「對。好像是——」帕羅特先生頓了一下,他似乎有點尷尬。「好像是為了一個叫科拉.藍斯奎夫人的事。她是不是艾伯納西的遺產繼承人之一?」
「她的一個朋友或是管家什麼的說的——叫紀奎絲小姐,警方問她科拉的親屬或律師的姓名。那個紀奎絲小姐對科拉的親屬以及他們的地址似乎不太清楚,但她知道我們,於是他們馬上就找來了。」
「我敢確定,她很正常。請您務必告訴她的親屬,除了那天晚上www•hetubook.com.com睡得很不好以外,她確實是很快樂,一心期待著未來。」
「大概在今天下午兩點到四點半之間。」
恩威斯先生在問下一個問題之前停頓了一下。他想小心謹慎一點,不要引起她的懷疑。
「我會這麼想是因為他說過的話……」
或許紀奎絲小姐知道理察對科拉說過什麼話……儘管這不可能。
科拉.藍斯奎真的理解嗎?或許當時並不理解,而是後來才想通的。她是不是理解得太透徹了?
「噢,當然喜歡,」紀奎絲小姐說,「我們之間相處得非常好。您知道,在某些方面,藍斯奎夫人就像一個孩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我知道她的判斷並不一定對——」
「她沒有說過。」
「我想您說過,藍斯奎夫人的經濟來源是她哥哥送給她的一筆錢,而且就您所知,她本人並沒有任何財產或收入。」
「不,不是您說的那種意思。她無權支配本金,現在她既然已經死了,那份本金要由理察.艾伯納西遺囑的其他五個受益人來分享。這就是我的意思。他們五個人自動從她的死亡獲利。」
「不,不,這倒未必。實際上她很聰明。恩威斯先生,確實是很聰明,有時候真是讓我大為驚訝,覺得她說話怎麼能夠那樣一針見血。」
當天晚上大概在五點四十五分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恩威斯,」帕羅特先生說,「警方剛從一個叫利奇特聖瑪莉的地方打電話給我。」
「我想,藍斯奎夫人並沒有把那些話當真吧?」
「是的。」
「您見過他——那是在什麼時候?」
「她當時還在睡覺嗎?」
恩威斯先生靈巧地把關於她姑媽的話題轉移開去。
「就連那個屋子也是租來的,而不是她自己的。裏面幾件家具,就算在這種年代也沒人欣賞。還有一些種假的『農家橡樹』和冒充藝術品的繪畫。無論她把這些東西留給誰,誰都無利可圖——這是說,要是她立下了遺囑的話。」
恩威斯先生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身子。
「噢,是的,是的,或許事實正是如此。我們已經發出通告,尋找可疑人物。當地人都與此案無關,我們對此確信無疑。他們的行蹤都有明確的交代。當時,大多數人都在工作。當然,她的小屋在鎮外的一條小巷裏,誰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走到那裏而不被發現。村莊周圍的小巷多得讓人眼花撩亂。那天早上天氣晴朗,幾天都沒下過雨了,所以就算有人開車來的話,也不可能留下特別的汽車痕跡當作判斷的依據。」
「她知道他病了?」
「這應該不成問題。」恩威斯先生寬厚地說。
恩威斯先生更感興趣地看著紀奎絲小姐,他認為她倒並不愚蠢。
誰都不能因她的死得到多少好處,就連那個逃跑時把小飾物塞到灌木叢中的殘忍兇手也是。五個人是會多分享到幾千英鎊的額外本金,但他們原來獲得的那些遺產對他們皆已綽綽有餘了。不,不可能是這方面的動機。
警官顯得很失望。
恩威斯先生飛快地說道:
「他們怎麼會認為她是被謀殺的?」恩威斯先生問道。
恩威斯先生心不在焉地聽著紀奎絲小姐講述她姑媽的事,心裏十分不安。
恩威斯先生同意了,儘管他並沒有多大興趣。
「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管家當時在什麼地方?」
恩威斯先生根據警官的要求,簡潔精確地把有關科拉.藍斯奎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她的成長經過、她的婚姻、她的寡居生活、她的經濟狀況以及她的親屬。
「我想,您準備去見見紀奎絲小姐吧?」
她熱情地迎接恩威斯先生。
「她完全沒有談到她哥哥理察死亡的問題嗎?呃——死亡的原因,或諸如此類的事?」
「噢,沒有,只是來吃了頓午餐。真是讓人感到意外。藍斯奎夫人沒想到他會來。我想是為了一些家庭糾紛吧。她告訴我說,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
「利奇特聖瑪莉?」
律師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他禁不住紀奎絲小姐的盛情邀約,參觀了小屋一番,還被她領去看已故皮爾.藍斯奎創作的各種繪畫,它們在小餐廳裏比比皆是,看得恩威斯先生畏縮不前——那些繪畫大部份是裸體畫,很忠實於細節,唯獨缺少畫技;他還被帶去觀賞科拉自己畫的各種小幅油畫速描,畫裏是景色唯美的漁港。
「他是被謀殺的,不是嗎?」
當然,在他拜訪過紀奎絲小姐以後……
「我不知道。我想說的是,這個案子有些古怪的地方。比如說——」
「您認為兇手是開車來的嗎?」恩威斯先生迅速問道。
「是的。前一天晚上她似乎很晚才從北方回來,又疲憊又興奮。我想,她是繼承了一份遺產吧?」
m.hetubook.com•com分鐘後他站著俯看科拉.藍斯奎的遺體。她身受殘害,染成棕紅色的瀏海因為鮮血而凝結成塊,變得僵硬。恩威斯先生雙唇緊閉,暈眩欲吐地把目光移到一邊去。
「第二天早上藍斯奎夫人精神很不好,看起來真是嚇人。她告訴我說,她幾乎整夜未睡,一直做惡夢。『那是因為您昨天勞累過度的緣故,』我告訴她說。她說或許是吧。她在床上吃了早餐,整個上午都沒有起床,但在吃午餐的時候她告訴我,她再也睡不下去了。『我感到很不安,』她說,『我老是想到一些事情,百思不得其解。』然後她說她要服用一些安眠藥,希望下午好好睡上一覺。她要我坐公車到雷丁圖書館去給她換兩本書,因為她已經在旅途中把它們看完了,再沒有什麼可以看的了。通常,兩本書她要將近一週才看得完。於是兩點剛過我就走了,沒想到那,那竟是最後一次——」紀奎絲小姐開始抽泣。「要知道,她當時一定還在睡覺。她什麼聲音都聽不到,那位警官向我保證說,她並沒有遭受很大的痛苦……他認為兇手一斧頭就把她殺死了。噢,天哪,只是那麼想一下,就讓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紀奎絲小姐的口氣裏表達出一種堅定的原則。恩威斯先生想像不出「很粗重的工作」是什麼,他安慰性地咕噥了一聲。
帕羅特說得沒錯,他告訴自己一定就是那麼回事……
「她並沒有什麼預兆,恩威斯先生,如果那是您的意思的話。對此我確信不你疑。您要知道,除了勞累和那個——那個令人悲哀的事件以外,她的興致確實是非常好。她問我想不想去卡布里。去卡布里!我當然說那真是太好了——我做夢都想不到可以去卡布里——然後她說:『我們去吧!』就那樣。我想——當然她沒有提起這件事——她的哥哥給她留了一份年金或諸如此類的東西。」
問完這句話,並做了某些安排以後,他告辭了。他堅持要紀奎絲小姐接受一小筆現金,用以支付目前的費用,並且告訴她說,他會再和她聯繫,在她尋找新工作的期間,如果她可以繼續待在這個小屋裏,他將會很感激。紀奎絲小姐回答說,那沒問題,而且她確實沒有絲毫的緊張不安。
「噢?她出席葬禮了,是不是?」
恩威斯先生眉毛往上一揚,假裝出來的驚訝維妙維肖。
「當然可以,恩威斯先生。我知道您的感覺。警方都很鐵石心腸,不是嗎?都是這樣的。」
「她有沒有遺囑我,一無所知。你們必須明白,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她了。」
恩威斯先生想著,科拉在大多數狀況下都是一個十足的傻瓜,她沒有判斷力,情緒不穩定,見解拙劣幼稚,但她也有小孩子那種不尋常的本領,有時候往往以某種令人吃驚的方式一語中的。
他非常清楚是什麼使他一聽到「突然」就畏縮的。
「是,昨天我在葬禮上見過她。」
「說了一點。我給了她一杯熱牛奶——除此之外她什麼都不要。她告訴我說,教堂擠得滿滿的,有很多很多的花。噢,她還說她很遺憾,沒能見到她的另外一個哥哥——堤莫西,是這個名字吧?」
「沒錯,但他也可以就把這些東西留在樓上她的房間裏……當然,他或許是在從臥室走到前門的途中,才突然感到一陣恐懼。」
他從桌面上推過來一把東西:一個綴著小珍珠的三葉形胸針、一個鑲著紫水晶的胸針、一小串珍珠,還有一個石榴石手鐲。
「是的,是的,這確實很奇怪。兇手或許對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害怕——」
「我想她並不能預卜凶吉,或是產生預兆。不,我只是在尋找某種東西,嗯,某種不太尋常的東西。」
「當然,大家在書上讀過這種事,」紀奎絲小姐說道,她把犯罪歸類到其合適的領域中去,「但就只是在書上。我也不喜歡讀這一類的東西,太不堪了——就大多數而言。」
「一個不久後將遭到謀殺的人,在舉止上是不是通常都會有點奇怪?」他問道。
「我想,您和藍斯奎夫人一起生活了幾年吧?」
為他料理家務的姊姊用托盤幫他把早餐端上來,口氣嚴厲地對他說,他已經這麼大年紀了,身體又這麼虛弱,實在不應該沒事跑到英格蘭北部去。
「我從紀奎絲小姐那兒了解到,藍斯奎夫人在遇害的前一天,到北方參加她哥哥的葬禮去了?」
「三年半。」
「是的,是的……」恩威斯先生心不在焉地說。
他說:
「她睡得很不好,醒來時頭疼得厲害。她喝了幾杯茶,吃了一些止疼的鎮靜藥,然後告訴紀奎絲小姐,到午餐前都不要打擾她。她沒有感覺好轉www.hetubook.com•com,於是決定服用兩片安眠藥。然後她讓紀奎絲小姐坐公車到雷丁圖書館去換一些書回來。當那個男人闖進來時,她就算還沒入睡,也是迷迷糊糊的了。他其實可以用威脅的手段拿到他想要的東西,或者也可以就搗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用一把短斧,而且還是特意從外面帶進來的,這似乎是太大費周章了。」
「噢,是的,確實是這樣。大部份烹飪都由我來做,我非常喜歡烹飪……此外撣撣灰什麼的,還做些輕微的家務。當然,工作都不是很粗重。」
理察究竟說過什麼話?
莫頓警官抬起頭來,目光銳利地看著他。
「我沒有這麼說。」
「我不太明白您的話,警官。」恩威斯先生說道。
「是呀,是呀,恐怕是這樣。嗯,我的意思是說,這事千真萬確。」
「是搶劫嗎?」
「大家也都是這麼認為。窗戶被打碎了,丟了一些小飾物,抽屜被拉開了;但警方認為這都是——嗯,都是故佈疑陣。」
恩威斯先生點點頭。
「她是什麼時候發現科拉的屍體的?」
恩威斯先生跟著她走進客廳,他目光敏銳地四下打量了一遍,一股強烈的油畫顏料味道充斥。正如莫頓警官所描繪的那樣,小屋裏家具不多,倒是畫滿為患。牆上掛著畫,大部份都是色調非常暗淡而且髒兮兮的油畫。但也有一些水彩速寫和一兩幅靜物畫。小幅的畫則堆在靠窗的坐位上。
「我想,他是病了一段時間吧,」紀奎絲小姐含糊地說道,「雖然我得說,聽到那個消息我感到很驚訝。他看起來是那麼健壯、精力充沛。」
「您是指您提到過的那筆錢嗎?就是她哥哥送給她的那筆錢?她是否有權可以隨便支配那些錢?」
「您……呃,您和她做伴,此外還,呃,還料理家務?」
可憐的科拉,前天她還熱情急切地想知道她哥哥給她留下了什麼。她對未來一定有過無比美好的期望,有了那筆錢,她可以做很多傻事,並且樂在其中。
「您能來這兒我真是太高興了,恩威斯先生。對於藍斯奎夫人家裏的事,我知道的確實很少,而且,以前我從來、從來都沒碰過謀殺事件。真是太恐怖了!」
「噢,原本以為會找到一些線索。那麼,看來誰都沒有用短斧殺害她的動機了。兇手看來是一個精神不太正常的傢伙,或許是一個青少年罪犯,這種人比比皆是。殺人後他驚惶失措,把那些小飾物往灌木叢裏一塞,然後跑掉了……沒錯!一定就是這樣。除此之外,只有那個端莊的紀奎絲小姐了,但我得說那似乎不太可能。」
帕羅特先生聽起來又是小心翼翼。
顯然,他觸及到了一個很敏感的問題。紀奎絲小姐的臉微微有些脹紅。
「嗯,那似乎是毫無疑問的了——我的意思是說,兇器是一把短斧或諸如此類的東西。犯罪手法極為殘暴。」
可憐的科拉……那些美好的期望也就持續了那麼短的一段時間。
「大致的經過我都知道,是莫頓警官告訴我的。但要是不會使您太難過的話,您能不能再講述一次?」
「藍斯奎夫人以前經常在拍賣會上買畫,」紀奎絲小姐解釋說,「這是她的一大樂趣。可憐的人。附近有拍賣會的時候她都去。現在的畫變得那麼便宜,簡直是白送啦。任何一幅畫她出的錢從不超過一英鎊,有時候只用幾先令就買下了。她總是說,有個了不起的機會,可以買到值錢的東西。她常說這是一幅義大利文藝復興前的作品,可能值很多錢。」
「我是打算去。」
真相!
「大概五點鐘左右。她坐四點五十分的公共汽車從雷丁圖書館回來,回到小屋,從前門進去,走到廚房裏,然後放上水壺燒茶水。藍斯奎夫人的房間裏悄無聲息,紀奎絲小姐猜想她還在睡覺。然後紀奎絲小姐注意到廚房的窗戶,地板上也滿是玻璃。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哪個玩球或是玩彈弓的男孩打碎的。她走到樓上,小心翼翼地往藍斯奎夫人的房間裏看去,想看看她是否還在睡覺,或是要喝茶了。接下來她當然是驚駭得喊了起來,她尖叫一聲,衝到小巷裏,然後跑到最近的鄰居家去了。她描述的情況前後都十分一致,在她的房間、浴室裏,或是衣服上也沒有血跡。不。我認為紀奎絲小姐與此毫無關係。醫生五點半到達那裏。他判斷遇害者死亡的時間不晚於四點半——而且很可能接近兩點,因此不論兇手是誰,可能他早已在周圍遊蕩,等著紀奎絲小姐離開小屋。」
恩威斯先生自傲地說,理察.艾伯納西可是他多年的老朋友。
恩威斯先生搖了搖頭。
「是這樣沒錯。她丈夫死的時候已經破產了,而且以我從小對她的了解,如果說她存了錢或攢了錢的話,我會非常吃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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