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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變奏曲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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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眾人的反應

三、眾人的反應

可憐的理察。但在睡眠中死去確實很幸運,突然在二十二日那天……她想,這可能就是科拉產生那種想法的緣故吧。科拉真是放肆!她一直都是這樣。海倫想起曾有一次在國外遇到她,那時她剛嫁給皮爾.藍斯奎後不久。那天她非常愚蠢,照舊把腦袋扭向一邊,對繪畫發表了一番武斷的看法,對她丈夫的畫更是如此,那必定使他極為不快。哪個丈夫會喜歡看到自己的妻子一副傻樣。科拉真是個傻瓜!唉,算了,可憐的女孩,她也沒辦法,丈夫待她也不是很好。
喬治.格斯菲坐在他們對面,他尖銳地說:
理察.艾伯納西雖然身強力壯,精力充沛,但他並沒有生存下去的強大意願。
「如果他是被謀殺的,」羅莎梅說,「你們認為誰是兇手?」
她的丈夫突然說道:
海倫.艾伯納西坐在客廳的爐火邊,等著茉蒂下來吃飯。
她環顧左右,回想起以前自己與李奧以及其他人在這裏度過的那些時光。它曾是一幢充滿歡樂的房子。但是像這樣的房子需要人氣。它需要孩子、僕人、一大桌的食物以及冬天時熊熊燃燒的爐火。當裏面只是住著一個失去兒子的老人時,它就成了一棟悲哀的房子了。
「噢,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噢,我這人是很蠢,可是我會這麼想是因為他說過的話——噢,當然,我知道沒有什麼問題,可是他的死太突然了……我說的話請不要記在心上……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蠢,我知道自己老是說錯話。」
與此同時,在斯溫登車站內的餐廳裏,一個身著喪服、喪服上掛著一條條裝飾物和黑珠穗邊的女人,正在吃著果子麵包,喝著茶,一面還期待著未來。她沒有災禍降臨的預感,心情很愉快。
周圍所有的人都被嚇了一跳,他們震驚不已,目光一起盯著她!當時他們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千變萬化……
恩威斯先生更深入地把自己的不安檢視了一遍。科拉的蠢話裏到底有什麼意涵?為什麼它們一直引起他潛意識裏的不安?現在他想到了她的兩句話:「聽了他的話我確實是這樣想的」,「他的死太突然了……」
蘇珊用她那清晰而刺耳的嗓音說道:
「我認為喬治說得對。她的話很容易引起議論。」
暫時的混亂隨即平息下去。然後他們對理察.艾伯納西個人遺產的處理,進行了一番實際可行的討論,恩威斯先生接著又說,這棟房子以及裏面的東西都要出售。
都是些遙遠的m.hetubook.com.com往事了,但卻各有其份量。
「他是被謀殺的,不是嗎?」
科拉馬上被要求住嘴。艾伯納西一家都維持著維多利亞時代的作風。那個幫廚女佣第二天就從家裏消失了,經過調查之後,助理園丁奉命娶她為妻以示負責,並且還得到一間小屋。
誰會買它呢?她暗自想道。它會不會變成一家旅館、一所學院、或是一個青年招待所?這年頭那些大宅院的命運就是這樣。誰都不想買下來當住宅。也許房子會被剷平,整塊地重建新房。想到這裏,她感到很悲哀。但她決定把這種悲哀拋在一邊。緬懷過去的時光沒有什麼好處。這座房子、以前在這裏度過的歡樂時光,理察、李奧……所有這一切都很美好,但已經全部結束了。她自己有一些興趣嗜好……而現在,有了理察留給她的一份收入,她可以繼續擁有賽浦路斯的那棟別墅,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想誰都不會注意一個衣著過時的女人說了什麼話。好古怪的衣服,弄那麼多的珠——」
她坐著做了一小會兒的夢,夢到未來在她面前層層展開,她像一個快樂的小孩一樣笑了起來。
就恩威斯先生所知,理察沒有邀請妹妹科拉.藍斯奎前去看望他,這又使律師回想起科拉那句語無倫次、令人不安的話:「我會這麼想是因為他說過的話——」
她嘆了口氣——隨即輕鬆愉快起來。以後日子會好過多了,就拿花園來說——
茉蒂.艾伯納西一面換衣服準備在恩德比吃晚飯(因為她要留下來過夜),一面想著是不是該多待幾天,幫海倫清點東西和收拾屋子。一定全是理察個人的東西,可能還會有一些信件……她想,大概所有重要的文件都由恩威斯先生保管著吧。但她必須盡快回到堤莫西身邊去,沒有她的照料,他總是煩躁不安。她希望他對這次的遺囑內容還滿意,不會生氣。她知道,他盼望理察的大部份財產都歸他所有。畢竟,他現在是世上唯一姓艾伯納西的人了。理察應該會信任他,讓他去照料年輕一代的。確實,她很擔心堤莫西可能會發火……那對他的腸胃很不好。當堤莫西發火的時候,會變得無法理喻。曾有幾次他幾乎失去了分寸……她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這事告訴巴頓醫生……那些安眠藥,堤莫西最近吃得太多,可是當她收起藥瓶時,他竟暴跳如雷。但服用這些藥物可能很危險——巴頓醫生早就說過hetubook•com.com——它們會讓你變得昏昏欲睡,忘記已經吃過藥了,然後吃得更多,之後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瓶子裏剩下的藥總是比應該剩下的要少,堤莫西吃起藥來真是任性得很。他不肯聽她的,有時候他真是太難伺候了。
「家裏發生了一起謀殺案啊,」羅莎梅說,「你們說,這還不刺|激嗎?」
「親愛的科拉姨媽。」喬治說道。
那個身材豐|滿的四十九歲女人,與早年那個笨拙的女孩已找不出相似之處,但她的某些習氣還是保留了下來——當她說出一句特別令人討厭的話時,她就會像小鳥一樣把腦袋輕微地歪到一邊去,一副歡喜期待的神情。科拉曾有一次就是這般對幫廚女佣的身材評頭論足:「莫莉幾乎靠不到廚房的桌子了,她的肚子挺得那麼高。她最近一兩個月才變成像這樣。奇怪,她怎麼一下子變這麼胖了?」
最終的結果是律師現在裝在公事包裏的一紙遺囑:財產平均分配。因此,唯一的結論就是他對外甥、侄女、外甥女,或可能是她們的丈夫感到失望。
「唉,那有什麼關係?」羅莎梅想找出自己化妝上的毛病,她那雙弧形嘴唇微笑起來,嘴角翹了起來,「太有意思了。」
六個月前,他僅存的兒子摩堤默染上了小兒麻痺症,不到一個星期就去世了。他原本是一個身體強壯、充滿生命活力的年輕人,所以他的死就更加重了人們的震驚。他是一個熱中運動的人,也是一個不錯的運動員,並且還是屬於那種一生中從未生過一天病的人。他正準備和一個非常迷人的小姐訂婚,他父親未來的希望全寄託在他這個令人滿意的兒子身上了。
格雷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遐想翩翩。
「嗯,我認為應該阻止她說那樣的話,」喬治說。
恩威斯先生的思緒突然停頓下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想到這個令人心煩意亂的字眼了。「真相」。為什麼這個字眼這樣擾人心緒?因為,它往往正是隱藏在困窘背後的事實。科拉不經大腦的話語之所以這樣令人難堪,是因為它很真實,要不也包含著某種真實!
「當然,我為可憐的理察伯父感到很難過。但他確實是年事已高,摩堤默又死了,他已沒有生存欲望,只能像個廢人一樣,一年一年地挨下去。真是太悲慘了。所以他這樣安靜突然地死去反倒好。」
看著丈夫全神貫注的臉,她那嚴厲、自信而年輕的目光柔和了下來。她深愛格雷。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模糊感覺到,格雷關心她不如她關心他那麼深——但那反而增加了她的熱情。格雷是她的,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做,任何事情都願意……
他又把科拉說出那句不適宜的話後所引起的反應細想了一遍。那當下,所有的目光一起盯著她,既是吃驚又感不滿,使科拉感到說這樣的話真是犯了不小的罪過。
嗯,就該那麼說。她滿意地點點頭,覺得自己做得對。沒錯,就該那麼做。
什麼人……
最近她的財務狀況讓她大傷腦筋,繳稅、投資全都投錯了地方……現在,幸好有理察留下來的這筆錢,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另一個人說。
海倫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孔雀石圓桌上的一束蠟花上。之前他們全都坐成一圈等著前往教堂時,科拉就坐在它旁邊,她的腦海中滿是過去的記憶,認出各種東西時興奮莫名;回到以前的家裏,她顯然是滿心歡喜,絲毫不關心佈置那些東西的原意。
羅莎梅.沙恩正聚精會神地用口紅描她的雙弧形嘴唇,她含含糊糊地低聲說道:
大家忘了科拉的失言。畢竟,科拉的行為,就算不稱之為不正常,也一向在狀況外,令人尷尬。她從來都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在十九歲的年紀,這還算不了什麼問題,一個十九歲的「不懂事的小孩」所在多見,但一個就快五十歲的「不懂事的小孩」?這顯然是太讓人不解了。信口說出一些令人不快的真相……
恩威斯先生知道,這讓理察深感憂慮。他僅存的弟弟重病在床。剩下的只有年輕的一代了。這位律師認為,雖然理察實際上並未說過,但他心裏是想挑選一個確定的繼承人,儘管一些不重要的小遺產可能已經有了決定。恩威斯先生知道,在過去的六個月裏,理察.艾伯納西連續邀請了外甥喬治、侄女蘇珊和她的丈夫、外甥女羅莎梅和她的丈夫,以及弟妹李奧.艾伯納西夫人到他家做過客。律師認為,艾伯納西是要在前面三家人當中挑選他的繼承人。至於海倫.艾伯納西受到邀請,他想,這只是出於理察的個人喜愛,甚至可能是他需要找人商量一下,因為理察很信賴她的見識和判斷。恩威斯先生還記起,在過去六個月裏的某一天,理察曾經拜訪過他的弟弟堤莫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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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誰臉上的表情?是嗎?那個表情,該怎麼說呢?不應該會出現……
緊張不安、悶悶不樂的格雷.班克斯想,蘇珊這個喜歡搔首弄姿的表妹有點像科拉姑媽。她隨後的話更是加深了他這種印象。
不行,還是坐縱貫火車回家吧。這些果子麵包確實是好吃極了。一場葬禮下來竟讓人感到這麼餓,真是有點奇怪。在恩德比喝的湯很可口,涼蛋奶酥也不錯。
她目帶思索地把車廂環顧一遍。
誰也不想聽羅莎梅的長篇大論。他們將注意力轉到各自最近的生活狀態。
「太有意思?」四個聲音同時問道。
科拉.藍斯奎一時滿臉羞慚,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會吧?科拉!」茉蒂叫喊起來。
恩威斯先生坐在頭等車廂的一角前往倫敦,想到科拉.藍斯奎那番非比尋常的話,他多少有點不安。當然,科拉是一個神經有些錯亂、極為愚蠢的女人,她還未婚時,就以其令人尷尬的言行而著稱,常常脫口說出一些惹人不快的事實真相。不,那些不是「真相」,這個詞用得太不恰當了。應該說是「拙口笨舌的話」——這樣說要好得多。
「或許,」海倫想道,「她只是不像我們這些人那麼虛偽……」
「事情有點危險,」喬治暗自想道,「我可以把那筆錢送回去,誰也不會知道……但這一次真是僥倖脫險。」
大家是多麼地體面——都是一些偽君子!那幾張臉……當她說到謀殺的時候,全是怎樣的表情!他們全都那樣看著她!
她抬頭看了一眼時鐘,再過五分鐘火車就要出發了。她一口喝完了剩下的茶。茶的味道不是太好,她扮了一個鬼臉。
她不知道,她一片混亂……但確實是有什麼東西、什麼地方不對勁。
恩威斯先生首先思索最後那句話。沒錯,理察的死勉強可以認為是很突然。恩威斯先生不僅與理察本人,而且還與他的醫生討論過理察的健康問題。後者坦言相告理察活不長了。要是艾伯納西先生自己照料得好,他還能活上兩年,甚至三年,或許更長——但那不太可能了。不過醫生也斷定他近期不會垮下去。
她終於可以好好地享受生活了……她一面向小支線火車走去,一面盤算著各種計劃……
可是,醫生推斷錯了——當然醫生們總是先給自己預留餘地。關於病人對疾病的個別反應,他們從來就沒有把握。無可救藥的病人竟和-圖-書出乎意料地康復了。正在康復當中的病人卻病情復發而死去。在很大程度上,是死是活都得靠病人的生命力,靠他們想要活下去的強烈欲望。
這種橫越全國的旅程真累人。經由倫敦回到利奇特聖瑪莉要容易多了,而且車費也便宜得多。不過,現在車費貴已經算不了什麼了。當然,她可能還得和這些親戚一起坐火車,說上一路的話。真是累人。
「你那個姑媽一定是瘋了!」
在火車另一頭的三等車廂裏,格雷.班克斯對他的妻子說:
「好啊,親愛的,」羅莎梅笑著說道,她收起口紅,滿意地打量著鏡子裏的自己,「你去阻止她吧。」
結果悲劇降臨了。除了強烈的失落以外,這世上已沒有什麼事物能觸痛他的喜怒哀樂。他第一個兒子死在襁褓之中,第二個兒子沒留下兒女,所以他沒有孫兒孫女。事實上,在他之後就沒有人繼承艾伯納西這個姓氏了,然而他仍然有不少事業在經營,並擁有龐大的財產。誰來繼承他的財產,接管他的事業?
科拉從來就不是一個照規矩來的人。看看她是怎樣衝口說出那樣的話:
突然之間,海倫的腦海中清晰地現出一幅畫面。她皺皺眉,那幅畫面有點不對……什麼東西……
「你是說科拉姑媽?」蘇珊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噢,是的,我覺得她是有點蠢,或者諸如此類的情況。」
理察.艾伯納西說過什麼話了?他又是什麼時候說的?要是科拉沒有來過恩德比,那麼理察.艾伯納西一定是到伯克郡的藝術村找過她,她在那裏有一間小屋。要不,就是理察在某封信裏說過什麼話。
他感到非常不安,他考慮要不要和藍斯奎夫人聯絡,談論一下這個問題。不能操之過急,最好使它看起來稀鬆平常。他想知道理察.艾伯納西究竟說過什麼,使得她那麼尖刻地說出那句令人吃驚的話:「他是被謀殺的,不是嗎?」
恩威斯先生皺皺眉。科拉是一個很愚蠢的女人,她很有可能錯誤地理解了一句話,扭曲了它的意思。但那句話可能是什麼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死了對我們來說再好不過了,」她沉思地說道,「我和麥可經濟十分窘迫。麥可在桑德伯恩劇場得到一個非常不錯的角色。不過還得等,現在我們就要過起舒適安逸的生活來了。只要願意,我們可以自己組劇團。現在有一部戲棒透了……」
「應該阻止她說那樣的話。否則大家真會這麼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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