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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旅途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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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我是安德魯.彼得斯,朋友們都叫我安第。」
「好啦,現在大家都認識了。」貝克夫人高興地說,「我們全去馬拉喀什嗎?我的朋友是第一次去那裏。」
一會兒,她隱隱約約地醒悟了。那個滿頭黑髮的瘦個子法國人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伸一伸手臂,向外張望,並說了幾句她聽不懂的法語。但是,艾力森傾過身子說:「我們好像要在這裏降落了……不過,是為什麼呢?」
「我們好像要在這裏著陸了。」
希拉蕊想,六個人在一塊兒旅行,目的不同,目的地也不同,幾個鐘頭以後,又各自西東,或許今生今世再也見不著面了。她曾讀過類似題材的一本小說,在那本小說中,那六個人的底細都很清楚。她想,這個法國人一定是來休假的,看起來很疲倦。這個美國青年大概是個學生。艾力森可能是去述職的。至於那位修女,毫無疑問是回她的修道院。
「總是遲到,真受不了。」
天氣晴空萬里,很適於飛行。希拉莉背靠著座位,瞇著眼睛,滿腹疑竇,如坐針氈,只好打量旅伴,希望能夠分散自己的思緒。
希拉蕊更加迷惑不解,問:
「請大家下飛機。」
另一個年輕人也站起來,相當呆板地點了點頭,自我介紹:「托古.艾力森。」
「親愛的,不要看。絕不是什麼好看的東西。」
「你是巴倫先生嗎?」
「天哪,站在這兒多冷呀,天氣壞透了。看起來是萬里無雲,但日落時可真冷呀!」駕駛員低聲喃喃自語,希拉蕊認為他在咒罵。他說的是:
那個法國旅客說:
他指著地平線上的一個小斑點和-圖-書,漸漸地越來越近。希拉蕊用一種略微迷惑的口吻說:
他打開後艙門,放下一副短梯,站在一旁等他們全部下去。他們六個站在地上,有點顫抖。從遠山刮來的風很大,冷得很。希拉蕊注意到,山上有積雪,很是壯觀。空氣冷得刺骨。駕駛員也下來了,用法語對他們說:
貝克夫人說:
「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裏降落?出了什麼事嗎?我們要在這裏待多久?」
「我真不明白,箱子裏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不看的好?」
當她的目光和他相遇時,他生硬地點了點頭,並斜過身子把他剛閤上的雜誌遞給了她。她道了一聲謝,就拿了過去。艾力森後面的座位上是那個瘦削、黑頭髮的法國人,他的兩腿伸直,好像睡熟了。
「你們都在吧?對不起,你們可能必須在這兒等一會兒。哦,不用等了,你們看,來了。」
「我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她要去英國,乘法航班機途經巴黎。或許在巴黎——
「是發動機不行了嗎?」希拉蕊問。
因莫名其妙而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之後,希拉蕊說:「你是說——我們大家?」她環顧四周。
「我知道那是怎麼回事,駕駛員對我說了。可能不好看。但是,大概又不可避免。」他平靜地說:「裏面是屍首。」
那個年輕的挪威人點點頭,也以一種幾乎難以想像的熱情說:「是的,我們都是同路人。」
但是,希拉蕊仍然驚慌不知所措,她說:
「我也是第一次去。」彼得斯說。
希拉蕊想,一定是發動機出了問題,或者汽油沒了?駕駛員,那個皮膚黝和圖書黑,英姿颯爽的青年從前門走了過來。
她大吃一驚,也迷惑不解。貝克夫人喃喃地說:
「旅程結束了?」
「我們是同路人。」彼得斯親切地說。
擴音器突然響了起來,正在用嘶啞的法語播送一個通知。內容幾乎聽不清楚,好像是召喚大家上飛機。
安迪.彼得斯開心地笑了。
她環顧四周,苦惱地自忖:為什麼總是要這麼早就到機場來呢?
這時,貝克夫人傾過身來,很愉快地點了點頭。
希拉蕊閉上眼睛,忘去她的旅伴。她昨天一整夜對那番指示都相當迷惑不解,此刻也是一樣。要她回英國?簡直瘋了!或許他們發現她有某些可疑,不能信任:她沒有說出奧麗芙應說的話或提出應提出的憑據。她唉聲歎氣,坐臥不安。「算了,」她想,「我只有這麼大的本事。我要是失敗了……那就失敗吧,不管怎麼說,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
希拉蕊轉頭向後看。那個表情嚴肅的修女坐在她後面,眼神非常冷漠、恬靜,與希拉蕊的眼神相遇時,也毫無表情。她一動不動地端坐在那裏,兩手緊握。對希拉蕊來說,這簡直是在變一場古怪的時間戲法:一個身著中世紀傳統服裝的女人,在二十世紀乘飛機旅行!
「別浪費時間了。爭吵有什麼用?我們趕快走吧。」
是的,當然,是在巴黎,托馬斯.貝特頓就是在巴黎失蹤的。在那個地方失蹤是太容易了。或許托馬斯.貝特頓根本沒有離開巴黎。或許……希拉蕊像這樣毫無章法地胡思亂想一陣,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睡醒後,又打起盹來,不時毫無心思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翻一翻手中的雜誌。
貨車飛也似地朝他們開過來,那個柏柏爾族的司機來了個緊急煞車,車停下來。他一跳下車,駕駛員就憤怒地和他吵起來。希拉蕊真沒想到,貝克夫人竟用法語插了話。
「哦,不是什麼謀殺之類的事情,」他好像要使她放心似地一笑,「他們弄這些屍體是為了醫學研究,完全合法。」
「哦,貝特頓夫人,你知道嗎?我們的旅程結束了,我是說,其中的一段已經結束了。」
彼得斯很體貼地俯視著她。希拉蕊想,他的面孔真讓人有好感。他大概很和氣,也很可靠。他說:
希拉蕊想,所有的機場何其相似!它們全都毫無特色,距離所屬城鎮都很遙遠,以致使人幾乎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你可以從倫敦飛到馬德里、羅馬、伊斯坦堡、開羅,飛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而且,假若你是搭直達飛機,你就根本不知道那些城市看起來是個什麼樣子,假如你從空中瞥它們一眼,它們只是一張閃閃發光的地圖而已,像兒童用積木搭蓋的一樣。
「我想……」此刻跟她說話的是巴倫先生。「我想你知道我們要到哪裏去吧?」
希拉蕊說:
突然,她從沉睡中驚醒過來,她發覺飛機在急速降低高度並在盤旋。她看了看錶,距離預定到達的時間還早。而且,透過窗戶向下看,下面根本沒有什麼機場的跡象。
「先生,我願意介紹我的朋友貝特頓夫人和你認識一下。」
司機聳了聳肩,走向貨車,他把車後部的貨倉打開,裏面有一個非常大的箱子。在艾力森和彼得斯幫助下,他和駕駛員一起和-圖-書把箱子抬了下來。他們搬得那樣吃力,箱子大概很重。他們打開箱蓋時,貝克夫人把手放在希拉蕊的臂上說:
他說:
「是的。他們很快就會把屍首抬進飛機,駕駛員會把事情安排好。一會兒我們開車離開這裏時,我們會看到遠方的火光沖天而起。又一駕飛機墜毀並且燃燒,機毀人亡,無一倖存。」
又一種想法湧進她的腦海。亨利.勞里耶認為,在摩洛哥就有人盯她的梢是很自然的,也難以避免。所以,回英國是一種讓她擺脫嫌疑的手段嗎?由於貝特頓夫人突然返回英國,英國方面的結論必定是,她並不是學她丈夫到摩洛哥去「溜之大吉」,對她的懷疑因此會放鬆,會把她看成一個信得過的旅遊者。
那個法國人鞠了個躬。
「看到你真高興。」貝克夫人說,她伸出手來,好像一位女主人歡迎他參加舞會一樣。
走道的另一側,貝克夫人坐在她前面一個座位上,穿著一件灰色旅行服,活像一隻洋洋得意的肥鴨子。淺藍色的頭髮上戴著一頂有穗的小帽子,她正在翻閱一本封面漂亮的雜誌。那個滿臉笑容的黃頭髮年輕美國人彼得斯坐在她面前,她不時傾身向前輕輕拍一下他的肩頭。這時,他就回過頭來,笑得更愉快,很有生氣地回應她所說的話。希拉蕊想道,美國人是多麼和藹友好啊!和那些呆板的英國旅行者迥然不同。比如,她就難以想像赫瑟林頓小姐會那麼容易就和飛機上的同胞攀談上,她也懷疑那個人能像這個美國青年這樣愉快地應答別人。
「但是,為什麼呀?太荒唐了!」
她把希拉蕊帶開,到了貨車另一側。那個法https://m.hetubook.com.com國人和彼得斯也和她們一起過去。那個法國人用法語說:
走道對面是那個挪威人艾力森。
「我也是,」艾力森說,「我也是第一次去那裏。」
飛機盤旋得更低了。他們下面的大地好像是一塊沙漠,完全沒有什麼房屋和村莊。起落架「碰」的一聲落在地面上,蹦蹦跳跳地向前滑跑,最後停下來。著陸動作有點粗糙,而且誰也不知道是降落在哪裏。
「我知道來了一輛貨車。我們要坐上那輛車再繼續走。」
「那是什麼?他們在那裏搞什麼名堂?」
「不是,我想不是的,」他說,「我聽得出來,發動機十分正常。但是毫無疑問,他們有些特別的安排。」
她們在候機室裏等了將近半小時。那個決定陪同希拉蕊去馬拉喀什的凱芬.貝克夫人,一到這兒就喋喋不休地和她東拉西扯。希拉蕊幾乎是機械式地應答著。可是,此刻,她發現貝克夫人不再嘮叨了。原來,貝克夫人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坐在她附近的兩位旅客身上了。那兩個人都很年輕,身材修長,瀟灑英俊。一個是美國人,笑嘻嘻的;另一個是表情嚴肅的丹麥人或挪威人。那個挪威人說話很慢,聲音低沉,英語講得字斟句酌,頗帶學究氣。那個美國人因為發現旅伴中有同胞而高興。立刻,貝克夫人以一種盡責的態度轉向希拉蕊:
她決斷地說:
除了貝克夫人和希拉蕊,還有四名乘客。其中,除了彼得斯和艾力森之外,還有一個瘦高的法國人和一個表情嚴肅的修女。
貝克夫人挨了過來,笑嘻嘻地說:「她當然知道,不過,可能她沒料到這麼快。」
「屍首?」她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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